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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陰陽界統御總不盡人意？一切癥結來源於『間接統御』，天上眾神不企求人鬼精靈
『神明化』，更有甚者主張必須永遠保持巨大之鴻溝，倘若連神域內地的延長化都無法開
展，那必然導致某一部份生靈出現脫離上天之訴求。又縱觀歷代神明代理人，如佛門滅赤
上人與華家祝融戰神，為何席捲全境者都飽受爭議？不是排除異己的獨裁即是無能且腐敗
者，好似不這樣的代理得不到支持？其實不然，但也是必然，就如人類歷史上，許多負面
統治都出現在帝國殖民地，天上眾神仙的道統：正義正統、自由博愛、公平公正皆不適用
殖民地，唯有大神通屠殺原生、滅絕祖靈與各種榨取手段層出不窮，間接統御造成挾神通
之暴政不斷繁衍，仗廣歛供奉揣摩上意的代理獲任命，所有負果再再轉嫁予下界，生生世
世困於輪迴、受苦受難受剝削，沒有結束的一天。想結束，惟修行求成仙封神，成為殖民
帝國的一員，否則別無他法。」
摘自林橋霆《試論諸神在人間》第85頁
Ψ
南天門，眾神聚首。
「謹請天紛紛、地紛紛，拜請三壇李老君，身騎濁角青牛出天門！」
霓虹雲霄之上群仙緋紫單羅、金甲銀冑，文武百官跪地一片齊聲恭迎太上老君授神聖同盟
大元帥六丁六甲領兵符，賜天下太平青柳支，預祝盟軍旗開得勝。
「斬收凡間不正神，收斬凡間凶神不近身，斬奏凶神惡煞不在身……」
精神抖擻的諸仙烏紗帽、青禽袍各顯威儀，周身不停飄出如泡泡的七彩漣漪光點，點點雲
彩仙霓鬧紛紛，一顆顆「炁」綴上隊伍最前：頭戴犄角盔、滾金束環腰，燙靈寶金甲，胸
口護心掛太極鏡錚錚，一襲八卦正統道派戎裝大元帥
——海天真君
「天清清，地靈靈，老君到處同吾行。」
座下老牛慢吞吞環南天門繞，斜臥老青牛的道祖一臉慵懶，好像剛睡醒，悠然自得、閒適
如下午茶時光，眾神一一伏首，頌朗嘯天，苦撐這一場百年未有之授旗出征儀式的漫長延
宕。忽地，甫接旨海天真君猛然踏出一步，拱手尊請。
「臣啟奏老君，賜下『無量神劍』於此役蕩平人不間不正神。」
跪地諸仙陷入沉默，良久，睡眼惺忪的老君挑一挑及肩的白鬚眉，「何故？」
「如無此神劍，恐難蕩下界最後之敵首。」
老君喔了一聲，「汝已見敵首如此之強大？」
大飛默不作聲，表情謙卑可依然昂首矗立。曉得老君看的鐵定不比自己少，別看無為而治
，真正無為而治是因信仰自由，「越少干涉人間的神是越好的神」，不管不代表不知道，
人家不管不涉入還是比你行，越懶的神實然越無所不能。
而且你鐵定會害怕祂勤奮起來。
哞哞！
跪伏的諸仙輕瞟未曾下跪的大飛，老牛踱步，又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老君才擺擺衣
袖，五營兵將中的魁武上將出列，恩主公單膝下跪，雙手過頭奉上一口銅澤綠鏽神兵，道
祖睨了一眼，「嗆！」地抽出這被稱之「藏鱗」的神劍。
登時精光流轉，劍身晶瑩蔚藍如沐浴月光之浪花變化無窮。
賜劍。
大飛躬身一凜，「謝老君。」
當年于英雄為啟兩座七星驅魔陣，奉上一層手掌心；岳熔強行獲得真火，獻上一條手臂，
那還僅是「凡人之驅」，現在的大飛三十六天罡集體加持滿滿真炁，能兌換的修為多大恐
怕難以想像，腰繫能「量化」一切的神劍，海天真君剎那心如止水，知道一切將豁出去，
最後不是敵人全數陣亡，就是我方軍盡覆滅。
隨同家鄉萬靈俱滅。
「聖人守領天兵，吾奉老君急急如律令！」，大飛已然下定決心。
祝，人間重歸天庭之懷抱。
Ψ
凡間聖火廟，孤身一人。
有志一同，人間岳熔總指揮長跪廟外逾三個鐘頭，他親手再次供奉的廟。
艷陽高照的五月天，他渾身道袍濕透，臨時重建的聖火廟內一點聲響都無，凝重而靜默，
很快又過去兩個鐘頭。今年八十又五的岳熔即使有胭脂血也慢慢扛不住，雙膝失去知覺，
可表情依舊恭敬虔誠，沒一點對神壇上神明不敬之意。
年輕時他跪過更久，這沒什麼。
只要上天沒回應，長跪不起，天經地義。
日頭東昇西落，不知又過多久，一聲稚嫩的輕喊，「岳叔公，您怎麼趕來了！」
一輛跑西北機場線的計程車停靠廟門，駕駛牌掛「華湘湘」，有隨扈幫打洋傘的青年熱情
洋溢，張臂想擁抱岳熔，碰了個冷釘子，很快露出不失尷尬的微笑。
「叔公，我今天早上才到機場，you know，啊沒立刻去會師遶境部隊，請您多見諒、多見
諒。」，青年皮笑肉不笑，復古的華家藍白半軍半道袍許久未見。
「這位是我曾祖父祝融戰神拜把的兒子，Hey,boys,come on跟我叔公問好！ 」
計程車後跟上一輛大巴士「嗡！」地敞車門，貌似觀光團的修行者魚貫而下，嘻笑打鬧高
扛「新華家軍」招牌，戲謔揮舞紅白藍三昧真火旗，行舉手禮的姿勢錯誤，不過這不太重
要，最重要的是——那大翻白眼、打赤膊，胸腹滿是燒燙疤的老計程車司機是一位乩身。
是「祝融之口」，捎來最新神旨。
岳熔再跪八鐘頭也求不到的旨令。
「叔公好！」
「Hi叔公，do you believe Aleister Crowley is still alive？」
「叔公你好牛，真他媽操死蜘蛛啦！」
沒人認識這一支新華家軍，聽說是火祖老人家從散落在地球各個角落挖出來的同源同種珍
貴血脈，一直說要來支援遶境，但班機始終誤點，直到搶轎會戰結束，何宜靈篡天門願意
簽署和平條約，才理所當然出現。唉，就這麼回事吧。
岳熔不多言，了然於心。
趁大飛去接旨，副元帥祝融火祖可沒閒著，預料之中，畢竟神明最不需要不願爭權奪利、
恩庇眾生的代理人，像他這萬不得已的備胎早該消失，鳥盡弓藏矣。
「叔公，您等等我啊！」
岳熔起身默默然離去，青年高聲叫喚，抬望眼那赤火火的日頭公，他曉得戰爭還沒結束，
遠遠還沒，天門總部目前仍處於封鎖，指定龍騎去簽署停戰協議。
「叔公，您去哪啊？我找人載您啊！」
可他岳熔任務已結束，回眸那想拉住叔公，又不太敢出手的青年，養尊處優貴公子樣恐怕
連一次稍微艱困的鬥法經驗都沒有，遑論打仗，但也真的不重要。
他鐵定姓華，那才是最重要。
岳熔淡然道，「回家。」
他對位子一向沒興趣，僅僅最後一個小心願還未了。
「您家在哪啊叔公！」
正午，神聖盟軍人間總指揮交出兵權。
家在哪？
截然一身的前任總指揮蕭颯離去，端詳一眼老邁的指縫中，那黯然失色的翡翠石子，蜘蛛
眼中傳來低沉、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是前餘燼部屬何宜靈的呼喚。
「為什麼找我？」岳熔問。
「他是你的女人吧？」小小回。
隨歐陽悠屍體消失的五顆，倘若羅蠍被刺的傳聞為真，那現下何宜靈手上只怕有六顆蜘蛛
眼以上，如果再補上他這一顆，小小還會願意跟遶境部隊談判嗎？
岳熔不曉得，即使共事三年，但他一直搞不懂何宜靈。
那一年黃狗與龍騎重繪混胭脂血的DD-09型，成為史無前例的「仿生靈」，總指揮本就是
LKK一枚，原來只認為墨繪人是一種畫龍獸，跟海老爹畫青龍、頑皮豹繪蛟龍，沒有什麼
太大不同，但很快也對這樣完美的「靈」，徹底給震撼。
不論是個性、修為還是追求，何宜靈都是無限趨近於完美的仿生靈。
然要達到完美，必毫無限度擴張「供奉-恩庇」體系，岳熔不好此道。
在他心中重要的是「秩序」，秩序是有所節制的權威，守護秩序的目的是保護普羅生靈，
供奉大於恩庇，只要遵守秩序，我必盡力以神通恩庇，這就是岳熔。
完美與秩序截然不同。
不過老實說，這一些也完全不重要了，岳熔不「求道」，那些探討三界真理與更好供奉恩
庇的苦差事，還是交給喜歡大道理的人去傷腦筋吧，他只想回家了。
蜘蛛眼就交給那個人吧。
「如果最後是你救出如月，說我在地獄等他。」
家在哪？
家人在哪，家就在那。
Ψ
門神暫停的結界內，紅衣鬼一介。
「靠，現在是沒政府了是不是？」
赤仙嘖嘖稱奇，看戰後的東方文化遺跡門口，大家吵得亂七八糟、臉紅耳赤。
「喂，那座司瑜金身是我的，你髒手別碰啊。」
「放屁，誰准的，這裡原來是三太子宮，伊道派老祖宗的。」
黃狗教徒罵聲連連與另一頭道士對嗆，「三頭龍飛過的地方都屬龍騎大帝的！」
「帝你老母雞掰，兒皇帝係哩大聲啥，走，阮去擲筊問大元帥啦！」
侯浩平正欲插嘴，「我猜大飛在忙啦，沒回應一陣子」，但想想為了這一種事，算了，搶
轎會戰後劫掠爭議多點爆發，幹嘛拿這種事去煩師父，算了、算了。
噢，不是劫掠，是「接收」。
好些作戰沒出什麼力，但搶功爭地盤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修者兵貴神速，猛攻何主御下令
繳械的天門分部、分店勢如破竹，該幹嘛幹嘛，打砸擄掠都在行。
完全不用神明教。
當蜘蛛如董卓被下屬弒殺，消息傳來由前餘燼的何宜靈掌控天門總部後，浴血奮戰的大家
擁抱彼此、狂歡狂舞、歡聲雷動，龍、佛、道，火各派百花齊放，大院小廟香火再次興盛
。這幾年人財的大量流失，各大名門正派一次補回來。
無可厚非啦！
侯浩平聳聳肩，看瓦礫堆中「舉頭三尺有神明」的字跡模糊，牆傾匾額斷，所有值一點錢
的都給接收個精光，包含能變賣的電纜、鋼筋還有龍柱金雕，更不用說大把的香油、捐獻
與布施，來晚一步只能向隅，手腳要快，趕緊去一座。
聽新華家狂歡，「火祖大人說了，讓弟兄們自由傳教，招募新信徒三天。」
拜老僧雙手合十，「大鵬護法有令，見到非生靈得除去，重塑人間因果。」
轟隆隆！
總部開出的九轉蓮花坦克沉甸甸輾過滿目瘡痍，趁道派失去孫潭星群龍無首，龍騎教主仍
陷入昏迷，大飛又還沒下界之時，佛門大部隊攻佔自由區的腳步快如狂風驟雨，「南無阿
彌陀佛」之聲響徹雲霄，僧兵隊三光政策也不惶多讓。
坦克車的九轉蓮花履帶血墨淌溢，大地染色，侯浩平忍不住，「善哉、善哉。」
赤仙本來是趕來拔去蜘蛛絲的，但很多人等不到拔絲，腦袋先給拔去。
反抗軍與仿生靈，前兩天還殺得刀刀見骨，今天要說因為你被控制，所以是我手足，大元
帥諭令可以寫啦，但真的握手和解的沒幾個。至少，走過數個戰俘營沒看到幾個，只見濃
煙沖天，斷垣殘壁，姦淫擄掠，滿地的02裂成黑湖泊。
為何要「隔離」一目了然，有海天真君、保生大帝、大施主此心繫生靈權利、福祉與願望
的封神者，就有三清道祖、釋迦摩尼等只看大數據，宛若冰冷機器的中立超脫者；理所當
然有大鵬、火祖這種視下界如糞土草芥的恣意妄為者。
為惡會被懲罰嗎？也許會，也許不會，反正傷害造成，因果卻無。
「幹什麼，你們這些蜘蛛奴想造反是不是！」又一聲傲慢的怒吼。
這邊坦克隆隆作響，另一邊滿臉燒傷的修行者用桃木劍柄猛敲跪地上的仿生靈0.5老婦，
鮮血自額頭淌滿臉淋漓，一大群旁觀的仿生靈敢怒不敢言，剛才幾個高喊「鴨霸！」的俘
虜倒了一整排，大灶鎗的槍口還熱騰騰逕自冒裊裊黑煙。
「我他媽叫你在這偷賣澤蘭花，找死嗎？」
「不、不是。」0.5老婦兩行黑淚滑過滿是血汙臉龐，苦苦求饒。
「不敢了、我錯了，請饒過我嗚嗚…….」
過去八年在極樂世界的許願者，恐怕沒想過一夕變貌，大施主、大蜘蛛竟接連給推下神壇
，天門沒了、獨立沒了、願望也沒了，等待自己的是審判與報復。
「媽的不是過得很爽嘛，啊，你吃香喝辣時我在幹嘛？我在閱覽室蹲苦窯！」
扁人的修者越說越氣，染血桃木劍冷不防一劍摜進賣花圈的老婦嘴中，一顆顆泛黃的牙齒
像爆米花噴開，「有多爽，說來聽聽！說、說啊！我叫你說啊！」
赤仙目光和煦旁觀一切。
沒有蜘蛛絲咒，就是人性正常發揮，這種事在華家治下有、樂園更多、當年天門屢見不鮮
，25歲的他會很憤怒，會打抱不平，痛恨威權帶來罪惡，然後被判三十八年；55歲的他不
聞不問，臥底該忍則忍，知道那是解放伴隨的罪孽，是撥亂反正的失序；而今85歲的他笑
了，以前太傻，不是威權、也不是解放——
這是供奉所衍生的罪，一旦始動就沒有一刻能停歇，必然輪迴，永無止盡。
「今天是給你們這些蜘蛛奴一個機會，奉海天真君，當神尊的信徒……」
在追求道統的無止盡道路上，罪惡沒有停止，那是自由尚未死去的證明。
噠噠噠噠噠！
遠離被大灶鎗掃射的廣場，侯浩平瞥到一匹「果是因，因即果」的紅布條。
布條下躺臥著少女屍首，是有過幾面之緣把他當偶像的小露，她曾飄逸的秀髮給粗暴地剃
光，還很諷刺燙上幾顆戒疤，排列得很像「六六六十八啦！」，下體半乾涸精液腥臭撲鼻
，衣衫不整女孩永遠定格的臉龐怨恨凝望他，像在述說：
「這樣你們這些外神信徒就開心了吧！」
「紅茶青年」這種頑固想獨立者一直是重點打擊名單，一如他們二十年前打擊南方道派。
殺人、強姦、歧視，四百年前、四百年後，不斷地複製所有不堪。
——您是我們的英雄。我好想有一台時光機，回到小時候，好懷念還沒懂事以前噢，真想
當回小朋友啊，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而且下輩子我想當男生！
心中閃過小露曾傾訴過的願望，侯浩平替女孩闔上眼廉。
「我記得了，走先。」
道別粉絲，赤仙然離開門神結界，外頭鑼鼓喧天，正迎神轎回殿。
「恭迎媽祖婆歸駕！」
跪！
天妃殿庭內外人群萬頭攢動，正行「三跪十二叩」最高聖禮，場面壯觀莊嚴。
海天真君早有諭令，今下界萬靈見神尊與其代理皆不可跪。侯浩平記得師父最討厭下跪與
囚牢，但顯然並沒有太多人當一回事，大家五體投地，磕頭是磕得震天響，深怕少磕了、
磕太輕了、磕得不夠虔誠就得不到媽祖婆保庇、保庇。
轉了轉手中那一枚古銅錢，侯浩平苦笑，「師父，歹勢，我還是沒準備好。」
赤仙對未來體制還是很有信心，善良的龍騎擔任大帝，不管有無自己的監督，應該都會很
不錯，能長治久安到2148年，人間將重歸秩序與正常因果的輪轉。
這樣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嗎？
不會受到權威體制壓迫，隨心所欲活著，雖說活在這滾滾紅塵中得直面罪惡、無知與慾望
，想守護自由，就得接受每一人的缺陷。當然，有種很方便的咒能阻止人為惡，還能箝制
每一個人的孽、禁錮每一個人的慾、導正每一個人的愚蠢，讓大家規規矩矩如傀儡，你也
知道那種咒，你一定知道，但是能這樣嗎？
能用絲咒控制人嗎？
你看人家就愛跪嘛，不然想安怎？就是膝蓋軟，走到廟裡就無法自拔、情不自禁想要五體
投地、要磕頭求恩庇、要祈求國泰民安、闔家健康，我們就承認自己是矮人一等，我就喜
歡被矮化成低階下界的生靈，你管我，那是我的自由。
「穿紅衣服的先生，你愣著衝啥，拜啊！」神壇旁任司儀的主委怒斥。
在大元帥站立接過無量神劍之時，下界完成遶境的信眾信徒一如滿堂諸仙跪伏，只有卻衣
紅的他矗立振臂，與他的師父一神在天、一鬼處地，遙相呼應。
「啊，自由！」
Ψ
異變發生在一瞬。
不知誰先喊了一聲，「仿生靈，不當奴隸！」
這一喊沒在劈哩趴啦如雷的鞭炮聲，與威武肅穆的歸駕大典禮中，激起任何一絲注意，自
2040年閱覽室之變，歐陽悠轉生後屠戮陰陽，從人間大撤退、轟炸奈何慘案、屠龍戰役到
最慘烈搶轎會戰，八年血與淚的三界征伐告一段落了。
和平來了，大家是這樣認為的。
幾乎沒人察覺到是如何被偷襲，那僅僅發生在29秒內的奇襲。
除了恍恍惚惚的侯浩平，發現在天妃殿外圍有一位仿生靈徘徊於信眾邊緣，很快他的身體
突變異狀，像是融化的冰棒，黑黏黏、軟綿綿崩塌成四足的野獸。
啊！
尖叫很短，離仿生靈最近的老阿公被那頭「墨繪野獸」給整個吞掉，彈指間連點渣滓都不
剩，線香根根墜地，周圍另兩位銀髮族目瞪口呆，可來不及發出求救，這加尾巴約莫七米
長，含脖子兩層樓高的黑色野獸，再次撐開腹腔上的大嘴，稀哩呼嚕地狼吞虎嚥掉年長者
，「有怪物！」，喊出這聲時人已在獸肚中。
「媽祖保庇！保庇！」
下一秒，墨獸大嘴再開，三位老阿公原封不動吐回現場，繼續高拜天上聖母。
無數墨獸浮現吞掉一位接一位信眾，小小的新仿生靈00拋棄掉「人」的外型，恢復「閥閱
麒麟」最原始樣貌——麒麟，但卻又不如印象中的麒麟，更像是長頸鹿，且那偌長頸子不
單一條，共四條，時而如侏儸紀陸地上雷龍高聳偉岸、時而似白堊紀海中長頸龍靈活延展
、又好似沒有骨骼軟體動物般能隨意扭曲。
連身經百戰的赤仙也不禁睜大眼，「這是三小朋友？」
上四條長卷觸手、下四條健壯馬腿，時而奔跑如千里驥、時而攀爬成黑寡婦，00魔物裸露
出閥、閱，控制空間與時間的門扉大大敞開，若橫擺的人嘴一吞一吐貪得無厭。
「有蜘蛛奴混進來，大家小心！」有人高喊，但還是沒有引起注意。
秘咒‧鬼遮
秘咒‧攝魂
連赤仙都慢了3秒才驚覺，這奇襲用超大範圍的鬼遮眼隱蔽，連袂攝魂咒讓信眾迷迷糊糊
難反應，00伸觸手將人纏緊吞噬後，蜘蛛絲如胃液高速複印下生靈的一切資料，宛若檔案
被剪下、複製、貼上，蹦出一個又一個新仿生靈00。
複製，取代，完美。
沒有搶轎會戰時的慘叫、哭號與血肉橫飛，修者、修士、鬼與紅衣鬼卻一點反抗知覺都沒
有，只有在被吞噬的瞬間睜大驚恐與不解的雙瞳，無數黑麒麟沒有感情、沒有停滯、更沒
有一點猶豫，像是機械連續進食、複製出所有生靈。
奇襲後第17秒，殿外無一人倖免。
從天空俯瞰下去，你會發現一幅詭譎的場面，無數人像被塞進印表機，立刻彈出一位一模
一樣的仿生00，外貌、打扮與言行舉止都無限接近原來的人，連記憶、情感和思想，恐怕
連靈魂都已完美拓印，僅僅是不到三秒的眨眼間。
赤仙恍然大悟：「這就是你悟出的道嗎？小小。」
「赤仙先生，複製就是平等。」翡翠眼聲聲呼喚，侯浩平隨即咒起。
古銅錢咒‧七星驅魔陣
倏然60米高的琉璃圓柱聳立，侯浩平在第18秒開啟他最擅長的禦咒，試圖挽救破萬的信眾
，但很快藍色驅魔陣高處的赤仙遠眺，在15公里外的天門總部山頂有一抹極致的黑，整片
夜色坍陷，夜空下滑像沙漏，地球好似即將被太陽系給張嘴吞下。
「大家快逃！」赤仙大喊，但在場被鬼眼、攝魂的信眾一臉茫然。
第20秒，喊出口才發現自己確實滑稽，因為往哪逃，他也不曉得。
第22秒，無處可逃，無垠的夜空開始塌陷，仿若宇宙銀河撞地球。
黑漆漆海嘯猛然淹來，全境成無聲戰場，沒硝煙、沒吶喊，某一種超越音速的能量波以總
部為核心放射，震波在不到十秒內傳遍大半座島嶼，這並不是過去的天崩地裂苦難當，僅
僅是一波「黑海嘯」，撲天的暗黑奇襲一口氣滅頂陰陽。
第25秒，海量生靈被新的黑暗中支配者嚥下肚，再反芻。
龍、佛、道、門
四象咒‧大千三十六閦龘
大半座島在第26秒淨空。
沒有人死亡、沒有流一滴血、沒有再一聲慘叫、沒有任何痛苦、沒有一抹的腥羶，整個世
界像被洗滌過，完全迥異於過去陰陽殺戮戰場，史稱「死寂奇襲」
第28秒，馬照跑、舞照跳，信眾續跪拜，一切完好如初。
完好且完美。
唯有七星陣中的赤仙，給複製之時依然在思考，因為他目睹到一幕怪光景，漣漪竟如沫一
閃一閃亮晶晶，黑嘯中有蜘蛛絲，絲絲入扣彷彿銀河倒瀉，也有胭脂血，一球球如大珠小
珠落玉盤，混雜於繽紛門咒與深邃墨海波濤載浮載沉。
「噢，原來。」赤仙懂了，手中古燒燙燙的古銅錢一甩上青天。
道法‧三十六天罡錯
三十六天罡‧海天真君
巡狩令下達，神戰何主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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