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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尹川領著他們上了二樓,指示他們臥房以及浴室的位置。
臥房中並沒有配置浴室,浴室在二樓角落的走廊深處。
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沈紹清覺得一身痠痛,她想要洗個澡,接著早點休息,於是從行李中撿出幾件衣服就往浴
室走。
通往浴室的走廊兩側開了好幾道大窗,月色透過窗照進來,交錯的樹影在地板上顫動,看
起來像爪子要抓人的腳似的。
沈紹清抱緊了手中的衣服,快步走過走廊,推開浴室的門。
浴室很大,天花板也高,牆上高處開了一扇不小的透氣窗,有老舊的鋼筋欄杆但沒有玻璃
。
浴室右側有一個磚砌的浴缸,沈紹清看到浴缸心中雀躍了起來,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好好泡
澡了。
她退去身上的衣物,衣服滑過頸子時扯動了項鍊,隱隱作痛。
即使是洗澡,沈紹清都不敢輕易取下它,與這條項鍊這樣相處過了好些時日了,還是不要
冒險比較好。
她看著鏡子中自己發青的臉色,鎖骨和肋骨好像又更凸出了一點。
本來沈紹清的體格就偏瘦,經歷這些折騰恐怕又掉了不少體重,看起來實在不太美觀。
沈紹清嘆了口氣,決定先把煩惱拋在腦後,開始在浴缸中放入熱水。
熱水汩汩流出,沈紹清小心地踏入浴缸,溫熱的水浸過沈紹清的肌膚,放鬆了她緊繃的肌
肉。
如果是平常的時期,她應該會好整以暇地一邊泡澡一邊欣賞著月色。
但此時沈紹清的肌肉一被放鬆過後,卻覺得疲憊極了。
有一瞬間她甚至想放棄跟花鬼對抗了,只想大睡一場,然後醒來發現什麼都沒發生過,只
是一場長長的噩夢。
真的好累啊……
但若回到原本的人生,她和顧子行還會相遇嗎?
自己願不願意放棄與顧子行相遇來換原本什麼都沒發生的平靜人生呢 ?
太難了......無法選擇......
沈紹清暫時不想思考任何事情,也不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浴室裡熱氣逐漸氤氳,模糊了沈紹清的視線。
她索性閉上眼睛,深呼吸,試著放空自己。
人有一種很奇妙的動物直覺,那就是有人在看自己的時候,即時閉著眼,
好像也可以感覺到。
沈紹清一有這種感受,馬上張開眼睛,但浴室裡什麼都沒有。
正當她環顧四周的時候,她聽到頭上有一陣陣金屬摩擦的聲音。
她一抬頭就看到幾根灰白色的東西正在窗框邊蠕動著,沈紹清的脖子僵硬了起來,
整個人動彈不得。
一雙手指細長到不成比例的手正抓住了窗口的欄杆,那雙手是灰白色的,指甲紫黑
。那手開始用力搖晃著鐵條,發出喀搭咖搭的聲音。
這窗的高度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站在外頭抓住欄杆,這一定不是人。
沈紹清彷彿坐進一桶冰水裡,渾身僵硬發冷。
她想著一定要趕快逃離,拚了命用意志力驅動身體,但身體完全不受她控制,依舊死死釘
在原處。
她還是極力地想驅動自己的身體,同時死盯著窗戶上的動靜,不敢移開視線。
窗台上的手停下了動作,長長手指緊緊抓住欄杆。
沈紹清接著看到一團黑黑的東西逐漸往上,突然意識到,那團黑色的東西是頭髮,緊接著
一張尖窄的臉就出現在窗台,兩個烏黑的眼洞下是一張鮮紅的嘴,正咧著獰笑著。
沈紹清的身體劇烈地發抖著,她吃力地撐起身體想往外爬。
此時抓住窗台的手突然力大無比,一下子欄杆就被祂扯彎變形,露出一個大大的縫隙,窗
外的鬼怪順勢將灰白的手往浴室裡伸了進來,那雙手噁心地極長,直直往沈紹清飛來。
沈紹清又驚又怒,怒火攻心竟生出勇氣,她憤怒地抓起手邊的鐵水瓢用力丟了過去!她已
經無法思考了,抓起手邊能抓到的東西一率用力往窗台的怪物丟了過去。
鐵水瓢和各種雜物打到窗框上發出匡噹聲響,沈紹清喘著氣,心中餘火還在,她恨恨的抬
頭看向窗台,發現一切完好如初,只有地面上散亂著她剛剛丟出去的東西。
她的心跳得極快,因為激動竟全身發燙著呆站著。
而此時浴室門外顧子行正用力敲著門
「紹清!怎麼了!發生什麼事!」顧子行越來越用力,一副準備衝進來的氣勢
「我沒事!」沈紹清趕緊起身套上衣服打開門。
一看到顧子行,沈紹清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門邊。
「剛剛那些聲音是怎麼回事?」顧子行連忙攙扶住腿軟的沈紹清
沈紹清這才把方才發生的事情告訴顧子行。
兩人走回臥室的路上,卻碰到了尹川。
尹川手上拿著一個行李袋,正在敲著段奕謹的房門,但房內一直沒有人回應。
尹川和顧子行互看了一眼,尹川隨即轉動門把,迅速打開房門。
只見房間內空無一人,然而段亦謹的鞋子卻整齊的擺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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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亦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自己方才明明是坐在床邊正在整理行李,突然頭一陣劇痛,於是往後躺下,閉眼休息。
一定是不小心睡著了。
他兀自站在人群中,看著大家都行色匆匆地往前方走。
他低頭一看,這次又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雖然看不到自己,但卻能感覺的後方的人的推擠。
這種沒有視覺但卻有觸覺的感受,就像透明人一樣。
他試著閃過身子,讓後面的人通過。
他張望了四周,自己竟又再次站在一座橋上,但這橋並不像上次那樣的石板橋,這座橋是
白色的石頭做的,甚至透著微光,像玉石一般。
他往橋畔走,不自覺從橋畔上往下看,竟在水中看到一張陌生的臉,他反射性地摸了摸自
己的臉,水中的倒影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這是我嗎?」段亦謹心想。
此時水面起了陣陣漣漪,段亦謹盯著那一圈一圈的波紋變化,水面如同螢幕一般出現了畫
面。
他看到一個男人站在涼亭裡吹著笛子,那旋律勾起了他的回憶,那正是上次他在浴室裡聽
到的笛聲。
接著他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那身影從後方抱住了男子的腰,男子
放下笛子轉身回抱了對方,原來是一個年輕女孩。
段亦謹想看清楚他們的臉,但兩個人的面孔卻模糊不清。
他看到男人不知道低頭跟女子說些什麼,接著從自己手指上取下一枚玉戒遞給女子。
雖然兩人的臉部模糊,但那枚玉戒卻異常清晰,那不正是顧家祖傳的那只玉戒嘛!
玉戒一接觸到女子掌心的一瞬間,一陣強勁的拉力突然將段亦謹從橋上扯進水中,
等他一回神,方才的嬌小女子已經撲在自己懷裡。
眼前一切變得十分清晰,段亦謹發現自己竟變成水中畫面的那個吹笛男子。
這感覺太怪異了,就像看電視的人突然被吸進電視成為劇中人一樣。
他僵硬地擁著懷中的女子,不知所措。
而此時女子也離開了自己懷中,甜甜笑著看著他。
段亦謹一時呆了,這女子長的真美。
又濃又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一樣在晶亮的眼睛上閃動,鼻尖小巧微翹,帶點肉感的嘴唇似
笑非笑的,那是一張清純又不失女人味的臉。
段亦謹看著女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敬……」女子開口,一邊撫摸著他的下頷
段亦謹抬手握住了女子的手,一股難以言狀的強烈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有過這種感覺,他伸手捧著女子的臉------
突然,一個男子的聲音大聲響起:「喂! 你在這裡幹什麼!」
段亦謹瞬間感覺到腳底心傳來的濕黏和尖刺感,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劇烈頭痛,他疼
地彎下身子。
等他再抬頭,哪有什麼女子白橋,他赫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樹下,而且光著腳踩在碎石
地上,一轉頭就看到剛剛呼叫他的顧子行。
「我......我好像夢遊了。」段亦謹喘著氣說。
大家驚愕地看著段亦謹。
此時白教授也從屋子裡走出來到後院,連藍婆婆都蹣跚地跟在白教授後面。
段亦謹自己也感到十分迷惘,他搖搖晃晃地往屋子裡走去,顧子行和尹川連忙上前攙扶他
,段亦謹雙腿無力,但他的腦中那個美麗少女的臉依舊無比鮮明。
經過這兩段插曲過後,大夥都睡不著了,於是全部又回到書房之中。
沈紹清心有餘悸地說出方才在浴室裡碰到的鬼怪,而段亦謹也詳細地說著剛剛他的夢中奇
遇。包含美麗的少女,還有那只跟顧子行家中玉戒同樣的的玉戒,更重要的是,他還記得
那個女子叫他:「敬」
白教授一邊聽著段亦謹的敘述,一邊從保溫壺中倒出一杯烏黑的湯藥,遞給段亦謹。
段亦謹伸手接過,不禁疑惑地說;「這不是沈小姐的定魂草嗎?」
「你現世的本靈狀況很不好,如果不把它穩下來,很快你就會失去你這個身體的控制力,
而現在你的意識,也會被取代。你可以想像,就像多重人格一樣,只是你永遠無法再轉換
回來。」
「被什麼東西取代?」
「有可能是外靈也可能是前幾世的記憶。」
「前世」這兩字不斷在沈紹清和顧子行心中盤旋,而段亦謹自己身為警察,也迅速
地在腦中推演各種可能,其實三人心中已經有個輪廓。
顧家的戒指是顧家祖先留下來的,為了警示後人,警告眾人那曾經被制伏的邪物的封印已
經被破。
而段亦謹的怪夢中,戒指是一個叫敬的男子所有,交給了神秘的深膚色的女子。
纏上沈紹清的花鬼是少數民族崇拜的鬼神,而花族人的膚色比漢人還深,那女子難道跟花
鬼有關?
他們三人的經歷全部都跟花鬼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白教授和藍婆婆看了看彼此,藍婆婆點了點頭。
白教授於是開口:「我看,我們只能直搗虎穴,去花鬼沼澤。」
眾人一聽全部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連尹川都很驚訝。
「花鬼本體一直都在花族聖地的沼澤裡,以往若有人觸怒花鬼而瘋癲,家人都會準備更多
祭品,並帶著被花鬼纏身的人到沼澤祈求花鬼息怒。若沒有好轉,有時也會作勢點火,
希望軟硬兼施,讓被花鬼纏身的人恢復正常。」
「如果花鬼就是邪惡至極想要害人呢?也許祂根本不聽人的祈求。」顧子行覺得祈禱這件
事太過一廂情願了
藍婆婆沉默了一會,接著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那就真的燒了。」
她並非說方言,因此所有人都聽懂了。
她用濃重腔調的口音慢慢地說:「花鬼這習俗害了不少花族少女,現在又四處作亂,若能
把本體消滅,所有詛咒都將解除。」
「燒掉那朵花……」沈紹清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情緒激動,幾乎有點喘不過氣。
「先不說有沒有效,現在有誰知道沼澤在哪呢?連姨婆都不曾知道真正的地點。」尹川
還是覺得這方法實在太難了。
「有。有個人知道。」白教授篤定地說。
尹川正想要反駁,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
「難道是,難道是桑卡叔叔?」
白教授拿出一疊老舊泛黃的紙,紙上畫著密密麻麻的等高線。
「這份地圖是桑卡當年畫的,花族相關的生活資料也有許多靠他紀錄保存下來,雖然已經
有些時日,但還是有機會能找到沼澤,那種極陰之地的氣息,只要有足夠的修行道行,我
應該還是能感覺出來,再搭配桑卡帶路,我們有機會能找到。」 白教授一邊說,一邊將
紙鋪在桌上。
眾人圍上去,白教授指著一個不規則黑圈說:「這裡就是花鬼沼澤。」
大夥突然都沉默了,地圖上的沼澤只是一個小墨跡,但卻像黑洞一般,幽黑神秘,
湧出無限未知的恐懼。
沒有人接話,雖然白教授提議大家直接去找花鬼沼澤,但當他自己再次看到那團神
秘的黑痕,其實也是挺不安的。
圍著地圖,眾人陷入艱難的沉思之中。
「那就走吧!我不想躲了!」沈紹清率先打破沉默開口,聲音清晰而平靜。
眾人看向她,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眼睛透出堅毅的眼神。
「與其這樣每天無時無刻的恐懼,乾脆主動迎接命運,反正等也只會等來更糟的結果。」
沈紹清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顧子行沉默地牽起沈紹清的手,以無聲的行動表達支持。
沈紹清用力回握了顧子行的手,感激地看向他,接著又說:
「白老師,如果您願意幫助我們,沒有理由我身為當事人卻不敢面對。只是大家要為我冒
險,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還這個情。」
「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們幾個孩子受害啊!子行奶奶可是把寶貝孫子交代給我了」
白教授舒了口長氣。
段亦謹此時也點了點頭,下定決心似的說:「我們走吧!也沒其他選擇了。」
他已經捲入這謎團,現在也只能繼續下去了。
再者,他真的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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