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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I heard the last words of the woman in the woo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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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heard the last words of the woman in the woods.
我聽見林中女子的臨終之語。
我的家鄉位於科羅拉多州的雪松溪,那兒曾有個令所有人又著迷又討厭的女人。她的
名字是賈特琳女士,是我小學的清潔工,也是我們鎮上所有不幸事物的代罪羔羊。雪松溪
的老人家們因為她未婚生子而鄙視她,鎮上的父母們也因為她給予兒子過多自由而瞧不起
她--據說由於她的教養作風,導致她的兒子死於我們鎮名由來的溪流之手。
我當時最好的朋友名為艾薩克,有著一頭捲髮,是對社會有害的存在,五年級時已經
成為街上男孩們的頭頭。他用盡全力,試圖為賈特琳女士帶來麻煩,但他的惡作劇對她而
言不痛不癢。如果在聽得見的範圍內散佈她衛生習慣不好的謠言,賈特琳女士連個眼神都
不會給我們。如果在她的掃具櫃裡放蟲子,她會冷靜地把牠們掃出來。如果把腐壞的食物
塞進她的置物櫃,她會沉默地清理,毫無怨言。尋常的把戲從未在賈特琳女士身上奏效,
而我們這群缺乏想像力的小孩全都腦力枯竭,想著如何擊敗這個女人,但她的工作本就是
清理各種髒污。
小學的最後一年,光明節落在寒假的一個星期半前。所有猶太小孩都很享受向我們其
他人展示禮物的過程,我們卻得等上一輩子才能拿到禮物。由於《麻辣女孩》、《小鬼大
間諜》和《校園嬌娃》正流行,所有雪松溪的孩子都迷上間諜遊戲,因此艾薩克的兒童版
間諜工具包讓他比以往更受歡迎。大多數工具都只是便宜的塑膠垃圾,但裡面有個小型的
「間諜收音機」看起來做工精良。工具包含一個耳機,還有鈕扣大小的麥克風,應該可以
把聲音傳到半徑五哩外的地方。放寒假前,艾薩克、我,和其他幾個夥伴整個星期都在鎮
上跑來跑去,測試這裝置的功效。音訊品質出乎意料地好,雖然耳機和麥克風只能相距約
三哩,不然聲音就會太扭曲而難以理解。頭幾天,這是個新奇的玩意,但過一陣子我們就
玩膩對講機了。艾薩克想要嘗試它的原始用途,監聽,而且心中已有完美人選。
寒假前的最後一天,我和艾薩克把鈕扣大小的裝置黏到從他姊姊的珠寶箱找到的舊胸
針上。我們把它用天鵝絨布包起來,再黏到扣針上;完工後,你完全看不出任何蹊蹺。我
們把它放進白色小盒子中,接著放進我的書包。我們決定由我送出,因為艾薩克已經以愛
惡作劇聞名。放學後,我在員工休息室找到賈特琳女士。當我走進時,她幾乎看都不看我
一眼。我注意到在休息室後方的牆面上有著一整面櫃子,每一格都標示著員工的名字。格
子全都裝滿禮物和信件,大概是家長或學校其他職員送的。全部都是,除了其中一格。
「孩子,你不能進來這裡。」賈特琳女士用她粗啞的聲音對我說。
「我知道。」我把背包甩至胸前,摸索著盒子。它在我的包包裡有點被壓到了,但我
猜她不會在意。我拿出盒子遞給她:「可是我想在放假前把這個給你。」
她停下動作,轉身面向我。很長一段時間,她只是站在原地,懷疑地盯著盒子看。她
將包包放下,向前走了幾步,拿走我手上的盒子。她輕輕搖晃它,接著慢慢打開。看見胸
針的時候,她謹慎地將它拿出盒子,並在手上轉了轉。然後她又停住了,眼神在發亮的假
綠寶石和我之間來回。
「抱歉那不是新的;原本是我媽媽的。」我這麼對她說,脫離了劇本,原本我和艾薩
克為了讓送禮一事更加真實,已經設想好說法。「她現在沒在戴了,但我覺得你可能會喜
歡。」
賈特琳女士繼續盯著我,表情難以解讀。我原先預期她會把它扔進房間角落的垃圾桶
裡頭,但她朝我點了下頭,讓我鬆了口氣。
「謝謝你。」她說,並小心翼翼地將胸針別到羊毛衫上,彷彿那不是某種便宜的塑膠
製品,而是珍貴的寶石。我對她微笑,她沒有回應,把我趕走了。
艾薩克在學校外面的林子裡等我。我朝他豎起大拇指,他拍了我的背兩下以示祝賀。
他從背包中掏出耳機,舉在我倆中間。我把耳朵湊到話筒旁,愉快地發現能聽見動靜。由
於被天鵝絨包覆,聲音現在有些悶,但音質還是不錯的。我們聽見賈特琳女士穿過樹林回
家時,腳下積雪被踩踏的聲響。我們欣喜若狂地聽了幾分鐘,接著衝回我家喝熱巧克力慶
祝成功。然而我們只擁有兩個十歲男孩的注意力長度,很快便忘掉我們的獎勵品,直到艾
薩克的媽媽回來接他的幾分鐘前。想起來時,我拿出耳機並傾聽,因為我家離賈特琳女士
家比較近,所以決定在這裡播放。
「--比去年多,但沒有前年那麼多。你覺得呢?你喜歡嗎?你感覺得到嗎?……了
解。就我個人而言,我從還是個小女孩時就很喜歡了。落下的樣子真漂亮。」
「老天啊她在說什麼?」艾薩克問我,彷彿我會有線索。但更貼切的問題,至少我心
中這麼覺得,應該是「老天啊她在跟誰說話?」她沒有孩子和先生,也沒有任何朋友,就
我所知。
「不知,」我說:「她在說下雪的事,我猜。」雖然「你感覺得到嗎」這個問題似乎
對誰說都很奇怪。我們坐著聽了五分鐘她的話語。我從未聽過賈特琳女士說這麼多話,即
便從五歲起,大多數的日子都會見到她。此時回首,我不太確定我們到底期待什麼,但肯
定不是這麼長的獨白。我們豎起耳朵想聽見另一個聲音,卻沒有收穫。
「也許她有思結思調症?」艾薩克提出看法。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信服他的威嚴。
他媽媽來帶他回家,我把機器關掉,送他出去。在這之後,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把聲音
打開傾聽。似乎無論時間早晚,賈特琳女士都一直在說話。她談論的話題包羅萬象,從衣
裝到股票,從天氣到政治。有時候她會禱告,說話又急又輕,讓我只能聽出其中五個字左
右。她常常在道歉,並不斷提及相同的承諾。有時候,當我打開耳機,我只能聽見啜泣聲
,又有時候,對話過於詭異,我無法揣測出頭尾。
「今天,雜貨店裡有個年輕女人對我微笑。這真是件甜蜜的事,不是嗎?我覺得已經
好久沒人對我這樣笑過了……當然,我知道那只是她的工作。或許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喔,這多麼難熬、多麼孤單。但我已經快抵達終點線了。我不會在此時破壞我的
承諾。」
開學日的幾天前,我和艾薩克前往她家,打算搞清楚她究竟在對誰說話。我之前看過
她家幾次,每次都吃驚於那房子居然這麼小。與世隔絕且破舊,她家位處南方林地邊緣的
大片土地上,在人跡罕至的街道末尾。我記得自己和艾薩克站在道路一側,盯著那棚子般
的屋子,肯定只有一間房間和一間廁所的大小,或許再加上個迷你廚房。
「不可能有其他人住在這裡。」站著看了一會兒後,艾薩克說。我們離得太遠,無法
透過窗戶偷看,但我們也不敢再冒險靠近。「她要不是個巫婆,就是個悲哀又醜的老女人
,因為沒有朋友就瘋掉了。」
艾薩克很快就感到無聊,因此我們沒過多久便離開了。走到街道一半時,有東西吸引
了我,讓我看了那屋子最後一眼。這麼做時,我看見賈特琳女士的人影站在門廊上,凝視
我們的方向。我轉身抓住艾薩克的手臂。
「她在監視我們。」我悄聲對他說。他瞪大眼睛。
「該死……」他說。「我們該跑嗎?」
「不行,會看起來很可疑。我們繼續走吧。」
我們慢慢走著,一旦脫離視線範圍便一路狂奔回家。我不確定到底是什麼把我們嚇成
這樣,但基於某些原因,即便已經安全回到自己家中,我仍無法甩開那種目光在背上遊走
的感覺。
「--而且很快就都會恢復了。有時候,看著他們會很難受,想起我的奧利佛曾是他
們的一員。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看見他了。至少事情很快就會變得容易些,感謝有你。」
回到學校的時候,朋友們已經對間諜工具失去興趣。我主動歸還艾薩克的耳機,但他
說這東西基本上沒有用處了,因為我們拿不回麥克風。令人驚訝的是,賈特琳女士仍每天
帶著胸針。它總是別在她的日常服上,因此就像艾薩克說的,只有她穿著清潔制服時不會
被監聽。看見她如此寶貝那別針,讓我心裡有點怪怪的。那是她在聖誕節收到的唯一一個
禮物嗎?那是她在過去十年間收到的唯一一個禮物嗎?也許她不是巫婆也不是瘋子。也許
她只是太寂寞了,必須用自言自語作為自我調適的方法。
幾個月過去了。艾薩克和同伴們終於認清事實,知道不可能從賈特琳女士身上得到更
多進展,便將目標轉移到恐嚇一個脾氣暴躁的老人,他住在雪松溪小學對面,老是因為各
種原因對孩子們大吼。我為賈特琳女士感到開心。三月某一天的午餐時段,我發現她坐在
校園邊緣的長椅上。我坐到她旁邊,沒抱什麼期待。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將目光鎖定回手
中慘澹的三明治。
「你想要什麼?」她問,沒看向我。
「什麼也沒。只是想坐在這裡。」
她一點一點吃著三明治。「我們可不是朋友,孩子。」
「我知道。你沒有任何朋友。」
「沒錯。」她點頭。
「不過,也許有天會有的。」我說,而令我驚訝的是,她笑了。我甚至不知道她居然
能笑出聲。
「是啊,」她說:「也許有天。」
後來,賈特琳女士收拾好東西,回到學校大樓。她把一包迷你Oreo留在我身旁的空位
上。我想她是故意的。
我漸漸養成習慣,三不五時就會察看她的狀況,聽她與自己交談的內容。有時候,幾
乎像是在對我說話。此刻回首,我明白過來,自己真是個小混蛋,犯下嚴重侵犯隱私的過
錯。我真希望能挽回,尤其考慮到後續發生的事。
五月十七日,星期五,那天是奧利佛‧賈特琳逝世十周年。我整天都留意著賈特琳女
士,但她似乎沒有比平常哀傷。也許她終於向前看了。無論如何,儘管已經一陣子沒有確
認過她的狀況,我決定這天晚上要來看看她在做什麼。我父母要出外度過周末,如果我想
待在家,就只能一直獨自留在家裡,所以我也沒其他事好做。日落後沒多久,我躺在臥室
地板上,打開耳機。賈特琳女士一如往常在對自己說話,但語調有些奇怪。聽起來比以往
更加興奮。
「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
她一次又一次重覆說著這幾個字,直到剛好11點44分時,她大喊出聲,我幾年後才明
白那是勝利的歡呼。
「完成了!完成了,黑暗天使。謝謝你,謝謝你!十年的孤寂,每一秒都值得!就是
現在,天使,帶他回來,把他帶回來給我!」
她現在在說什麼?那些是歌詞之類的嗎?我豎起耳朵,出於慣性想聽出是否有另一個
人,但當然只有賈特琳女士的聲音。一分鐘後,快樂的叫喊聲消失,她的聲音轉而帶有困
惑的語調。
「什麼意思?不,我……這不可能……我信守了承諾。我遵守每一條規則。我不讓任
何人進來,沒有同伴、不交朋友。我將願望作為秘密守護著,就像你說的那般。我的天使
,我……」
我慢慢坐起身,即便相距數哩,她聲音中漸長的恐懼仍讓我驚慌。接著,她問了一個
讓我至今依舊懼怕的問題:
「你說我有個觀眾是什麼意思?」
一分鐘的沉默,接著傳來別針後方天鵝絨被撕開的聲音,無庸置疑。我能聽見她的呼
吸聲,比往常更尖銳且清晰,而她重複著同一個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她的聲音遠離麥克風,急促的呼吸聲被前門大力扯開的碰撞聲取代。麥克風沒再傳來
任何聲響。我記得自己在房裡站起身,不大確定剛剛發生什麼事,也不大知道接下來該怎
麼辦。我隱約覺得該下樓確認所有門都有鎖好,因此強迫自己像個男人,鼓起勇氣,走下
樓梯,抵達一片漆黑的一樓。我繞了整間屋子,確認門窗。完成後,我……站在原地。不
知為何,我知道她正朝這裡來,而我無力阻止。
我以為自己聽見風聲,但隨著聲音越來越大,才意識到聽見的是哭號聲。在看見她之
前就聽見許久了,那令人心臟為之一揪的哭號,過去我只在電影中聽過粗糙的模仿,那是
母親失去孩子的哭聲。我站在黑暗的客廳中,看著她從樹林邊緣奔向我家。她大大張開嘴
巴,眼神呆滯,身上穿著白色睡袍。她看起來、聽起來都像是我最可怕的夢魘。我跌坐至
地上,爬離窗戶,躲到沙發後方。
「為什麼-------??!!」她嚎叫道,悲傷的嗓音隨著她爬上我家前廊而起
伏,並握拳痛擊大門。「為什麼-------??!!」
我得拿到電話,但家裡電話正在窗戶邊,而我已經嚇到僵住了。她大力捶門,讓我擔
心鉸鏈會鬆開。
「你怎能這樣對我?!」
我用手摀住嘴巴。她應該不可能確定我在家,是吧?她繞過門廊轉角,哭聲的來源改
變位置,拳頭捶打門板的聲音被鞋子踏在木質地板的咚咚聲取代。我把頭探出沙發,發現
前方窗戶沒有人在,但望向側邊的窗戶時,我看見一張臉停在距離玻璃幾吋的位置。她的
拳頭擊上窗戶,窗戶隨之碎裂,而我用最大的肺活量尖叫出聲。我被如雨水般散落、帶有
血跡的玻璃碎片嚇傻,差點沒注意到綁在她身上的獵槍槍袋。我肯定要死了,尖叫著要她
走開、離我遠一點,而她朝我吼回來,質問著我聽不懂的問題。狗狗們因注意到動靜開始
吠叫,隔壁鄰居的走廊燈也亮了。
「拜託,請你離開!」我哭叫著,終於找回雙腳、衝至電話旁。我抓起話筒,決定不
要冒險跑至鄰居家,開始輸入9-1-1。然而,當我望向破裂的窗戶時已經看不見她了。那
哭號聲漸漸消退--逐漸減弱直到再也聽不見。我呆滯地站著,直到聲音完全消失,雙手
顫抖著。她走了,我很確定。還要打電話嗎?
再過一分鐘後,我聽見另一個更微弱的聲音,並立刻意識到那是從艾薩克的間諜工具
傳出的雜訊聲。我衝到樓上,仍舊抓著電話,並從地上拿起耳機。我把它塞進耳中,聽見
微弱的熟悉嗓音。
「希望這一切值得,孩子,」那聲音說道,平靜而冷酷:「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們能因
此大笑出聲。」
我聽見一聲巨響,接著一切歸於寂靜。
兩週後,警察才找到她的屍體。她最後安息的地方位於森林深處,距離雪松溪岸邊不
遠的茂盛刺柏下。即便臉已被摧殘得面目全非,一旁的獵槍指出了她的身分。他們說,雖
然覆蓋在她身上的血量足以吸引半徑三哩內所有的動物,屍體卻未被野獸侵擾。甚至昆蟲
似乎都不願下口,屍體上的菌類也長得較為緩慢,彷彿就連最低等的生物都害怕受到森林
中孤寂女子的汙染。
在她身上,他們並未發現胸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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