ㄧ 長老的畢業典禮
這天
跟往常不太一樣
因為再過兩天就是聯合公祭了
所以我跟兩個館內大哥
在等老司機他們準備好資料
要來退冰了
這兩位大哥是我日班的搭檔
我們三個人一起守在這裡
一起出任務
我們是同梯進來的
所以雖然各差十歲
沒有什麼擺老或是學長學弟的制度
年約五十歲的大哥
以前是公司的主管
聽他說他待了很多家公司後來都倒
所以想來這邊看看殯儀館會不會倒
他是個老宅男
很喜歡看電影動漫
說話也很有哲理
我們都叫他老宅
記得有一天中午很炎熱
我們上班的時候有同事看到一隻想不開的烏龜往火葬場走
於是就把他撿起來說要養
那隻烏龜很大
長大概35公分
也不知道那邊跑來的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臉盆裡面放空
還好他是烏龜
如果是鱉的話
我看到他的時候可能就是在碗裡面了
同一天的火葬場
下午又抓到一條大蛇
這時候老宅滿開心的
他說他拜的神明好像腳下還是手上有這兩種動物
應該是有神明經過
其實我也不清楚
只是覺得他想像力很豐富
還蠻有趣的
而四十幾歲的大哥是以前經商失敗
後來回到這條街開靈車
交友很廣闊
幾乎附近葬儀社都熟
我們都叫他老大
老大為人海派
有次對話的時候我就想說
等我走了以後
希望用這種聯合公祭
這樣一毛錢都不用花
老大依他為人肯定是往生後大家搶著幫他辦
絕對不用怕的
他聽到我這麼說
立刻說
「小胖，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喪禮落魄的，一定給你一對大大的鮮花跟一對飲料塔，靈堂
我親自幫你搭都沒問題！」
我聽很感動
想想如果我真的走了
那個美麗的鮮花
兩座派頭的飲料塔
而我妹跟我的兩隻狗坐在靈堂前........
呃...
還是不要想好了
感動歸感動
不過還是覺得怪怪的
我們就是這樣的樂觀三人組
這天老大指著一個卡片上只寫小baby 的牌子說
這件終於要處理了
對一個冰庫來說
長老是什麼？
長老就是一些無名屍
無名骨
有名無主的遺體
或是家屬不願意處理的
冰在這裡
可能幾年
可能幾個月就處理掉的
我們叫他長老
我們靜靜看著老大
看他說從主管身上聽到這個小baby的故事
這小朋友才幾個月而已
母親是外配
生下他的時候剛好是拿到身份證的日子
所以生完就跟同國籍的男人跑了
他來台灣的目的也是幫他老公生一個傳宗接代
目標達成也就撒手不管了
而他老公始終覺得那個小孩子不是他的
所以也不太照顧
結果事實是
那小孩子的爺爺
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們兩個應該是兄弟關係
而不是父子
所以到最後應該是生病夭折了
媽媽都跑了一定不處理
原本以為是他爸爸的哥哥
也不打算處理
而他的爺爺也就是他親生爸爸
更不願意處理
於是在這邊冰了兩年
後來才有人願意出來簽名
不然的話我們要告他們遺棄屍體
因此他的肉體終於可以在這裡畢業
而邁向下一個階段了
之後
我跟老大看看戴著眼鏡的老宅
老宅看著一個冰櫃
說了一段故事
還記得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記得那時候
他接獲通報
跟著另外一個同事跑去公園裡面一個涼亭
看到一個用紙箱跟報紙包著身體的人
眼球已經呈現灰色了
身體也僵硬
由於死亡時間不長
屍袋一套就走
回來驗屍的時候
也是找不到家屬
已經冷死的他
還要在冰存一陣子
直到這一天
才可以從寒冷中走出去
這時候
老大跟老宅看著我
我心想
你們都有故事
我也不能輸
於是我走到一個冰櫃的前面
那是一個中年婦女
當初是在大排裡面撈起來的
當我人到現場的時候
消防隊已經打包好了
我只要抬上車就好
記得當天
隔壁縣市也有新聞是有人溺水還在打撈中
而隔壁縣市的那組家屬還特地跑來看這具屍體是不是他們的親屬
說實在的
兩地隔那麼遠
又掉進不同的河
怎麼想都不可能是
認屍失敗後
回想著當初離開滿臉著急失望的表情
再看看這具快畢業可是還是無名的屍體
真的是感慨萬千
後來死証上面除了溺斃
還有安非他命使用過量
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
也沒人在乎他死後怎麼處理
這些都是長老
說完後
我跟老大還有老宅
看著一個帶著眼鏡
留著小鬍子的中年
準備聆聽他的故事
我們都叫他老闆....
「你們都很閒麻！外面要探視遺體的在辦公室找不到人，很會躲嘛！」
於是我們趕快開始這忙碌的一天
長老們還是一樣靜靜的在那邊
有的快畢業了
有的還在等待公文
有的也許有冤屈
有的或許還期待家屬會來找他
有的根本who care
不對
要加s
Who cares
總之
長老這東西不可能會消失
只有離開之後
下一個誰來接手罷了
這就是長老
二 報應
大家或許聽過新聞
一些酒駕
性侵
會到殯儀館來勞動服務
但是真有那麼一回事嗎？
有的
但是有什麼真正的生命教育嗎？
我不能說
今天要跟大家分享一個故事
傳說中
這個版是有X有推
我要說一個虐X犯來這邊的故事
這傢伙要來這邊之前
主管看了他的犯案
覺得超過分的
希望我們可以盡量給他一些生命教育
我本身是狗派的
所以其實沒感覺
掃掃地，除除草，最多洗洗屍盤
大概就這樣罷了
主管說
「如果今天是你兩個狗女兒被這樣你會怎麼做？」
我一向公私分明
今天不可能對酒駕這樣可是對虐狗的不一樣吧
但是我應該會叫虐狗的用舌頭舔地或是舌頭舔屍盤吧！
所以主管就說
反正看你啦
今天是落在你手上
當天我看到他的時候
蠻斯文的
做事情也是很勤快
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是請他去洗屍盤的時候
有投訴我們讓他看到屍體
讓他不舒服
想當然我們就收到一張黃牌
意思就是說不要太超過這樣的
不過我覺得這跟到餐廳打工說怕油
到工地上班說怕熱的意思是一樣的
笑死人了
但是被投訴是事實
只能叫他去外面掃掃地剪剪草
看到他偷懶再去唸他一下
但是就在他來了不久後
我們發現
他來做勞動服務的時候
會有屍臭味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有貓有狗死在附近
所以就展開地毯式搜索
還請老司機幫忙找
發現怎麼找就是找不到
而他不來的時候
就沒有味道
後來想說
王八蛋
該不會又再犯了吧！
有天我趁他簽到的時候聞一下他身上
發現完全沒有味道
而且那味道是在他附近
而不是在他身上
那種奇怪的味道也不是每人都聞的到
好像是我們這種對屍臭味很敏感的才有的感應
有天一個做師父的經過看到他
就問一下
「你們這個新來的，不正氣，後面跟不少東西。」
我心想這個師父比上次賣佛珠那個靠譜多了
問他說怎麼樣的東西
「小動物，還是有身孕的小動物。」
幹
這就很猛了
當初主管就是為了這個所以才叫我們好好照顧一下的
這師父等等如果叫我簽下去我一定簽
太神辣
我說
「會怎麼樣嗎？」
師父說
「應該不會，他感覺有祖仙在保祐，那些動物應該過不久就散了，怨氣不夠重。」
其實神神怪怪我還是不是很相信
不過這味道倒是過了一週後就淡很多
我們後來也是把他歸咎於
「有小動物在附近死掉，過幾天干了沒味道了。」
記得他時數結束後那天
走出去的模樣
讓我想起那個偷戒指的業者
剛換一台新的c300
這故事中沒有熱血叫他洗大體
因為這是禮儀社的工作
也沒有叫他看那些可怕的屍體那種生命教育
因為我們怕他跑去投訴或是暈倒
到時候一定變成我們虐待他
更沒有那種大快人心的出門給車撞或是生一場大病的事情
因為我覺得
這個世界上沒有報應
我是大師兄 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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