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貧戶
記得去年有一天
我跟老大出門去接一組一大一小的
由於我們只有一台T5
所以我們要請老司機們協助幫忙
老司機電話中問我們:
「哥~你們要年紀大的還小的」
我們想也不想
就說小的
回到公司以後
我跟老大腰酸背痛
隔天社會版有標題
「兒不勘照顧久病老母.攜母燒炭自殺.日前一位逾百公斤壯漢因為不勘負擔骨瘦如材的老
母的醫藥費....................」
這天
又是我跟老大上班
又來電話說有一大一小的
老司機們一樣打電話來
「哥~你們要年紀大的還小的」
我跟老大相看一眼
「大的」
回到公司以後
我跟老大一樣腰酸背痛
隔天社會版有標題
「精神異常男子由於工作不順遂.攜兒在自宅燒炭.日前一名逾百公斤的男子
.....................」
而這個故事發生在後面那一件裡面
由於某些原因
後面那個新聞不小
所以大家就會去研究一下這個家庭狀況
其實這個家庭就這麼兩人
也沒有別人了
而他們的狀況也真的滿慘的
一間滿普通的公寓
進去的時候
地上一片狼藉
桌上都是精神科拿的一包一包的藥品
還有一些國中的課本
至於為什麼社會局不介入
據說是因為那間房是他們自己的
似乎也不算是低收入戶
而他父親時好時不好
但是平常表現都很正常
所以好像也不是特別危險那群
但是憾事一樣發生了
記得那天
一攤黑色的屍水之中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搬移的過程可以很深刻的體會到
什麼叫做合為一體的概念
因為分開來拍照的時候
兩人的皮是黏在一起的
時間大概是過了一周
由於剛好是暑假
所以不是學校通報的
是受不了惡臭的鄰居
而神奇的事情就在進入殯儀館之後發生了
里長知道在他們身上居然家當加起來不到一千塊
就私自幫他們籌喪葬費
籌的過程非常順利
順利到當我問他們需要安靈在我們免費的牌位區嗎?
他們說不用
他們要去外面安靈
後來我一打聽
那邊一天要大概一千五
我傻眼的問那家葬儀社說
「貧戶?」
他們苦笑地說
「善款太多啦!」
等到出殯前來我們這裡洗殮化妝的時候
一般都是來兩人
他們來了四人服務
我還是問他們
「貧戶?」
他們依舊回答
「善款太多啦!」
我在往旁邊看一下他們的棺木
不得了呀...一副可以買別人的兩副呀....
等到後來要出殯的時候
一個沒有家屬只有官員的告別式
排場搞得特別大
旁人在打聽這是哪個大咖的喪禮
我們只能回答
「貧戶」
這件事情之後有時候我在想想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兩個人因為沒錢而死
錯了嗎?
里長因為他們沒錢幫他們籌款
錯了嗎?
葬儀社因為善款太多所以提高預算
也給他們那個價位相對應的服務
錯了嗎?
官員因為這件事情有輿論壓力而來
錯了嗎?
還記得那天入殮的時候
葬儀社的人把書包跟課本放在小孩的棺木裡
把那位男子的結婚紀念冊放在他的棺木裡
陪葬的紙紮很多
房子.車子.寵物.金童玉女.....
禮廳裡面的官員.議員不少
似乎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人物
現在卻在那邊為他們上一炷香
他們人生最風光的時候應該就在這一刻了
只是為什麼是死後?
而他們能不能感受到這樣的風光?
如果真的觀落陰有用
我很想去問問他們
一個沒錯的貧戶喪禮
辦起來卻讓人覺得錯得離譜
二 圓圈後面的世界
這天
我們接獲警察的通報
去接一位上吊的遺體
過程中沒有什麼特別
沒有遺體發黑的恐怖畫面
沒有令人作噁的屍臭味
也沒有什麼特別可怕的案發現場
單純是出門工作的老母親
回到家裡看到陰暗不開電燈的客廳
想起今天休假沒去打零工的兒子
不知道在客廳的哪裡
於是看了看角落
沒有發現瑟瑟發抖的兒子
卻發現掛在那邊不會說話的兒子
一開始我們以為是簡單的案件
沒有什麼特別的
但若是如此
我也不會特別寫出來了
哪天來驗屍的是一個老奶奶
拿著玉蘭花籃
站在我們冰庫的門口
而她將要面對的是
生命中唯一的兒子的死亡
哭的肝腸寸斷的畫面
這很難形容
不過此刻在我眼前顯現出的是如此生動
快哭暈的奶奶被我們抬到旁邊
我們問她說還有沒有其他的家屬呢?
奶奶搖搖頭
似乎想到什麼傷心事
又開始哭了
說真的每天遇到這種的太多了
要難過說不定也輪不到幫她難過
但是隔天探視遺體的時間到了
才發現這家人的不一樣
這天一到探視的時間
老奶奶就到了
帶著一個早餐店的漢堡跟她的玉蘭花籃
就要進去看遺體
進門之前我還跟奶奶說
「奶奶裡面不能吃早餐唷」
奶奶說
「我要給我兒子吃的」
我聽了後跟他說
「奶奶這裡是冰庫.冰遺體的.你要祭拜的話要去安一個牌位.然後放在桌上就好啦!不能在
這裡祭拜拉!」
奶奶看著我說
「我沒錢安牌位」
我呆了一下
看著奶奶那個哀傷的眼睛
想了想說
「奶奶等等你東西放在手上.心裡想說什麼直接默念.不可以拿香」
奶奶感激的點點頭
探視時間十五分鐘
她在裡面哭了十五分鐘
手上拿著漢堡
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跟她兒子說
說到我們提醒她時間到了
她才擦了擦眼淚
拿著漢堡走了出來
那天我剛好要去送資料
所以走在她後面
看著她把漢堡吃了後
帶著玉蘭花籃
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等我回到辦公室後
我問了問老大
「安牌位很貴嗎?」
老大想了想
「請個師傅大概3000.工具成本那些大概2000.你要問那個老奶奶她兒子的話大概2萬吧」
我聽了滿驚訝的
原來老大數學強成這樣
我隨意考了老大一題
「老大16*16等於多少?」
老大說
「196」
我心想沒錯壓跟台大教授算的一樣
怎麼3000+2000會是兩萬呢?
老大看我滿臉問號
就跟我說
「這邊的計算公式是成本加上業者那面招牌」
我想想那家業者
哇!其實兩萬還是打過折了呢!
我就在問老大說
「我記得某家常常幫助甘苦人.如果我把奶奶介紹給她的話.......」
老大看了我一眼
「你想死嗎?擋人財路的事情在這條路上千萬不要做」
哀
也是
老奶奶也是很有毅力
日復一日的帶著漢堡來
到了第三天
老大終於受不了
裡面莫名其妙多了一張椅子
我也終於受不了
每當老奶奶進去探視的時候
我都在外面把風
想起老奶奶離開那個感謝的眼神
還有硬是要把一個30元的漢堡塞給我們兩人吃的那個舉動
都覺得這樣的回報就很夠了
等到出殯前一天
老奶奶這次看沒很久
反而主動找我們聊天
她說她們家族受了詛咒
我一聽興致就來了
連忙問她什麼樣的詛咒
她說
她們家從小就很窮
小時候爸爸是上吊走的
媽媽養不起她
把她送給別人養
長大之後
也嫁了一個窮老公
生了一男一女
有一天
她們家的錢都被詐騙集團騙走了
所以她老公也上吊了
女兒因為嫁的也不好
所以也是上吊走的
這個兒子平常乖乖的
平常打打零工
有工就做沒工就休息
也沒有想娶老婆的打算
很認分
看起來也是想這樣過他的一生
所謂窮不過三代
她們家很有感
因為窮到第三代就沒錢娶老婆了
自然就不會有第四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會選擇上吊
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
也想過要上吊
感覺繩子圍起來那圓圈後的世界
好像變得不一樣
似乎是有人向她招手
告訴她那邊的世界
不用辛苦工作
不用為三餐苦惱
也不會被病痛纏身
那時候剛好是她老公上吊過後
透過繩子她看到她老公跟她爸爸向她招手
當她想再往繩子前面走一步的時候
突然有股力量讓她往後看了一下
她看到了她的兒女
突然間
繩子那圈後面的世界沒了
只剩下殘忍得現實要去面對
奶奶說
她們家有自殺的基因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最後
她看著他在退冰的那個兒子
告訴我
「去過那個世界的人.一定沒煩惱.你看他是笑的」
我看著躺在那邊的微笑的中年人
不發一語
當她兒子出殯的那天
她送我們一些玉蘭花
我們看著她往火葬場的背影
如果這次她還想看看那個世界
不知道拉住她的會是什麼?
這天
我們又再度接獲通報
我們開著車
聞著車上的玉蘭花
到了現場後
發現又是上吊的屍體
我想想老奶奶的話
繞去屍體的前面看看往生者的臉
「幹你老師咧.為什麼看起來也是笑的壓........」
三 鐵軌
最後補個飄點好了
最近看了版友的文章很有感覺
我用一張照片告訴大家我家離鐵軌有多近好了
https://i.imgur.com/bYDbgel.jpg
其實我好久沒感受到地震了
因為次睡覺有火車經過的時候
我家的床都在震動
久了之後就沒感覺了
其實呢
我們接體的時候遇到腐屍
那種味道是會帶回家的
尤其是陪鑑識們外拍太久
那個味道都會在鼻子裡面
不好清掉
所以接完體回家睡覺
半夜作夢的時候還會聞到屍臭味很正常的
而台鐵人員半夜施工走來走去
我也是很習慣了
因為在前面一點就是火車站
還是一個大站
這天我記得我休假
打牌打到很累
所以一回家倒頭就睡
睡著睡著
突然聞到一股濃濃的屍臭味
我沒有特別起來
因為也已經習慣了
然後一直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而睡在我旁邊的狗一直吠
我心裡很幹
那麼晚來施工也就算了
講話還那麼大聲
半夢半醒之間我也懶得醒來
但是那個人似乎不想走
一直在我窗戶旁邊邊走邊說話
就在我忍不住要起床罵三字經的時候
突然一輛火車經過
那個登打到我家的窗戶
我看到窗戶那邊有個人影
一隻手在揮舞
另外一隻手比著一個方向
揮舞的那隻手
只有四個手指
我一看到其實是驚醒的
因為我房間是二樓
不可能靠我窗戶那麼近除非他會飛
那時候可能是我剛睡醒還在恍神
我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打開窗戶往外看
看完心裡有兩個想法
第一個是
「好險.外面什麼都沒有」
第二個是
「幹.為什麼外面什麼都沒有.那我剛剛看到什麼?」
就這樣我那天睡不著
直到再過兩天後
我們接到一個在鐵道旁喝醉摔死的外勞
大概死一個禮拜了
陳屍的地點依照我家的位置
還真是那個方向
我問載進來的業者說
「靠背我家那邊的草叢很偏僻哀.誰去發現的壓?」
業者說
「有人發現附近的野狗叼著一根手指在馬路上晃.........」
驗屍的時候
我看著那個往生著
很難得雙手合十
告訴他
「其實呢.我們接體的也要睡覺啦.你這樣吵我也沒用.泰國話我也聽不懂.看來也是我們沒
緣沒辦法找到你.至少現在我幫你服務吧!」
其實這不是我家在鐵軌旁最可怕的經驗
還有一個更可怕的經驗
有天我洗完澡光著身體在我房間
我想說天氣很好時辰也很對
正打開我的電腦
想看看好久不見的柚木RIO
戴著耳機看到一半發現我的螢幕反光
而我身後停著一台電車
裡面的人都往我房間裡面看
我是大師兄.如果我沒被告妨礙風化的話.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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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抒發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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