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階段惡化
張天易站在滿目瘡痍的店內，渾身發抖。
他看著眼前的情景，感到害怕、絕望和憤怒。
萬事興建設派人砸了店，還放這樣一個LED時鐘，倒數宣示著淡水河房屋
倒閉的時間即將到來。
這不僅是暴力上的破壞，更給人強烈的心理打擊。這是對著站在店裡的張
天易，做出的示威、挑釁、施壓和宣判失敗，他們要讓看著LED時鐘的人，
無能為力，只能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倒數，最後瀕臨崩潰，是非常邪惡的手
段。
「開什麼玩笑？」
張天易憤怒地大吼，舉起一腳，重重踹在LED時鐘上，將LED時鐘踢成兩截。
他用力喘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該怎麼辦？張天易思索著，店長被抓走了，淡水河房屋在三十分鐘之
後將宣告破產，店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對了，必須趕快聯絡上李立花和小
瀅！
他花了三分鐘的時間，打了店內所有能用的電話，試圖聯繫李立花和小瀅
，但沒有一支電話能打通，李立花和小瀅完全聯絡不上。
她們兩人想必也和店長一樣，被萬事興的人抓走了，或者更慘的情況是，
她們已遭到萬事興的毒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張天易心裡愈來愈焦急。
沒了店長，沒了李立花和小瀅，剩下他一個人，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頓時沒了依靠，覺得無助又徬徨。
他再次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分析眼前的情形。
店長、李立花和小瀅，都被抓走了，淡水河房屋再過不久就要面臨破產！
而剩下來的人，只有自己一個人，自己什麼都不會，沒有任何專長，什麼
事情都做不了，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和其他人相較之下，他只是一個新進員工，他現在大可以轉身離去，不必
管其他人和淡水河房屋的死活。
那麼，自己是不是要就此離開，什麼都不管呢？
當然不行！他花了一秒鐘的時間，就做出了決定。
就算時間不多，就算只剩他一個人，他還是要拼盡全力，哪怕只能做一點
點也好，他要拚命努力，試著挽救眼前的局勢！
那麼，現在該從哪裡著手才好？
時間不斷流逝，多耽擱一秒鐘，就多失去一秒鐘的機會。
張天易雙手抱頭，咬牙切齒，逼自己冷靜下來，拚命地思考。
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有如跑馬燈般，一幕幕從他眼前流過，他試圖從中
理出個頭緒。
他想起稍早之前在跑車上，夏子嵐曾抓起他的手臂，仔細端詳，接著夏子
嵐就表示「謎題都解開了」。
當時夏子嵐到底明白了什麼呢？張天易想破頭也想不出來。那會不會是解
決問題的關鍵？
那時張天易的手臂上，印了「杏森醫院」四個字的壓痕，這樣想起來，一
切謎題的根源，還是在於杏森醫院，一切必須回到杏森醫院，從頭開始想
起。
時間所剩不多，他這時不可能慢慢調查，對於杏森醫院的謎團、十年前發
生的事件，仍然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努力思索著，他想到在杏森醫院裡頭，還有個神秘的地下室，通往太平
間。他和夏子嵐把整棟醫院都看過了，就是沒下去太平間裡面調查。
既然如此，解決問題的關鍵，會不會就在太平間裡頭呢？
張天易不曉得杏森醫院和淡水河房屋面臨破產的危機之間，到底有什麼關
聯。但他好不容易想到這個線索，只能姑且一試了！
想到這裡，他立即展開行動。他火速衝向夏子嵐的辦公桌，把辦公桌裡面
的東西都翻出來，在抽屜裡找到一個粽子。
這個粽子，應該是小瀅特製的「契約」吧？
他把粽子揣進懷裡，走出店外，跳上機車，認明了方向，飛快奔馳而去。
他把油門催到底，看到紅燈就闖，看到車子就超，過了中正橋，在台北市
區全速狂飆。
不知闖了第幾個紅燈，突然一輛轎車橫向而來，「砰」的一聲，重重撞在
他的機車上。他覺得全身輕飄飄的，身體騰空而起，接著用力摔落地面。
他被撞得頭昏眼花，分不清東西南北。他勉強站起身，覺得大腿一陣劇痛
，伸手一摸，整隻大腿鮮血淋漓，不曉得受了多重的傷。
他管不了這麼多，他勉力牽起摩托車，顫抖著騎上去，繼續朝杏森醫院狂
飆而去。
沒多久，他到了杏森醫院門前，把摩托車一扔，大步衝向醫院大門。
他進了大門，一跛一跛地前進，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地下室入口
黑黝深邃，在入口上方，有三個紅色的醒目大字「太平門」。
他看著深不見底的地下室，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隨即快步走
下樓梯。
一踏上地下室的地板，突然「嘩啦」一下，響起一片水聲。原來地下室封
閉已久，竟積滿了雨水，水深到達小腿肚，同時從水中傳來一陣濃烈的惡
臭。
張天易忍著疼痛和作嘔的感覺，抬起顫抖的雙腳，慢慢涉水而過。
眼前只見一片漆黑，他感到相當後悔，既然知道要來地下室探查，卻忘記
帶手電筒。
他瞪大眼睛，極力看清楚黑暗中的事物，一邊摸黑著慢慢前進。
黑暗中靜得出奇，這地下室彷彿是個與世隔絕的天地，不屬於台北市的另
一個空間。張天易只聽見腳下水聲嘩啦作響，以及自己咚咚狂跳的心跳聲。
他在黑暗中摸到了一個木製櫃檯，木質的檯子被水浸透，觸感又濕又黏，
同時發出強烈的腐臭。櫃檯上放了一些雜物，黑暗中他不小心將幾樣雜物
弄進水裡，也不知道弄掉了什麼物品。
他繼續往前摸索著，摸到了一張像床的東西。那張床全是金屬打造，觸手
冰冷，鏽蝕得非常嚴重，比一般的病床小很多，而且上面沒有床墊，只有
一大片金屬板。
張天易很快便明白，眼前這東西不是病床，而是用來擺放屍體的停屍床。
他一想到上面曾經放過死人屍體，立刻嚇得把手縮回來，不敢再摸。
右手邊似乎有個房間，此時他眼睛逐漸習慣黑暗中的光線，他瞪著雙眼，
朝那房間看過去，只見房間上方貼了個牌子，上面寫著「一號停屍間」。
他渾身發抖著，慢慢走進停屍間，凝神查看。停屍間內整齊排放著十張停
屍床，床上並沒有擺放東西，漆黑陰冷，一片死寂。
此時他身處黑暗中的太平間，身心都已到達極限。身處這樣黑暗幽閉的環
境，人最容易胡思亂想。
他覺得四周的黑暗都恐怖至極，這杏森醫院有這麼多鬼魂，週遭彷彿躲著
無數的鬼，正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他離開停屍間，走進下一個房間。這房間也是停屍間，整齊排著十張停屍
床，在右邊那五張停屍床上，赫然各自擺著五個屍袋。
屍袋看起來鼓鼓的，裡面應該都裝了屍體。這些屍體擺在這十年，竟沒有
人來處理，屍袋內的屍體想必已經腐爛風化，變成一具具乾屍。
張天易一下子看見這麼多屍袋，頓時嚇得腦子都糊塗了，身處這樣的環境
，精神已緊繃到極限，眼前的屍袋彷彿隨時都會動起來似的，恐怖至極。
張天易覺得心驚膽顫，黑暗中似乎看見最裡面那具屍袋真的輕微動了一下
，他嚇得魂不附體，急著往後退出房間，冷不防滑了一跤，一屁股坐進水
裡，褲子全被惡臭的水給浸濕。
此時他的膽量已被消磨殆盡，覺得自己一秒鐘都無法在這地下室待下去。
但他一想到夏子嵐，想到李立花和小瀅，他知道自己現在所經歷的，只是
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
他連滾帶爬爬了起來，前往下一個房間，這房間同樣擺了十張停屍床，床
上沒有擺放東西。
看到這裡，他發現這地下室太平間，除了那五具屍體他不敢靠近，其餘皆
是空空蕩蕩，陰森可怕，對於他的調查一點幫助也沒有。
如此一來，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那粽子契約了。
他從包中取出粽子，拿在手上，慢慢平舉在身前。
這時他才驚覺，他完全不曉得怎麼使用這個「契約」！
之前小瀅雖然有對他進行特訓，但那次特訓後來變得莫名其妙，他什麼都
沒有學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知道已經不能耽擱了，事已至此，他決定死馬當活
馬醫，豁出去了。
「各位好兄弟，大哥大姐，如有願望，請透過粽子，傳達心願，幫小弟拯
救公司，日後鮮花素果，金紙冥幣，絕對少不了，嗡嘛呢叭咪吽。」
張天易不知道如何使用，嘴中胡亂唸一通。
過了好幾秒，現場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張天易愈來愈焦急，繼續用了數種方法，唸了十幾句顛三倒四的「咒語」
，但仍然沒有得到期待中的效果。
張天易心急如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絕望地思考著，是自己根本用錯
方法嗎？或者這粽子根本不是「契約」，只是普通的粽子？又或者……張
天易聽過一個說法，每間醫院多有鬧鬼傳聞，但太平間卻是陰氣最淡的地
方，因為被帶來太平間的人，都已經死了，成了屍體，鬼魂自然不會在這
裡多做停留。
因此，最慘的情況是，這太平間裡面，根本沒有鬼！
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一切又要回到原點。張天易慌得快哭
出來了，徹底地失去方向。他覺得自己被一股看不見的怪力，抓了起來，
身不由己，被無情地丟進絕望的深淵！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喂，菜鳥！」
「李立花？」張天易大吃一驚。
從聲音聽來，確實是李立花沒錯！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張天易立刻三步
併做兩步，朝樓梯衝了上去。
一回到一樓，只見一名年輕女子，一頭長髮，身穿上班族套裝，手持皮鞭
，正是李立花！
「李立花小姐！」張天易喜極而泣，大叫：「是李立花小姐，我好想妳啊
！」
此時遇到李立花，宛如汪洋中的一條浮木，張天易開心到了極點，要不是
腿上有傷，他忍不住就要手舞足蹈一番。
「菜鳥，你跑來這裡幹嘛？老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李立花說。
「李立花小姐，大事不好了！」張天易激動地說：「店長和小瀅被他們抓
去了！淡水河房屋再過沒多久就要負債四十億，倒閉破產，李立花小姐，
你快幫忙想想辦法啊！」
「店長和小瀅被誰抓去？」李立花問。
「是萬事興建設！」張天易大叫：「他們抓走了店長，抓走了小瀅，設下
圈套，試圖讓我們公司破產，他們好惡毒啊！李立花小姐，有妳在真是太
好了，我們快去萬事興建設，把那些人拖出來好好修理一番。」
「嗯。」
「看到妳真是太高興了，李立花小姐。」張天易說：「我以為剩下我自己
一個人，只能孤軍奮戰，我什麼都不會，現在有李立花小姐，我們什麼都
不用怕了，一定能化解這次的危機！對了，李立花小姐，你這段時間跑去
哪了？」
「菜鳥，我說啊，」李立花說：「你不要管這件事了，快回家吧。」
「妳說什麼？」張天易吃驚道。
「我們只是員工，」李立花說：「公司的死活，本來就跟我們沒有關係，
我們不要管了，淡水河房屋要破產，就讓他破產吧。」
「等、等一下……」張天易顫聲道：「李立花小姐，妳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
「老娘不想管了，你也趕快回家吧。」李立花說：「夏子嵐什麼的，小瀅
什麼的，跟老娘到底有什麼關係？公司倒了，再找工作就是了，菜鳥，別
管了，跟我回去吧。」
張天易瞪大眼睛，徹底地不敢置信。這是李立花嗎？這是李立花會講的話
嗎？淡水河房屋面臨倒閉危機，李立花竟然是這個態度嗎？
開什麼玩笑？
張天易心頭涼了半截，眼前的李立花，突然變得好陌生。她已經不是以前
那個辦事有力，看到淡水河房屋遭遇危機，就會奮不顧身展開行動的李立
花了。
「妳、妳……」張天易又驚又怒，嘶吼道：「你忘了淡水河房屋了嗎？忘
記夏子嵐對妳的照顧嗎？妳、妳……事到如今，妳竟然想丟棄夥伴，自己
一個人逃開嗎？妳不是李立花！快把以前的那個李立花還來！」
「老娘不是……」李立花沉吟道，
「妳想說什麼？」張天易大吼：「妳想說妳不是這個意思嗎？妳真是個過
份的女人，現在淡水河房屋有難，妳想棄之不顧了，還我以前那個精明幹
練的李立花！」
「老娘的確不是李立花。」李立花說。
此話一出，張天易驚疑交迸，腦袋老半天轉不過來。
「李立花，妳、妳這話什麼意思？」張天易咆哮道：「妳不是李立花是誰
？」
「呵呵，老娘的確不是什麼李立花。」李立花說：「現在告訴你，老娘的
真實身份吧。」
「什……什麼？妳說什麼？」張天易顫抖著吼叫。
接下來李立花講的話，張天易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宛如五雷轟頂，
擊垮了他最後一絲意志力，一時之間天昏地暗，宛如世界末日。
「我的真實身份，」李立花冷冷道：「是萬事興建設派遣的臥底，代號
『鑽孔姬』。」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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