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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驀然回首(ルックバック)》走出片場,有點怪的是,我馬上回憶起的竟然不是
什麼共同奮鬥的往日同窗,反而是在大概一兩個月前,與摯友Y聊到她與前男友分手後的
一些感情狀況。
Y子的故事是這樣的:
幾個月前,歷經了種種價值觀和家庭的衝突,Y子終究還是下定決心,鼓起勇氣放棄了經
營好幾年的感情;而就在分手後短短幾個月不到,另一位工程師男性出現,恰巧鑽了空子
,用無微不至的體貼安撫了Y的空虛,就此,Y的新生活裡便有了他的存在。
然而在理應是最甜蜜的熱戀期,那日,Y卻突然密我,和我說他們起了衝突。
「我喜歡他給我情緒價值。」Y子說:「但我最近發現,他好像很希望我把他當成浮木。
我有時候可能會需要一些鼓勵,但不是每天,他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毛病。」
聽完,想了想,然後當時我這樣子告訴她:
「喜歡被倚靠、被依賴,那種感受我也體驗過,但我覺得,如果是真心想救助一個溺水的
人,就應該要愛他上岸之後,能夠自己站穩腳步、閃閃發光的樣子。如果是為了自我滿足
,而去期待在愛人的眼中看到恐懼、求助,那樣太病態了,我沒辦法認同那是愛人的表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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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驀然回首》的故事裡,最具衝擊性的一幕,大概就是兩名主角在度過了那麼多風風雨
雨之後,卻終究還是得走到分道揚鑣的那一天。藤野極其矛盾的話語、搖曳不定的神情,
皆尷尬地暴露著她無法接受自己一直仰賴著京本的事實。
人與人相處,是單純滿足自己的欲求,還是真能不求回報地給予?
那些縈繞心頭的萬千思緒,又該如何好好的誠實面對、真心訴說?
驀然回首,這番充滿悲劇性與悔意的醍醐味,便沉甸甸地淤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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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然回首,誰救了誰?
《驀然回首》的故事線初期,藤野無疑才是那個拯救了京本的人。不肯出門上學,只願意
蜷縮在房間的書桌前畫畫──就普世的價值觀而言,完完全全還得是藤野帶著京本,她才
能「像個普通人」那樣正常生活、擁有面對世界的勇氣,走出那小小的一方畫室。
有趣的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裡的結局裡,我們卻能看到走上完全不同道路的京本,即使藤
野不在了,她一個人仍然可以進入藝術大學,追求屬於自己的夢想。
但在那條世界線,藤野卻放棄了自己的夢。
歸根究底,不論是畫四格漫畫,或是投稿校刊報紙,藤野之所以畫畫,更多是為了博取他
人的認可。而在受到京本超乎水準的畫技所震撼後,那種忌妒、威脅、恐懼(或許也有崇
拜)的感受,便成了促使她努力學習、沒日沒夜精進畫技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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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嗎,當時藤野的姐姐是這麼說的:
「你漫畫要畫到什麼時候?」
「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爸爸媽媽雖然嘴上沒明說,但其實很擔心你......」
失去了同儕的青睞,也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又嚐不到勝利的滋味;就在藤野想放棄畫畫的
轉捩點──那個下著雨的日子──是京本,教會了藤野如何真實地面對內心的風景、重新
奔跑起來,讓她重拾動機、能量,甚至願意重提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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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才過了幾年,這句話卻好似回力標般,重重地打了藤野的臉:
「那樣很無聊。」
「妳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應付得了大學生活!」
「妳絕對辦不到的。」
角色對調,輪到藤野應好好支持對方時,京本的夢卻未能得到藤野的認可,相反的,藤野
的驕傲和違心之言,卻成了兩人之間的心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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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漫畫這東西......我畫起來根本不覺得喜歡。並不開心、麻煩不斷、土裡土氣
,即使畫上一整天也畫不完,不如用看的還比較開心。」
失去了創作的初衷,失去了摯友京本,畫漫畫對藤野來說還剩下什麼呢?她的心,終究還
是像孩提時代那樣,渴望他人的稱許、支持、認同,那樣畫漫畫,對她來說才有價值。就
像黑頁裡京本對藤野最後的提問:
「那小藤為什麼還在畫?」
也許,我們都曾在人生的某個時刻,遇見那樣一個人對自己問過類似的問題。
但我們都有好好面對自己的真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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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小批評
儘管《驀然回首》的故事情緒飽滿,美術、音樂極其出色,但回歸到劇情細節上,我仍感
有幾分可惜之處。
其一,在兩人經歷爭吵、分道揚鑣之後,個人認為還是缺少了一些心境上的描述。她們兩
人是否在此之後就完全沒有交集?藤野成為職業漫畫家後,心態上是否有所轉變?京本在
大學時過得如何?
在電影裡,雖然畫面如幻燈片般地呈現了她們生活的切角,但我卻沒有在這些破碎的資訊
當中,捕捉到兩人經歷事件後,對於該起衝突的任何心緒、思考,以留白塑造想像空間是
一回事,可我認為欠缺描寫卻又是另一回事。
其二,突如其然地,京本便被闖入校園的殺人狂所害,即便我能認同這樣的荒謬感確實格
外寫實,儘管我明白這段多半源自於藤本樹老師對京阿尼事件的悼念,卻還是很難說服自
己接受這份突兀感。尤其是在賜死主角時,那一種「啊?就這樣?」的空虛,個人認為在
劇情安排上,還是可以再處理得更細膩一些。
其三,平行時空的劇情串接真的非常非常厲害(我覺得房間前那張四格漫的內容伏筆簡直
就是太屌了),但藤野突然如英雄般登場,用一記飛踢踹飛殺人犯的情節,宿命般的相遇
雖然很有漫畫感,可儘管我知道早在故事初期,便有鋪陳改學空手道的劇情線,但延續著
第二點的突兀感,卻仍舊讓我感到些許尷尬。
疊個甲,我曾經追過一陣子的鏈鋸人、也補過炎拳,但我確實對不上電波、也只能半途棄
坑;也許這些我認為是破碎的跳躍感,在支持者的眼裡會是優點也不一定,或許這就是藤
本樹出乎意料的節奏風格,也可能只是篇幅受限的非戰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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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語
總體而言,《驀然回首》仍是一部回味無窮的小品佳作,藤本樹的畫風本就極具特色,而
在轉為動畫電影形式後,重現原作風格的美術和跌宕起伏的音樂,更是替故事的情緒和氛
圍感加了不少分。
個人感想是,如果只是一般觀眾,抱持著「催淚神作」的想像,期待要來好好大哭一場而
進院觀影,那你可能會感到些許失望。
但若你曾經抱持著和主角相似的漫畫夢,或是曾和摯友一同為了夢想奔跑,那麼,你必定
能在本作蒙太奇式的隻光片羽中,找到自己過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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