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想回家?』
他忽地停下了所有動作,我完全無法理解共赴巫山之刻,他怎能夠如此煞風景地打斷我。
我推開他,反身將他壓下,看進他一如初見清澈的雙眸,沒來由地想要擁抱他。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身邊,就是我家。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落雁兩字用以形容美麗女子源於我。
後人謠傳,我因和親之故,遠嫁異邦。離鄉那日,心緒難平,拿起了琵琶,撥動了琴弦,奏起了離別曲;南飛的大雁聽見悲壯的樂音,見我的面容染上憂愁,忘了振翅而墜落於地。
事實上,
我出塞那天,天空澄碧,纖雲不染;
沒有琵琶,更沒有落雁;
我也沒有後人所描述的那般美麗。
那年我未及笄,皇上徵集了天下未有婚配的女子,許是秭歸人稀,相貌平平的我仍以良家子的身份被選入宮。
父親與母親為我哭紅了雙眼,然聖命難違,任兩老再怎麼央求,最終也只能目送我隨著隊伍前往長安。
當時年紀尚小,未能曉得那一別,已是一生。
宮門並不如海深,時時有老嬤嬤提醒要謹言、要慎行。
雖失去自由之身,宮內隨意的冷飯冷菜,倒也比在村裡還要高上幾檔次。
我想這算滋潤的生活源於我安分乖巧,臉蛋的普通幫了我不少忙,不過分出色,也不引人記恨。
現代的故事流傳著,我生性耿直,不齒行賄,因不肯送禮給毛畫師,使他心生怨恨,在我的畫像上多添了一顆喪夫痣,令我失去被召幸的機會。
事實上毛畫師乃當時極具名氣與傲骨的畫家,無論老少婦幼,皆能畫得惟妙惟肖,任誰在他的畫筆之下都只能原形畢露。
在如柳絲柔垂,如花朵嬌豔的千位宮女當中,皇上萬不可能將目光放在平凡的我身上。
入宮餘五年,宮內的人們待我極好,偶爾不經意地和我說些史書上不能記載的軼事。
例如,皇上在床上是條蟲;
像是,娘娘說哪個侍衛下身有條龍;
還有,老嬤嬤們提到皇上臉上總一抹嬌紅,說著皇上如何雄壯威武;
我猜想皇上有很多的面貌,老嬤嬤口中的雄赳赳,娘娘口中的一條蟲。
然而皇上真實的樣子是如何,我一輩子也無法證明,我的宮內生活止於單于入中原,上朝
請求和親。
皇上和高官們沒人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胡人,於是有人出了主意,決定從宮女當中挑選,封個公主的名號,送給單于。
自願和親的原因,只是捨不得年紀比我還小的妹妹們離家越來越遠,我總見不得妹妹們梨花帶淚喊著姊姊。
將我賜給單于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皇上,他目光不捨的樣子像我真的是他百般寵愛的親親女兒。
不可否認的是無論哪個年代的政治人物,都很會演戲。
我低著頭,聽著場上的人們高談闊論著兩族的和諧,他們暢飲著美酒,享受著佳餚。
我只想著又是一次皇命難違,此次已無人為我哭泣、為我請求。
而我深知,歸家之日,遙遙無期。
在漢宮關久了,未曾出遊,我安慰著自己賽外風光肯定相當迷人,這念頭讓我放鬆了些。
離開長安的日子很快就來到,原以為單于會不屑與我說話,意料之外的是出發的第一天,他便開了口:
『昭昭,我這樣喊妳可好?』
他的漢語讓我有幾分親切的感覺。
「昭昭」兩字是除了父親與母親喊我的乳名之外,第一次有人這麼親密地喊我。
「是。」
我垂著頭回應,眼神緊盯自己的鞋,害怕一個不敬,他大王心情不好,我就被丟在半路上餵狼。
沒料到他伸了手,摸了摸我的頭頂,像觸碰寶物般得小心翼翼,我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溫度充滿著溫柔。
『別怕。』
渾厚低沉的嗓音安撫著我的躁動,讓我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只見他滿臉的笑容,清澈的眼睛像極了娘娘宮內的夜明珠。
他的相貌並不如宮女們描述的可怕,倒是比中原男子多了一份英氣。
非常吸引人。
『在想什麼?』
四目相交的瞬間他拋出了問題,我連忙把眼神瞥開,也許是慌張,讓我沒忍住衝動地說了心裡話出來:
「想您會不會把我丟去餵狼。」
他豪爽大笑後,說道:
『妳這麼可愛,我捨不得的。』
我還來不及思考自己哪裡可愛,只趕緊低下頭,掩飾雙頰泛紅。
心想,長得正直,說話竟然這麼流氓。
『而且,妳瘦得連點肉都沒有,狼連咬你一口都不屑。』
臭流氓。
回部落的路上只要是空閑的時刻,他便和我談著漠北的天,說著漠南的地。
偶爾會換我提起少時在秭歸和父母親、兄嫂的瑣事。其實入宮後,我很久沒有想起有關家鄉的一切,再小的事也沒有。
總會害怕一旦提起,迎面而來的巨大鄉愁會淹沒我,然而在他面前,悲傷與憂愁不那麼可怕,止不住眼淚時,他會往我身邊坐得更近些。
我總會故意抓著他,將眼淚與噁心的鼻水通通沾上他的衣袖,幼稚地試探與報復這位讓我離家更遠的夫君。
他縱容著我無理取鬧的行為,捏了捏我的臉頰,一句話也不說,就安靜地聽我說完我的故事。
我從未想過自己連人帶心,就這麼簡單地被他給擄走。
那日,我倆正分享著他獵補到的野味時,他忽然認真地看著我說:
『要不,我找個人裝成是妳,妳回秭歸...回家吧。』
語畢,他大口咬了熱騰騰的肉串,被燙得眼淚直流,笨拙的動作透露著焦慮與不安。
見到他的慌張,我忍不住輕笑。
「塞外,不能成為我的家嗎?」
我以餘光偷偷地看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回答.
只見他雙手摀著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嘆了出來:
『昭昭,我可以親妳嗎?』
他是個流氓,問句是假的。
坐在他身側的我沒有來得及反應,被他捧著臉親了上來。
「烤的肉都焦了呢。」
他離開我的唇時,我輕拍了一下他的胸前,小小聲地抱怨。
『是嗎,我嚐嚐?』
他莞爾笑了笑,嚐的不是肉,是我。
攻下一個女人的心,比打下一座城還簡單。
回到部落後,我被封為「寧胡閼氏」,希望我的和親能為匈奴與漢朝之間帶來安寧和平。
而他和我說寧胡的意思是:
『寧是平安,胡是我,希望我的昭昭,一輩子平安地待在我身旁。』
草原的生活我沒有任何的不適應,新鮮的空氣比起漢宮的高牆更令人感到自在,在這裡一
切從簡,就像是在秭歸一樣讓我感到輕鬆。
唯一讓我困惑的是,我的夫君,從來沒有和我同床共枕過。
我問過姊姊們此事,她們大笑了幾聲,要我多主動一點,並且教了我一些閨房秘術,聽得
我臉紅,心兒蹦蹦跳。
那晚,我在他面前將衣物一件件脫下,看著他呆愣愣的木頭樣,非常可愛,我一時忘了他
骨子裡住著臭流氓。
他下床的速度快得不見蹤影,下一秒豪不費力地將我整個人抱起,又一次回到床上。
壓著我不停地親吻,從額頭,到嘴,再到胸前,舌頭舔舐過身體所帶來的搔癢宣洩著他的
急躁。
靈巧的舌頭一路往下,至腹部,最後停在下體。
「不……」
嬌喘的聲音讓拒絕更像是邀請。
『別怕。』
如同出塞那日,他的存在與安撫總令我心安。
他埋下頭,舌尖逗弄著未曾有人觸碰過的私處,酥麻的感受竄上腦袋。
舌頭輕點著下體的穴口,試著闖入,我不自覺地想併攏雙腳,卻被他以手阻擋,口中發出來的每一句話,斷斷續續地成了呻吟。
我顫抖著身子,繃緊了被他固定的雙腿,高潮很快地拜訪了我。
『舒服嗎?』
看著我因他而通紅的雙頰,他的手在我身上來回撫摸,似是安撫,也似勾引。
我貼近他,蹭了蹭,點了點頭。
「再一次。」
我聽著姊姊們的建議,主動再要求了一次。
『昭昭。』
他舔了舔我的耳朵,輕聲說。
手指不安份地在穴口處,淺淺地進出試探。
「進來好不好。」
我的全身上下,連同靈魂都渴望著他。
粗糙的手指進入了我的體內,刮著內壁的指尖很溫柔,這樣的結合感讓我更加渴求他。
一指,兩指,他緩慢地增加,逐漸撐開穴口,他的身體發燙得厲害。
想要永遠留在此人身旁,是我還清醒時最強烈的念想。
隨後而來的是令人失神的撞擊以及滿滿的快感。
我還未看清進入自己的物體長什麼樣子,短暫的疼痛讓我流出幾滴淚水,而他緊緊地抱著我,好似想把我融進他的體內。
『我愛妳。』
他不停地說,不停地進出。
那是比親吻還要更深刻的記號,由他狠狠刻印在我的身上。
面對他,我毫無顧忌地打開城門,任他攻城掠地,佔領我的所有。
在漢宮裡被孤單侵蝕出的缺口,被他的陪伴一天又一天填滿。
而我總以為兩人歡愛的日子,會再更多一些;
總以為兩人相處的日子,會再更久一些。
但如同被迫入宮那天,也像是被迫出塞那天,沒有一次是我能夠準備好的。
離別之刻總是突然。
得知他的死訊,我竟如過往般淡然接受,連哭也沒有。
唯一的反抗是他最後的遺旨命我回秭歸,
我拒絕了。
他去世以後,我欲隨胡俗,再嫁他的兒子。
為了些政治手腕,總要假裝詢問漢朝。
漢朝以維護兩國安寧之由,我順利地留在塞外。
那以後我依然淡泊,平靜地度過最後的時光。
如今想起那短暫兩年的相處,
和他說過的話,和他巫山雲雨的快感,
兩千餘年,能回憶的部分少得可憐,
唯有那一聲又一聲的「昭昭」,
不時會在我的身後響起,
千萬次的回頭,我卻再也不曾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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