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台北女子圖鑑

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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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幾年前的故事了。

我相信人生的縫隙裡充斥很多暗示,解答尚未破譯之前,俗人該做的就是別等到需要拔腿
就跑的時候,才後悔沒買一雙好穿點的鞋。

現在我就坐在高雄一家傳統產業公司的會議間,跟三位內部人員面談當中。人資小妹、財
務課長與經理。你來得恰巧趕上我們對於薪資專題的豐富辯駁。經理乾咳兩聲,支開話題
,關於這個嘛,我們公司對新鮮人的培訓一向很看重。人資小妹還在猶疑不定,假裝翻閱
履歷,財務課長斜瞄了一眼經理,順勢接下去:年輕人不要一出社會就只想著拿多少錢,
要想以後能學到什麼......。他源源不絕的即興饒舌給你的職涯帶來極大助益,如果你能
暫時抽離話語,注意到經理在每個句子與句子的間歇點頭。

那,我們新人統一兩萬三,六個月試用期,試用期間兩萬。經理最後做出這番整合,將問
題丟還給我。

我謝過他們,輕輕帶上房門後騎機車回家,將結果告訴女友。

那,怎麼辦?女友問起,疲憊的面容依舊美麗,言語生澀不堪。

那,走吧,我們去臺北工作吧。出走吧出走吧牽起手來逃出這個環境,要往更好的生活攀
升啊。她枯黃的枯黃的頭髮像一把亂草在無風的日子裡飄盪。

現在我就坐在這裡告訴你們,在這條人生的窄仄溝縫裡,在我面前展開的無數暗示。

人生的暗示有時像個笑話,把你從一個點勾起,拋到幾百公里外的異地,單純為了製造笑
點的衝突感,你越順著理絡走下去,反而越接近不可知的際遇。當你看到這段文字,我離
故鄉已經很遠了,在陌生的地方說著大話,這就叫作歷練。大學畢業後由於家裡因素,只
到成功嶺服了十二天補充兵役就潦草結束這個階段。隨後我在一個炎熱的季節出走,爭一
份跟數字很有緣的工作,出走的路徑是貫通的,直把臺灣南北連結起來,是算計合宜的,
三百四十五公里的長征。出走時你坐在高鐵上等廣播錄音,不一會兒熟悉的口音旋起,你
等到什麼?

終點輾臺北到了,咒你旅途快樂。




那個夏季沒人過得不快樂。快樂的夏日在盆地裡極劇烈地氧化,像一盆篝火,但你走入實
景,淋得渾身濕。那個夏日裡的臺北雨量豐沛,路面濕滑,像個少女敏感得很,稍有水氣
就下起嘩啦啦的雨。面試結束後一個月,我僥倖迎來整段職涯最開心的時點,也就是得知
自己錄取的當下。接著硿硿咚咚,裝箱、搬運,行當太多,我和女友決議打電話叫搬家公
司,從南部順道回臺北的回頭車還要跟你收新臺幣一萬兩千元整,這物價該是臺北的特色
嗎?

就此臺北的影子附在這細節上拉長了,臺北的光還不見痕跡。

居所安定之餘,記得買把傘,因為辦公室生活是場暴雨,答答答答。

答答答答,先問你對加班這兩個字有概念嗎答答答答,在辦公室裡說的每一句話後面都有
固定的語尾詞,有時夾在對話之中吞嚥下去,答答答答有時作為開頭。報表上的數字映入
瞳孔,答答答答折射為電腦上的數字,從白晝到黑夜,雨不停歇,蝕壞好多鍵盤。

頭先我花費兩個月時間建置生活範式,審計、查帳、稽核,熟悉客戶,跟新熨的白襯衫和
尖頭皮鞋打交道。兩個月過後,我發覺時間的尺度逐漸延長,我逐漸不那麼排斥加班,時
間感被冰水洗過,麻木而腫大(這帶給我些微困擾,我可以光是為了想晚餐要吃什麼就拖
個一小時)。

夏秋之際無數颱風成形,從遙遠的海上席捲而來,會計師事務所是一幢不受影響的巍峨建
築,我們在這裡受到庇護,無數員工趁著風雨稍歇趕來這座廟宇,供奉財務報表裡的神明


我們進香的路線無關乎熱帶氣旋如何掃蕩這座城市,或是市政府宣佈放假與否,我還記得
這個季節好多沒下雨卻放假的颱風天,明明放假卻還是要上班的颱風天。想得美,放假只
是盲目群眾所產生的集體幻覺,只是荒誕無稽的信仰罷了。

財務報表裡的神明說,放假要做什麼呢?大多數的我們都可以很輕鬆地辦到賺到一個假日
的同時又毀了一個假日,不如把多餘的時間拿來工作吧。

以生存為基準破眼,為了邁向生活不斷湧出,湧出,這就畫成我的人生樹狀圖。大家一定
都是這麼熬過來的,我想著。慶賀公司新任合夥人誕生的蝴蝶蘭一盆盆送來,第一、二級
員工們圍著會議桌,蝴蝶蘭圍著我們,合夥人搬進他獨立的辦公室裡。合夥人肯定也當過
新人,我也是新人,藉由簡單的數學交換律得證,大家都是這麼熬過來的。當然更簡單的
證明是他在朝會上對我們宣揚一番,他是怎麼走到這步的,最後訓勉年輕人不要太在意自
己做得比別人多,吃虧就是占便宜。

(你吃虧,我占便宜。)

所以我又吃了一個多月的虧,迎來這天。十二月三十一日。

年末,女友和她的大學閨密們早早約好了一同聚會,所以暫時變成單身男子的我原本前一
晚如此盤算,當天早點進公司加班,也許掙得晚上來得及去銅猴子酒吧看英超直播,當天
我打清早六點十分起床,分開窗簾,眼見一片霧靄籠罩市景,灰濛濛是今日的臺北。

刷牙,洗臉,拿起刮鬍刀斬草除根,本來想沖個澡,但前天晚上隔壁房情侶吵架的陰影還
籠罩在浴室裡,那裏隔音很差,是兩個房間最脆弱的交界處,連水龍頭滴水的聲音都能傳
到隔壁。六點四十分步入灰藍色的臺北城,一切算計得很精準,六點四十五分從古亭站九
號入口將廣告傳單收入公事包(天知道他這個時間點發傳單有哪個笨蛋會拿),沿梯級而下
,鬱藍色的天空漸次被牆磁磚遮掩,悠遊卡探頭呼吸短暫的新鮮空氣,加值五百元,足夠
用到下個月初的額度。

我在電扶梯上,看著左側中和新蘆線車廂竄出的人口,如分子濃度由高至低擴散,轉往對
面松山新店線接駁,踏進綠線車廂,左手搭著右手,右手提著公事包,被出乎意料熙攘的
人潮擠到中央立柱附近,失去著力點之下,我只能倚靠腳部肌肉維持平衡,我看著窗玻璃
對岸的人們,像一面鏡子,映出不同面向的我們,車掌啟程了,兩截空心鐵條載滿豐沛又
新鮮的血液向左側平行同進,終於我們闖進黑暗的甬道,窗玻璃外是漆黑,窗玻璃上映出
舊時面容的我們。

捷運上的人潮隨著車速遲疾擺盪,像一個個鐘擺。每個人都不說話,低頭看著手機,每個
人的神情衣著相異,卻又似毫無二致。我想的確是他們構成臺北。

抵達中正紀念堂站,或說自由廣場站,人群往外疏淡三成,對岸的他們,又接替前者的位
置,其中有些人匆匆忙忙地遠奔而來,這實在是完全不必要的行動,這班車本來就會停等
轉乘人潮。小南門站,零零星星,西門站略有意思,還思一番作為,北門站百無聊賴,接
下來中山站到了,走出車廂的乘客出乎意料地寥寥無幾。

一見面我就知道,那條長坡又在等我,我立於長坡右側,加入那條人龍,左側留給躁進的
行者們,長坡將盡,灰藍色的台北又在眼前展開,也有小販,也有路邊攤,還有莫名的焦
慮感。

我在精品店前遇見老人。他就坐在緊閉的鐵捲門前的階梯上,毛呢大衣和西裝褲裹得他像
一件黑色行囊,被提來提去後隨意棄置。

老人兩手抱著膝蓋,抱著自己,臉埋在毛帽和圍巾裡面,鄰居是一個裝滿玉蘭花的盤子。
他偶爾從手邊塑膠袋裡取出鐵線,串在玉蘭花上,打成鐵圈,穿行人潮其實不少,但沒人
掏錢。

阿伯,這一串多少?一串三十,兩串五十。老人露出瘦削的刀條臉,目光詫異。我拿出零
錢袋,取出一枚伍拾圓銅板,說,阿伯我要一串,不用找了,今天很冷記得多穿一點。

老人低頭,沒有把手伸向玉蘭花,反而搭上我的手臂,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泣不成聲。年
輕人,你很好,以後不要像我這樣,你聽聽我講,以後不要學,我退伍就困住了,跑不了
。他用零落的文法拼湊舊日裡的故事。我家裡沒飯吃,十三歲就當兵,我騙人我已經十七
歲了,如果能再選一次,我不當兵了,不騙人,不來臺灣了。

他兩隻手都勾住我臂彎,如同攙扶欲起一樣,我只好坐在他旁邊。

嗚哇!我為什麼要來臺灣,老婆不見了還來!老人哭得比嬰兒慘烈,我在他身上同時嗅見
生苦與老苦的氣味揉雜,迸發酸黏的腥氣,老人的嘴巴一咂一咂,將那腥氣嚼了個爛後噴
在我臉上。

我很同情老人,所以我把那句我他媽怎麼會知道憋在心頭,不說出口。

我沒辦法把他提走。

八點三十三分,刷卡進公司,八點四十分,在小便斗前虛軟無力,額抵沖水感應器,像脊
索失了軸,又是漫長的一天。幸好廁所沒有人,這時間都沒有人。

來就來了,沒有對錯。蜿蜒有蜿蜒的走法,沒見過螺旋梯嗎?我答答答答想,老人這輩子
是收不到蝴蝶蘭了。我自覺沒懷持什麼特殊的情緒,想到這裡,心頭卻突然升起些微窮酸
的知足感。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

答答答答,就在晚上八點,女友傳手機訊息給我。

我虛心向主管請了個假,說我今天得早點走,明明下班時間都過那麼久了,撤離辦公室時
還得夾著尾巴,試圖避開眾多同事的目光。

我搭電梯下樓時詩興突發,在經過公司老牌合夥人泊在停車場的賓利前就寫完一首。

我們勞碌的凡人呵
共體時艱呵
增加公司產值就是為自己投資呵
呵呵

踏出商業大樓晶晶亮亮的玻璃落地門後,又是一次出走,你往鬧區裡走就能發現,中山區
是青春帶感的,是繽紛的格子襯衫,臺北在此處撲的脂粉很重,你下班後來這裡走走,南
西商圈的燈光都往你拋媚眼,閃閃亮亮,把你留住。卻留不住行色匆匆的吾輩呵,人生的
問題不是總能閃閃亮亮解決的。

順帶一提,我離開時沒有再碰見那位老人,沒有再看到他黑色行囊般的身影。

是時候讓你們知道女友傳給我的手機訊息內容,順道介紹今晚的苦主。

別在意她姓什名誰,苦主就苦主吧,我一點也不想說出她的名字。苦主是個現代女性,聰
明優雅,兼有一副基因揀選過的好體態,但就差在黏上一個苦字,苦字的肉羶味在智慧型
手機裡的交友軟體發酵,因為透過交友軟體她認識蓋瑞。




蓋瑞是誰?對於大多數市民來說,蓋瑞是個凡不起眼的人物,但之於我而言,他就像下班
後晚上九點到凌晨兩點之間的盹兒,不睡還好,睡了更累,在我短短四分之一世紀的生命
裡沒見識過他,他是睡夢中穿過腦袋的迷霧,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人。

苦主和蓋瑞從很平常的床伴關係出發,隨著時間過去,蓋瑞越來越用心對待這段感情,直
接把苦主當成女朋友經營,但苦主也只當蓋瑞是好幾段同時交疊的床伴關係其中之一罷了
,繼續牽起新的人際線,最後蓋瑞忍不住了,開始強迫苦主承認彼此的名份,現代都會男
女常見的困擾,嗯?

苦主成為苦主就在蓋瑞不再是蓋瑞的當天起,他不再是從前三十幾歲,思想成熟,正準備
創業的夢想家,反而轉向三十幾歲,歇斯底里又沒工作的尼特族發展,蓋瑞達不到目的,
便將情緒發洩在語言上,什麼難聽的話都罵遍了,還開始幹些威脅恐嚇的勾當,苦主只好
上來臺北找朋友散散心。

那他們又是怎麼在跨年夜湊合的?

我回家的時候,苦主正好在跟蓋瑞通電話。擴音模式,聲量很大。蓋瑞在罵她,婊子、賤
女人、破麻,失心瘋地罵,苦主也不回應,還債似地承受這一切。

然後女友接過電話。

「喂。」這是我見過最棒的開場白,應該被收錄進《百大最佳談判開場白》裡。

「喂三小啊,幹你娘。」蓋瑞選手鈴響前就出了一記右鉤拳,基本上算是犯規了啦。

「我是(消音)的朋友,你現在這樣他沒辦法跟你說話,你先冷靜一點,不然的話我就直接
掛電話,沒得談了。」

「幹!你有種掛電話試試看,我一定會找到你!」這件事情教會我們,用祈使句式要求對
方冷靜絕對會產生反效果。

「你先冷靜下來,我們直接約個地點談吧。」「好啊,那你說你要約哪裡啊!」

如此這般。

最後我們跟蓋瑞約在南門市場附近的熱炒店,就在凌晨十二點之後。你猜怎麼著?在蓋瑞
歇斯底里地罵了我們這裡三分之二人口之後,他還叫我們先跨年再談判,真是仁慈,他甚
至叫我們慢慢來,幾點出發都行。

我出門買了三碗炸醬麵,我們三個人在客廳沉默吃麵,度過這段空檔。我好想當個會吵架
的人喔,這是苦主唯一說出的話。

最後我們在我與女友同居的房間倒數,五、四、三、二、一。西元二零一六年,正式如鐵
塊墜落,砸在每個人的臉上。誰他媽有心情跨年?但蓋瑞正好就是跟朋友從新竹北上跨年
的,還特別抽出一點時間談判,真是仁慈。

另一位女友的大學好友江昀也來了,我們一起出發。最後一位閨密朱綺和她北部限定的二
號男友(交往六年的一號男友還在南部準備國考),則要在捷運站跟我們會面。

踏出鐵門,溼亮的柏油路。但沒有雨,少女們期待的雨沒有出現。是個比少女還嫻靜的夜
晚。

那時候已經太晚,捷運的末班車早已駛離,我們搭計程車去中正紀念堂站前。

下車後不久,朱綺和她北部限定的二號男友也搭手扶梯上來了。二號男友反扣一頂鴨舌帽
,著用白色素T恤和皮衣外套,且叫他嘻哈男吧。

「我學過很久的擒拿術,不過其實這是我第一次打架,我很緊張。」嘻哈男燦燦笑著,右
臉的異國符號刺青顯得更加張狂,根本還沒有人談到打架這份上啊。

及至我們全員到齊,蓋瑞已經和他的三個友人坐在熱炒店的角落了。

他一個人出來,拿著側背包和外套,正常情況下應該對包裡的物事有所警覺,不過我當時
忙著打冷顫。嘻哈男盯著他像......我希望我能用獅子與獵物這樣的類比,不過當時的情
景更像貓盯著魚那樣。

其實這談判過程沒有太大起伏,蓋瑞理平頭,粗黑框眼鏡,皮膚白皙,他本人沒有電話裡
那種狠勁與歇斯底里。我們的對話意外平順,女友、江昀和朱綺很努力地為苦主護航,不
外乎是沒正式親口承認就不算男女朋友之類的辯詞(蓋瑞聽到這裡,把手上外套用力往地
上摔,每個人都很感激他拭淨骯髒地面的苦心),蓋瑞大部分時間都很堅持己見,我都如
此這般了,這樣還不算是男女朋友嗎?偶爾被說得回不了嘴,兩手叉在胸口前,輕蔑微笑


蓋瑞深吸一口氣,道:「好吧。」右手拉開側背包拉鍊,快速探進去,取出半截黑色物事


嘻哈男在蓋瑞還有機會將那物事取出前就猱身而上,一手拍落那黑圓方體,右腿鏟起蓋瑞
,左手順勢扣住他項脖,並著把蓋瑞的右臂反翦於身後。

清脆的碎裂聲響徹整條無人的街。

那原身是一只馬克杯,以黑色作底,一個血紅色的邊緣充滿鋸齒的愛心左右不對稱狀鑲在
中間,看上去甜蜜又驚悚,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裝飾,頗像某個展覽的周邊商品,如今血紅
愛心碎裂為十幾塊,苦主瞪大眼睛。

「幹,放開我!」蓋瑞掙扎著去往地上收拾,嘻哈男看他沒攻擊人的意思,兩手鬆開,蓋
瑞如彈簧般撲向地面,快要撞上之際他的手掌本能性地撐住自己,卻被地上滿滿的碎片扎
進肉裡。

「幹!」蓋瑞往後一倒,五官全擰成一團,手掌上全都是血,不住顫抖。

苦主隨即上前攙扶,直問他傷況,蓋瑞逕自痛了一陣,把苦主推開。「其實我早就知道沒
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了,所以我想把唯一能證明我們共度過某段時光的紀念品還你。」

蓋瑞目含柔情望向苦主,她狀似感動握住蓋瑞的手,蓋瑞吃痛之下又叫出聲來,苦主才縮
手。

整段過程裡我只是呆愣在那兒,連發抖都忘了。




在我們讓苦主與蓋瑞單獨談完最後一段之後,他眼泛淚光坐上朋友的車,看起來還算可以
接受地走了。

然後我們一群人嘻嘻笑笑,走去自由廣場聊天。儘管西元二零一六年初的鐵塊還壓在我身
上,我笑不出來。途中我們還順道去一趟便利超商採購零食、飲料。

從進入廣場正門前,遠方就一直傳來清晰可見的演講聲,是競選總部還是後援會在選前兩
個禮拜造勢的關係嗎?我們走在廣場上,嘻哈男提著裝滿零食和保險套的塑膠袋,朱綺提
著嘻哈男的手,女友跟江昀為伴,苦主一個人走在我們後面,低頭用手機傳訊息。

這群年輕人爬上階梯,選了風勢較小的地方坐著。

我們東倒西歪圍聚在一塊,是歷史感最輕的一代。

這個組合裡沒半個臺北人。

你還在跟他聯絡嗎?江昀問。喏,苦主把手機遞過來,藍光從小小的方框發散,在黑夜之
中照亮江昀的臉,如同注視某件珠光流轉的寶物,然而寶物反咬一口江昀的臉,讓她皺起
眉頭。

「你的朋友高高在上的姿態令人作噁,我真的希望他們以後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好一句反諷,明明就是滿懷期待地詛咒人,卻能如此自制,好樣的,蓋瑞哥。

但我不在意,其實從很早之前,我的思緒就不在這裡了。

深夜裡蒼穹清澈,儘管遼闊,卻也像一顆雪景玻璃球低矮地罩在頂上。自由廣場上方的天
空看似要墜落了,圈養我們的天空看似無邊無際實質上卻退無可退,雪景在上凝結成雲,
雪景還能凝滯到什麼時候?

再仔細一瞧,九點鐘方向的雲融為兩瓣,多像一朵正在消散中的蝴蝶蘭。

演講聲什麼時候才停歇呢?

我往後一倒,在眾人的注視之中四肢伸展大字型。

我他媽怎麼會知道。我總算能放鬆地釋出這句話,用即使把耳朵湊在唇邊也完全聽不到的
音量。

我看見女友的頭髮被月光的潛流梳理乾淨,發出柔亮光澤,臺北很自然地接納她了,她笑
盈盈地將手搭在我大腿上。

一塊不規則狀的月光照在地上,是淡淡的青綠色。夜更深,少女闔起雙眼,少女挽住你臂
彎你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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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bitch1樓推推~ 10/07 00:46
iLeyaSin3652樓字那麼多 感覺是好文 就不細看了 10/07 00:46
Zionward3樓同上 10/07 01:04
qwe155094樓推推 10/07 01:24
s850711s5樓我竟然看完了 不過西斯點在哪 10/07 01:26
abc332116樓所以那個西斯點? 10/07 01:31
momoko067樓 10/07 02:41
aa4298樓 10/07 07:10
PRODIGALEX9樓文筆不錯,但沒西斯點。 10/07 07:31
greenman10樓文筆不錯,但是跨年捷運沒收班吧? 10/07 08:00
devil25jesus11樓這個風格很喜歡 10/07 08:31
iamfreefrog12樓這叫文筆不錯? 10/07 08:41
breadevil13樓亂中有序...但是西斯點未能發現 10/07 08:57
kobe22214樓這是西斯文? 10/07 08:57
J8301200515樓雖然沒有西斯點,但文真的是好文! 10/07 10:26
holebro16樓我要跟台北女子瘋狂做愛 10/07 11:41
holybless17樓你可以寫男子圖鑑系列了 10/07 12:12
SleepyBlues18樓好看 10/07 12:27
Ssaner19樓 10/07 13:23
psee20樓不錯 10/07 13:26
unicornGL21樓太讚了吧 10/07 13:40
shoufatya22樓好文 來錯版了 10/07 14:40
flyfly3423樓四大? 10/07 14:46
baweirdo24樓線性的敘事文加很多裝飾,看得很累,找不到重點且沒看到 10/07 15:36
baweirdo25樓西斯點 10/07 15:36
luvuhahasiao26樓是在供三? 10/07 17:55
yokai94527樓還以為某個捷運站到了… 嘟嘟嘟嘟… 10/08 00:15
john538028樓西斯點?? 10/08 00:46
zivhsu040329樓認真沒看到西斯點 10/08 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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