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懇親會的當下我沒有看到靠爸,但我也沒問太多。
到是婉禎跟著采琳出現讓我著實的嚇了一跳。
我不好意思的抓著已經稍微變長的頭髮,尷尬的看著眼前兩個對我很重要的女人。
「好久不見。」我隨便開了口,試圖化解尷尬場面。
「采琳說,你有話想跟我說。」婉禎只是淡淡的說著,而我轉過頭看了采琳,采琳對著我
眨眼。
「摁...最近好嗎?」我說,一邊想著采琳帶著她來的意思。
「找了工作,還可以。」
「我有打電話給你,但你沒接。」
「我還在思考我們的關係。」
「抱歉...」
「我不是在這裡聽你道歉的。」
「其實,是我叫她來,我有事情想跟你們說。」采琳開了口。
「你們都在一起那麼久了,七年,人生有幾個七年呢,不要因為一時的誤會就讓彼此變成
陌生人。」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的說呢,對吧,我想在這個時間點思丞也需要人來陪。」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采琳開口,然後看婉禎的表情。
我知道婉禎的表情趨於僵硬,所以我示意采琳不要再說了。
采琳看懂我的神情,於是說要去上廁所就離開了,剩下我和婉禎兩個人。
「沒想到這麼久了。」我開口。
「你跟采琳可是有23年加10個月。」可以聽出婉禎內心的憤怒,和不甘。
「婉禎,她是我妹妹。」
「你知道嗎,采琳在來之前也說過這句話。」婉禎的話讓我莞爾,果然是兄妹。
「你懂嗎,做好一個完美的女友,給了最多的陪伴,支持,鼓勵,依賴,然後花了
七年的青春,對,就是整整七年,還是輸給她的感覺。」
「七年的青春,你還給我嗎?」婉禎哭了起來,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妳今天為甚麼還會來見我,只因為不甘心嗎?」
「不,那種理由太幼稚了。」
「那不然?」
「采琳說,她要結婚了,要找我當伴娘,但是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所以找我來。」
而那瞬間,
我只聽到後方空調嗡嗡的聲音,
左邊的同袍正大口吃著炸雞的聲音,
右後方的同袍正緊緊抱著女友哭著,
頭上的風扇轉啊轉的,
我愣愣的看著婉禎,我想我的表情應該是此生最平淡的時刻。
因為我,無法找到任何一個表情。
「采琳她,要結婚了。」
-
那是我最想逃離那個鬼地方的時刻,
我以為我會很隨遇而安的待了整整一年多一點,
直到這個沒有自由的地方快要讓我精神崩潰。
我睡得很好,
我真的睡得很好。
除了日子累到我只能累癱在我床鋪上以外,睡覺大概是我唯一能夠忘記這件事的時候。
上鋪的嗣翔偶爾會打呼到吵醒我以外很少會讓我醒來,甚至連夢都沒作了。
嗣翔看我最近魂不守舍的,在出操的時候總是會問我怎麼了,或是說笑話給我聽。
他就是那種很陽光的男孩,這讓我感到很輕鬆的跟他相處,雖然我嘴巴都說沒事。
他算是我下部隊時遇到的第一個好朋友,至少有時可以讓我安定一點,聽他的屁話笑著。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講簡單的就是我妹妹要結婚了,但講難的呢?
第一次放假回家的時候我沒有通知爸媽,我只是到門口的時候直接開了門。
走上樓,經過了以前采琳的房間,門是拉上的。
我轉開了門把,裡面整齊的像是已經好好整理過了一樣。
書桌上除了檯燈以外,還有些以前采琳讀書時所用的課本。
床鋪上也只有折好的棉被,而半開的衣櫃讓我看到裡面也只有寥寥幾件居家衣服。
我坐在床上,試圖找尋那殘留的淡淡香味。
摸了摸書桌桌面,讓我訝異的是居然沒有灰塵。
照理說很久沒進來時應該至少會有層淡淡的灰塵。
我起了身走回房間,半掩的房門外有雙眼熟的拖鞋。
原本回家時看見那雙拖鞋已經被丟了,沒想到它原來出現在我房間門口。
我推開了門,那雙鞋的主人正躺在我床上睡著。
電風扇旋轉著,而我的音響正撥著采琳最喜歡的那張專輯。
我踮起腳尖,脫下我穿著的拖鞋。
緩緩的走到書桌前坐下,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天送他們離開時采琳還是沒有親口跟我說,
但我想婉禎應該有跟采琳說她已經跟我說要結婚了。
可能因為我那天臉色平淡到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采琳也沒有多說什麼。
至少,我們彼此都會懂那些別人看不出的情緒。
我看著那張我們都太熟悉的床,
那個夜晚,
那個吻,
那些失控,
那些即將打破的久遠規則。
我只是笑著搖搖頭,轉過身回到書桌前。
那張白白的信紙吸引了我注意力。
我將它翻了過來,上面是采琳的筆跡,娟秀,淡雅。
正思索著是否該讀起那封信,
太害怕情緒爆發了,那可不是我一人就能處理的了。
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自己知道。
但我還是緩緩的讀了起來,
也許,事情總是該有個起點,和終點。
-
「
思丞:
我不知道該叫你哥,還是叫你名字,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多年。
對我來說,你已經不再只是家人,不是朋友,也超越了情人。
你就像我的另一個生命,那樣的緊密,那樣的讓我感同身受。
從來都搞不懂,我們之間到底是屬於什麼情感。
你知道嗎?當我們接吻時的那個感覺,是我此生最美好的時刻。
但我不懂,為甚麼他們總說著,喜歡哥哥是不道德的,明明就那樣美好的,對吧?
十四歲的那個吻,讓我知道你在我心中已是不可或缺;
十七歲的那個吻,讓我知道你不再只是哥哥,而是更上層的羈絆;
二十一歲的那個吻,讓我知道,不會再有人能夠取代你,你就是我此生最愛的那個人。
那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很羨慕你和婉禎可以擁有美好的情侶生活,
是我們從來都沒有過的,那樣親密的舉動。
就連簡單的牽手就像是個罪惡的舉動。
我還記得那次一起去買衣服時我們牽起的手,被店員說好幸福的那個感覺。
你脹紅的臉和我害羞低頭,明明很不想放手卻又迅速分開了手。
現在想起來嘴角還微微上揚,就像是昨天剛發生過一樣。
那時候我們是天真的幸福著對吧。
而我們愈長大就愈來愈不敢踰矩了,
該怎麼說呢,
我們都被世界框架住了對吧。
反正我們終究會分開,然後兩個人各組個美好家庭,
最後一次的見面是場葬禮,也許是我送你,又或是你送我,然後就繼續下個輩子。
就當我打定主意這樣想的時候,勃劭就這樣進入我的生命。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那麼像你的人。
我想第一次見面時你應該有點感覺,
他很像你,很淡淡的溫暖,那樣不慍不火的感覺。
在我18歲那年我遇見了他,
他很努力的追求我,但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愛一個人。
我知道他很喜歡我,對我很好,很好,跟你一樣。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愛是什麼。
你曾經說,愛是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
我是很開心,但比起跟你在一起,好像卻少了些什麼。
在他追求了一年半的時候我答應和他交往。
大我四歲的他,也像是哥哥一樣,那樣讓我依賴,和其他人看不到的小任性。
在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工作,
而他即使工作忙碌也不會忘記陪伴我。
我是該很幸福的覺得有個人這樣愛我,
卻又很失落的發現那個人不叫陳思丞。
我生病了嗎?
還是,這是人的本能和天性?
在那些他帶著我去的地方裡,我卻尋找一個屬於你的背影。
在那些他說過的承諾裡,我卻想起那些你以前說過的話。
當他對我好到我發現我開始愧疚時我時常作著惡夢。
我會開始抗拒那些擁抱,接吻,甚至是上床。
還記得那天我跟他吵了一架,好不容易睡著時你打了過來。
那時候我還沒看到來電顯示,以為是他打過來要和好,
沒想到是你的來電,讓我的心情突然愉悅了起來。
這樣很奇怪,對吧。
你的來電居然比男朋友打來要跟我和好還來的快樂。
電話接起時我可以感受到你悲傷的情緒,
凌晨1:35,你應該是作了惡夢吧。
而你說,你夢到他欺負我,我只是笑笑的說夢境跟現實相反吧。
你卻沉默了,而那瞬間我開始明白你應該是夢到了我,還是個我緊緊抱住你的夢。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用我們小時候睡不著的文字接龍來哄哄你。
當你說出你想我的時候,那瞬間我真的好想好想哭。
好想躺在你懷裡,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抒發。
我記得我說我想你的時候,其實是難過的。
原來我們彼此的情感同步的幾乎一模一樣。
我知道再下去我們的情感就將會淪陷,所以草草的掛上電話。
我說我是你妹妹的時候,不知道你怎麼想。
可是,在我掛電話後我對著空氣小聲的說了一句。
「好希望不是妹妹。」
如果雙胞胎真的可以心電感應,那你應該可以感受到吧,
我多不想當妹妹,可以的話多希望我們能夠成為那種受眾人祝福的美好伴侶。
在掛上電話時,勃劭就很剛好的打來,
接著我們很簡單的和好了,
應該說,我無論聽到什麼都說了句好。
但我心裡想的,還是那句好希望不是妹妹。
-
第一次被勃劭求婚的時候我有預期到,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反應。
那是我畢業典禮前幾天,也就是去完你畢業典禮,然後我們一起吃頓飯之後。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跟他說什麼,只是我記得那幾天他心情愉悅的很。
他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餐廳單膝跪下,我只記得那顆鑽石閃亮到我很想跑走。
我淡淡的說了聲我還不想結婚,可以看出他神情失落的可以。
那不是個好氣氛好場面,因為我開始想著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樣求婚。
草草的結束那頓飯後在車上他問了我拒絕的原因,
我只說了想嫁的人不能嫁,這種傷人的話。
我想他是很洩氣吧,畢竟他也努力想成為我的思丞很久很久,
只是我的思丞還是只有一個,那就是你。
我不知道他對你會不會有敵意,但我想他不會。
因為他跟你一樣,從不把過錯推給他人。
也是因為這樣的特質,我才會跟他交往的不是嘛。
-
那天在車站送別的時候,我是特地帶著他出現的。
我想要讓你們多了解彼此,至少,讓他可以更懂我。
你們去抽菸的時候我很期待你們會說些什麼,
在回來的時候看見你的神情我就知道他跟你說了求婚的事情。
也許他也跟你說了我對他說的「想嫁的人不能嫁。」這句話,
因為你最後緊緊抱住我的時候哭了出來。
你好少哭的,
至少在我記憶裡,你像是個沒有淚腺的人。
就算我們一起被處罰的時候你還是沒有哭,一邊安慰我一邊接著棍子。
但你在我頭頂上那幾滴濕潤讓我在你轉身後大哭了起來。
雖然我是在他懷裡哭了起來,但我想的還是你。
他說很快就可以再見的,我說了我知道。
但是我也知道我自己是在哭什麼,
我是因為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這麼難過的哭著而感到難過。
我想你一定知道未來我們終究還是會分開的,對吧。
你也知道總是會有個人,在未來扮演你的角色。
但是思丞,你知道你永遠都無法取代的,對吧。
-
他第二次求婚的時候,我答應了。
我想他很驚訝,因為這次他沒有單膝下跪,也沒有燈光美氣氛佳的排場。
只是在我們某個晚上的做愛之後,
我躺在他懷裡,然後他問我結婚好嘛。
我說了好,然後聽著他的心跳加速。
他應該是很難以置信的表情,可惜燈是關上的。
他跳下床去拿了戒指,
還忘記褲子沒穿就這樣套到我手上。
我只是緩緩的拔下,然後放入盒子裡,叫他躺回床上讓我好好枕著。
我們都沒有說話,一直到我說了句我不喜歡大排場。
我們沒有討論什麼婚宴日期,
也沒有說度蜜月該去哪裡,
又或者該要誰誰誰來婚禮。
我只是起身拿起他的身分證還有馬克筆,
在配偶欄上面寫下陳采琳三個字。
輕輕的吻了他的臉頰,然後就這樣入睡。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緒,因為他就像你一樣什麼都不會輕易說出口。
我就這樣睡著,在他的呼吸心跳下。
-
我告訴婉禛我要結婚的時候她愣在當下好久好久,久到都像是過了幾世紀。
她哭了出來,還是我抱著她安撫的。
我問了她要不要當伴娘,而她只問我你知不知道。
我低下頭時她就知道你一無所知,
而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問了你懇親會是什麼時候。
當我們一起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我想你應該有嚇到吧。
畢竟你們應該好久不見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怎麼了。
一直到你神色異常時我才起了身讓你們去處理,
同時也有點害怕你知道我要結婚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你有婉禎,應該還好。
我只記得我回來的時候婉禎的臉上還有淚痕,
而你表情平淡到不像是個人。
你的確是常常平淡的,只是你太平靜了。
你還是吃著你的麥當勞,嘴角還是掛著笑容,
但是我知道你心中的波瀾已經是滔天巨浪。
在送我們回去前你給了婉禎一個擁抱,但卻沒有給我。
我失落的揮手,然後坐上車。
看著窗外的風景,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說話的餘地。
我想你當下的表情一定是僵硬到不行吧。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我會答應勃劭就結婚吧。
也許是知道我們再走不出這個迴圈,
那我們一輩子都只能追著對方的背影跑著。
所以蓋了另外一個墳墓,
把那些多餘的,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那些情感,喪送在這裡。
-
我不知道你會多久看到這封信,因為你沒有說下次的休假。
自從上次你回來卻沒有跟我說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之間的相處已經被我打破,
當我選擇這麼做的時候我已經有了覺悟,
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寫了封信給你,
就算我們是雙胞胎但有些話我還是想對你說,原因應該是這樣吧。
難道我還會期待你在婚禮當下闖進來說:「妳不可以嫁給他!」這樣嘛?
不,那太不像你了,
你就是那種會坐的好好的,然後給我跟勃劭一個擁抱的那種人。
對,那就是你,
那個愛我的陳思丞,那個我愛的陳思丞。
你一定會,祝我幸福的對吧。
因為你太愛我了,太愛了。
琳」
-
我放信下,我知道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將這幾張紙摺好,然後放在書桌,接著轉頭看了一眼在旁邊睡覺的采琳。
音響的音樂已經停下,
而采琳側躺著,張開眼睛看著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已經醒來了。
「看完了?」她慵懶的說著。
「摁。」我點頭。
「你會祝福我嗎?」她說,但我陷入沉默。
我起身走到床邊,然後躺下,示意采琳躺在我的手臂上。
這感覺就像是最後一次做這件事情一樣,
但我們彼此都沒說破,只是靜靜的躺著。
我吻上她的唇,就像那些年那些日子,回憶浮現在我眼前。
從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男孩女孩,
到那個似懂非懂的年紀,
而最後,我們都長大了,發現原來懂事後就少了太多太多當年的純真美好。
「你愛我嗎?」采琳問。
「愛。」
我的唇再度貼上她的唇,雙手在她身體上游移著。
這時候不需要太多語言,只需要身體上的配合。
她沒有抗拒,反而更用力的吻著我。
我們激烈的喘息著,讓身體更加的努力擺動。
在脫下她衣服時她遲疑了一下,接著她也脫下我的衣服。
我是有猶豫了一下但是我沒有猶豫太久,
就像是人生最後一次機會一樣,
我不想失去擁有采琳的機會。
在我進入她身體時她的眼淚就這樣流下,
我也不懂,為甚麼這樣的狀態下居然是感傷大於了歡愉。
我們彼此相擁,卻沒有人有動作。
「給我,全部的你。」直到采琳說了這句話,我們才再次的有所動作。
那是數不清的吻,數不清的擺動,和無以計量的情感。
一直到最後我還是捨不得離開采琳。
我們相擁著,一直到睡著。
我不知道這些年的糾結會不會就此放下,
也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就像是北上南下的火車,
但我還是在她耳邊輕輕的耳語,
「祝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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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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