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心的替好友們感到開心。
雖然在她準備好陪她們跟失戀長期抗戰後,
姊妹淘們卻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度死會讓她有些無語。
那時候她還想著是不是她宣揚單身真好的磁場真的太強大了,
才害得閨密們相繼失戀。
想起來真傻哪。
結果最後,還是只有她仍是一個人。
但幸福了就好,沒什麼比身邊的人都快樂更重要。
想到她們幸福洋溢的模樣,儘管她的世界仍灰濛濛的,
她仍忍不住跟著揚起嘴角傻笑。
她突地站起身來走到電視櫃前,打開小冰箱取出冰涼的啤酒然後坐回雙人沙發上。
盤著雙腿用力拉開拉環。
「單身萬歲!」她高舉鋁罐對著空氣宣示,然後仰頭喝下大口啤酒。
發出誇張的慨歎,用手背抹了抹嘴巴,
苦澀隨著令人皺眉的酒精後勁在口腔擴散,
她頹然的放下酒罐。
總是這樣。
總是直著背脊挺著胸膛驕傲一個人的美好,
孤單卻在空氣中偷偷發酵。
儘管房間裡是淡淡的玫瑰薰香,
苦澀的後勁淺淺的卻的揮之不去。
望著電視裡自己的倒影,
髮箍盤起了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玳瑁色的大圓框眼鏡,
即使穿著高中的運動短褲也無法讓她穿回青春的時光。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像極小時候愛看的魚干女又怎樣,
那時候她總看得哈哈大笑,卻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這副模樣。
明明她有極度旺盛的少女心,
過去也渴望愛情渴望婚姻家庭,
只是因為受過幾次傷就變成風乾的魚,
老了搞不好還是自己獨自喝酒呢。
雖然不至於幼稚地在情人節喊著去死去死,
對於戀愛卻是毫無波瀾的。
聽著姊妹滔們那些與她過去戀愛史極度重疊的甜蜜,
她能感受到那令人喜孜孜的粉紅泡泡,
偶爾也會冒出渴望有個人依靠的念頭,
可是這些薄弱少女心總迅速湮滅在覺醒的理智之下。
想起在一起的束縛與可能的猜疑,
就令人渾身不自在的瞬間放棄所有脫離單身的可能性。
尤其聽到那些跟她的過去簡直如出一轍的情節,
她也不好意思潑上大桶冷水說:
「嘿拜託,全天下男人彷彿都有同一套台詞劇本,
那些話我都聽過,最後還不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她只能微笑以對,祝福她們幸福就好。
經歷過失戀的浩劫重生,
她深深體認到自己只要有朋友就好。
結束上一段感情之後她不再活得漫無目的。
時間允許,假日她都三五好友膩在一起,
看場電影愜意吃個鬆餅,
人擠人的夜市交換滷味炸雞,
或者哪都不去就只坐在某人家的客廳,
讓冰鎮過的酒精沁涼他們的夜。
但扣掉那些歡樂得像是夏日祭典的時光,
她還是必須一個人面對這世界。
明明喜歡熱鬧的她卻理所當然地習慣一個人。
下了班一個人吃飯,
塞了耳機換上跑鞋在操場上踏出汗水淋漓的圈,
回家舒服的洗個澡,
枕在沒有雙人需求的單人床上,
一個人的夢鄉甜美得舒適溫暖得恰好。
朋友沒空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找間很棒的餐廳吃飯再看場電影,
雖然買票的時候被詢問兩個人嗎總否決得有些難為情。
要不是有點貴她還真的想一個人去唱KTV呢,一定超級過癮。
一個人真的沒有什麼不好哇。
只是偶爾的寂寞在夜裡就像蚊子嗡嗡叫,
打又打不到趕也趕不跑。
也許是奮戰了一整天的Blue Monday才覺得特別累,
她嘆了口氣打開電視,決定讓遙控器趕走她的煩躁。
熟悉的片頭是陪著她長大的節目康熙來了,
小時候她喜歡小S的嘴賤,長大了她欣賞蔡康永的勇敢,
前陣子的妖怪論也讓她潸然淚下,
更多真正的妖怪都藏在人皮底下啊,
那些橫行的野獸們被包庇著張牙舞爪,
誰又看見了那些暗夜裡受傷的真心呢?
她嘆了口氣,將注意力放在今天的主題。
很快地螢幕裡的青春肉體們讓她再也移不開目光。
宣傳電影我的少女時代的劇組演員們她一個個都認得,
那個讓她燃起熊熊少女心的王大陸帥得沒天理,
直播上人來瘋得李玉璽也讓她久未奔放的心花朵朵開。
她聽著演員們一來一往閒聊,
又想起那觸動她心扉的電影情節。
她記得那時電影結束,
同行的朋友一個都沒掉淚,只是不斷對她投以鄙視的眼光。
「太誇張了。」朋友白眼,卻貼心的拿出衛生紙遞給她。
她糗得猛力擤去鼻涕擦乾眼淚。
實際上她只是哭點很低很低。
電影裡任何一段青春的戀愛或插曲她都沒經歷過,
說要有共鳴是假的,
她頂多就是不起眼到可以跟主角比擬。
學生時代浪漫的愛情啊,
她連一雨滴的養分都沒滋養到。
但她還是哭得唏哩嘩啦,
像親身經歷了那場青春的雨。
她很喜歡那細心營造出來的少女時代,
淡粉色的溫暖陽光帶點像是青草雨滴的酸澀,
跟她過去的平板枯燥截然不同。
她十分羨慕戲裡的林真心,
也慨歎現在的自己零真心。
除了輸送血液的心跳,
她許久未曾再為誰怦然心動,
這並不糟,也沒有不好。
她把這樣的轉變歸類為長大的一環,
她關掉電視,開始細數這些枝微末節。
她有些記不得這些改變是從何開始的,
不能跟朋友相聚的日子她最大消遣就是逛逛淘寶逛逛ES板,
收到了幾日前成功標到的日貨連線的包裹,
貼心的賣家還給了許多小零食就讓她開心到心花怒放。
衣櫃裡的條紋上衣、樣式相仿的吊帶裙開始被襯衫雪紡紗取代,
最喜歡的a la sha、特別是有尾巴耳朵的那些都不穿了,
飄逸的白色上衣紮進了深藍色窄裙裡,
腳上踩黑色高跟而不是過去髒髒灰灰的白色帆布鞋。
化妝包裡還是SOFINA,只是除了好用的防曬乳還多了遮瑕膏跟粉底液。
腮紅是戀愛魔鏡的,讓她就算單身也有戀愛般的好氣色。
眼尾勾勒的眼線讓她看起來成熟嬌媚,
時下女孩都有的眉毛她畫得得心應手,
鮮明的唇膏讓她氣勢增添。
她不再像青春期一樣時時刻刻在意別人的眼光,
現在的她只為自己妝點得閃閃發亮。
齊瀏海的鮑伯頭也讓時間蓄成一頭淺褐大波浪,
像每個美麗女孩都有的那樣,多了時間跟金錢細心保養,
看上去更加亮麗動人了,
實際上,只有髮絲跟潤髮乳在指縫之間糾纏時,
她才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早就跟頭髮一樣,
受到許多外力影響而變質了。
過去她總閃閃發亮的她雙眸失去了光,
心底那珍藏快樂的珠寶盒蒙上層層灰。
她灰濛濛的在呼吸在微笑在勉強地應對這世界。
一份安逸而乏味的工作,
為了維持身材而嚴加控管的飲食搭配規律的運動,
對熱量對金錢斤斤計較讓生活像是被套上了公式,
數字增增減減的循環就叫作新的一天。
她看著鏡子裡有些陌生的自己。
心想這是不就叫做長大?
說長大其實也是條模糊的界線,
總之是循訊漸進的,
時間的浪潮將她一步一步往前推,
平緩卻殘忍地弭平消磨了熱情、沖刷堆疊了愁緒,
最終讓她變成鏡子裡那個跟以往樣貌相似、
卻又完全迥異的人。
她不是個認真上進的人,
卻總有些想念只要翻完一頁又一頁、看完一行又一行重點,
就能筋疲力盡倒頭大睡的日子,
醒來換上制服買份好吃的早餐繼續跟參考書奮鬥,
三五好友們下了課勾著手上廁所,
整天都有笑聲陪伴的日子已然成為遙遠的歷史。
──明明那時候的努力只是為了擺脫這樣的生活,
如果她知道在奮鬥過後還是無止盡的奮鬥,
當時的她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了無生氣?
現在的她總是一個人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字,
鍵盤飛快的打著字,
結束長達九小時為了生存的努力,
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回到不是家的家。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沒有人在等待她。
許是太過喪氣,她忍不住點進星座板尋求一點指引。
「眼淚可以洗滌、而海洋可以淨化心靈,不妨到海邊走走散心吧。」
──於是她腦海裡浮現一望無際的洋,
海天一線,將她的快樂不快樂分成兩邊,
深邃無邊的海是她的憂愁,而虛無的天際是她的快樂在逞強。
該去走走了,她這麼告訴自己,再努力幾天,就可以把所有的不愉快餵給海洋。
那個禮拜的假日她先是睡到自然醒,坐在名為慢慢的咖啡廳裡悠閒享用早午餐。
店內恬靜的氛圍讓她就算一個人也自在萬分。
翻著奈良美智跟吉本巴奈奈還有東野圭吾,
直到落地窗邊的陽光開始回家,
街景的色調不再過度明亮,
她才揹起包包準備自己的逃亡。
站在車上搖搖晃晃,心中有底的遙遠路程讓她有些心煩。
她還記得上次來,身邊有朋友陪伴,那種踏實的感覺像回到過去,
像是讓人期待的校外教學、像是讓人不捨結束的畢業旅行。
她貼在在窗邊,瞥見露出一角的海平線,興奮得肩都聳了起來。
「怎麼不把妳強大的少女心分一點給我?」
朋友坐在她身旁調侃,
她笑了笑吐著舌沒有回話。
也是哦,都多大年紀了還總像個少女。
包包裡裝著Craftholic化妝包、三眼怪的鑰匙圈、WPC的傘──
要價不斐,傘面卻小得讓一場不大的雨就濕了她整身。
朋友嘲諷的笑著便利商店買來的都強過她那把弱不禁風的傘。
「可愛嘛。」她懊惱地咬了咬唇。
朋友也早對她這樣不實際的個性見怪不怪。
零錢包還是懶熊圖樣的,背面有立體的尾巴,
她偶爾會搓揉著那毛茸茸的突起,莫名地感到紓壓。
她一路期待著,一到達目的地就像脫籠而出的野兔蹦跳向沙灘。
她迫不急待脫下了鞋,
像個孩子踩進海裡,
浪花誇張的濺起濕了她的藏藍百褶裙。
她停下抓著裙襬望著海平線發楞。
她其實麼也沒多想,也許是陰鬱的天氣集結太多愁緒,
烏雲跟著飄進她的心底,籠罩著她卻下不了雨。
她只是楞楞站在冰涼的水裡,
任浪花拍打雙膝,
望著波滔堆疊而起,緩緩向她伸爪而來。
水製的花在她腿間散成細碎泡沫,
引領在前的雪白再次平緩成帶青綠色的海。
只有遠方是深邃的,是她印象中海洋的藍。
海風像薄膜隔絕了周遭的嬉鬧喧囂,
她就這樣靜靜佇立,
聆聽眺望還有呼吸海洋。
偶爾回過頭,
就看見好友們在坐在岸邊拿著相機對準她。
她燦爛一笑,替灰色的天補上陽光。
這次卻只剩她一個人,
工作的現實都讓他們的距離更加遙遠了一些,
就像她討厭一個人,最終還是得習慣。
公車上雖然摩肩擦踵,
身旁卻不再站著讓她充滿安全感的身影。
她望著窗外,假裝神情自在。
下了車小心翼翼穿越馬路,
越過石牆緩緩踩著階梯緩緩接近她夢寐的海洋。
可是來得太晚了。
天色暗得她看不見岸與海的界線。
她一個人踩在沙上,腳步極緩。
還沒沾上海水,
前方躺著花色像是米格魯的大狗兒奪去她的目光,
她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然後蹲下身試探性地伸出手。
狗兒友善的搖起尾巴,主動地湊向她。
她興奮得聳起肩,毫不客氣的撫摸著溫馴可愛的傢伙。
「嘿,你有人養呢。」她望著他頸肩的紅色項圈。
「你的主人在哪呢?你晚上會回家嗎?」她抬頭望著四周,四下無人。
「你很喜歡這裡嗎?」狗兒懶洋洋的枕在沙上,慵懶得像是牠擁有這片廣闊的岸。
她看著他舒適的樣子,突然紅了眼眶。
看起來孤單的岸上綿延著畫不出交界的海洋,
他卻自適的可以。
「是因為你在海邊長大嗎?」她摸著他柔軟的毛,突然的泣不成聲。
她只是想知道,
要怎麼在這樣的飄泊擁有這樣的泰然自若。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假裝自己很好,
卻發現一個人要維持快樂好難、好難。
「你離開過這片海嗎?你去過都市嗎?」
濃厚的鼻音讓她像極了迷失在茫茫人海中的無助孩子。
「都市很熱鬧哦。可是比這裡還寂寞一點。」
太寂寞了,
讓她一個人走進這樣的寂寥,
才發現還比原本的自己溫暖一些。
「他叫咕拎喔。」
突如其來的男聲讓她驚慌站起身來,
慌亂抹去眼淚轉過身。
男子的身影被墨黑的天色緊擁,
她只聽得見潮水,看不清眼前。
腳邊的咕拎站了起來奔向男子。
是主人吧。她心想。
她看得見男子緩步走向她。
她屏著呼吸,努力不要失禮的後退。
「很晚了。妳一個女孩子不怕嗎?」
她下意識搖搖頭,心想這個陌生人還比較令人害怕。
男子看出她的緊繃,聳聳肩露出溫和的笑。「我只是來帶咕拎回家的。」
「咕拎走吧。」男子轉過身準備離去,突地又停下腳步回過頭:
「要踩水的話小心,退潮了。開個手電筒也好。」
她楞楞點點頭看著一人一狗離去,
她才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小圈的光指引著她的方向,她緩步踏向前,直到浪花淹上她的腳背,
冰涼的觸感她心猛然一跳。
感受到海流在她腳邊輕輕拉扯,
下陷的泥沙讓她重心偏移,
她再也忍不住抽起腳掌往後退了幾步。
於是黑暗的爪只能輕撫過她的腳邊,。
她順了順呼吸,
抬頭凝望這一片彷彿隨時都能將人吞噬的寂靜墨黑。
她有想哭的情緒,試著想把所有心裡的黏稠宣洩海裡。
她明白這樣淺的岸邊不會有魚,
卻在此時此刻想起那些早已不屬於她的魚。
除了今日運勢她不太迷信星座,真的。
她只在垂頭喪氣的時候打開Daily Horoscope,
那些用文字建構的明亮指引能為她捎來一些好心情。
至於用十二星座將人歸類,
她覺得太籠統了,
億萬種人,卻只有十二個區域,怎麼想都荒謬。
即使這樣告訴自己──她還是偷偷存在十二分之一的偏見。
游進她生命的第一隻雙魚,
沒讓她懂得愛情,
只體驗了第一次痛得多刻骨銘心。
在那之前她還乾淨得像張白紙,
期待有人用真心替她寫下綺麗的故事。
她仍然記得那一夜,
眼前也像現下一片深沉的黑。
男人是狂傲的浪,空氣裡只剩下他情慾的潮。
最後她的眼淚隨著天光微微灑進,
乾涸在陌生的空間裡。
──ONS?也許對男人來說是。
對她卻是將第一次獻給心愛的人。
儘管,
他們在做愛的時候她才徹底明白,
男人對她一點她奢求的多餘感情都沒有。
多年後她想起自己的第一次給了這樣的男人,
發洩情慾後傳來一句對不起再避不見面的男人,
心中的波動只推來淺淺的浪潮,連她的嘴角都沒起伏表示情緒。
釋懷了嗎?也許吧。
畢竟後來那個同樣星座的人,才讓她徹底見識了雙魚的可怕。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住在糖果屋裡的公主,
伸手所及都是夢幻的糖蜜。
後來,她也忘記怎麼開始循環的。
先是她發現了他見者有分的甜言蜜語然後爭執,
最後永無止境的謊構成他們的故事。
她不曉得當時怎能這樣愛他,
──比謊言還要虛假的人,
她卻用真心去賭一個微小的奇蹟。
也許每個女孩都是這樣?
天真地以為用盡全力就能當誰的唯一。
直到傷痕累累被迫離去,
才明所謂的唯一卻只存在對方心底
──除了他們自己,他們心中沒有別人的身影。
再後來,同樣的故事情節在好友身上一再上演。
如出一轍的台詞跟情節,
讓她的惡夢在白天也清晰可見,
讓她癒合的傷口又在淌血。
朋友哭,她就跟著掉淚,彷彿是自己又被傷到痛徹心扉。
「雙魚都碰不得的。」這是她最後的安慰。
──被傷過太多次了,
她知道不要以偏概全,卻免不了的害怕那十二分之一的機會。
也是從那之後,她除了害怕,也不敢再期待誰。
於是孤零零的乘著時間的船,
隨波逐流到了現在。
她有越趨成熟的裝扮,
可是面對波濤洶湧她還是不夠堅強,
獨自航行的孤寂就是她多年來的收藏。
漸強的海風揚起了沙打在身上,
清晰的刺痛感讓她回過神來。
該回家了,
明天還要上班呢。
離開了這裡,
她又是那個必須假裝一切都很好的自己。
想到這她怎麼樣也開心不起來,
短短的路程她走得像是無止盡。
越過隔離現實的矮牆,
她在路肩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那隻花色均勻的大狗抬眼看見她便搖著尾巴走近,
無害的模樣像是燈塔點亮了她的幽暗。
這隻看似充滿靈性的狗兒跟在她腳邊她亦步亦趨,
就像在護送她一樣。
林臻茵忍不住微笑著。
街上只剩下幽微燈光與疾行而過的車輛,
有這隻憨厚的狗兒陪著,
她站在無人的車站下也不再害怕。
沒多久她聽見腳步聲,
抬眼便看見男人正大步跑向她。
「咕拎!」男人一站定便蹲下身抱著大狗,大狗也親暱的舔著主人。
燈光下她才看清剛剛好心提醒她的男子的模樣,
黝黑的皮膚配上一口白牙,好看的雙眼皮跟濃眉笑起來卻顯得無害。
跟他的狗很像。
而男人心急的模樣讓她有些心虛,像她誘拐了他的小孩。
「呃……抱歉。」
她下意識的道歉,儘管她做的只是走在自己的路上。
男人彷彿此刻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啊,看海的小姐!」
不曉得是他笑咪咪的樣子還是口中的稱謂讓她傻了眼,
她呆愣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什麼看海的小姐啊,聽起來很像民國六零年代會流行的小說。
──那年代的小姐應該穿高腰的連身花裙,
及腰的長直髮綁上好看的髮帶,
由情郎牽著坐在海邊看海。
不,可他們看的不是海,是決定攜手共度的未來。
現在呀,哪有什麼看海的小姐,
只有被海吞噬的傻女孩。
「小姐,公車要來了。」
男人伸手在她發楞的眼前揮了揮,
她回過神來尷尬笑了笑,點頭稱謝。
「有機會早點來,傍晚的白沙灣更美哦!」
轉身離去前男人又留下貼心提醒,
她的謝謝卻來不及傳遞。
她悵然地坐上公車,
空蕩的座位是她的心情寫照,
孤單寂寥。
早上六點半,她準時出現在特別的黑色屋簷下。
她喜歡在憂鬱的星期一早晨起個大早,
坐在她喜歡的小店裡悠哉享受早餐,
好讓她的一周可以開始得燦爛一點。
咬著她最喜歡的地瓜先生總匯三明治,
冰涼的鮮奶茶稍稍提振了精神,
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鼓起的雙頰在她視線落在門口時停下動作,
她雙眼瞪大。
「看海的小姐!」男人燦爛的笑容加上大動作的揮揚手臂,
讓她不住倒抽一口氣。
如果說這叫緣分,那她還真覺得上天真會捉弄人。
她加快咀嚼動作吞下嘴裡的食物,
看著男人慢慢走近她,尷尬地揚起笑容。「嗨」
「好巧,又見面了耶。」男人笑嘻嘻的,帶著完全不屬於這藍色星期一的陽光氣息。
「對啊真……巧。」她點點頭說得不情不願。
環顧四周,空位還很多,但這男人一副就是中意她眼前的空位。
男子笑著瞇起眼:「介意我坐這嗎?」
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自然也沒勇氣拒絕。
她點點頭,男人一屁股坐下。
「怎麼這麼早?」
「要上班。」她緊緊抓著三明治忐忑回應。
怎麼辦呢這男人是想跟她閒聊嗎?
可是她只想好好的吃早餐,
而且她好久沒跟陌生的異性談話,不喜歡不習慣也不想要。
啊啊啊好煩。
「妳也在附近上班嗎?」
聽到也字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偷偷皺了皺眉頭。
「嗯對。」
她瞪著手裡的三明治,猶豫該繼續大口品嘗還是等男人的問句完結。
「先生您的餐點好囉。」櫃台傳來了招呼,男人從容站起身。
幸好,看這送餐速度肯定是他先打過電話點餐。她瞬間鬆了口氣。
「那我先走囉。祝妳有個美好的一天。」
他微笑的樣子過於耀眼,跟那天墨黑的海截然不同。
儘管這樣也不能改變他打擾了她的事實。
「謝謝,你也是。」她客氣回應,卻在男人轉身之後做了個鬼臉。
什麼嘛,害她呼吸不順心情不佳的。
她用力吞掉最後一口早餐,
抓起包包嘆了口氣準備迎接今天的挑戰。
雖說一份美好的早餐可以提供她滿滿的能量,
這些能量卻總在上工沒多久瞬間歸零。
──她太討厭她的主管了。
討厭他話語裡過分的關心、討厭他眼神裡過分溫柔。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也不是愛裝傻的笨蛋,所以當她察覺主管對她多餘的意圖時,
她反感到了極致。
當她皺眉抱怨起這件事時,朋友第一個反應卻是:「帥嗎?」
「人模人樣的。」她老實回答。
「那就考慮看看啊妳都單身這麼久了,哪裡不好?
妳不是很想早點結婚嗎?對方又是大叔欸!時間點都剛好。」
「才不好!」她激動吶喊。「我不想談戀愛了。」
「幹嘛一朝遇到爛雞雞十年怕男人啊?」朋友毫不留情調侃。
她才意識到,這些年來她並不是真的沒有追求者,
而是都在第一時間被她阻絕在外,連篩選都不用,
她的心早已密不透風。
現在這個主管是她不得不的妥協。
她想過要換工作,
卻害怕離開自己的舒適圈、也害怕自己心底永遠不確定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只好這樣,對主管公事以外的言談背地裡翻著白眼。
終於下了班,
她決定吃點美食慰勞自己的不開心。
晚餐就吃總是讓她覺得幸福萬分的幸福屋吧!
當她拖著疲累的身軀踏進裝潢簡樸的小店裡,
高朋滿座的盛況又瞬間讓她心情盪到谷底。
肚子超級餓,可是她不喜歡在房間裡吃東西,現在也想不到要吃什麼,
而且她最討厭莫名的變因讓她必須背叛自己的胃。
怎麼辦哪好煩。
正當她嘆了口氣打算轉身之際,
眼角卻瞥見熟悉的身影,
在她拔腿就跑以前他們相交的視線讓她更加懊惱。
男人笑咪咪的招手,像隻招財貓。不,根本是催魂使者。
她卻還是不爭氣的移動步伐坐到男人面前的空位。
「不介意我坐這吧?」她學他的台詞,表情卻是天差地別的冷漠。
男子絲毫不介意的點點頭,「看海的小姐我們真是好有緣耶。」
她頭都沒抬地敷衍回應:「對啊。」
走到櫃檯點完餐坐回位子上,才意識到男人完全停下進食動作,擺明就是在等待她。
「你先吃啊,可以假裝我不存在沒關係。」
她心底真正想的是:怎麼不趕快吃完好讓她一個人獨佔這張桌子。
「小姐妳真愛說笑耶,妳就坐在我面前怎麼可能假裝不存在。」
他認真的皺起眉來。
如此認真的回應讓她無語,看他擺放整齊的碗筷她也不想再多說服他幾句。
「對了,不要再叫我什麼看海的小姐了。」
偏偏他每次都在人多的地方喊她,超丟人。她自動地報上姓名:
「我叫林臻茵。」
「我叫汪洋。」
「蛤?」她以為自己聽錯。
「大海的那個汪洋啊。」男人笑嘻嘻的重複確認。
「……取得還真好。」住海邊的汪洋!
「改過啦。」
也許是錯覺,她總覺得汪洋眼底的光瞬間歛去,她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豬排烏龍麵。」幸好服務生再一次的解救了她的窘況。
用餐氣氛也不若她想像中尷尬,比如說聊到他的狗時,
林臻茵完全忘記對方只是個陌生人,不斷探問著關於那隻狗兒的細節。
這隻狗大大增添了她對陌生人的好感,
一直以來她對貓狗都毫無招架之力。
汪洋對她似乎也有問不完的好奇,
她就在吞下食物的空檔客氣回應。
偶爾也回問他的。
比如說在她回答完自己是水瓶以後。「那你呢?」
「雙魚啊。我是海裡游的魚哦!」
汪洋兀字笑得開心,絲毫沒有察覺林臻茵的臉色變化像太陽瞬間掉進海底。
「噢。」
咬著Q彈的麵條,林臻茵卸下的心房再度築起。
她放下筷子突地站起身來,「我先走了。」
「咦怎麼了妳不舒服嗎?妳連一半都還沒吃完耶!」汪洋著急地跟著站起身來。
林臻茵只是像失去理智地往外走。
什麼嘛,為什麼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全是這樣。
她最討厭雙魚座了,最討厭。
她走得氣憤,絲毫不想承認自己的怒意竟帶點失落。
她問起他的狗時他神色那樣寬容,讓她以為他是個好人,
他們聊著白沙灣的景聊著他跟他的狗的從容生活,讓她甚至羨慕起汪洋的生活。
而愛狗的人通常都是好人,她一直這麼覺得,
所以她一度以為也許他們可以當朋友,
反正以他們碰面的頻率在在證明他們的所好太過重疊,
她一開始的抗拒也全在出現朋友這念頭時時漸漸鬆懈。
她討厭異性──可她需要朋友。
現在可好。
她討厭連朋友都謊話連篇的雙魚,
所以汪洋的出現只會是曇花一現,
連再見都沒說,她只急著逃離。
也許是走得過快過猛,高跟鞋讓她踉蹌,
跌倒的瞬間卻有人牢牢穩住她。
她驚愕的回過頭,是汪洋。
偶像劇一般的情節,
林臻茵卻用鄉土式壞女人的神情回應:「走開!不要碰我。」
她氣惱的甩開汪洋,連她最在意的基本禮貌都忘卻。
倔強扭過頭繼續她的步伐,氣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她氣自己落在汪洋懷裡時,心跳幾乎失速。
她氣自己為什麼要失落,失落他是雙魚座。
是不是太寂寞,讓她對這陌生男子產生這麼多莫名的情愫。
她的步伐在下一瞬被高大的身影擋下,
她驚愕抬起頭,
是汪洋站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幹嘛?」她兇惡回應。
「要不要去看海?」汪洋只是笑笑的,神情寬容的像一片海。
當她跟汪洋還有咕拎一起坐在岸邊時她還是覺得不真實。
她竟然就這樣上了見面不到三次甚至說不上熟的男子的車,
接過他遞過來的老皮安全帽時她甚至笑了出來。
然後這樣毫無防備地跟著他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坐在這裡看海,看著看著,不開心的也沒什麼了。」
汪洋望著遠方,夜色讓他的臉孔變得灰濛,話語裡的溫柔堅定卻是清晰。
林臻茵沒再說話,
拿起在路上厚顏要求進便利商店買來的水果酒大口飲下。
濃度不高不低的,
但這時候的氛圍搭配任何酒精都是完美。
甜甜的香氣在嘴間蔓延,心中苦澀卻跟著擴散。
她強忍已久的寂寞似乎在碰到汪洋時全數爆發。
她一點都不想承認。
汪洋對她笑的時候她心臟怦怦跳的。
汪洋關心她的時候她不會想對她翻白眼。
所以他不該是雙魚座,不該。
至少她希望過他們可以當朋友。
不過幾次面甚至短短的談話,
她就覺得汪洋是個好人。
可是過去也是這樣,
她以為是好人的雙魚全數背叛了她。
最後他們之間只剩下海風與浪潮聲,
靜默像眼前的黑海無邊無盡。
林臻茵抬眼偷偷打量著身邊的人,
汪洋跟咕拎那樣屬於海的從容讓她羨慕不已。
她只能咕嚕咕嚕灌著酒,直到雙頰發熱腦袋發脹。
她糾結的情緒正在沸騰。
也許是身旁的人像是可以信任的海,她再也忍不住任性大肆宣洩。
「為什麼?為什麼真心這麼難?
為什麼我這麼努力用真心對待別人,得到的卻都是傷害?」
理智上她知道不是這樣,這世上還是有很多用真心對她的好人,
可她永遠都忘不掉那些踐踏過她真心的人,讓她的心這麼多年寸草不生。
「不要害怕。」汪洋的嗓音溫柔,
「真心會被看見的,等待是值得的。會遇到珍惜妳的人的,所以不要害怕,好嗎?」
林臻茵分不清楚是酒精還是寂寞作祟,海很安靜,腦袋卻轟隆隆的。
「那你會保護我嗎?」
當她脫口而出這樣極度曖昧的話語,
再濃濁的渾沌也清醒了。
林臻茵的心跳失速,看著一臉驚訝的汪洋,羞恥像小行星在腦海裡爆炸。
林臻茵站起身來拔腿就跑,像她每次看見汪洋就想做的那樣。
太晚了。她應該早點逃跑的。太晚了。
眼淚模糊視線,她慌亂的腳步陷在沙裡,
下一秒她的臉像咕拎一樣貼在沙上,
可她一點咕拎的自適都沒有。
她哭到無力,
任眼淚風沙讓她的狼狽更加狼狽,讓她寧願自己就這樣被時間風化。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拉了起來,讓她坐直了身軀。
是神色擔憂的汪洋。
如果她曾經渴望海洋,渴望海風浪潮淨化她的傷,
現在的她就有多討厭這總是一臉寬容的汪洋。
讓她產生了太多不該有的錯覺,讓她的狼狽無處可逃。
意外地,
汪洋伸手抹去她的眼淚,
沾黏在上的細沙刮痛了她的臉頰,她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會保護妳,所以不要害怕。」
汪洋笑著,像從海平面緩緩升起的太陽,溫煦的光照耀了她。
她知道事情不該這樣發展。
至少順序錯誤得離譜。
她清醒地枕在床上數汪洋的均勻呼吸。
他神色柔和的臉龐像天使一樣,
精壯的肌肉線條在曬得均勻的膚色襯托下讓人紅了雙頰。
她知道不該,卻捨不得他的溫熱胸膛。
她不是有過多生理需求的女孩,
卻在經過昨天熾熱的一夜覺得空虛被填滿,
那是從汪洋身上得到的溫度溫暖了她的心房。
當他溫柔的吻落下,她幾乎難耐呻吟。
久未任人觸碰的身軀,全讓汪洋的指輕鬆勾引。
她癢得蜷起身子窩在他懷裡,
情慾卻止不住在交織的體溫間渲染。
他的吻輕柔而綿密,讓她不自覺溫柔回應。
指腹摩娑讓她迸出細碎呻吟,
濕潤的甬道掩飾不住她壓抑的情慾。
當他進入她的時候,她幾乎掉下眼淚。
──她知道不該這樣,
她跟寂寞頑強抵這麼久,
卻這麼輕易讓自己淪陷在這片汪洋。
但是如果這片海一樣會吞噬她──那就吞噬吧,
她寧願這樣,
此時此刻的她只是想要擁有能夠依靠的溫暖胸膛。
清晨微微的光從他敞開的窗大肆踩了進來,
汪洋睜開眼就看見林臻茵浮腫的雙眼盯著他。
在她慌張別過頭的一瞬,汪洋已經吻上她的唇。
「不要害怕。」
林臻茵點點頭,感受到他的體溫再度貼上自己的,裸露在外的冰涼肌膚瞬間再度熱燙。
她閉上眼,緊張卻又有些期待他的下一步。
然後汪洋放開她。
她瞪大雙眼。
汪洋為她的反應失笑,「傻瓜,妳還要上班。」
然後汪洋起身離開床舖,套上棉質四角褲掩去讓林臻茵臉紅心跳的景。
再回到林臻茵眼前,手上是她昨夜被海水細沙踏過的衣服。
現在是乾淨的。
她詫異的說不出話來。
「洗過烘乾了。妳先穿上,看要先載妳回家換衣服,還是妳想直接去上班?」
汪洋貼心的讓她完全無法招架。
「沒關係,我直接去上班吧。謝謝你。」她也貼心地不想要太麻煩他。
她道謝的語氣平淡,心底卻是無比翻騰。
會不會離開了這裡,就像離開了結界,
而汪洋的溫柔範圍有限。
像她遇過的一樣──
「下班一起吃晚餐?我去接妳?」
汪洋下一秒的問句是平緩卻堅定的力量,消弭了她翻騰的浪潮。
林臻茵笑著點點頭。
他們一起吃過早餐,
汪洋送她去上班然後才回自己公司。
他們的工作地點的確不遠,至少近得這樣的接送林臻茵不至於覺得過意不去。
整天上班林臻茵都止不住嘴角上揚,
儘管好吃的早餐有功,最大功臣還是那個一想到就讓她心臟怦怦跳的汪洋。
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為誰心動,更何況是她最害怕的對象。
可是──屬於海洋的,那就洶湧吧。
與其平淡到讓人惆悵發慌,還不如轟轟烈烈的去受傷。
令人討厭的主管又晃到她眼前:「妳昨天沒回家?」
她忍著沒有翻白眼。他過度的關心讓她感到不適。「是。」
「為什麼?」
「不在工作範疇內的問題我應該不需要回答。」
也許是從汪洋那得到力量,她第一次勇敢地違抗上司。
看著主管悻悻然離去,林臻茵幾乎都要為自己的勇敢歡呼。
晚上一定要請汪洋吃飯好好感謝他!
「林臻茵,留下來加班把今天的帳處理完。」
當主管走過來面無表情捎來噩耗,
林臻茵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汪洋。
他們約好五點半他來接她一起吃飯,
可現在她卻突然的被要求加班。
最重要的是她才想起自己沒有汪洋的聯絡方式。
她焦躁的加快手邊的動作,無心多想主管的刁難。
當她跑出公司大門時已經超出約定時間太久。
她慌張的搜索著熟悉身影。
幸好一眼就看見汪洋坐在摩托車上用著手機。
她焦急的跑了過去。
「對不起讓你等這麼久……」她神色愧疚得幾乎眼淚都擰了出來。
「忙這麼久一定很餓吧,辛苦了。」汪洋只是笑著將安全帽遞給她,
再度用溫柔填滿她的心扉。
她坐在後座任風刮上她的臉頰,心裡暖暖的。
停紅燈的時候汪洋伸手探向她的,逼她雙手環在他的腰間。
汪洋笑著扳了扳後照鏡,只為看她的表情。
她羞得躲進他的背後。
他們吃著晚餐,氣氛從昨晚的戰戰兢兢直線上升成甜蜜。
她不敢去猜想這樣過度進展的轉變在汪洋眼裡是什麼模樣,
她只想用真心待他,無論他怎麼想。
從細節上就看得出汪洋是個溫柔的人,不只是對她。
對服務生總是客氣禮貌回應,吃完餐點會貼心地收拾桌面,
調皮撞上他的小孩,他會反射扶住對方,彎下腰。
「嘿有沒有怎樣呀?下次要小心點哦。」
然後揉揉對方的頭髮,那調皮的小鬼笑著尖叫逃跑,汪洋也只是溫柔笑著。
她喜歡他總是和氣待人,寬容的像一片真正的海洋。
離開了小吃店,汪洋有些猶豫的開頭:
「要不要跟我回家?我是說可以到白沙灣走走,如果妳沒事的話,我再送妳回家。」
「好啊。」
林臻茵思考幾秒就坐上他的後座,看著他的阿寶安全帽發笑。
「探險活寶!出發!」
林臻茵很難形容自己對汪洋的感覺。
說愛過於浮誇,他們畢竟相識不久、關係模糊。
可她就再次碰上這麼一個她奮不顧身的對象,
她害怕,卻更相信汪洋。
也許是他像這片海一樣無害,
也許是因為咕拎太有靈性可愛,
她相信他的主人也不壞。
她摸著估拎枕在她腿上的頭,夜光下看得出咕拎的鬍鬚都已經變白。
「咕拎年紀很大了耶。」
如果有一天估拎不在了──這個念頭竟讓林臻茵感到毛骨悚然。
「對啊。」汪洋伸過手摸著咕拎,
最後卻是將大掌貼在林臻茵手上,
海風也吹不散她發熱的雙頰,
但手上傳來的力量卻撫平了她擔心過多的憂傷。
「以前都是牠陪著我看海,現在有妳呢。真好。」
汪洋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林臻茵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出現對他來說應該就像突如其來掉在頭頂上的紅蘋果,
正常人不會想出什麼偉大的萬有引力,
也許只是輕聲咒罵。
而汪洋用他的方式將她輕輕捧起,輕咬一口,然後收進口袋珍藏。
「我會保護妳。」也許就這麼一句,讓林臻茵甘願雙手奉上她的真心。
這麼多年漂泊的孤寂總算可以靠岸,
而此時此刻的她只覺得自己幸運。
「呃對了。」林臻茵拿出手機。
「我剛才發現我們都沒有彼此的聯絡方式耶。」卻上過床,真的超級荒唐。
汪洋笑著也拿出手機,交換著連絡方式。
林臻茵收起手機,但汪洋的指頭還在鍵盤上移動。
「你在幹嘛?」林臻茵好奇的湊過去,看見汪洋在她名字前頭加上一串數字。
2.18?「那個數字代表什麼?」
「重要度啊。」
「所以你很討厭我囉?」她竟然感到受傷,她的數字低得可以。
「那應該是218吧哈哈。我媽似乎是2吧?」
她聽出他話語裡的告白,害羞得說不上話來。
為什麼呢?他們才認識多久,
為什麼汪洋願意把她擺在這麼重要的位子?她想不透,卻也感動。
「今天我媽會回來。」汪洋突然開口。
「呃,什麼意思?」林臻茵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她……
「我想讓她見妳。」汪洋堅定地看著她。「可以嗎?」
在她做出決定前她只想知道:「為什麼?」
「可能妳會覺得太快或者……我必須道歉我昨天沒忍住對妳的衝動。
我不會說對不起,因為那沒有意義。
唯一的辦法是讓妳知道我是認真的,並不是為了什麼肉體關係才帶妳來這裡。」
林臻茵的眼淚滴答流了出來。
她不懂汪洋怎能這樣溫柔,連昨天的荒唐都能攬在自己身上。
自己的身體自己負責,沒忍住衝動的人是她自己。
是她發了瘋地在汪洋好心帶她回家清理身體時,
主動地對他說:「抱我好不好?」
是她利用了他的溫柔,她知道他不會拒絕,
她只是一時太過脆弱需要一點溫暖。
後來的發展在她意料之外也不在。
她沒多想,她就是無可救藥的想依賴他。
這男人,卻打算用這種方式對她負責。
他不擔心她是個壞女孩嗎?
膚淺拜金懶散或者……都不擔心她有任何缺點嗎?
「咕拎喜歡的人都不壞。
我也喜歡妳率真的樣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樣很好。不必花心思猜。」
他細膩地補充讓她完全沒了抵抗力。
「好。」
她知道這樣荒唐,可是她也想見見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教養出像汪洋這樣好的人。
在見到汪洋的母親汪靜時,林臻茵對汪洋的信任又多了一些。
汪靜也是像海一般的女人,但不似汪洋那樣柔情萬分,
而是灑脫廣闊的海。
「你帶女朋友回來?」
在見到她的那一瞬,汪靜樂得從椅子上站直了身子,快步迎向走進家門的兩人。
汪洋笑著點點頭,
他那樣大方承認關係,
讓林臻茵一下失去思考能力。
她彎下腰拘謹的打招呼:「阿姨您好。抱歉打擾了。」
汪靜一把攬住林臻茵的手臂往沙發走。
「哪裡打擾,開心死了!會喝酒吧?陪阿姨一起喝!慶祝一下!」
林臻茵錯愕地抬頭向汪洋求救,汪洋無奈地笑著聳了聳肩。
「我去替妳們拿杯子。」
汪洋逕自走進廚房,拿出紅酒跟兩個高腳杯放在桌上,
然後坐在林臻茵身邊一把環住她。
「媽,她酒量不好,別讓她喝太多,她明天還要上班呢。」
汪靜爽朗的笑著。「兒子真是養大不中留耶,竟然在老媽面前只關心著另一個女人。」
林臻茵被這樣直率的談話逼紅了雙頰,她抓著裙襬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好喜歡這樣,喜歡汪靜的爽朗大方,汪洋笑起來的樣子跟他媽媽一樣暖。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她似乎稍稍能理解汪洋的寬容從何而來,
不只來自屋外的那片海,還有他身邊這個海一樣的女人。
而氣氛熱絡得彷彿他們已經是一家人,
心中浮現這樣的念頭時她才驚覺自己還是那個渴望家庭渴望婚姻的自己。
如果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一定很快樂吧。
不用一個人在小小的宿舍喝著啤酒,有人陪著吃飯看海。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有個人會保護她。夫復何求?
儘管汪洋竭盡所能阻卻汪靜在一再將酒斟滿她眼前的杯,
但林臻茵開心,也不忍拒絕汪靜的熱情。
在她不支倒地之際前,汪靜說著:
「唉唷要是我有這福氣有個像妳這樣的女兒就好囉。」她慨歎,將酒一飲而盡。
林臻茵憨笑著,「我也想要這樣的媽咪。」
下一秒就醉倒在汪洋懷裡。
汪洋扶住她,有些氣惱的看著汪靜。「不是說了嗎?」
汪靜一臉無辜。
「不關我的事,誰叫她這麼投我緣,你應該怪她吧。」
汪靜收起酒杯準備逃離,
「我幫你收,你帶她進去休息吧。不要對人家毛手毛腳唷,除非你準備好要養小孩。」
汪靜曖昧的眨了眨眼,汪洋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回敬。
汪洋一把抱起林臻茵走進房裡。
他有些氣惱自己的失算,他沒料到汪靜會這麼喜歡她,
值得開心的是輕易通過老媽這關,讓他心頭重擔卸下。
他讓林臻茵睡在自己的雙人床上,拿濕毛巾替她稍作擦拭。
「我會一直在這保護妳。」
他執起纖細柔夷溫柔落下輕吻,然後紳士地睡在一旁的沙發上。
汪洋擔心著林臻茵,醒得極早。
但酒精讓她醒得昏沉,直到逼近他的上班時間,他才不得不將她叫醒。
汪洋馬上送上熱茶給她。「對不起哦。還好嗎?很不舒服嗎?」
林臻茵接過杯子搖搖頭,乖乖喝著熱茶。「沒事的,只是睡了好沉的一覺。」
汪洋仍然擔憂,直到確定她的氣色不差,才起身拿起昨夜母親交給她的東西。
「這個……如果妳不嫌棄的話。」汪洋有些尷尬的捧著母親的衣物,
「我媽說這些衣服一定很適合妳。
這都是她年輕時代穿過的衣服。當然是清洗好的不要擔心。」
「哇謝謝!」
林臻茵接過那些看得出年代的衣服,雙眼發亮。她興奮地攤開審視,
材質剪裁都有屬於那年代的精緻韻味,很多是她從來不曾嘗試的花。
她拿了最上層的立領深藍色洋裝,搭配她的黑色高跟鞋才不那麼突兀。
舒服的洗了澡,換上十分合身的洋裝,她踏出浴室時那純淨的模樣讓汪洋看傻了眼。
「不好看嗎?」林臻茵誤解他的眼神感到有些受傷。
「不不,真的很適合妳,跟平常的妳很不一樣。」
平常的林臻茵看起來幹練又有妝點過後的疏離,
現在的她就只是個單純無害的小女孩。
彎起甜甜的笑,林臻茵開心地跑進汪洋懷裡。「幫我吹頭髮好不好?」
汪洋毫不猶豫的讓她坐在自己身前,細心溫柔地替她吹乾長髮。
林臻茵享受著這樣的時光,她喜歡這樣貼近被寵愛的感覺。
當他們踏出房門時汪靜已經準備好一桌早餐。
「老娘平常不下廚的,但為了留住我的未來媳婦,只好祭出這一桌了。」
汪靜爽朗笑著,看見自己過去喜愛的衣服在林臻茵身上又活了過來時,
對這女孩的好感倍增。
桌上琳瑯滿目的食物,西式的土司火腿歐姆蛋、中式稀飯配菜應有盡有,
數量之多根本不是他們三人解決得完。
汪洋皺起了眉。「煮太多了吧媽。」
「開心嘛,不小心就失手了。」
林臻茵笑了起來,由汪洋牽著享用她吃過最溫暖的一頓早餐。
他們進展得極快,從那之後卻跟一般情侶沒兩樣。
甚至比一般情侶還純情,
他們很多時候,只是坐在海邊看海,然後相擁而眠。
趁著休假,林臻茵把汪洋帶回家鄉,除了家人之外,也帶他見了自己的好友們。
不意外地家人十分喜歡這個談吐得體的男人。
姊妹們也都喜歡這個脾氣溫和的好好先生,
有了好友們的祝福認同,
她過去的陰鬱一掃而空。
她想起汪洋對她說的──
等待是值得的。
而她就這麼幸運等到這麼好的他。
有了汪洋的陪伴她才徹底意識到自己的習慣孤單都只是逞強。
她太喜歡有汪洋在的日子,從早到晚除了上班都充滿他的身影,卻一點也不感到膩。
還有可愛的咕拎跟偶爾在家的汪靜也都讓她的生活變得燦爛。
「我唷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拔到這麼大,現在他能賺錢了,
當然要好好敲他一筆遊山玩水啊。」
汪靜爽朗笑著,拉著行李箱揮手道別,這一走又是半個月。
實際上汪靜花的都是自己的錢,
後來從汪洋那聽說,汪靜一直在投資理財這方面非常得心應手,
他的薪水也都是交給汪靜處理的。
「不過以後就要麻煩妳了。」這番曖昧的話卻讓林臻茵紅了眼睛。
汪洋慌張的抱著她,氣惱自己怎麼說錯話又讓她掉了淚。
「你聽過Hebe的愛著愛著就永遠嗎?
有些人愛著愛著就變了,而誓言愛著愛著會忘記。」
汪洋緊緊握住林臻茵的手。
「我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只能讓時間去證明,可是我只要妳記得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妳。」
林臻茵點點頭,吻上了這個她用真心去相信的男人。
時間是回憶的軌跡,讓他們牽著手走過的身影遍布各地,
從巷子裡的咖啡廳、留下美麗合照的景點,
跨縣市的三天兩夜、離島的花火節跟美麗的海底浮潛。
太多太多回憶鋪成他們的相知相惜,
他甚至帶她去她最想去的迪士尼樂園,
讓特地騰空的行李箱滿足她未曾削減的少女心。
他寵她的方式就是這麼直接,只要讓她開心的,他都給。
他知道汪洋對她太好,而她只能盡她所能回應。
替他整理家務、為他煮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等心愛的人給她親暱一吻,而她的努力也就值得。
就像她腦海中的家一樣。
她永遠記得當他搬進他家時,汪洋說的第一句話。
「謝謝妳走進我的生命裡。」
她哭到泣不成聲。
該說謝謝的人是她。
如果不是汪洋,她不會相信這世界還有人願意寵她。
如果不是汪洋,她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男人跟她一樣坦承。
如果不是汪洋,她早就忘記愛是什麼感覺。
失去愛人的能力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
她多感謝他讓她找回那個快樂的自己。
這樣的恩愛穩定持續幾年,
汪洋對她的好只增未減,
但她心中不該的恐懼卻逐漸籠罩心頭。
汪洋今年都三十三歲了,而她也即將邁入三十。
過去那個傻愣喊著想早婚的少女已經成了不能再熟的熟女。
她知道汪洋絕對愛她,
關於婚姻的事他卻絕口不提。
她不曉得怎樣開口,
她明白如果汪洋不主動提的,就不要多問。
例如她第一次看見汪洋的沉默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只是因為她隨口提及汪洋的爸爸。
汪洋沉默著沒有答話,默默走出房間讓林臻茵嚇到不能自己。
再回來時汪洋還是那個溫柔的汪洋,但從此林臻茵知道了他的禁忌。
她猜想──他絕口不提的原因也許跟他爸媽離異有關,像當年的她也很害怕戀愛一樣。
她不知道汪洋在害怕什麼,而她想要給他力量。
雖然她對汪洋的愛不需要用一紙證書認定,
但她只是想要有一個完整的家,
想要替他懷上可愛的寶寶,
汪洋那麼愛狗對小孩又溫柔,
想像未來他們新增了成員,
原本的一家四口會有多麼快樂,
林臻茵就幸福到不行。
但她還是沒有開口,這樣的煩惱卻讓她眉頭跟著心思糾結。
當汪洋問起她的鬱鬱寡歡時,她便隨口搪塞只是最近上班太累。
──在汪洋鼓勵下她也勇敢地換了工作,找了份跟她所長完全不相關的服務業,
她卻做得開心無比。
她喜歡接觸人群,喜歡用熱誠換取真心的反饋。
儘管比起坐辦公室勞累,
溫暖的人性卻讓她的生活充實快樂,而不是只有冷冰冰的數字排列。
汪洋體貼地替她按著摩,她舒服的瞇起眼,直到感到汪洋的手開始不安分游移。
她張開雙眼,神情曖昧地看著汪洋。
就這樣一個簡單勾引,汪洋便再也止不住翻身覆住她,
舌尖探進她的探索她更多。
林臻茵也沒閒著,主動地脫下他的外衣。
一開始汪洋很少主動碰她,除非她曖昧勾引。
她曾受傷的詢問是不是她沒有魅力,
但汪洋紙是笑著揉亂她的頭髮。
「我只是擔心妳累,而且我不想讓妳覺得我們之間只存在肉體關係。」
但她其實喜歡汪洋的一切。
喜歡他柔情似水的吻,喜歡他總讓她心癢難耐的觸摸。
喜歡他們交疊時,汪洋眼裡是她而不是情慾。
汪洋在她體內律動著,堆疊滿滿的激情。
「射在裡面好不好……」趁著他雙眼迷濛,林臻茵大膽要求。
她不該測試他,可是她只是想知道汪洋對她究竟願意負多少責任。
汪洋的動作瞬間停下,情慾像退了潮的海,留下讓林臻茵尷尬的光禿。
「……不行,我還沒有準備好。對不起。」
汪洋害怕的退開,穿起衣物就轉身離開房間。
林臻茵茫然的瞪著天花板哭泣。
這是第一次汪洋這樣對她。
他總在她們歡愛過後牽著她進浴室清理,替她擦乾身子然後擁住她,
說些讓她心暖暖的情話,讓她枕著他的手臂安穩睡去。
過去她沒想過她們能走到這一步,
現在她怎麼想也看不見他們更遠的未來。
是她要得太多了嗎?
隔天汪洋送她去上班,兩人尷尬的分別。
整天林臻茵都有些魂不守舍,直到下了班走出店門口就看見汪靜。
「媽!你回來了!」林臻茵喜出望外,
她開心的上前抱住前陣子去法國旅遊的汪靜。
交往沒多久汪靜就霸道地要她改口喊她媽,
「反正我這輩子只認定妳這媳婦啦,早點改口也好。」
沒想到這一叫就是幾年,她卻還只是汪洋的女朋友。
林臻茵心底滿是酸澀。
「是啊,汪洋說他今天要加班要我來接妳。」
聽到這番話林臻茵心裡涼了半截,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怎麼了嗎?妳跟汪洋吵架了?」汪靜馬上皺起眉頭。「我替妳教訓他!」
她隨即恢復笑容搖搖頭。
「沒有啦,只是太餓了,媽想吃什麼?難得只有我們兩個,吃點好的吧!」
她故作調皮嬉鬧,好讓汪靜不要過於擔心。
兩人勾著手像極母女親暱地走進餐廳,
坐在可以眺望淡水河美景的窗邊,林臻茵還是魂不守舍。
直到汪靜開了口。「臻臻啊,什麼時候要嫁進我們家當媳婦啊?」
聽到這番話她又愛害羞又沮喪。
「還早啦,汪洋說……要再多點時間準備。」
……實際上卻是因為他從未提過任何有關結婚的念頭。
「其實只要妳肯點頭,汪洋一定會開心娶妳呀!
要準備什麼!你們缺什麼告訴我一聲不就得了!」
汪靜突然嘆了口氣:
「這孩子啊,這麼多年來我從沒看他交過女朋友,更別提帶回家了,
妳是第一個哦。他對妳是很認真的。」
林臻茵動容點點頭,這些她都明白,汪洋對她的認真絕對不是空口說說。
「唉,這麼多年了,我也不好意思催他,
好不容易盼到妳的出現,到底還要讓我等多久。」
林臻茵抬起頭,聽出語句裡的奇異:「媽為什麼要說不好意思?」
汪靜的詫異不過一瞬,下一秒再度嘆了口氣。「妳知道我離婚的事情吧?
看來汪洋一定沒跟妳說原因。」
「呃,為什麼?」從汪洋跟母親同姓、曾讓汪洋沉默的禁忌,她不難猜到這件事情。
卻不曉得真正原因,她不敢多問,也不要汪洋傷心。
「我跟汪洋的爸是在他出社會那年才離婚的。
其實在那之前他爸已經外遇多年了,只是我一直覺得只要我還能忍,
就想讓汪洋有個完整的家。」明明已經多年過去,汪靜說到這還是紅了眼眶。
林臻茵放下筷子,喉頭的酸澀取代了所有食慾。
「怎麼知道他爸糟成那個樣子,無視我一再寬容吞忍。」
汪靜抬起頭望著林臻茵,神色怯弱。
「我猜汪洋沒提及大概也是覺得丟臉吧。畢竟這種骯髒事說出來也是丟臉。」
林臻茵猛力搖著頭。「不管什麼事都不會改變我對汪洋的看法的。」
「汪洋撞見他爸跟別的女人在床上。那女人甚至是汪洋的乾媽。」
汪靜流著淚。
「是我對不起汪洋,是當時的我太軟弱,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的關係,
可是我以為汪洋的爸至少還愛汪洋,沒想到……
後來我才為了汪洋鼓起勇氣離了婚,汪洋說他想要看海我們才搬到這裡。
從那件事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是靜靜地坐在海邊。」
林臻茵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以為汪洋是在海邊長大才活得這樣廣闊,
沒想過他卻背了這樣沉重的過去。
她伸出手握著汪靜的,
「媽,沒事的。都過去了,現在有我跟汪洋還有咕拎陪著妳。我也會一直陪著汪洋的。」
汪靜動容的望著林臻茵。「我就知道汪洋的眼光不會錯,妳這孩子……唉。謝謝妳。」
「如果不是媽,我哪遇得到這麼好的男人?」
林臻茵發自內心的笑著,儘管心底還糾結著汪洋的過去到發疼。
那一整個禮拜,在汪靜看不見的時候汪洋都躲著林臻茵。
儘管那讓她難受得幾乎窒息,
可是她理解了原因,所以她想,只要再忍耐一陣子,給汪洋一點時間,
這一切都會過去,就像再滿的海水也會退潮。
他們每天背對背入眠,醒來都由打算進市區購物的汪靜送她上下班。
到了假日,汪洋再也沒有工作的藉口可用。
林臻茵主動地開口。「嘿,我們去走走好不好?」她從背後環住汪洋,
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他的溫度他的氣味。
她努力的忍住不哭。
為什麼明明就在身邊,卻離得這麼遙遠。
汪洋全身一震,然後肩頭垂下。「好。」
他們並肩走向沙灘,跟咕拎一樣腳步極緩。
林臻茵從袋子裡取出野餐墊攤開,鋪整完畢,拉著汪洋一起坐下。
汪洋仍尷尬的不敢直視她。
直到林臻茵拿出一只盒子。
「這什麼?」汪洋好奇的轉過頭來。
林臻茵打開上蓋,裏頭是一塊塊切割好的方格。「拼圖啊。」
「我想說我們好像看海看到膩了,該換點新把戲了。」她努力故作輕鬆笑著。
從顏色判斷,那圖樣應該是一片海。
「還有為了懲罰你這幾天躲著我,自己拼。」
林臻茵把盒子推了過去,汪洋露出苦澀的笑沒多說什麼,
認命開始動作。
於是他們就這樣坐在沙灘上一整天,
拼湊他們的海。
林臻茵有些氣惱自己竟然沒想到過於廣闊顏色卻相近的海洋,
拼湊起來更加困難,
看著汪洋耗盡心思在尋找對應的格,
她心疼的幾乎想插手說別拼了,抱抱我就原諒你。
可是還不行。
她只好拿出手機google替他想想辦法。
直到日落,汪洋終於拼出完整的模樣,
底下岸邊的景卻缺了一角。
汪洋皺起眉頭,「這部份跑去哪裡了?」
「你的部分完成啦,接下來換我。」
林臻茵拿出事先收起的拼圖,開始替汪洋拼湊出最後的樣貌。
直到一塊塊拼圖完整,
汪洋已經紅了眼眶。
那缺了的一角,是他跟汪靜牽著手,跟咕拎一起走在沙灘上的背影。
──這拼圖是用林臻茵拍下的照片訂製而成的。
「媽都跟我說了。我才知道你心中不完整的那個角叫作家。
現在呢,由妳女朋友我來補上。」
她掏出一張紙塊,貼上的瞬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困窘。
那是用她自己的身影做成的小貼紙,就這樣用力的貼在拼圖上的汪洋身旁。
她從沒看過汪洋哭,而現在的汪洋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現在啊,換我來保護你的家了。有我在的一天,你的家就不會垮,相信我好嗎?」
汪洋激動的抱住林臻茵。「對不起。」
「大笨蛋,我要的不是這三個字。」
「我愛妳。」
就這樣所有的不愉快全流向海洋,他們親暱的牽著手回到家。
洗過澡後汪洋一如往常的替她吹著頭髮。
「咦?這什麼東西,妳頭髮沒洗乾淨嗎?」汪洋驚訝的語氣讓林臻茵慌張起來。
「什麼什麼?」她伸手一抓,指縫探到一個硬物,她伸手取下。
「這是……」
「嫁給我好嗎?」
竟然用這麼不浪漫的方式求婚!
林臻茵有些生氣,卻還是感動到哭出來。
反正他的雙魚很不雙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也幸好是這隻汪洋裡的魚讓她打破了自己的魔咒。
就說嘛──用十二種框框歸類億萬種人類太不科學了。
「你不是說還沒準備好嗎?其實我們也可以公證就好啊婚紗也可以不要拍……」
雖然這對少女心如她來說是非常大的犧牲,但沒什麼比汪洋更重要的了。
「不是的。我只是怕自己還沒準備好。發生那件事以來,我就常在想一件事。」
「什麼?」
「大家都說養不起就不要生,可是再貧困的孩子都能長成完好的人。
我覺得這之間的差異並不是金錢。
那時候如果不是媽夠愛我,我還真不曉得我會變成什麼可怕的人。
從那之後我就在想,如果不能好好愛孩子,還不如不要生。
我只是很怕自己給不了孩子完整的愛。
這戒指早在我們交往第一年我就準備好了,只是我一直沒能調適好。
對不起,委屈妳了。」
「現在呢?」林臻茵抽泣著,鼻子紅得像頭小鹿。
「妳說呢?」汪洋笑著將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保險套也用完了,就不用買了吧。」
「等等,我還沒說我要嫁給你呀。」
「來不及了。」他霸道卻溫柔地將鑽戒套到她的指上。「妳是我的,一直都是。」
拍婚紗的那天林臻茵換了好幾套白紗,理所當然選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白沙灣。
如果不是這片海洋,沒有現下幸福的他們。
禮服有俏皮的紗裙短洋跟讓她嶄露好身材浪漫的人魚尾白紗。
最後她穿上了婆婆給她的洋裝。
高腰的復古剪裁配上相襯的髮帶,
像媽媽那年代流行的裝扮,
而她成了汪洋口中名符其實看海的小姐。
黃底咖啡色碎花的絲質裙擺在海風中飄揚,
開成一朵燦爛的太陽花。
男人就這樣默默望著她的笑靨,
心中的缺不再是缺,快樂無限蔓延。
碰到林臻茵以後,
他才知道原來看海的日子也能這樣幸福。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
是擔心那個看海的小姐跟年輕的他一樣是因為想不開來到這片海洋,
他一直戰戰兢兢地盯著她的背影,深怕她一個想不開就讓海吃了去。
也許是因為她的背影吧,那個孤寂的背影跟當時的他很像。
他只是下意識的想保護她──也許他就能拯救當時那個心底死掉的自己。
沒想到突然傳來朝氣的:「雙魚座王八蛋都去死。」
他被咒得渾身顫慄,才笑著轉身離開。
卻是咕拎捨不得走。
「怎麼啦,變心了嗎?看海的小姐美麗就這樣呀?」他逗弄著咕拎。
咕拎傻楞楞的玩鬧著回應。
沒想到這傻小子竟然還能替他挑到了好老婆呢。
他抱著咕拎,眼淚止不住的流。
這輩子他最重要的除了身邊這兩個女人,就是咕拎了。
咕拎在他決定放棄自己、將自己交給海洋的時候跑了出來,
可愛的模樣讓汪洋完全忘記自己的心上的傷。
他毫不猶豫的改變方向,將小毛球抱起走回家。
「媽我要養牠。」汪洋抱著牠出現在家門口,汪靜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好啊。那要幫牠取什麼名字呢?」
「咕拎。」
「牛奶?好吧,你真的很愛喝牛奶耶。」
汪洋把頭埋進小傢伙頸肩。
才不是呢。
是因為咕拎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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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孤單的重量,都是為了訓練自己走到幸福的遠方。
我最愛的韋禮在前天的演唱會說過:
「我們一直都在成長的過程中學習放開跟放下,可是並不等於放棄。」
共勉之hehehehe。
拖了很久的文章,這段期間經歷了很多很多。
我還是要說謝謝大家一直以來都給我溫暖的鼓勵,
讓我一路走到這裡都還是萬分珍惜。
前陣子轟轟烈烈的煙火也延燒到我這,
我非常慶幸自己一路走來都問心無愧。
只是跟某人的私人恩怨似乎還沒了結,
朋友都勸我不要這樣,都過去了,
對方都黑到不能再黑,
在這風頭上我繼續點了火也只會被說話。
甚至在那個當下都還有人替他護航,
而莫名受盡委屈的我還成了落井下石的壞人。
但我還是講了,
我一直以來都不是能隱藏情緒的人。
我一直覺得我問心無愧,又為何平白遭受這些委屈?
不過本來要放的截圖就算了。
希望有看見的你可以停止對我的抹黑攻擊。
你那些不實的謠言我都有截圖證據。
我曾經愧疚過發了那篇文章,儘管我心安理得,
卻在收到粉絲的道歉信說誤會我的話時,
那些罪惡感煙消雲散,
也慶幸我沒有再一次閉嘴承受你的打壓。
我不是什麼專業的作家我沒有任何多餘的企圖心,
我只是個比普通女孩還普通的人。
我喜歡的東西很單純,碰過的人也是。
我喜歡的就只是寫下自己的心情,然後跟大家嬉鬧幾句。
你可以討厭我的文章嫌棄我的文筆,
但一直以來我都無法接受一直真心對待大家的我要受到不實的攻擊。
一直以來我都只求問心無愧,就這樣而已。
如果大家對我的鼓勵是我不該貪圖的利益那我也就認了,
我是貪心,如果沒有這些滿滿的鼓勵,
我不曉得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爛泥。
最後我還是想分享我老公韋禮安說過的:
「謝謝那些所有曾批評我的人,批評沒有成就你,卻成就了我。」
我的成就,
就是我一路走來問心無愧而看見我的真心願意支持我的你們。
還有,
這次兩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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