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聽我說個故事好嗎？
他比我小了8歲。
我曾說絕不會喜歡年紀比我小的男孩。
小我12歲以上的話，嗯，
可以考慮收來當乾兒子使喚。
離題了，
我要說的是這個傢伙。
「姐姐、姐姐。」
他總是這樣喊著，
他的親姐姐，
我的好朋友，
伊孜。
這對姐弟，
30歲的伊孜，20歲的伊齊，
長得完全不像姐弟的他們，
自在地坐在我對面滑手機。
伊齊神態自若，
將自己的手機畫面分享給伊孜看，
我猜是某個搞笑的影片吧。
因為伊孜笑得花枝亂顫，
咯咯地笑倒在伊齊懷裡。
我以為我可以接受的畫面，
現在看來只令人感到煩躁。
不想被發現此刻的心情，
我起身，決定去買剉冰。
超級大碗的。
「姐姐，忘了不能吃冰的嗎？」
才準備吃下第一口冰，
就眼睜睜看著整碗被端走。
「誰准你叫我姐姐？」
「好，不叫。那別吃冰好不？」
「你年紀比我小，憑什麼管我？」
「姐，你昨天在床上不是這麼說……」
他還沒說完的話，消失在我的手掌裡面。
轉身看伊孜，
她沒發現我們的對話，
她正因為Candy Crush破關了，
雀躍大笑著，沒心也沒空理其它。
很好。
一回頭，
就被只離我15公分的放大臉龐，嚇了一跳，
我忍住沒尖叫，只是從桌底下偷捏他一把。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
準備著開口的音量。
「伊齊。」
「是的，姐姐。」
「今晚，來我家。」
「沒問題的，姐姐！」
每一次他這樣笑著，
我心就莫名地抽痛。
那樣沒心沒肺地笑著說話。
「姐，你的口水，好吃。」
他笑嘻嘻地看著我，
直到他吃完我的最後一口冰，
完全沒移開過視線。
我的心臟？
早不知道跳去哪了，
啊，這可惡的傢伙。
那一天到他們家，
門半掩著沒有關，
我脫了鞋，疑惑地進門。
「伊孜……？」
接著，聽見腳步聲，
悶悶地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
可是出現的並不是伊孜。
是從他出生至今，
都沒有說過話的，
見面頂多點點頭的伊齊。
「那個……你姐姐在嗎？」
他沒回話。
剛睡醒的樣子，
淡褐色髮，披散在……臉上，
一臉呆滯，似乎還沒完全清醒。
對了，伊孜好像說過，
伊齊是樂團裡的貝斯手兼主唱。
留一頭及肩的長髮，
好像很合理，
還有點帥。
不，這不是重點。
一回神，
發現他眼神聚焦在我手中的食物上。
「這個……本來想來找她吃晚餐的……」
「她不在，我吃吧。」
他就這樣搶走我的晚餐，
我傻眼地目送他的背影。
直到他後知後覺，
感受到背部有一個非常炙熱的視線，
他才緩緩地，轉頭，看向我，開口。
「啊……妳要一起吃嗎？」
「好…啊…謝…謝……」
如果那時候我有一把刀……
雖然是鄰居兼多年好友的弟弟，
但是我對他的印象真的不多，
大部分都是伊孜聊天時說的。
「伊齊、伊齊……」
我總是默默聽著，也記住了。
「伊齊他，最近好像常被同學欺負，
因為長得太瘦小，所以打架都打不贏，
他們都不知道我弟弟多麼可愛嗎？
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幫助他呢？
殺了那些人，可以嗎？瑀笙？」
伊齊國小時，
當她哭哭啼啼對我這麼說，
我用了三天才勸退她，不可以用暴力的方式解決暴力。
「伊齊抽高了，他的興趣是和人打架，
他每一次都會贏唷！很厲害吧？我的弟弟。
（……省略百字各種誇飾稱讚……）」
伊齊國中時，
伊孜是笑呵呵地轉述這件事的，
我那時候並不覺得奇怪，
現在才發現哪裡不對勁。
「伊齊，他對打架膩了，
他開始玩音樂了，很帥吧！
我要叫他把頭髮留長點，像那個明星一樣唷！
瑀笙，妳說呀，我和他出門會被誤認成情侶嗎？」
伊齊高中時，
那時的我才剛畢業，找工作找得焦頭爛額，
伊孜說過的話，我都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幸好她也沒發現，
只是自顧自地演講著，關於伊齊。
伊齊考上大學半年後，
明明原本考得遠遠了，
卻不知道為什麼又轉學回家鄉。
本來我還開心了一下
終於不用再聽到過多的，各種伊齊。
那半年的伊孜，話少了，
直到伊齊回家後，才恢復元氣，
繼續對我洗腦，伊齊世界NO.1。
一直到好久以後，
我才願意承認自己那麼笨，
這麼多的證據顯示了，
關於伊孜、關於伊齊。
那頓飯吃得尷尬不已。
我看著電視，
深深覺得伊齊在身邊空氣好稀薄，
鹽酥雞好難吃，珍珠奶茶超級甜。
「妳知道嗎？」
「蛤？什麼？」
「伊孜，交男朋友了？」
「哦，知道呀，她公司的副總。」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
他手裡的叉子突然斷成一半。
我想拿走剩下的半截，
他卻緊抓著不放。
這傢伙……發什麼神經？
「你在幹嘛？會傷到自己，給我。」
發現我動怒，
他這才放手。
被他一鬧也沒胃口了，
我默默地收拾著桌面。
什麼奇怪的氣氛啊，
我還真是自作自受。
「怎麼不交男朋友，妳？」
他率先打破沉默。
「沒有對象。」
「對象要自己找，等待只會枯萎。」
「好像經驗很豐富一樣…關你屁……」
「好好的一朵花，」
「等太久了會枯萎的吧？」
「種錯地方也會枯萎的吧？」
不知為何發現自己似乎很習慣，
他跳來跳去的思緒跟說話方式。
我無奈地站起身，
準備丟完垃圾就閃人。
「你你你、你在幹嘛？」
感覺到從背後被他抱住，
整個人被拉進他懷中，
我垃圾掉了一地。
沒說話，只是把頭埋在我的肩膀裡，
一分鐘後，我聽見他壓抑的哭泣聲。
完全不知道怎麼辦的２８歲輕熟女，
和２０歲的大男孩，而且他正在哭，
現在該如何是好？求解？
「我太高興了……」
「看她幸福我太高興了。」
「讓我抱一下，因為無法馬上恭喜她。」
「但我真的很替她高興。」
「高興到哭了呢。」
什麼跟什麼？
「終於不用擔心花會枯萎了。」
伊孜和伊齊的感情很好。
我一直都知道，從伊孜提到他的口氣，
和聊天內容他的名子出現的頻率之高。
只是我沒想到伊齊也是的，
竟然為了伊孜找到好的對象，
就這樣在一個不熟的人面前崩潰大哭。
哭著哭著就笑了。
然後，我被留下來了，
看他喝了很多瓶啤酒，
臉紅紅的，這時候才感覺他真的像個孩子。
「欸妳看，」
「我姐那種姿色都能交到男朋友，」
「妳也可以的好嗎？別沒自信啦！」
我實在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度，
畢竟伊孜是公認的美女，
腿長奶大顏值高。
而我？
我就是個長得很善良的普妹。
好一個善意的謊言。
「你快去睡覺了，」
「我明天還要上班，」
「伊孜剛跟我說她今天不會回來，」
「幸好耶，不然你喝成這樣，」
「我們兩個應該都會被揍哦。」
他愣愣地盯著我看，
像是聽不懂我在說啥。
「回、房、間、去、睡、覺。」
我捧著伊齊的臉，一字一字地耐心說著。
他坐在沙發上，
手上拿著一瓶剛開的啤酒。
我正彎著腰，手沒放下，還來不及反應，
突然間嘴巴傳來他嘴唇的溫度，冰冰的。
五秒後才意識到，我被吻了，
對象是鄰居兼多年好友的弟弟，
而且，他小我8歲。
換我愣住。
「好可愛。」
「什什什、什麼？」
「妳被偷親後的反應，好笨。」
「你才醉、你才笨，誰準你偷親我！」
「好呀那，光明正大的，就可以嗎？」
他露出一個無害笑容，
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
還是會全身顫抖的那個笑容。
然後我們發生關係了，
關係就這樣莫名其妙，
在他家沙發上發生了。
「姐……」
「姐姐……」
「姐…姐………」
每一次進出，
他都喊著「姐姐」。
我雖討厭他這樣叫我，
像在提醒我們之間8歲的差距，
可是我的身體是喜歡他的一舉一動的。
每一次進出，
止不住的呻吟，
我誠實得要命。
鼻息間是酒氣和他的味道，
在他背上留下好多道指痕甚至滲出血，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也不願意去思考。
其實我們都清楚，他並沒有醉，
那他真正想喝醉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問，
我沒有足夠的資格知道，
也可能我只是害怕答案。
「姐姐，我愛妳。」
從沒和伊孜說這件事情，
第一次我對她有所隱瞞。
隱瞞，其實是想不到台詞的謊吧？
「我們是砲友嗎？」
而這句我一直問不出口的話，
一直到那天，我才得到答案。
「你們總是習慣不關門。」
「沒關係的。」
「有一天被偷了都不知道！」
「沒什麼好偷的呀。」
「或是被偷窺了也不知道？」
「妳要偷窺我嗎？姐姐？」
沒有想到這一天真的會發生，
我帶著他們姐弟都愛吃的粥，
走進一直以來都不鎖的這裡。
客廳沒有人，
於是我上樓。
伊孜的房間在二樓，伊齊則是在一樓，
但是伊孜總是要求伊齊和她一起睡覺，
伊孜常常抱怨伊齊等他睡著就偷溜了。
我沒有兄弟姐妹，
我不知道這樣的互動算不算正常。
就算不正常，我也會說服自己，
以前因為是伊孜，現在是伊齊。
「我真的不能自己睡，」
「我習慣和伊齊睡了，」
「沒有他，我睡不著。」
一直到我靠近房間的時候，
才發現我竟然相信了這幾句謊言，
有多麼可笑和愚蠢。
「姐……」
「姐…姐………」
用背後式所以看不見我哭泣的臉，
叫床聲太大大聲蓋過我難以抑制的哭聲。
「姐姐……」
「姐………」
原來，
那一聲聲「姐姐」，
叫的從來就不是我。
原來一直隱瞞的人，
並不是我，是他們。
伊孜隱瞞自己和弟弟的感情，
伊齊隱瞞自己對姐姐的感情。
隱瞞，只不過是想不到台詞的謊。
不知道如何解釋的關係，
所以選擇隱瞞，我接受，
只是為何要把無知的我，
扯進這段複雜的關係中？
伊齊說他愛我，可是更愛她。
伊孜說她愛我，也愛他、也愛他。
可是我愛的人，就只有他。
太不公平了。
可是我愛他大過於自己，
所以寧願視若無睹他們的事情。
在愛情裡，還談什麼公平呢？
我們是一樣的人吧？伊齊。
自覺卑微，享受卑微。
因為是一樣的人，
所以才會看上我。
在我身上，
看見自己的倒影，
覺得可憐同情，才假裝愛我。
因為愛情，
我們都生病了，
只是病的厭重程度差異而已。
回過神，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
準備著開口的音量。
「伊齊。」
「是的，姐姐。」
「今晚，來我家。」
「沒問題的，姐姐！」
每一次他這樣笑著，
我心就莫名地抽痛。
那樣沒心沒肺地笑著說話。
好像我。
「姐，你的口水，好吃。」
他笑嘻嘻地看著我，
直到他吃完我的最後一口冰
完全沒移開過視線。
而我也是一樣。
我的心臟？
早不知道被丟在哪裡了。
「睡不著跟你說個故事好嗎？」
「好呀。」
我想帶我的新睡衣去你家。
穿起來好舒服，
你應該會喜歡，
雖然它和你最愛的性感款式完全不一樣。
我想在你的懷裡睡著，
在你和你姐姐的床上。
早上我一定會先起床，
如果看見早晨的陽光，
我就會很開心地幫你吹出來，
全部吞進去之後，跟你說聲：「早安呀。」
我猜你會賴床。
那我就坐在你身上搖，直到你求饒，
答應我，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好不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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