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愛上彼此,其實只是愛上陪伴。』
這天,我一如既往的去運動。
這幾天你似乎比較忙,鮮少傳訊息來,也沒有約見面。
果然還是這樣的距離比較恰當。
一邊在踏步機上踩著步伐,我一邊分神想著。
覺得運動得差不多了,我放慢速度,讓機器漸漸停下。
我從健身器材上下來,擦著汗,離開健身房,拿起背包前往淋浴間。
才剛進淋浴間,背後傳來一陣嬉鬧聲,還來不及多想,背後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淋浴間內
濕滑的地板讓我無法維持平衡,腳一拐,倒地了。
「呃……」
巨大的疼痛從臀部和腳踝襲上腦門,我緊緊握著腳踝,動也不能動的坐在地板。
「啊!對不起!妳還好嗎?」
「是不是扭到腳了?」
「趕快送去醫護室!」
「妳看看!把人弄受傷了啦!」
撞到我的女孩們七嘴八舌的說著,我無法言語,只能皺著眉,忍著痛楚。
過不了多久,她們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兩個大漢,扶著我兩側,我一拐一拐的走到醫護室。
向來很近的醫護室,突然覺得有如千里遠,原本發麻般的疼痛轉為刺痛,像針刺一般,一
戳一戳的刺著我的傷患處。
腳踝開始發熱,一定腫起來了。
走了好久,才終於走到醫護室,坐下來後,我的腿被抬高,我終於清楚看見我的腳踝,已
經開始發紫,腫脹起來。
我唯一的感覺就是疼痛。
醫護人員把我的鞋脫下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我痛到哀嚎。
「痛……」
我以為我的哀嚎很大聲,沒想到疼痛也抽去我的力氣,我只剩一口氣撐著,低低的呻吟。
醫護室的工讀生,很快地拿了冰塊壓在我的傷患處,我痛得閉起眼睛,呻吟聲悶在喉間,
我的眼角滲出些許的淚滴。
「忍耐一下,一定要壓著冰敷,不然會腫得更大。」
工讀生細細軟軟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際,但我無法有其他的遐想,痛感攫住我所有的感官,
我想的是我待會如何回家。
約莫半個小時後,我試圖動動我的腳踝,依舊無法出力。
我無奈地拿起手機,傳送訊息給你。
『你現在有沒有空?想請你幫忙一件事。』
過沒多久,你回:『有,怎麼了?』
『我腳受傷了,你能不能來接我去看醫生?』
『不能走嗎?』
『不能,好痛。』
『妳等我半小時,我去接妳。』
『我在運動中心裡的醫護室。』
『好,等我。』
醫護室裡,那群女生在一旁喧嘩吵鬧,彼此互相推諉責任,我無力的擺擺手,阻止她們繼
續吵鬧。
「沒事,妳們有心送我過來醫護室,就很感激了,謝謝。」
「那妳待會要怎麼回家?」其中一個女生不放心的問。
「我剛剛已經請人來載我了,不用擔心,妳們可以先回去。」
留在這邊也於事無補,不如讓她們離開這裡,免得打擾到其他人。
幾番安慰之後,她們離開了。
我忍耐著疼痛,一邊心不在焉的滑著手機,心裡泛出不少的疑問。
是不是這樣以後就不太能運動了?
這次受傷不知道多久才會好?
這樣以後都不能穿高跟鞋了吧?
想到第一次跟你約的時候,穿的就是高跟鞋,想起你那時候露出的驚豔表情,我的嘴角忍
不住微微上揚。
過沒多久,你來接我了。
「好腫,妳這樣不能走路了。」你一臉憂心忡忡。
「不能走也是要走,又不是受傷了就能不用上班。」我一拐一拐的走,你攙扶著我走到你
的機車旁。
「先去看醫生吧,看醫生怎麼說。」
我點點頭,「去我常去的診所吧。有點遠,我告訴你怎麼走。」
因為常來這間診所,跟診間的醫生和師傅都很熟了,他們看到我被攙扶著走進診間,都皺
眉的看著我。
「妳這次受傷真的太嚴重了。」醫生摸摸我的腳踝,搖搖頭說。
「不能跑?」
「不只不能跑,我看妳乾脆坐輪椅出門。」醫生沒好氣的說。
「坐輪椅太不方便了。」
「起碼套個護踝!妳傷成這樣,短期內別想好好走路了。」說完,醫生轉頭去看其他患者
。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腫脹發黑的腳踝,工讀生拿冰敷袋給我,一旁的師傅毫不留情的
將冰敷袋重壓在我的腳踝上。
「嗚……輕點,很痛啊!」我忍不住痛喊出聲。
「妳要養傷養一陣子了,以後就找妳旁邊的壯漢載妳上下班啊!」邊說,師傅邊往患處壓
,「妳這已經腫起來了,要壓著冰敷才會消下去。」
我痛得眼眶含淚,手握成拳,死命的忍耐。
你伸手握著我的手,把我的手指掰開。
「握我的手就好,不然妳的手心會被指甲戳破的。」
我瞅了你一眼,痛楚讓我無法多想,只能任你牽著我的手。
好不容易看完醫生,腳被包得好大一包,我依然一拐一拐的走。
不想再繼續麻煩你,我說:「很晚了,我自己搭車回去好了。」
你似乎有點生氣,「上車,我載你回家。」
「這邊有公車直達我家,我可以自己搭公車就好。」
「妳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要自己走?妳有沒有自覺啊?」無來由的,你發起脾氣,「上車,
我載妳回去。」
我訥訥的沒有說話,遲緩的坐上車。
回到我家門口,我脫下安全帽,轉身要進門時,你突然開口喚我:「Anna,我明天來載妳
去上班。」
「不好吧,我可以自己去上班。」我搖搖手,「以不要聽師傅他們亂講,什麼載我上下班
,我可以自己搭車啦!」
「妳打算明天搭車上班、搭車去診所,再搭車回家?」你口氣又兇了起來,「我不管,我
明天載妳上班。」
「喔。」
「別想偷溜出門,我會來接妳。」
我點點頭,關上門。
叫我不偷溜就不偷溜?哼!
雖然想是這樣想,但是隔天起床後,我的腳痛到沒有辦法正常速度走路,比平常還要晚十
分鐘才出門。
甫出門,就看到你坐在機車上等我的模樣。
你將安全帽遞給我:「走吧,我載妳。」
如果不讓你載,我一定會遲到。
猶豫幾秒之後,我乖乖戴上安全帽。
自此之後,開始了你接送我的日子。
有時候,上班太累,在騎車去診所的路途上,我會耐不住疲憊,枕在你的肩上瞌睡;有時
候,我會跟你說上班遇到的趣事,或者聊一些對事物的看法。
我喜歡分享,你也樂於聽我說話。
我覺得這樣很好。
當我在看診,痛得忍不住哀嚎的時候,你會在一旁靜靜地握著我的手,像是給我力量,讓
我去面對疼痛。
漸漸的,我對你依賴性越來越重。
這樣很不好。
「我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開始自己上下班了。」
約莫過了兩個月,有天,我對你這樣說。
「妳腳還沒好吧?妳還是一週要去看兩次醫生不是嗎?」
「嗯,但我覺得我現在可以自己搭車了。」我避開你的目光,低頭玩弄我的手指。
「妳是不是不想讓我載了?」
「……嗯。」
「為什麼?」你把機車熄火,從機車上下來。「讓我載妳不好嗎?」
我搖搖頭,「我不想依賴你。」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沒有人是可以依賴的,最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依賴我不好嗎?」你問。
我還是搖頭,沒有說話。
「為什麼不想依賴我?」
我依舊沉默,沒有回應。
「Anna,看著我。」
遲疑了幾秒,我還是抬頭了,你專注的看進我的眼裡,像要看穿我一樣。
「回答我,為什麼不想依賴我?」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哪天你走了,我會很不習慣。」我低低的說:「我不想要習慣你在
身邊的樣子。」
「為什麼妳要預設我會離開?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很好啊!難道妳不喜歡嗎?」
「就是因為很好,所以我不喜歡。」我不知不覺的提高音調:「說好不暈船,也不談感情
,這麼親密要幹嘛?如果你要做愛,我又不會拒絕你,就只是回到最一開始的相處模式而
已,不可以嗎?」
「我不願意。」你逼近我,高大的身軀讓我感到恐慌。「我覺得我愛上妳了。」
你伸手想撫摸我,我後退一步,又一步,最後我轉身,匆忙的打開門,快速的衝進家門後
,將門關上。
也將你關在門外。
我慌亂的衝上樓,躲進家中,我躺坐在沙發上,過了許久,腦袋才開始正常運作。
愛上我?為什麼?
不是說好只是床伴關係嗎?
我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覺得失望,和悲哀。
好像男人都一樣,不用這種方式好像會死,用甜言蜜語把女人的心撬開之後,等到厭倦了
再說抱歉,然後一走了之。
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我已經不是那個,對著愛情懷抱著憧憬、渴望有個人專屬於自己的小女孩了。
沒有誰會專屬於誰的,每個人都只屬於自己,把對方看的太重,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我很早就懂了。
男人說「我愛上妳」,事實上是「我愛『上』妳」。
就只是,這樣而已。
算冷戰了吧?我和你互不傳訊息好幾天了。
你的冷漠讓我感到莫名安心,或許,就這樣不再聯絡也很好。
拿著手機,這樣想的當下,你的訊息又映入眼簾。
『冷靜了嗎?可以和妳談談嗎?』
看著訊息思量許久,最後還是點開訊息,回應。
『要談什麼?』
『我這幾天一直想,我對妳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看著訊息,我沒有回應。
『我可以去找妳嗎?覺得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想了想,我回:『好。』
見到你的時候,你似乎憔悴許多。
我開門側身讓你進來,你乖覺的換上拖鞋,坐在沙發上。
我也坐了下來,離你些許距離。
這樣的距離,讓我安心。
我沒說話,你也不開口,凝重的氣氛環繞在你我之間。
好像誰先開口,誰就是輸的那一方。
最後,還是你先開口了。
「這幾天有乖乖吃飯嗎?」你問。
沒想到你開口問的竟然是這個,我愣了愣,忍不住笑了。
你被我感染了笑聲,也微微笑著,看得出來你放鬆不少。
我收了笑,「有。」
你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不自在。
「妳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我很冷靜的說,「但,僅僅是朋友的喜歡,若是要更進一步的說,在床上
的相處我也滿喜歡的。」
「就只是這樣而已嗎?」你很失落,好像我的話語是利器。
「原本就說好只是床伴,各取所需,不是嗎?」
沒想到,男人也會暈船。
也或許,這只是一種謊言。
「我只知道,沒見到妳的時候,我會很想妳;我會擔心妳,想知道妳有沒有定時吃飯;我
會想為妳做任何能夠讓妳開心的事情。」
「想我什麼?我的身體嗎?」問出口的瞬間,我有點後悔。不知道你會不會因此而生氣。
「不,不只。」你沒生氣,但你似乎很懊惱,「當然我也很喜歡妳的身體,但我更喜歡和
妳相處的感覺。」
「嗯。」
我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小小的嗯了一聲。
「妳會想跟我在一起嗎?」
不假思索的,我搖頭,「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是我不想再談戀愛。」
「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彼此有空間、有距離,互不相擾,但你想來,我隨時歡迎你來。
」
你低頭不語,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沉默一段時間之後,你拿出手機,說:「這幾天,我發現一個東西。」
你拿著手機,翻找著什麼,然後,你將你的手機交給我。
手機螢幕裡,顯現的是長長的字串,看起來像文章。
再仔細看,熟悉感頓時湧上來。
意外的,被你發現我過往寫的文章。
「這是妳寫的?」
你把手機拿到我面前,逼迫我去面對你的問題。
我看著手機裡,陌生又熟悉的文字,想著自己當初是多麼的愚蠢,寫下這些自以為甜蜜的
文章,完全活在自己幻想中的世界,樂此不疲的演著獨角戲。
我丟開手機,冷淡的回應:「嗯,以前寫的。」
不該告訴你的,我不該向不相關的人說自己的過去。
如果沒跟你說那些事,你也不會發現那些文章。
我以為我刪得很徹底,沒想到還是有漏網之魚。
你收回手機,顯得很失落。「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感到不耐煩,口氣不是很好。
「為什麼那樣的人能擁有妳的溫柔,但妳卻半點溫柔都不給我?」
我撇過頭,思緒翻轉。
「……因為,我已經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那些似水柔情、那些動人婉約、那些濃情密意,早已不復存在。
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宛若落盡千葩的樹,只餘殘枝枯木。
如同那付喪神卷當中,被拋棄的女子,但我沒化為鬼,我只是行屍走肉。
我還沒碎。
我曲起雙膝,將臉埋在其中,悶悶的,我想起那段話。
『聲容宛在耳邊縈,言猶在耳不見人。』
『香消玉碎成鬼神,香消玉碎別人間。』
男人,總在變心的時候變成鬼,女人卻總在傷透了心之後變成鬼。
「我不要了。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我也不要了。」
我低著頭,悶悶的說。
我的眼睛像乾涸的枯井,流不出一滴眼淚。
「是不是我不夠好?所以才得不到妳的愛?」你坐在我身旁,語氣中充滿了落寞。
我以為過去那樣的感情,就是愛。
但,其實我一點也不懂,我只是自以為是。
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這樣的我,怎麼再去愛人?
「那我問你,什麼是愛?」
你很肯定的說:「在乎一個人、關心一個人,想為她付出,我覺得這就是愛。」
「但,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抬起頭,我看著你,說:「我以為我過去那些感情、那些付
出,就是愛,但那些其實只是我的自以為是。」
我以為,只要我付出,對方就會愛我。
沾沾自喜的以為,做著這些事情,對方一定會很高興。
但那根本不是愛,只是我自以為對方愛我,我也以為那樣就是愛。
「你見過安,我跟他的感情很好,你也知道。」
「我很在乎安、也很關心他,我可以為他付出一切。可是,這不是男女情愛。」
「我很愛安,可是我也不愛安,他是我目前唯一一個想一輩子陪伴的人,可是我跟他沒有
半點男女之情。」
「比起男女之情,我跟安更像知己。我知道他不會棄我而去,他也知道我絕不離開他。」
「你能嗎?或者說,男女之情,能做到這樣嗎?」
思念安的心情,有點酸甜,帶點溫暖,因為我知道,他也跟我一樣,思念我如同我思念他
一般。
這和愛情不同。
愛情裡的思念,總是苦澀,帶著灼燒的刺痛感,又像刀子在心上,慢慢的磨,剮出絲絲的
血肉,痛得人不得不掉淚,卻只能將哀號吞下去。
對於愛情,我很累,又很厭倦。
沉默很久後,你說:「我很嫉妒。」
「我跟安的感情,值得每個人嫉妒。」
我不無驕傲的回你。
「至少,讓我這段時間陪著妳,好嗎?」
我看著你,看見你眼底的祈求,這樣的姿態,讓我無法狠下心。
「……嗯。」
我已是殘落凋敝之樹,再也無法綻出繁盛之花。
(待續)
===抱怨碎念的分隔線===
最近發生不少事情,委實讓我對西斯板感到心寒。
目前只會發創作文,不會再發廢文了。
先不說留言推文就會被寄無禮貌的信件,
光是發廢文就會有人指控我是甲甲、男裝女,甚至還有人抹黑。
我只能說,我這無名小卒能夠得到這樣特殊的照顧,真的讓我受寵若驚。
總之,就這樣吧┐(゚~゚)┌
謝謝一直陪我寫著這言不及義的創作文的諸位,
你們的來信和推文是我繼續寫作的動力之一。
只要是跟故事有相關的來信,基本我都會回應。
但原諒我,我不會回應太多。
西斯板讓我覺得,還是跟諸位讀者保持一點距離、維持美感比較好。
畢竟,網路上的世界,誰會在背後捅你一刀,你不會知道。
碎念到此就好,謝謝觀看到這裡。
若是有緣,願與諸位下回再見。
--
歲月能夠帶走許多,卻始終帶不走心上的傷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