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長,因為死別的痛真的太痛,心情好難整理。
距離告別式已經過了一週,從爸爸心跳停止的那一刻到現在,我感覺還無法回到現實;那
個爸爸真的已經不在了的現實。
我的爸爸今年才剛滿64歲。從2019下半年開始,他不停進出醫院。先是診斷出肝癌,進行
了換肝手術;在復原的路上已經慢慢平穩的時候,又被診斷出骨髓化生不良症,而且是最
容易惡化成急性骨髓性白血病、預後最差的那一型。如果不移植,壽命預估只剩8個月。
我們算發現得早,也努力的找到很好的醫療資源進行骨髓移植。移植其實算是成功的,但
爸爸在無菌病房期間不幸被感染第一次出現在移植病房的副流感病毒,接下來爸爸的肺部
就不斷被一波又一波的黴菌跟細菌病毒侵襲。從呼吸器、氧氣罩,到插管進加護病房,一
直到最後放上葉克膜,我們也跟著經歷了好多次的折磨跟疼痛。
每一天,我都會想起在醫院見到爸爸的虛弱跟無法呼吸的難受、想起我們在病床前流的每
一滴淚、想起插管那天的場景、想起簽署放棄急救同意書時的絕望、想起他離開我們的那
一刻。
他住院的期間,我每天每天的祈禱,就算要用我的命換回他的健康我也願意。每天每天我
都在等待,希望能看到他開始有好轉的跡象。
但我們終究等不到想要的結果,等來的是他越來越嚴重的肺部感染,以及他面對病痛失能
跟死亡的恐懼與痛苦。
插管的那一天,他因為肺部的積水已經無法躺平;坐著瞇了一陣子,醒來便跟媽媽說,說
我們回家的時候要記得順路買水果…到了傍晚他越來越喘,血氧一直掉,我忍不住掉眼淚
被他看見了,他慢慢的說:
「憨囡仔,母某為著阿爸來傷心。」
這是爸爸生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他插管進了加護病房,高劑量的麻醉讓他陷入沈睡。過了一個多月,我們等到了病
危通知。
病危的那天,我瘋狂的祈求老天能讓奇蹟發生,哥哥更是在神明廳向神明祖先磕頭磕到頭
破血流。病床前媽媽哭著跟沈睡中的爸爸說:「我們再拼最後一次,如果拼得過,以後我
們就到處遊山玩水;如果真的拼不過,我就放你去…」
隔天,爸爸的心跳開始往下掉。我們兄弟姐妹陪著媽媽一起守在爸爸病床前,幫他好好修
剪指甲,牽著他的手不斷跟他說話,然後看著他血壓越來越低。到了最後,他的心臟用力
地跳了幾下,便停止了。那一瞬間,我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也跟著消失了一樣。
然後,我們一路搭著救護車從台北回到雲林。
爸爸,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你一直想著念著的家。沿途不斷摸著你已經冰涼的臉頰跟額
頭,告訴你你的病都已經好了,所以我們可以出院了,你一定要跟好。
喪禮期間,我每天都進到神明廳裡趴在冰櫃上看著爸爸,叫他起床。我們全家人都一樣,
每一天我們都好希望他可以睜開眼睛,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
他住院以來我們真的拼盡了全力。他勇敢的面對每一次的治療、我們不斷的跟醫生討論也
不斷使用各種抗生素,卻還是沒能留住他。
我好怨恨老天為什麼就是不放過他、為什麼要讓他承受這種殘忍的折磨;都換過肝了還要
讓他得血癌…我們明明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怎麼會這麼的困難呢...?
少了他在家,大大的三合院變得空蕩蕩的。家裡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他停留過的記憶,我常
常在院子裡陪他吃冰、看他綁魚鉤,跟他一起坐在神明廳前,看著院子裡的龍眼樹發呆;
也常坐在客廳陪他一起看他每天都會收看的釣魚節目。
他無所不在,我的悲傷也停不下來。而媽媽跟哥哥,現在更是連神明廳都不太敢進去,因
為看到你的靈位就像是必須得要接受你真的已經離開的事實。
到底要怎麼接受?真的好難接受…
媽媽很傷心,我們也都好傷心。要找到新的生活規律好困難。
爸爸,我們真的都好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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