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伯突如其來的告發讓風雅摸不著頭緒。由於
黑家昨天的訊息紀錄早已被清空，風雅只好試著
留給泥巴和Rath私人訊息詢問，便結束午休回到
公司。在下班之後，他又被上司抓去喝酒應酬，
直到晚上九點多坐在返家的捷運上時，風雅才回想
起這件事，再次滑開手機，但仍然沒有人回應他。
Rath是個老資格的黑家成員，以製作海外俗稱
「Fake Video」的假造血腥影片為興趣，他的本職
似乎是某大型影視公司的CG技術人員。Rath每次
一完成新的個人作品，就會用好幾個不同帳號，
上傳到海外的血腥影片專門網站。據Rath所說，
比起血腥影像本身，他反而更愛看到把自己的作品
當真的人做出的各種反應。
這樣興趣古怪的人，會想從平凡無奇的泥巴
那裡買下什麼東西？
風雅突然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在捷運抵達下一站時，風雅走下車，在甜點
專賣店買了一盒牛奶泡芙，再換乘上另一條路線，
來到了距離自家有著好一段距離的市區。
風雅走出捷運站，走上雜沓的夜晚街頭，越過
兩個街區後，走進一棟大樓。在經過警衛室的時候
，他往裡頭一望。
大樓警衛陳牧翰──泥巴，就坐在那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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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正低著頭，打著掌機遊戲。
在風雅走過警衛室窗口前時，泥巴抬起頭看了
一下，隨即把頭低回去。他認得風雅，因為他並不
是第一次來到這。風雅的女友，就住在這棟大樓的
六樓。
泥巴當然不知道他就是風雅，唯有風雅單方面
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有著黑家這層連繫。風雅會知道
這個人就是泥巴，純粹是一個偶然。
事情發生在今年年初，泥巴照慣例因為無法
達成兩個月一次的貢獻目標而在焦頭爛額。當時
某間大學女廁的四腳獸偷拍影片正在流行，風雅
半開玩笑地要泥巴乾脆買個針孔攝影機裝在哪邊的
廁所，這樣就不用每次都為貢獻目標而煩惱了。
「針孔攝影機網拍就買得到，便宜的一支也
不過一兩千。你要是真的搞不懂怎麼蒐集資源，
不如自己去弄第一手的如何？」風雅這麼說，心裡
卻不認為泥巴有膽子去這麼做。
正因如此，泥巴後來的行為，遠遠超出風雅的
預料。
兩天後，風雅來到這棟大樓找女朋友，他在
進入大樓時，注意到警衛室桌上放著一個紙箱，而
裡頭的警衛正在替紙箱拍照。
至少注意一下是什麼人進來吧，風雅這麼想著
，站在電梯前按下按鈕。就在此時，黑家表群組
有人上傳了照片，風雅順手打開來看，看見是泥巴
上傳了一張擺在桌上的紙箱照片。
「祝我好運吧。」泥巴在照片下面這麼說。
「這是針孔攝影機嗎？你真的要幹喔？」前幾
天一起起鬨的黑家成員問道。
「嗯，我早就想試試看了。」泥巴回應。
風雅皺起眉頭，這個桌子的石材顏色看起來
好眼熟，他回頭看向警衛室的方向，裡頭的警衛
正在滑手機。
他眼前的那個紙箱樣式，跟照片裡的長得好像
差不多。
電梯的門打開了，風雅走進電梯，眼神仍追著
那個警衛，直到電梯門關上。
「等一下我就要去裝了，好緊張。」泥巴在
群組裡說。
風雅按下六樓的按鈕。
「加油啊，我可不希望在社會版看到你的新聞
。」成員說。
風雅的心中蒙著一股曖昧不明的困惑。但他
沒有撥開這層困惑的殼，只是無視其存在，走出
電梯，跟平常一樣造訪女友的房間。然而，今天在
和女友相處時，他比平常更加心不在焉，甚至連
性慾也消失無蹤。
就在風雅和女友吃完他帶來的蜂蜜蛋糕後，
他聽見外頭的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風雅站起身走到門前，將門開了一條隙縫偷看
，他看見大樓警衛提著拖把和水桶，走進轉角消失
不見。
「怎麼了？」女友有些困惑。
「右手邊走廊轉角那裡是廁所嗎？」風雅問道。
「右手邊？嗯，那邊是女廁啊……」女友說。
由於這個房間是套房，所以風雅來這裡時也只用過
房間的廁所。
風雅關上門，回到房間地板上坐下，拿出手機
滑了起來。
「怎麼了？」女友再問了一次。
「沒事。」風雅頓了一下，說。「只是想說
這裡的房間不是都套房嗎，外面還設公用廁所啊。」
「嗯──？也有這樣的吧。」女友對這問題
似乎沒什麼興趣。
在經過約半個小時後，風雅再次聽見腳步聲從
門前走去。過了一會兒，黑家表群組跳出訊息。
「設置完成。」泥巴這麼說。
風雅再次站起身。「我去買包菸，妳要喝什麼
嗎？」
「那幫我買奶茶～～」女友躺在床上滑手機，
連頭也沒有回。
風雅走出房間，朝著右手邊的走廊轉角的女廁
前進。他在四處張望確認沒有人後，迅速遁入女廁
中。
在女廁中拚命搜索後，風雅總算在其中一個
個室的水箱中發現針孔攝影機。大概是因為時間
緊湊，對方沒找到更隱密的地方設置吧。風雅拿出
攝影機，把記憶卡取出後，將攝影機從換氣的百葉
窗隙縫扔出去，攝影機掉在外面雨棚上，發出咚的
一聲。
之後，風雅去便利商店買了菸和飲料，裝成
沒事一樣回到女友房間。
「欸，我最近找到一間不錯的房子，要不要來
正式考慮一起搬出去住？」他把飲料遞給女友，
這麼說。
隔天，泥巴緊張地向風雅私下傳訊求救，風雅
安撫他，並傳給泥巴一個暗網抓來的偷拍影片，叫
他拿去交差。「下不為例喔。」風雅淡淡地說。
這次事情的起因是由於自己的煽動，所以風雅
認為自己有必要用這種方式負起責任。要不是因為
被偷拍的是女友住的大樓，他根本不在意泥巴犯罪
與否。
但這次的事件，在風雅的內心種下了一顆不安
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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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現在風雅才會如此緊張。
他很清楚，就算泥巴又重施故技，在女廁安裝
了針孔攝影機，也不一定會裝在那棟大樓的六樓；
就算裝在六樓，他的女友也根本不會到那邊上廁所
；就算上了，也不一定會在安裝的那間；就算萬一
真的拍到，憑泥巴那外行技術，也不一定拍得清楚
，看得出來是誰。
但就算風雅清楚這些，一想到他的女友要是
真的被拍到，私密部位的特寫被散播在公眾網路上
，被成千上萬的眼睛視姦，成為數不清的男人散發
性慾的對象，風雅就無法抑止腹中熊熊燃起的怒火
，無法保持冷靜。
更讓風雅心裡發毛的是：倘若這是Rath會想要
出錢買下的東西，那女友是否早已身陷更嚴重的
危機之中？
風雅來到女友的房間前，按了門鈴，才想起
自己忘記打電話給女友。今天是禮拜四，平常他
是不會在這天來找她的。風雅撥了女友的號碼，
但沒有人來開門，手機也沒人接。正當風雅開始
緊張起來，打算拿自己的預備鑰匙開門時，他聽見
房間裡頭傳來動靜，還有門關上的聲音。過了
一會兒，他的女友打開了門。
「小春，你怎麼來了？」女友看起來有些驚訝
，她身上披著外套。
看見女友平安無事，風雅鬆了一口氣。
「抱歉，忘記先打電話跟妳說了。」他提起
手中的牛奶泡芙紙盒。「我買了泡芙。」
女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打開了外側的鐵門。
風雅走進房間，脫下鞋子。「妳搬家的準備
弄得怎麼樣了？還有東西需要我幫忙搬嗎？」
「嗯……應該沒有了吧……」女友的口吻曖昧。
在泥巴那件事之後，風雅催促女友搬出去和他
一起住，但沒有告訴她真正的理由。女友並不是很
積極，拖到現在行李都還沒整理完。
「妳剛回來？」風雅指了指她身上的外套，
問道。
「啊，對啊，我剛剛出門回來，所以外套還
沒脫，哈……」女友一邊笑著一邊拉了拉外套的
袖子，外套底下露出薄紗睡衣的衣擺。那讓風雅
愣了一下。
他的女友不是會在睡衣上披了外套就出門的人。
風雅低下頭，就在自己的腳旁邊，還有一雙
陌生的男鞋。女友發現風雅的視線，發出小小「啊
」一聲。
風雅抬起頭，望向緊閉的廁所門。
「有人來嗎？」風雅問道。
「啊，呃……」女友結巴了。
風雅踢掉脫到一半的鞋子，大步走到廁所門前
，轉動把手，門是鎖住的。
「裡面是誰？」風雅說。
「裡、裡面沒有人啦！門鎖壞了！所以打不開！
」女友緊張解釋。
風雅沒有說話。
他抬起腳，猛力將塑膠製的門板踹開。
一個面色蒼白的裸體男子坐在馬桶上，張口
結舌地看著風雅。
風雅定在原地數秒後，緩步退開，將牛奶泡芙
放在桌上，在床邊坐了下來。
女友手足無措地站著，嘴巴開闔好像想解釋
什麼。
風雅撫摸著下巴，眼神望向床邊的垃圾桶，
裡面有著半滿的衛生紙團，還有不明的包裝紙盒。
風雅一點都不想去確認那是什麼。
風雅從身上摸出菸和打火機，點火抽起菸來。
平常的他是絕對不會在女友的房間裡這麼做的。
廁所裡的裸體男子用毛巾遮住重點部位，畏畏
縮縮地走出來。
「那個，我是詩凡的朋友，因為家裡熱水器壞
了，所以來這邊借浴室洗澡……」裸體男子僵硬著
笑臉解釋道。
「有帶換洗衣物嗎？」風雅說。
裸體男子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風雅會這麼問。
「有！有！在這裡，在這裡！」女友緊張說著
，打開衣櫃，把一件男用襯衫和牛仔褲拿了出來。
「你把換洗衣物放在我女友的衣櫃裡啊。」
風雅說。
「啊、呃……」裸體男子舔著嘴唇，不知如何
回應。
「我放的！那是我放的！只是暫時放在裡面
而已！」女友急忙幫腔，將衣物遞給裸體男子，
裸體男子也滿臉歉意地開始穿起內褲。
「你還沒洗好澡吧，這麼快就要穿衣服了？」
風雅吐出一口煙，說：「剛剛我進浴室的時候，
地板是乾的喔。」
裸體男子的動作停住了，他盯著地板，努力地
想著該怎麼回應。
「不用客氣，去洗啊，去洗。」風雅揮了揮
拿著菸的手。「洗完澡回家比較清爽嘛。去啊，
洗完再回去。」
裸體男子停住一兩秒後，才擠出回應。「……
啊，好……不好意思。」
他把內褲再次脫下，以毛巾遮著重點部位回到
浴室中，把門關上，但門已經壞了，所以彈了開來
。試了好幾次都關不起來後，對方似乎是放棄了，
從虛掩的浴室門縫中，傳來蓮蓬頭的水聲。
風雅吸完最後一口菸，把菸頭捻熄在隨身煙灰
缸中，站起身把地上散落的男子衣物拿起來，開始
確認衣褲的上下口袋。
「小春？你要幹嘛？」女友小聲詢問，面色
不安。
風雅沒有理會她，將裸男的手機和錢包從衣物
中取出。
錢包裡面有身份證、駕照、信用卡、還有其他
拉里拉雜的東西，看著男子的姓名，風雅努力地
想要將它記起來，並催促自己思考應該拿走男子的
什麼東西，才能在後續處理更加有利。
但風雅馬上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想不出來，
就連男子的名字都進不到他的腦海。事實上，風雅
根本不在意男子是誰，也不在乎他之後會不會付出
代價，他對那些根本毫無興趣。
風雅只覺得傷心欲絕。
風雅把男子的錢包和衣物扔回地上，雙手摀住
臉，長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妳要這樣？」他低聲說。
「什麼這樣？我沒有怎樣啊！」女友說：「他
只是來借浴室的，我們沒有發生任何事！真的！」
總之就是要裝傻到底嗎。
風雅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為了女友的
安危而衝來這裡的自己，為了女友的安危建議她
搬家的自己，的確就跟白痴沒有兩樣。那麼女友把
他當成白痴，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真的是個白痴。
風雅站起身。無論這兩個人接下來要續戰，
還是要湮滅證據，他都無所謂了。對他來說，這個
世上的一切東西都已經失去了價值，一切都無聊
至極。他現在只想到一個看不見他們的地方。
女友好像在叫著什麼，但已經無法進入風雅的
耳朵裡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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