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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將盡,最後撒下的陽光昏黃無力,餘光如絲,像是要嚥下最後一口氣的病人
,燃燒著生命想說完最後的遺言,卻仍是沒有說完,徒留恨意,意猶未盡,那有著漆黑屋
頂的小屋,在這氛圍下顯得有點陰森,小屋是面向西方的,若對著窗,就可以看見太陽落
入對面屋子的背後,看到那夕陽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景色,那屋內正倚靠著窗子朝外看的人
,特別喜歡這個帶著絕望的景色。
這處宅子,就是二港仔那處阿婆家的右護龍。
此時若能有李家之人在場,就能發現,那個倚窗觀夕之人,正是那李郭金香。
她不知何時起身,不,重病臥床的她根本不該能起身,更何況她已92歲高齡,在臥床
之前就已佝僂攜杖,現在竟然行走自如,還能窗前觀夕。
這是不合理的,不該發生的。
待到夕陽完全落下,李郭金香露出一抹詭笑「妹妹阿妹妹,妳看見了沒,妳的兒子,
我照顧得很好,一個沒囉!嘻嘻嘻嘻。」
「另一個,也很快。嘻嘻」李郭金香笑著,拿起手中的那杯椰子汁抿了一口,這是李
郭金香最愛的東西,她每天都一定要喝上一杯,重病後喝得少了,但現在,她一點也不像
重病之人。
「如果我沒猜錯,那郭銀香的魂魄也早就散了吧。」突然屋子角落陰暗處一個身影發
了話。
李郭金香沒有回答他,她轉身走往床的方向,躺了回去,回到臥病不起的樣子。
「師尊,您歇著,剩下的交給我,我先走了。」那個身影又發了話,然後轉身開門出
去。
***********
老街十丈軟紅,車水馬龍,要在這裡討個營生,沒有一點噱頭都難令往來過客駐足。
有人賣皮囊,正妹帥哥推出來,什麼貨都賣得出去;有人賣口才,話如滔滔江水連綿
不絕,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呼嚨得人不得不掏錢;有人賣功效,「蟑螂不死,我死
」狗血直接,願者上鉤。
大夥各施絕技,就是要客人買單。
而鹿港老街上有一種人,他們不賣商品,又或者說他們也賣東西,但不直接賣商品,
他們賣的是「氣」,是「運」,是些玄呼的東西。
他們賣「算命」。
這些算命仙分布老街各處,有的三五人自成聚落,同業相湊市,也能吸引一些客人上
門。
而位於老街中段,有一個小攤,他獨自在這裡賣著「命」,說是小攤也真是小,那張
桌子不過是一張迷你摺疊桌,上面鋪一張黃色桌巾,桌邊吊一個小小廣告寫著「鳥卦、手
相、面相、測字」就做起營生,就連椅子也是摺疊的,十分簡陋。
攤主人是個中年人,有著偏白的皮膚,中分的頭髮,身高一米七、八,也算高挺,又
穿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坐在這小攤上,這樣的大漢用這一張小桌,是顯得突兀異常,這
人正是施涫瀾數次見著,他覺得怪異的那人。
也難怪施涫瀾先前數次見他都覺得眼熟了,因為他就在老街上擺攤算命,施涫瀾天天
來往老街,當然是見過的。
而這人當然也認得施涫瀾,三此齋在老街上開業三十餘年,這條街上不認得這三此齋
的人還真不多,自然大家也都認得那少東施涫瀾了。
他的生意實在不怎麼樣,對一個吃算命這碗飯的人來說,口才是很重要的,至少也要
懂得察言觀色,但他的話似乎有點少,表面看起來是有些過於耿直了。
「你好,我想占個鳥卦。」一個中年婦女迎上了這個攤子。
他的鳥占跟一般的似乎有點不同,尋常的鳥占文鳥都有自己一個竹籠子,而他的卻沒
有,這隻文鳥站在一個雞翅木製的毛筆筆架上,動也不動,甚至不看人,自顧頭仰朝天,
看起來很高傲,與尋常的文鳥不同,竟是更添一絲靈性,有著自己的個性。
「抱歉了,小米好像不喜歡你,不能幫你占這個鳥卦了,要不,換測字好嗎?或是我
可以幫你看個手相。」那中年人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道歉道,接著又介紹了其他的服務
項目想留下這個客人。
婦人的臉色很不好看,哼了一聲就離開。
被一隻鳥瞧不起,婦人哪還有臉面坐下來算別的?
沒有翻了這張小桌已經是客氣的。
中年人搖搖頭,尷尬的嘆了一口氣。
這個畫面被一旁的施涫瀾看在眼裡,他認出了這個中年人,也解了心中的疑惑,原來
他在這裡算命,難怪眼熟。
施涫瀾就是個多事的人,他還真想會會這個人,探探他的深淺,於是待婦人走後,他
坐上了那客椅。
面對施涫瀾的上門,那中年人很是驚訝,尷尬一笑道:「施先生今天想算什麼?」
施涫瀾沒有立即回答,他看桌上的名片盒,上頭寫的「陳寶平」,這是這中年人的名
字。
他正自顧看著名片,卻發現一旁有個視線正在看他,施涫瀾看向那視線,原來是先前
那隻表現得非常高傲的文鳥小米,此時的小米沒有了之前高傲的表現,牠不再仰著頭目不
視人,牠現在的視線甚至是有點灼熱的看著施涫瀾,像要撲向他一般。
施涫瀾覺得這時若伸出手,也許文鳥小米會跳到他的手上跟他玩鬧一番,但施涫瀾忍
著了,逗弄這隻鳥可不是他今天的目的。
施涫瀾看了一會兒,隨即一笑道:「你的鳥真可愛。」這是句奇怪的誇讚,如果現場
沒有鳥的話絕對會令人眉頭深鎖。
陳寶平對小米的反應也看在眼裡,他心中非常驚奇,小米這個反應並不常見,他的小
米自然與尋常文鳥不同,平常除了自己,是懶得理會旁人的,今天主動對一個陌生人產生
興趣,這絕對是非常罕見的情況,令他不禁好奇施涫瀾吸引小米的點究竟在哪裡。
施涫瀾說道:「我今天不算掛,我想請你解一首詩,你會解詩吧?」
「恩,好,我看看。」陳寶平按下心中的驚奇,解籤詩對算命仙來說,雖不是本業,
但也不會偏得太遠,他自然是會一些的。
施涫瀾點點頭,跟陳寶平要了紙筆,寫下詩句。
要紙筆的動作也令陳寶平覺得奇異,怎麼這籤詩不是籤裡來的?他竟然要自己寫,還
是他已經背下來了?如果是這樣也不奇怪。
籤詩寫完,陳寶平看了,卻是一愣,眉頭深鎖,這哪是籤詩?
只見紙上寫著:「青絲不復舊時青,落羽平康沒倚憑,苦得良緣君阻拆,花床妾贈往
生綾。。」
施涫瀾看著陳寶平的表情反應,嘴裡道:「怎麼樣?陳先生,此詩何解?」
陳寶平看著詩句思索良久,臉色不是很好看「這...這不是籤詩吧?這好像也不是一般
的詩句,你作的?」
施涫瀾暗自搖頭,他有些失望,這不是他想要的反應,從知道這中年人是個算命的開
始,他就有種感覺,那王晨穎請去看宅子的人就是這個陳寶平,而這個陳寶平定跟李菁秀
家的遭遇有關係,雖然他還沒有證據,但世事哪這麼巧,三番兩次被他在發生事情的地點
遇到?
施涫瀾是個鐵齒的人,這種邪門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太畏懼,如果他猜測沒錯,那搞事
情的終究是人,如果是人,那就能用人的辦法解決,而且相較之下能解開心中的疑惑更重
要,他想知道更多,他也沒有其他門路,他逮到機會,他要直接問個清楚,這首詩就會是
一個好引子,但這陳寶平竟然跟他裝蒜!?
施涫瀾又假意問道:「你沒見過...或聽過這首詩?」
陳寶平又看了看那首詩,思索了一會,才道:「恩...沒有呢...這不是籤詩吧,看起
來還有點...這...我不會解,怕是幫不上你忙了施先生。」
陳寶平將詩推還給施涫瀾,他看著施涫瀾,眼神中似乎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意味,他動
作不慍不火,甚至還帶著一臉微笑,讓人挑不出毛病。
施涫瀾也不怕陳寶平覺得他是來鬧場的,這首詩一看就是有點問題的,尋常人得了拿
來問這些算命仙、地理仙的也不奇怪,他拿起詩,照著念了一遍「青絲不復舊時青,落羽
平康沒倚憑...陳先生真的沒聽過?」
不念還好,這一念,陳寶平臉色竟是突然一變,不再說話。
施涫瀾心中一喜,唸出來就有反應了,這陳寶平果然是知道什麼的,他覺得他觸動了
什麼,這是一個突破口,中年人畢竟還是中年人,沉不住氣阿,施涫瀾隨即就想再加把火
,他提醒道:「陳先生?有印象了嗎?」
陳寶平緩了緩,隨即說道:「施先生請吧,我幫不了你什麼忙,這東西我看著覺得不
太妥,我只能勸你別再去追這東西的緣由,對你可能不好,但你應該不會聽,對吧?」
施涫瀾打趣道:「你好像很瞭解我?」
「施先生請吧。」陳寶平沒有回答,他示意送客,也許一旁的小米知道施涫瀾將要離
開,竟是突然有點躁動,在那筆架上跳來跳去,還叫了幾聲。
陳寶平對小米這反應很意外,他眉頭皺很深,但他的手還是擺出了「請」的手勢。
人家既然表示送客了,施涫瀾只好起身離開,他不知道陳寶平在這些事情中扮演的腳
色,但他卻能肯定這陳寶平絕對算是個知情人。
至於那問事費,施涫瀾也不是不懂規矩的人,但那陳寶平卻是沒有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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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五金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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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殺豬的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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