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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延伸宇宙先在這裡告一個段落了。感謝大家一路上的閱讀和支持。
自以為是的在故事裡添加很多神話和聖經的典故和隱喻,
不過技巧太拙劣,過猶不及,效果差強人意。
在我能想到更好的故事之前先暫時說再見了~
再次感謝每個推文鼓勵的大大,雖然不太會修改文章,怕誤刪留言,所以沒有一一回文,
但是每則留言我都有心懷感激的看然後慢慢進改。:)
那麼,下次再見了~:) (下台一鞠躬)
~~~~~~~~~~~~~~~~~~~~~~~~~~~~~~~~~故事開始~~~~~~~~~~~~~~~~~~~~~~~~~~~~~~~~~~~
雨悄悄落下,越來越大。天降甘霖幫助澆熄教堂的無名大火,小巷外群眾歡呼,說是天公
作美,神降奇蹟。
小巷裡沉睡的惡魔和尹凡心一起被淋成落湯雞。雨聲滴滴答答,敲擊尹凡心全身都痛。他
用身體為小張擋雨,沒有太大作用。地上的坑洞被注滿,小張坐在上面就像溺水的魚,冷
得全身都褪去一層顏色。
但小張垂眉閉目,彷彿很久沒有過如此安眠。雨滴落在臉上,流成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傷的
淚。此時飛揚跋扈的惡魔很安靜,安靜得彷彿已經死絕,若不是胸膛存留微微起伏,鼻尖
呼出淡淡白煙,平常路人經過,肯定以為見到一具屍體。
小張睡了很久,久到中午成為黑夜,久到雨停月亮露出臉,久到尹凡心維持站立著兩隻手
撐著牆壁,如同帳篷一般的姿勢直到撐不下去。
小張終於醒來,燦爛的綠色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迷惘。他作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不夠,不
夠長到讓他永遠停留在夢裡,不夠長到他忘記自己惡魔的身分,不夠長到他再親莉莉絲一
下,再給她個深深的擁抱,向她好好道別。
不,他不要和莉莉絲說再見,上一次莉莉絲離去,千萬年間他沒機會再見她一面。莉莉絲
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胃裡的一根針,反覆折磨他甘之如飴,直到海枯石爛的一天。
小張仰頭,正好對上尹凡心幾乎要閉上的眼睛。他忍不住想觸碰,伸出手到半空中霍然停
住。
他想到了前一天在病房外偷聽到尹凡心和柳小眉的對話,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就感到窒礙煩
悶。
「叫我阿心吧,不然生疏。」尹凡心說。
「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生死之交?」柳小眉回答。
人類就是人類,自作多情太多,曖昧承諾太多,他們若不是成雙成對,便聚集成群。人類
居住的伊甸園是上帝恩賜的村落,惡魔不被歡迎,惡魔永遠會被冷落。
人類阿,每個都跟莉莉絲一樣自私任性,一樣愛恨無常,一樣嚮往上帝,排除異己。
遍體鱗傷的惡魔,經不起再一次被扔下。
「小張阿,睡得夠久,你不冷嗎?」可是此時尹凡心對他說,頭髮上的雨水滴在他的脖子
上猶如莉莉絲熱情的吻。
「走開。」惡魔說,推了越界的亞當一把,眼前的人倒下,輕飄飄如同落葉掉在地板上,
嚇了小張一跳。
小張站起來居高臨下,俯視他最輕蔑的亞當的後代。人類是亞當和夏娃近親交配後畸形的
一群,軟弱不堪一擊,隨隨便便一場瘟疫、天災或是戰爭就死傷慘烈。倖存下來的人靠的
往往不是適者生存,而是幸運。幸運的定義很荒謬,要不是財富、要不是地位、要不是比
誰比較殘忍、要不就是比誰更能裝可憐。
亞當不值得同情。這是小張亙古到現在縱觀人間後下出的結論。他是對的,當初在伊甸園
,他就看出了這個油光水滑,巧言令色的物種不值得效忠。
可是沒有人相信他,只道他是被妒火蒙了心,自甘墮落到忘了初衷。
不值得被愛的人,第一個被丟下如敝屣的,永遠是萬夫所指的叛徒。
小張頭也不回的走了,一個亞當的死,兩個亞當的死,成千上萬的亞當的死沒有不一樣。
反正全是他的錯,他沒有盡到保護者的義務,他沒有聽從天父的諄囑,他勾引原本屬於亞
當的莉莉絲,他唆使夏娃吞下禁果,並滯留在太平人間成為螫伏的萬惡淵藪。
小張的腳步響在無人的空巷,影子被昏黃的路燈拉長。他背對重傷的亞當越走越遠。憑什
麼別人能唾棄他,他卻沒有資格裡直氣壯?
直到他在巷子的盡頭被一個氣勢凌人的女人擋下。
紅色皮衣,金屬環裝飾的蛇紋靴子。捕蛇人雷桑雅手上捧著一顆閃閃發光的水晶球,胸有
成竹望著他。
「這裡有蛇。」雷桑雅說。
小張用一個翻到腦勺的白眼回應她。
「而且蛇受傷了。」雷桑雅繼續。「正是捕蛇的最好時機。」
「小姐,有病要吃藥,醫院離這裡兩個街口就到,漫畫電影看太多對腦子不好。」小張揮
揮手請奇裝異服的濃妝大姊讓道。
「不是,先生,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這條巷子裡藏匿狡猾的魔鬼,氣息很微弱但已經
足夠讓我的水晶球偵測到。」她驕傲的環繞小張走一圈,水晶球在停頓他背後時綻放了一
下。「就在這巷子裡,這個方向。」手指小張過來的地方,雷桑雅很確定。「你剛剛經過
那裡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她問。
小張聳聳肩。「我一路走來碰到最奇怪的就是妳。」他的目光停留在雷桑雅的胸口上,領
子裡閃爍一節寒光,是一把刺滿聖經的匕首,傳說斬蛇的利器。
這兩光的驅魔師怎麼會有貨真價實的武器?小張心中驚了一下,忍不住朝身後的黑暗張望
。此舉引起雷桑雅的注意。
「哈。」雷桑雅彷彿抓到學生作弊的老師,向前一步擋住小張的目光。「我就知道,心虛
了吧?現在如實招來,是不是遇見惡魔了?是不是不小心作了交易?給你個機會求我,我就
考慮救你。」
「救我?」小張壓抑差點忍不住冷笑,饒富興致的問她。「妳要怎麼救?」
「殺了魔鬼。」雷桑雅道,果真沉不住氣,將藏在胸前暗袋的天堂匕取出來,凌厲冷光讓
小張反射性退後一步。
「哈哈哈。」雷桑雅似乎很享受每個戲劇效果的時刻,小張的驚訝讓她很滿意。「別怕,
這把匕首很利,要拿來殺人輕而易舉,但我不會這麼用,我是捕蛇人,刀口只會對向萬惡
的魔鬼。」
「妳能確定誰是人誰是惡魔嗎?」小張問。
雷桑雅搖了搖手上的水晶球。「這個,會把惡魔和臣服於邪惡的靈魂都照得清清楚楚。」
雷桑雅拍了拍小張的肩膀。「不要緊張,跟我來,我帶你去剷除魔鬼,不論它對你說過什
麼,下過什麼詛咒,只要惡魔死了,就全都會失效。」拉起小張的手,捕蛇人大步流星,
信心十足地往巷子裡走。
不遠處電線桿下還躺著體力不支的尹凡心,他的靈魂,也是金兔的靈魂被小張標了記號,
強迫成了惡魔的附屬。
雷桑雅很輕易就發現了橫在地上的人,水晶球在靠近他的時候發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尹
凡心面如槁灰上爬滿了黑色的淚,半睜開沉重的眼皮,裡面的瞳孔殷紅如血。
「看,這是惡魔的偽裝。」雷桑雅吆喝。
「笨蛋。」小張小聲咒罵。
雷桑雅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握住斬蛇的匕首高舉頭頂,嘴裡背誦希伯來文的咒語,鬧得小
張頭很痛。
「無藥可救。」
亞當有很多個,靈魂有很多個。小張對自己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類,愚蠢至極,自
以為是,自相殘殺,死不足惜。
尹凡心算什麼東西?金兔算什麼東西?交易來的靈魂,自願不自願,反悔或不反悔,是他的
就是他的,任由他凌遲,隨意他虐殺。
雷桑雅的匕首殺得了惡魔,殺得了天使,妖怪神靈皆得忌憚三分,更遑論是不堪一擊的人
類。雷桑雅不清楚這個寶貝的威力,沾沾自喜一個捕蛇人的名諱,不僅僅是遇見她的所有
非人的災厄,亦是平凡人的禍難。
但也虧得她粗到不能再粗的神經,簡單到堪稱抹了SK2的大腦皮質,小張裝都不用裝,甚
至放水給她丟了大把暗示,雷桑雅一口咬定站在面前的惡魔是人,貨真價實的人是魔鬼。
現在就剩下小張是否默準愚蠢的惡魔獵人將那把跟錯主人的匕首,插入屬於他的財產中。
「魔幻舞台~霹靂卡霹靂拉拉……」氣氛正緊張,關鍵一刻,小張口袋裡的手機鈴大響,
打斷雷桑雅隆重的驅魔儀式。
「歹勢,老闆的電話,我接一下。」小張手忙腳亂找到手機,按下通話鍵,目無旁人開始
用高亢的語音和電話裡的人交談。
「嗨,光頭,你……」他才打完招呼,對方的大嗓門從話筒內衝出,距離三公尺都聽得清
清楚楚。
「張狗,這麼晚了你死去哪裡?不是去醫院找阿心?去到不見兩天,然後阿心也從醫院跑走
,電話關機,讓我找不到人。你們兩個討債來的,死去哪裡?是連手來搞我?」
「沒有,沒有的事,」小張極力否認。「我現在和阿心在一起,雖然說真的遇到一點點小
小小的麻煩。」
「小小小的麻煩?我聽說魏思潔和她的小男朋友不久前死在醫院,你要不要說說這跟……
」
「沒關係,」小張連忙插話。雷桑雅貓頭鷹一樣的雙眸正注視著他。「和阿心半毛錢關係
也沒有。」
「好,那就好,阿心還好吧?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呃……」小張望著正把凶器對準好同事的女人。「這個嘛,那個嘛,好像有點困難。」
「你什麼意思?跟你說過多少次要保護好阿心,他進公司第一天就告訴過你了,十年過去
怎麼還是沒聽進去?」
小張嘟起嘴巴,滿臉委屈。「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我跟你說阿,要是阿心有什麼三長兩短,回來我扒你一層皮,把你關進冰箱
裡,罰你十天不准吃飯,一年沒有假休。」
「可是……」
雷桑雅瞪著他越來越用力。
「可是現在這裡有一個瘋女人,自稱是什麼惡魔獵人,正要殺死阿心。」
「什麼!」白大善的震驚響徹天際。
「拜託你小聲一點。」小張摀住話筒。「會被聽見。」
「我聽見了。」雷桑雅用口型告誡他,比了個把通話結束的手勢。
「你們在哪裡?那女人是誰?阿你不是有那個……那個很大的尾巴,吐個火把人嚇跑也行。
」白大善終於壓低聲音,絞盡腦汁提議。
「不行阿,這樣劇情走向不合理……」小張抗議。
不耐煩這人講電話講到天荒地老,雷桑雅決定接續她的任務,才把視線從小張身上收走,
一聲尖叫馬上驅使她又回頭。
原本小張站立的地方手機跌在地上,憑空出現一尾大蛇,通體漆黑如墨,腹部鮮紅,張開
大嘴露出白森森的毒牙,深紫色的蛇信一伸一吐。
「惡魔!」雷桑雅叱喝,惱羞成怒。「惡魔,吐出無辜的人。」疾言厲色,懊惱才一不留
神,剛剛誇下海口要救的人就命喪蛇腹中。
她一個箭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馳,再凌空高高躍起,踩在大蛇的頭頂,操起匕首
對準後腦杓和脊椎間的空隙擊刺。
刀尖觸碰到堅硬的鱗片發出匡噹清脆的一聲響,驚醒了地上的人。
「不可以。」尹凡心恰睜眼就目擊驚險的一幕,他大聲阻止。大蛇搖頭擺尾,把釘在天靈
蓋上的殺手甩落。雷桑雅俐落的在地上翻滾幾圈,正好停在掙扎著剛站起來的尹凡心面前
。
尹凡心索性撲倒,將欲起身繼續戰鬥的女人壓回原地。
「放開。」雷桑雅張口咬住對方的臂膀,無奈堅定的熊抱不為所動。
「不可以。」紅色瞳孔的男人正在流血,胸口的穿刺傷繃開一個血盆大口,黑色的淚浸濕
白色的紗布,和紅色的血融合在一起,如同故意渲染的現代藝術。
雷桑雅施展從小練就的擒拿術反客為主,四肢纏繞上頭的人,腰間施力,運用巧勁翻了個
身,佔了上風,馬上變成尹凡心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
「幹。」兩人正混戰難分難捨,身後傳來小張中氣十足的一個字代表他的驚恐。「妳妳妳
……妳在幹什麼?」
一瞬間大蛇逃逸無蹤,小張急匆匆提著褲頭手指雷桑雅滿臉不可思議。
「非禮阿,非禮啦,大半夜的強搶民男,妳這飢渴的大姊在對我同事作什麼?」
「閉嘴。」雷桑雅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她的一隻手還掐在尹凡心的脖子上,另一隻手握著
那寶貝匕首在身下的人眉心上幾公分處停留。
「你剛剛去了哪裡?」她質問小張。
「我?」小張指著自己的鼻子困惑的說。「跟老闆講電話講一半尿急,又不好意思在淑女
面前解放,所以去遠一點的地方……」
「夠了。」雷桑雅收起匕首站起來。吃了個大敗仗,認錯魔鬼又讓真正的獵物逃脫,在死
老百姓前出了大洋相,簡直無地自容。雖然困窘不堪,雷桑雅仍然堅持高高仰著頭。捕蛇
人的自尊不准許她認錯。
「你剛剛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一條大蛇?黑色的,兩人合抱這麼粗,立起來大概一層樓?
」
「我的天,」小張瞪大眼珠。「什麼蛇可以長這麼大?剛剛下雨,角落有幾條小蚯蚓,差
不多?」
「差很多。」
雷桑雅氣噗噗的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把馬靴踩得砰砰響宣示憤怒。「今天就算了,算你
命大,我還有事要忙。」她遞上來一張黑底燙金字的名片。小張恭恭敬敬用雙手接下。「
若有惡魔再來找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好。」小張目瞪口呆答應她。「慢走,不送。」
「阿心阿,你又夢遊啦?才剛糊里糊塗跑到堂口被人家捅一釘子,又從醫院跑出來,這下
可怎麼辦?」巷子裡傳來小張哭天搶地,讓越走越遠的雷桑雅氣到爆出青筋。
「小張,小張,你有沒有受傷?」尹凡心很累,可還是急切問他,手在小張的腦袋上摸了
一把。「頭是不是流血了?」氣若游絲。
「老子腦袋瓜硬得很,不用你在那邊雞婆。」小張拍掉停駐在頭上的手掌。
「好,那就好。」尹凡心說完,昏昏沉沉又要睡去。
「喂,你真當這裡自己家,說躺就躺?」小張用力遙了遙尹凡心的肩膀,沒有回應,破布
娃娃一般的身體流汁流湯,滾燙異常。
「喂,阿心,你發燒了知不知道?」小張嚷嚷。「逞什麼強?真當自己是小說男主角命,外
掛催到底,每一次都急著把HP用光,反正下一集開始後又會滿血復活?」
「對。」尹凡心輕輕地笑了。「因為我不想要你受傷。」
小張冷笑,這是他今天聽到最幽默的說法。
「作夢吧你。」小張不屑。凌晨時分,天剛剛亮,為陰暗的巷弄帶來曙光。
「小張?」
「又幹什麼?」
「我只想跟你說,我不是莉莉絲,也不是亞當……」
「我知道啦。」
「知道什麼?」
「知道你是尹凡心,阿心。」
「對。」
「對屁。」
「我是尹凡心,而你……你就是小張。不要理會別人怎麼叫你其他的名字,可以嗎?」
「不行。」
此時此刻,寂寥的孤巷,蛇與人類互相依偎著,享受得來不易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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