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讀女校,家裡又管得比較嚴,
高一時,父母叮囑我不要選玩樂性質的社團,
又因為生物研究社社辦剛好在我班級教室正樓上,
我就在社團選填志願單上隨便填了生物研究社。
這麼冷門的社團,我理所當然地成為社員,
雖然高二有12個學姊,但好像是因為開學沒認真招生的緣故,
第一次社課點名的時候,
高一新社員加上我竟然一共只有4個人。
但我們學校社團人數下限是15人,
等於往後只要有兩個人不想來、申請轉社的話,生研社就會倒社。
一開始就遇到存亡危機,
學姊們滿臉焦慮,
一直核對學務處給的社團志願單、
(就只有四張也不知道她們在數什麼意思)
顧不得是上課時間,社長從五樓衝到學務處再次確定沒有漏單,
公關長還在這個空檔跑到隔壁棟問數學研究社有多少新社員。
(結果人家有7個,還都是數理資優生)
看著看著我突然覺得很可憐,
其他三個高一社員也都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因此在學姊們討論接下來要擴大招生活動的時候,
雖然他們問都沒問就默默安排我們四個之後要做一些發傳單或找同學來社課之類的事,
可是那個愁雲慘霧的氣氛下,
真的很難對哭喪著臉的社長說「我不要」。
而且湊巧的是,
我是7班,晴晴和小雨8班,爾康10班,
我們的教室全部都在四樓,
換言之,大家都是因為離社辦很近才選生研社的。
有次學姊不在的場合,
講話最直接的爾康問大家是否只是因為懶才來生研社,
我們其他三個人瞬間臉部凝結三秒以後面面相覷爆笑出來XDDD
明明都是懶惰的傢伙,
卻在這裡被安排了一堆莫名的鬼事,真的很荒謬啊!!
還好我們幾個班級很近,除了一起弄社團事務和靠北取暖以外,
時不時互借課本、互通零食,
四個人慢慢建立起超脫社團的革命情感,
到高一下的時候,已經是除了上課時間以外、在校都形影不離的狀態了。
其中,晴晴從第一次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自己有陰陽眼,
我那時覺得她很奇怪,
都來參加這種科學性的研究社團了,
怎麼還把這麼迷信的事情掛在嘴邊?
但熟了以後發現她的確滿常會感應到「我們看不見的事物」,
而且她知道我們會怕,通常不會直說、只會暗示。
例如有次我們要到麵食部買午餐時,
明明到了正門口她卻說要從後門進去,
爾康不信邪說要自己走正門,
結果才跨出一步就大跌倒。
晴晴後來才說,正門有一個看起來很生氣的「女人」,
一直瞪著經過的每個學生,
她本能地覺得不妥才叫我們繞道的。
還有一次到體育館參加全學年的集會演講,
我們幾個因為導師不在就趁亂一起坐在最後面聊天,
講師講到一半,麥克風突然沒聲音,
一堆老師和工友在那邊弄半天都弄不好,
晴晴突然說,這個今天恐怕修不好囉。
小雨鼓起勇氣問她看到什麼?
結果晴晴說:「有三個飛頭一直在音響那邊穿來穿去的,頻率可能受影響吧。」
還好現場人多壯膽,不然光想像那個畫面,我差點哭出來。
晴晴有時也會不小心嚇到我們,
例如她有次突然對沒人的空氣說「學姊好」,
然後又「啊」一聲說,學姊消失了........
還有一次,我們因為剛解剖完青蛙很興奮,
(一般高二生物課才會解剖青蛙,只有生研社可以高一就剖,還可以練習腦脊髓穿刺)
我開玩笑問晴晴說:
「欸,我們旁邊現在是不是一堆青蛙的靈魂在看我們?」
晴晴環顧四周說,沒有青蛙耶,
她抬了頭看看櫃子又說:
「可能是因為社辦裡有毒蛇標本的關係吧?不過......」
不過什麼?
「......長得像人的倒是有兩個。」
「幹!!」爾康邊罵髒話邊大叫衝出教室,
我和小雨也忍不住尖叫衝出去,
最後還被路過的教官訓了一頓。
升高二的暑假,依照生研社慣例,
我們會和鄰近男校的生研社合辦三天的生物營,
生物營會找兩校的生物老師來上課,
還有去一些博物館參觀,
說是研究性質,其實有點像聯誼,
不過那個年代大家頂多參加完活動交換MSN而已,
也只有和異性相處的三天會比較腦熱,後來多是慢慢回歸平淡。
高二上快學期末的時候,
小雨突然說有事要跟我們商量,
然後嬌羞地告訴我們,男校生研社的學長阿志和她告白,
她想答應,又不知道這樣做好不好。
說真的,阿志學長又帥又聰明,家裡還很有錢,
連爾康都說這男的簡直無懈可擊,
我還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殊不知晴晴突然大叫:
「不可以!!!!阿志絕對不可以!!!!!」
當下我們三個都傻眼,
我說晴晴,你有話好好說,不要這麼激動,
但晴晴無法冷靜,她又說了一次反正阿志就是不行,
就一個人先跑走了,剩我們三個呆站在原地。
到底為什麼?我立刻想到晴晴的陰陽眼,
覺得她一定是看到什麼了。
正想著要追問她,沒想到接下來她請了好幾天假,
好不容易等晴晴回來上課之後,也感覺有點躲著我們。
跟她同班的小雨最尷尬,
因為小雨本來就很文靜、不太會主動開口,
更問不到她原因了。
爾康跟我討論後,覺得學校人太多,
晴晴回家只有一班公車,我們決定一下課衝去公車站堵她,
當天晴晴看到我們倒也沒太意外,
只淡淡地說:
「阿志真的不行,他身上掛著嬰兒,我是為了小雨好。」
聽懂晴晴言下之意的爾康突然生氣起來:
「妳放屁!他是渣男這種事,妳幹嘛不直接跟小雨講就好了?
是妳自己也喜歡阿志學長,才裝神弄鬼叫他們不要交往吧?」
然後爾康開始數落晴晴從以前到現在的種種言行,
認為晴晴拿陰陽眼當藉口掩護自私的想法,
心機很重、不是好朋友,甚至連陰陽眼都可能不是真的氣話,
一股腦兒全說出口了。
看見晴晴的眼中閃過受傷的淚水,
我忍不住勸爾康少說兩句。
我們三個沉默很久很久以後,
晴晴才說:
「我不講清楚是因為一直以來,
小雨的身上,也有嬰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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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康:「幹!」 (又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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