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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祥很快就會出現的，作者沒有忘記他。
謝謝大家不嫌棄!
~~~~~~~~~~~~~~~~~~~~~~故事開始~~~~~~~~~~~~~~~~~~~~~~~~~~~~~~~~~
14.
坐在表叔寬敞的賓士車上奔馳在往台中的高速公路上，李康樂的行李只有少少的一個皮箱
，還有緊緊抱在懷裡的青山國小書包，裡面有黃文祥靈魂棲身的雕像。
「康樂阿，書包要不要也放後車廂，坐著比較舒服。」表嬸關心的問他，李康樂把書包抱
得更緊了些。
「給他拿著吧，手上拿著東西感覺比較安心，對不對啊?」表叔彎著腰打開車門，作了個
邀請的手勢，對他俏皮的一笑。「我們男生都有小祕密，你表嬸才不會知道。」
看著窗外街景迅速像後退去，青山鎮被丟到身後好遠好遠的地方，青山綠水不見了，慢慢
被高樓大廈取代。李康樂迷迷糊糊的，恍惚間以為前幾個月前發生的那麼多事情全都是一
場夢。
但是多麼真實的是書包裡硬硬的雕像，冰冷安靜，卻是現在他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了。
出發的前一天他去學校求了校長，希望可以帶黃文祥一起走。
「我知道你們一起經歷了很多，現在是好朋友，但是黃文祥好了之後必須去育幼院，不用
擔心，他會被照顧得很好。」
才不會呢，李康樂在心裡抗議。大人都很邪惡，一定會再使喚黃文祥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
「我會和社會局提議讓他去台中安置，這樣你有空也可以去找他玩，怎麼樣?」校長摸著
他的頭安撫。
「說好了喔。」李康樂只能相信校長。大人的世界裡他沒有談判的籌碼。
「等安排下來，我再發給你文祥去的地方。」
校長說最多兩個禮拜，黃文祥就可以出發去新家。
在車上，半睡半醒間，李康樂似乎聽到表叔和表嬸在吵架。
「這樣真的可以嗎?」表叔問得緊張兮兮。
「十蓮大師說的方法，不然你要怎麼樣?」表嬸不耐煩。「你自己捅的簍子，把家裡弄得
烏煙瘴氣，我還陪著下來處理已經很好了，不然字簽一簽婚離一離，你被搞死我也不用管
。」
表叔不敢回話，一路冷著臉直到回家。
表叔表嬸家位在文心路上的七期華廈，穿過聳立的雄偉社區大樓，李康樂邊走邊看得目不
轉睛。青山鎮是一個小地方，李康樂覺得自己就是個鄉巴佬，進了紙醉金迷的大觀園，更
顯得一身俗不可耐。
經過被整理得整整齊齊的花園，有小天使雕像的噴水池，進入黑金色的大門柵欄，自動大
門在身後輕輕的關上，嚇了李康樂一大跳。
「李董，李太太，歡迎回家!」
金碧輝煌的大廳前台穿著西裝的帥哥站起來鞠了一個恭，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五度。他笑
容滿面，不卑不亢，熱情的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打招呼。
「這可愛的小朋友是誰啊?」
李康樂被帥哥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拉了拉脫線的牛仔褲，眼睛不知道放哪裡才好。
「小劉阿，你長太帥嚇到我侄子了啦。」表叔說著玩笑，消瘦的臉上肌肉絲毫不動，不知
道是怎麼做到的。
小劉的反應極快，彎著腰衝著李康樂笑，笑得李康樂心裡發毛。
「是老李表哥的小孩啦，鄉下來的，怕生。」表嬸清脆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有種居高臨下
的氣派。「康樂，叫小劉哥哥，以後會常常見到喔。」
表嬸的氣勢有種震攝的力量。
「小劉哥哥好。」李康樂不由自主照著命令做了，話出口就想自打嘴巴。
青山國小小霸王曾經是脫韁的一匹野馬，怎麼被拉到城市裡就被拴上了嚼子，做什麼都得
乖乖聽話。
花崗岩鋪成的地板光亮得就像一面鏡子，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扭曲掉。
好不容易進了電梯一路向上，亮紅色的電子螢幕跳動，數到了十三的數字，叮的一聲門開
了，眼簾前是檜木的大門，上面點綴巨大的中國結。白色的牆上鑲著指紋電子感應器，又
現代又古色古香，說白了就是不倫不類。
大門前，表叔教李康樂把食指按在電子板上完成認證的程序，表嬸從愛馬仕的手提袋裡拿
出一小段柳枝，把三個人身上都掃了一遍。
「好了，進去吧。」她拉開門把所有人都趕了進去。厚重的門闔上，李康樂覺得被關進一
個華麗的牢籠。
「接下來這裡就是你的家啦。」表叔說，把破舊的小行李箱推到一旁，斷了皮帶的滾輪在
一塵不染的拋光石英磚上摩擦，咖滋咖滋響。
冷清的客廳正中央有一個空著的大魚缸。
「先去洗澡吧，把髒衣服都換掉。」不等李康樂觀察完四周，表嬸命令似的說，遞上疊得
方正的衣褲，上面還擺著一張紅字黃底的符咒。
怎麼到處都是這鬼東西。李康樂接過衣服，覺得宗教比鬼更無所不在。
「等一下把符在浴缸裡泡著，用裡面的水洗澡。」表嬸說。
符上有看不懂的字，依稀畫著像烏龜和鶴的圖樣，丟在水裡紅色的顏料就暈染開來，紙化
開來，用手指輕輕一搓就分崩離析。
李康樂泡在溫水裡，鼻尖嗅到杜松的清香，蒸氣嬝繞裡彷彿又回到黃媽媽地獄般的房間，
火焰在身邊燃燒，空氣裡飄零符咒的碎片，如同夏天裡的雪花。
「嘻嘻嘻。」尖銳的笑聲在空間裡迴盪。
「嘻嘻嘻。」一下近一下遠，透露銀鈴般年輕女子的歡愉。
「嘻嘻嘻嘻，哈哈哈。」
李康樂睜眼，馬桶上坐著一個婀娜多姿的長髮女人，托著腮興致盎然地看著他。
女人身穿紅色絲質長裙，大紅色的蔻丹，血染一般的嘴唇向上揚成菱角的形狀，媚眼如花
。
李康樂懵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回瞪她。
「看，看屁，走開啦。」他說，把水往她身上灑。
女人的身體瑟縮，被水淋到的肌膚滋滋冒著煙，衣服也破了幾個洞。
她開始把嘴張大，大到下巴都要掉到胸上，艷麗的五官慢慢融化，猶如一盞滴汗的蠟燭。
「嘻嘻嘻嘻，哈哈哈。」她的身型扭曲，逐漸淡薄，最後隱沒在濃郁的蒸汽中，只剩尖銳
的笑聲瀰漫，久久不能散去。
「康樂，康樂阿，洗澡洗到睡著了嗎?」
門外傳來表叔溫柔的問候。「洗好的話就趕快出來，行李都給你房間裡放好了喔。」
位在走廊最裡面的房間方正寬敞，偌大的落地窗居高臨下，把台中市區的繁華都攤在眼底
下。李康樂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腳底一癢，原來踩在一小嘬黑色的長髮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耳邊似乎又傳來女子陰魂不散的笑意，裡康樂甩甩頭，笑聲卻
像黏在腦子裡，蒼蠅般的，噬咬他的耳膜隱隱疼痛。
15.
「擋煞，並不是隨便一個物件或是動物就可以了，尤其是你惹到厲害的，也要用一個厲害
的來擋。」
十蓮法師慈眉善目，講話三分明，七分要有緣人自己揣測。
「大師，弟子駑鈍，請給我多一點開釋。」張貴美雙手合十。「大師慈悲，阿彌陀佛。」
「找一個度過大劫的童子，大難不死，陽氣重，剋陰戾最好不過。」
倒掉一尾暴斃的龍魚，張貴美有些心疼。一尾十萬的過背金龍魚，買來才不到一個禮拜就
一命嗚呼，花錢事小，這滿魚缸的水潑灑在羊毛地毯上，滲到真皮沙發底下，整組家具都
毀掉。
這魚到底死前是怎樣掙扎，把兩米缸裡的的水全都掃到地上，自己擱淺在空空的玻璃上。
都是李世雄那個坑禍，上班不上班，到處拈花惹草，選助理跟選美一樣，換得也勤快，殊
不知夜路走多了真給碰上瘋婆子，爭上位不成乾脆一根繩子吊死，死就死吧也不是壓不下
來的大事，偏偏要穿得整身猩猩紅，擺明做鬼也不要讓這個家好過。
張貴美一面擦著地板上的水漬，一面恨得牙癢癢。這個李世雄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從爸
爸那裡繼承好好一家公司，到他手上坐吃山空，如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跟他們的婚姻
一樣。
之前會嫁給他，一半也是圖著豐厚的家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少奶奶沒做幾天就傳來公
司有金融危機，要不是根基雄厚，把邊邊角角的旁枝事業賣一賣，哪還能再苟延殘喘一段
時日。
可是張貴美夢想中完美家庭藍圖從此破碎。
幸好是不易懷孕的體質，本來渴望生個兒子，現在沒有未嘗不是件好事。不然孩子在破產
的家庭生長，未來再揹一堆老子搞出來的債務，痛苦只會傳承下去。
要不是母親在她出嫁的時候耳提面命，說嫁雞隨雞是張家女人的美德，做太太的就該盡心
盡力操持好一個家，她可不願繼續待著在這個帶孝子後面當個老媽媽。
也幸好她無意間參加十蓮法師的法會，因緣際會下皈依「佛祖教」的門下，每天念經讓心
靈平靜不少，遇到這女鬼纏身的禍事，也有了專業的解答。
十蓮法師慈悲，佛光無限，普渡眾生，讓人如沐春風，醍醐灌頂。
十蓮法師說了，符水、松香和柳葉只能暫時除去穢氣，追根究柢，還是要有個擋煞的利器
。
佛祖保佑，李世雄不中用，老死不相往來的表哥倒是給他留了個好東西。這個叫作李康樂
的小朋友，聽說在一場車禍裡劫後餘生，是萬中選一的生存者。
小小的青山鎮出了嚴重的意外，十幾年來第一次登上全國性報紙的頭版，正巧被李世雄看
到。
「這不正是表哥的孩子嗎?真是個歹命的小子。」李世雄不經意的一句話救了他自己，張
貴美二話不說就壓著他打電話給青山國小的校長，表達想要收養的意願。
這小孩真是天降奇蹟，拿來和女鬼鬥法正好，要耗大家來耗，看誰死得比較早。
張貴美走回房間，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個稻草人，整理了一下再拿回去放好。
稻草人的肚子上裹著一塊布，布上寫著一個名字。
「李世雄」
死鬼李世雄就快要下班回家了吧。張貴美看著牆上的白玉時鐘指到了六點四十五分，心想
著晚餐得趕快準備好。
張貴美慢悠悠走到一塵不染的開放式大廚房，挽起頭髮，穿上圍裙，慢條斯理打開一鍋燉
了一整天的紅酒牛肉，從站滿調味料的抽屜裡捻起一張符紙丟下鍋去，用大勺子在冒著熱
泡的湯裡攪動，直到再也看不見咒語的蹤跡。
七點整，距離標準的開飯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張貴美拿出最新型號的Dyson吸塵器，把亮
晶晶的地板又打掃了一遍。
男孩子就是髒，鄉下來的小孩更野，每天都在泥土上翻滾，就算洗了一百遍澡，身上還是
無時無刻可以掉下灰塵，再加上家裡住著長頭髮的女鬼，一天擦上三次地，每次都能再收
集到一整袋髒汙。
戴著口罩，張貴美藏不住臉上的嫌惡。
七點二十分，一秒不差，張貴美算好時間向門口看去，外面剛好傳來鎖匙轉開的聲音。
「康樂阿，今天在外面又去了哪些地方啊?」
飯桌上李世雄舉著法藍瓷器的湯匙舀了一口牛肉湯送到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側頭詢問默默
吃飯的李康樂。「一天一百塊夠不夠坐車跟吃午飯?要不明天叫表嬸再多給你一百塊錢?」
張貴美瞪了老公一眼，索性要聽聽這個小兔崽子怎麼回應。
「不用了，一百元夠了，我只是去找朋友。」李康樂倒是沒有得寸進尺。
可是朋友?張貴美不覺從鼻子噴出一口氣。男人男孩的嘴都不可信，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
喘。初來乍到台中，李康樂哪會有什麼朋友?
「朋友?怎麼樣的朋友?」李世雄果然也好奇。「哪天請人家來家裡坐坐，留下來吃頓飯，
你表嬸的廚藝可是一流，絕對不給你丟臉。」
邀請?張貴美又嗤之以鼻。還嫌這個家不夠壅擠?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都來者不拒，就算十
蓮法師肯庇蔭，他張貴美也掃不完這家裡。
「今天燉的湯太鹹，要喝水才不會乾喉嚨。」張貴美轉進廚房倒了兩杯開水，把加持過的
符咒粉末加了進去，笑吟吟的端出來放在一老一少面前。
李康樂看著表叔拿起杯子毫不猶豫的就仰頭喝個精光，最後還「阿」的一聲表示滿足，心
裡萌生一種詭異。
這對夫妻的默契真是不可思議，更準確的說，表叔的一舉一動都在表嬸的算計之中。
回過神來，李康樂感受到四隻眼睛監視下的壓力，表嬸盯著他手上的杯子努了努嘴，表叔
又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滑稽表情，單挑一邊眉，倒置空了的玻璃杯上下甩了兩下。
「咕嚕咕嚕。」滿腹懷疑還是得把水喝得一乾二淨，舌尖上泛著淡淡的苦味，李康樂在杯
底瞧見了細碎的灰燼。
這又是什麼東西?他還來不及反應，一疊摺得方正的衣服又遞了上來。
「吃飽了就去洗澡，外面空氣汙染嚴重，不要把灰塵都撢到家裡。」表嬸的命令響起，李
康樂又看見黃澄澄的一張符紙躺在衣服堆上。
倒底有完沒完?
李康樂接下衣服在心裡嘆了好大一口氣。
他該不會不小心掉進哪個電腦遊戲的世界裡了吧?除非在NPC的對話裡找到線索，不然永遠
都會被困在同一個場景不能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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