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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遵守遊規則》
受朋友影響，我最近開始迷上夾娃娃機。我的目標多半是較實用的東西，例如3C商品、保
溫瓶、小夜燈……等。有時也會蒐集一些喜歡的動漫公仔，近期我迷上的動漫莫過於時下
最火紅的《鬼滅之刃》。每間夾娃娃店幾乎都會有幾台機器擺放鬼滅的商品。
大哥果然沒有輸，不僅票房刷新日本影史記錄，週邊商品也遍地開花。
今天我獨自一人在鬧區吃完晚餐，吃得太撐，所以在街上閒逛，消化一下滿肚子的食物。
走沒多久，便看見不遠處有塊黃底藍字的顯眼招牌燈箱，燈箱外嵌了一圈顏色繽紛的燈炮
，一閃一閃地，像在對我呼喚。
沒錯，那是夾娃娃店的招牌。
我走進店裡，很快地繞行一圈，視線掃過每台機箱內的商品。果不其然，有幾台是鬼滅的
週邊。其中一台特別吸引了我的注意。機箱內的並非常見的布娃娃或可愛風的黏土人公仔
，而是精緻細膩、售價動輒幾千塊的PVC模型。
我第一次看到夾娃娃機裡擺放這麼高單價的公仔，馬上掏出錢包，展開『狩獵』。
關於夾娃娃，我不敢說經驗多豐富，但好歹這三個月來每月都花超過上萬元夾娃娃，說是
身經百戰也不為過。
可是面對狡猾的機台台主，夾客擁有再豐富的經驗與嫻熟技巧也沒太大幫助，因為台主會
將吊夾調鬆，除非達到保夾金額，否則吊夾力道根本難以將物品夾起。
道理人人都知，但睹性也人人都有。每位夾客都相信自己有能力突破台主的無恥手法，僅
憑那要軟不軟、要硬不硬，陽萎似的吊夾成功捕獲商品，得到高潮。
每一次挑戰一台新機子時夾客們都會信心滿滿，然後隨著硬幣一枚枚有去無回，連根毛都
沒夾到，信心轉為怒氣，咒罵無良台主，最好他的老二就跟吊夾一樣永遠軟屌。
在我的想像裡，台主永遠是男的，因為我不想罵女人太難聽的話，所以台主必須是男的。
當我投了超過一百枚十元硬幣時，我咒罵這台《鬼滅之刃》娃娃機的台主大概超過二十遍
，連他的祖宗也問候至少八遍。
這台機器的吊夾未免太軟趴趴，每次好不容易才夾起包裝盒，還沒升到頂點，盒子就脫夾
墜下。
我重捶一下機箱的玻璃。「幹，根本是詐騙。」
嘴上說不要，身體倒挺老實。我又掏出一枚十元硬幣投入投幣口。
我小心翼翼地以操縱桿移動吊夾，看準一個離洞口最近的碳治郎公仔（沒辦法，大哥離洞
口太遙遠，我只好棄他不顧，選擇碳治郎），按下夾取鍵。
三根鋼爪輕扣住包裝盒，將它緩緩拉升。眼看無力的鋼爪快要抓不住盒身、碳治郎即將跌
回原處時，我猛力將機台往左一搖，鋼爪輕晃，碳治郎離開爪身，往左跌去。
一聲輕響，盒身半在洞口半在機箱，要掉不掉的，但更傾向留在機箱。
「啥小？有沒有這麼衰？」
我不打算再投錢把它推入洞口，而是選擇取巧（而且違法）的方式。我蹲到取物口旁，將
手伸進去，試著撈取懸在洞口邊緣的碳治郎。
沒想到這個貪小便宜的觸法之舉，將帶來我這輩子最恐怖的夢魘。
當指尖快要碰到公仔盒時，我的右手——也就是伸進取物口的那隻手——突然被抓住。
抓住我的是一隻枯瘦、冰冷的手。我有種被冰塊握住的駭人感受。
取物口裡面怎麼可能會有一隻手？
我嚇得說不出話，嘴裡發出無意義地叫喊與呻吟。
我試著將手抽出，但那隻手冰冷枯爪雖然細小，力道卻大得不像話，五指像是直接陷進肌
肉裡，緊扣在我的臂骨上。
我上身後傾，還用腳蹬踏機座，手腳並用想將右手扯出取物口。即便我感到右肩快被扯到
脫臼，對方仍絲毫沒有動搖，堅穩得就像焊死的鐵鉗。
「幹你娘的，吊爪這麼鬆，阿你抓這麼緊是在緊幾點的？」這台娃娃機的台主先作弊調鬆
吊爪，不知道坑騙多少人的錢，我他媽的只是以牙還牙，憑什麼我就得在這裡和鬼拔河？
一想到這裡我就一肚子火，管他抓住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就是想罵他幾句。
我的咒罵起了效果。呃……不過是反效果。
原本只是一隻鬼爪抓住我，現在不知從哪又冒出另一隻尖爪，猛刮刨著我的手臂。
我幾乎可以聽見銳爪刨起血肉的濕黏悶響。有點像是吸飽水份的紙張被撕裂的聲音，但更
厚實、濕潤。
我覺得快吐了。不僅是因為這噁心的聲音在腦海引發的血腥想像——我臂上的血肉有如刨
刀下的木材，片片裂解，血濺如泉。最主要還是因為疼痛。
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痛楚襲來，彷彿被某種粗鈍的刮刀持續鏟著筋肉。我曾經手掌不慎被生
鏽的鐵釘刺穿，但此時的疼痛遠比當時還更劇烈難耐。再這樣下去我的手臂大概會被鑿挖
得只剩骨頭。
我不再有所保留，拼著右臂脫臼的風險，使盡全力往機台一踹，上身配合踹擊的時機往後
急仰，左手也同步施力拔跩。
我短暫地離地而起，很快又跌墜在地，身體慣性向後倒，後腦勺重砸在水泥地上，然後我
就失去意識了。
醒來時，我躺在病房裡，頭上纏了幾圈繃帶，右手則是整條前臂纏裹著厚厚紗布，紗布上
滲著大面積的血跡。
聽護士說，是路人幫我叫救護車的。
我動了動右肩，還好，沒脫臼，不幸中的大幸。
後來，我上網查了關於那間夾娃娃店的消息，得知一個月前那間店的前任店主因為追逐兩
個想從取物口偷東西的小屁孩，不慎被車撞死。
死時年僅二十八歲，和我同年。
也許，那對鬼爪主人的身份，正是那個年輕早逝、難以瞑目的前任店主。
但我也只是猜測，沒有實證，但我也不想去證實，那間店我不會再去了。
事實上，從那天起，我沒有再踏進任何一間夾娃娃店。
每當看到臂上數十條怵目驚心的凌亂爪痕，都讓我想起那天惡夢般的經歷，我根本無法再
走進任何一間夾娃娃店。
而且，從此我玩任何遊戲都會遵守規則，即便只是和一群友人玩桌遊，我也不敢有任何作
弊舉動。
我永遠忘不了，那次不按照遊戲規則所帶來的慘痛教訓。不僅刻在手上，也刻在心底。
（完）
作者的話：這個故事是今天吃晚餐時，看新聞看到又有人在偷娃娃機商品時，
一時興起發想的故事，因為只是個短篇故事，所以決定暫時中斷手邊原本的工
作，一口氣把這篇故事寫完。
書寫的過程很開心，也希望讀至此處的你或妳，會喜歡這篇故事。
我們下個故事見。
2021.3.1 By 左手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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