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題外話:我後來發現我忘了寫題外話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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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事先的預告讓淇禮的求親失去了驚喜的成份,鴆楞楞地看著捧上面前閃著
異樣光芒的玉指環,只覺玉色如水欲滴,美的怵目,冷的驚心。
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去告訴淇禮始末呢?想了一夜,鴆仍不知道如何啟齒,深怕一
個輕忽,秘密就會從戳破的謊言袋中溢出,像潰堤的洪水無法停歇,當淇禮聲聲
喊著自己的名字,鴆又多恨了自己幾分,她真正的稱號是永惡的鴆,美麗的容貌,
靈巧的舞姿,隱藏了不堪的身分,但欺騙了深愛的人,卻瞞不過自己。
「妳...不喜歡?」原本期待得到驚喜若狂的回應,沒想到卻見鴆陰著張臉,雪齒
咬住鮮紅唇辦,躲去他受傷的眼神,淇禮拉著她的手,朝向陽光舉起戒指,七彩折
射由玉環中透出,在地面繞成璀璨光圈。「妳瞧,這是上好的美玉,溫潤純淨,是
如上次立功後,皇上特地賜給我的,現在我能給的就只有這個,如果妳不滿意,我
以後就算再辛苦,也會想辦法加倍補償妳,無論是要派我去哪征戰...」
鴆撇過頭,幾絲黑髮掠過頸間,嘴裡鹹的不是血,是淚,他怎麼那麼傻?她怎麼可
能不喜歡?就算他今天一無所有,鴆也毫不在乎。
「怎麼哭了?」淇禮打住話,焦急的問。
深深吸了口氣,總終是要說的,鴆拉住淇禮的袖口,緩緩將昨日見到玉帝的事情一
五一十的說出,淇禮默默聽著,眉心間陰影越來越深,眾多疑惑如墨色的濃霧重重
染黑了他的臉龐。
「如果妳還不願與我互許終生,我可以等,但這樣的事情太荒唐了...」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玉帝...玉帝真的提了這樣的要求。」鴆的聲音顫如秋葉,
「你...你是不是不肯?」
俊朗的眉眼湧起堅毅,他看著鴆滿是恐懼的表情,那樣子是裝不來的,他相信鴆不是
說謊。「我當然肯。」
心中一塊大石落下,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一抹笑容燒在唇邊,如朵盛開的牡丹。
但接下來淇禮問的問題,卻把這朵牡丹盛開的花期提前結束。
「不過...阿獨,妳告訴我妳真實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如果妳只是個尋常人,怎麼
會去招惹上玉帝?」
牡丹艷美春易逝,快樂的維持撐不過一秒。
「我... 」
「別怕,就算妳是狐精轉世,我也對天立誓不離不棄,如果哪天違背誓言,絕對五
雷...」
緊緊握住淇禮高舉的右手,鴆不敢也不讓他將話說完。「別再說了,我不要你發這
樣的誓,永遠不要,永遠不要!」她撲進淇禮懷中,淚灑如雨,她不願讓自己自私
的隱瞞,有機會折損了淇禮一絲一毫。
想起淇禮的問題,她痛苦的搖著頭,如果只是狐精,現在又何需這麼糾結,她是鴆,
傳說中死亡的共名,記在她名下的血債惡行,幾千幾萬條,南海百姓的性命,多少
無辜斷送在其羽翅中的劇毒,當淇禮發現了我的真實身分,到底會做何感想?
愛情的力量,真能弭補一切?
還是他會將自己當作另一個仇人?
不敢想,不能不想。
「其實我是... 」
話到了嘴邊,蒸發成空氣中的淡淡雲水。
「淇禮,別問別問,答應我,永遠不問。」到了最後,終究只能給出這樣的回
答。山谷風聲彷彿嘲笑著,呼嘯過耳際,繞著她呢喃般的暗暗哭喊。
「我答應妳。」淇禮撫著她的長髮,「不管妳是什麼,相見第一刻起,我就沒有打算
要把妳忘記。」
一個畫面躍過鴆眼前,盜匪的猙獰面容,大刀飛舞,綠草泥地流著鮮血,一個哭泣
的孩童顫抖著,他說:「我會記得妳的,妳是,鴆。」
這才是相見的第一刻,當時的諾言此時重許,鴆是心酸,是無奈,有千言萬語想與淇
禮傾訴,但對君卻不能言,這苦他懂是不懂?
「明日午時二刻,我要讓千雙眼睛替我作證,既能平定八方禍事,一定也能夠完成玉
帝的挑戰,明日午時二刻,等我戰勝時,我要在眾人面前正式在與妳求親一次。」摟
著鴆,淇禮說的豪氣千雲,他的胸膛起伏像海浪般的波動。
「我明日不能在你身邊,你務必多保重。」
「放心,妳未來的丈夫是個英雄,不是小娃兒。」淇禮大笑。
鴆好想好想留下這幅畫面。
人面玉腮紅,濃情弄春風。
鬆開擁著她的手,淇禮將玉戒指收入懷中,在地面上採起一把野花,黃色的花瓣中
有深紅棕的花蕊點綴,那是金盞菊,野地的寶石。
眼淚收住了,鴆靜靜在一旁看著淇禮的動作,他將每朵花的花莖都折成同樣長度
,細細的編出了一條三股草編,綠色的草莖上,鑲著透亮黃花,別有一番美
感,長編一彎一繞,轉成一個小圓。
編好了後,他將花指環戴在鴆的手指間。
「既然妳還沒答應,現在就先以花戒充數吧!」
鴆點點頭,短暫的幸福又薰的她陶陶然,三魂七魄翩然亂舞,幸福的大門似乎就在不
遠處,而鑰匙已牢牢握在手中。
那個時候她忘了去想金盞菊代表了什麼意思,千年後,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時空中,
鴆才知道原來金盞菊的花語是離別的傷痛。
原來,一切都是註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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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踏破了山中小徑,土黃的泥地,赤裸裸的揭露,綠草碎在蜂湧的好奇心
下,揉進泥中,漾出濃濃青草香。不分男女老少,組成密密磚牆,被圍在中
心的,是手拿弓箭英氣逼人的淇禮。
「聽說今日玉帝向英雄下了戰書!」
「真的?神仙要下凡了?難不成是英雄功高震主,連天帝都感到威脅?」
「誰知道...聽說是為了個美人呢!」
如夏蚊嗡嗡然的耳語不曾停歇,累積的回音繞在山中,有如經文,有如咒語
,紛擾著本就緊張的思緒,鴆下意識想要摀住耳朵,轉念一想,不由得嘲笑起
自己愚昧。玉帝下令不準她接近淇禮,但又怎放心的下?所以選擇化回原形,隱在
高處樹梢葉片濃密的位子,遠遠望著。既然不是人型,哪來的手可以掩耳?
鴆畢竟不是人。
淇禮在地面立了一根木棍,以陰影作為時間的測量,過不久就是午時二刻,他
利用這剩餘的時間拿出獸皮擦拭著獵弓,仔細檢視每一根箭的箭心鋒銳與否,神
情除了嚴肅,還有一份鬥士面臨挑戰的興奮。
世間能受到玉帝挑戰的,他應是第一人,挑戰有多危險,就代表多高的光榮。
陽光又移動了些許,淇禮心臟狂跳,陰影不偏不倚落在午時二刻的位置,吵雜的人
群突然靜默,往四周張望著異狀。
突然一聲嚎叫劃破寂靜的空間,眾人順著聲音的來源找尋,一時間全臉色慘白的開
始往四處逃竄,娃兒的哭鬧,女子的尖叫,人牆圍出的圓向四方散開來,唯一冷靜
不動的,是佇立在圓心的淇禮,他冷冷舉起弓箭,絲毫不畏。
待看清如雷般奔馳過來的巨大物體,鴆也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玉帝竟惡毒至此,
派出座下神獸作為挑戰,一隻如人高的巨虎,渾身透金皮毛,五形中,西方為金,色
愈白,不是殺戮之神白虎還能是什麼?淇禮這場戰只有凶多吉少...
白虎用如飛的速度躍到圓心中間,輕易躲過淇禮第一次的攻擊,虎依水邊生,白虎
繞著圓圈緩步走著,水痕順著牠的腳步,自動隔出一個獨立的空間,像一條護城河
,營造出決一死戰的競技場。
一個張口,白虎向淇禮撲去,尖長白牙每一顆都足以致命。
淇禮沒閃過,臉上被狠狠畫了一道,熱淌淌的鮮血放肆的吞蝕皮肉,白虎像被腥味喚
醒,連口帶爪再度撲上,淇禮用左手的弓回擋,雖逃過虎口,袖子仍被扯下好大一塊
堅實的臂膀已血肉模糊,如果再被咬上一口,恐怕失的就是整隻手了。
隨著搏鬥,心頭顫著,鴆無法思考,呼吸急促的冒著冷汗。
「喝!」淇禮將弓背至背上,換了作戰方式,自懷中摸出一把短柄小刀,刀柄通體
暗紅的,殺意在黑色刀柄上散出詭譎光芒。
揮動的黑刀在半空畫出一道墨色虹橋,白虎靈巧的左右移動,在刀與刀起落間的停
頓中,不留情的抓準機會反擊,淇禮被逼的連連退後,臉上手上,皆是長而深的傷
口,血濺在虎皮上,如繁花妖豔。
退後再退後,淇禮落汗如雨,卻沒有空閒擦拭,視線越來越模糊,不小心被一塊石
頭絆倒,重重跌在地上,白虎見機對準他的咽喉攻擊,淇禮伸手一擋,命是揀回來
,武器被虎掌拍落,只得轉身以背上弓箭擋住攻擊,虎牙陷入背中咬出重重齒印,
淇禮忍著痛,翻過肩膀,滾了個圈。
「淇禮... 」鴆暗暗叫著。
白虎舔舔嘴邊的血跡,眼中紅光大增,淇禮察覺到眼前的神獸似乎非取他性命
不可,立刻拉弓上箭,準備攻擊。
一道藍光突然自天上射下,白虎見光狂嚎,張開大口,鴆卻感到不對,那似乎並不是
光,而是一隻速度極快的箭,直朝淇禮腦門射來,但他哪裡還能抵擋除了白虎以外其
他的攻擊?
真正的致命一擊,鴆懂了。
神獸為虛,天箭為實。
頓時間,她明白玉帝一開始就不打算給他任何活下來的機會。
淇禮,我來救你了....
繃緊雙翅向天空衝去,她不顧自身只求替淇禮擋下這隻箭,但山谷中,所有的人瘋
的比見到白虎還嚴重,他們大聲的嘶吼,是鴆,是鴆阿!她知道這一現身,或許永遠
將離開淇禮的身邊,但誰能眼睜睜讓自己的情人死在面前?一聲長鳴,黑色飛鳥仰天
狂衝,玉帝的所做所為,她永生永世都無法原諒。
空氣刷著羽翅,突覺一陣刺痛,沒有仙氣,是凡間利物所帶來的傷害。
望向痛覺的來源,愕然見到一根金箭射穿左翅,鴆再定神,天空中哪有天箭蹤影,
地面上與和搏鬥的白虎也消失了,只有淇禮一個人,全身是血的拿著弓箭,直直的往
天上看。
難道?
腦袋不聽使喚,千般畫面轉過腦海,玉帝說今日的一切是試探,玉帝說她絕不能現
身...
還在錯愕,又是一擊,這次射中的不是翅膀,而是心臟的位置。
淇禮的聲音傳來,熟悉的豪氣千雲。「鴆,原來妳才是玉帝安排來試探我的挑戰,
當日妳毒害南海百姓這條債,今日讓我來討。」
血汙掩不住他的張狂,那神情過去也曾見,那是他追捕獵物到山中的再次相遇,原來
掛在臉上的表情,魂縈夢牽,只為殺戮,她錯了,錯的一蹋糊塗。
萬念俱灰。
原來,在他心中,真正的她殺不足惜,與其他人的想法並無不同。
痛讓鴆失去飛翔的能力,直直地,緩緩墜落,望著淇禮,一滴淚滑下,不離不
棄?多麼難以遵守的諾言。
金盞菊戒指從無力的腳爪鬆開,鴆靜靜的想著,她不怪淇禮,自始自終都是她自作
自受,黃色花辮飄零著,伴隨逐漸失去意識死的軀體下沉,如果可以,來生,能不
能讓她做一個平凡的女人?
鴆結結實實撞上地面,五臟六腑震碎如泥,一陣又一陣的歡呼,在她耳邊響起。
多麼諷刺,還怕什麼,反正也快聽不見了,鴆想著...可是淇禮,明日,你的生命裡
將不再有阿獨出現,你是否會慌亂的找尋?抑或對另一個女子許下滄海桑田的諾言?
很快的,這個憂慮被打散了。
在鴆僅存的視野中走進一個女子的身影,極為面熟,又不知在哪見過,想了又想
,那竟是鴆自己化為人形的樣貌。淇禮拉住那個女子的手,為她戴上玉指環,回到周
圍的眾人紛紛喝采。淇禮將女子溫柔的抱著,在她耳邊說了甜言蜜語,又如他所說,
再次公開求親,獲得眾人用力擊掌慶賀。
如果鴆還能笑,一定要痛痛快快笑這場鬧劇三天三夜。
強烈的對比。
這也是玉帝的安排吧!他實踐了諾言,淇禮將成為流傳千古的英雄人物,而身
邊也將有他希望的女子陪伴,高招!高招!
而這化身為自己女子,又是誰?
模模糊糊,女子的影像漸漸混亂,獨留紅豔豔的異色映唇,多熟悉的顏色,
她曾見過,在女牀山的溪邊。
一朵落花,輕輕蓋上不願閉合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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