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是續前篇《馬鈴薯與醃火腿》
因為每個角色的個性不太一樣,敘述故事的方式也會有所不同。
之所以會創作前篇的原因是我因為一些私人緣故沒參加到同學會,然後同學會吃燒肉。
看大家的照片我也好想吃喔!!
好啦不多廢話,接下來請進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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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契住在大宅子離大門最近的房間。
他是第一個聽到半夜重重的敲門聲的人,於是他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穿上一件外套
後拖著疑惑的腳步走向大門。
在這將近一分鐘內的時間,木製大門上急促的敲擊聲沒有停止過。
是誰呀?
亞契雙手放在門把上,將沈重的大門往內拉。
門外站著的是那個手工作得很好的少女,她身上的洋裝沾滿了血和穢物,臉上滿是驚
恐,乾涸的淚水凝在她的臉頰上,褐色的大眼睛像是受驚的鳥兒四處張望,她看見開門的
是自己以後仿佛鬆了口氣。
亞契有些驚訝,畢竟半夜會來訪的人可不多,而來的卻又是這個只有在交換錢袋和洋
裝時才會出現的少女。
少女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亞契才剛以為她平復了情緒,沒想到
少女卻又開始抽泣了起來。
她的右手提著一把血跡斑斑的斧頭,而左上臂的袖子破了很大的一個洞,裡面鮮紅一
片。
亞契將少女拉進屋內,關上大門,環顧四週有沒有人在看後,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房間
。
那個印象中好像叫做愛斯妲的少女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一直哭個不停,亞契讓她坐
在床沿上之後,一邊輕聲安撫,一邊用手指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
「噓,噓,噓,沒事了,沒事了……」亞契並不是一個很擅長安慰女性的人,所以他
用小時候哄著妹妹入睡的方法輕聲對愛斯妲喃喃念著,而愛斯妲還真的漸漸平靜了下來,
胸口因為哭泣而激烈的抽動緩緩地停止。
亞契用水壺裡的水輕輕的為她清洗傷口,然後從他床頭櫃的抽屜中拿出少女為他繡的
手帕,輕柔地包覆在她的左手臂上止血,少女看見那條手帕之後,臉頰似乎微微紅了起來
。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仿佛將少女當成從巢中跌落的雛鳥,輕輕一碰就會死亡一般,
他鬆開少女緊緊握著斧頭的右手,將斧頭拿過來後放在她碰不到的地上。
「妳叫愛斯妲吧?」少女點點頭,亞契接著柔聲問,「妳怎麼了?」
愛斯妲又圓又大的褐色眼睛又開始泛起淚光,她抽著鼻子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詞:「
父親……吃……肉……殺……殺母親……」
在聽了過度驚嚇的少女語焉不詳的一段話之後,亞契大概歸納出愛斯妲的遭遇了。
她的父親多年前將母親殺害,並將母親的屍體加以烹調,和不知情的愛斯妲花了好幾
天吃掉,而愛斯妲的父親那天晚上久久未曾食肉而想要殺害愛斯妲,在愛斯妲奮力抵抗之
下,雖然避免成為父親的食物,但愛斯妲不但受了傷,還將父親失手殺死了。
飽受驚嚇的愛斯妲從山上的家往城裡狂奔,然後就到了城中她唯一認識的這個地方。
亞契再次安撫著又哭得淅瀝嘩拉的愛斯妲,少女像隻從森林的獵人手中逃走的小動物
,全身發抖不已,亞契將手指埋進她纖細柔軟的棕色髮絲,輕輕地揉著她的後腦勺,他喃
喃念著安撫的話語,直到愛斯妲將情緒平穩下來。
亞契聞到了臭味,愛斯妲的衣服全是嘔吐物的味道,他走向自己的衣櫥,找了短上衣
和長褲給她。
「換上吧?」他說,然後撿起地上的斧頭走出門外,將門關上。
亞契看著短斧,上面充滿了血漿和粘糊糊的東西,亞契一點都不想知道那是什麼,他
走到浴室,舀了好幾勺水才把斧頭洗乾淨。
「不能讓愛斯妲拿到斧頭,」他這麼想著,「要是拿來傷害自己就不好了。」
亞契拉開大門,把斧頭扔進外頭的樹叢裡,他把門關上後走回自己的房間,愛斯妲把
門開了個小小的縫,從裡面看著他。
「換好了嗎?」愛斯妲點點頭。
亞契走進房間,嬌小的愛斯妲穿著自己的衣服,看起來有點鬆垮,但也沒辦法了,總
不能去央求大小姐借她衣服吧。
他再次揉了揉愛斯妲的頭髮,發現上面有些髒東西,於是用布沾水擦了乾淨,「現在
你該好好休息,好好睡個覺。」
他拉了張椅子放在床邊,然後把愛斯妲扶上床,將柔軟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愛斯妲用那雙水靈的眼睛看著他,而亞契只是再次將手輕撫她的前額。
「不用怕……沒有人會傷害妳……妳很安全……」他仿佛催眠著愛斯妲,也催眠著自
己,然後將額頭上的手挪開,緊緊地握著愛斯妲的手,「有我在,不用怕……沒事了……
」
愛斯妲仿佛數十年沒有睡覺一般,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亞契一面聽著少女從嘴鼻間吐出的平穩鼾聲,一面端詳著眼前的少女。
嚴格說起來,自己並不是很認識這個女孩,就算見過面,也沒有過什麼談話,女孩總
是羞赧地低下頭,在銀貨兩訖之後就快速地溜走,而她的氣質就如同她居住的那個地方,
像是飄渺的幻影,像是葉片上的露水,純淨、毫無心機。
他想起女孩給他手帕的那一天,女孩的做工精巧,他完全願意自掏腰包買下手帕,但
是愛斯妲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將手帕塞了進去,然後一溜煙就跑掉了。
愛斯妲柔軟的手,手掌的溫度,他都還記得。
亞契將手帕放在最靠近心的位置,放在胸前的口袋。
亞契知道自己至少對這個女孩一定是抱有好感的,否則他也不會每天將手帕放在胸前
的口袋而捨不得用,今天是這條手帕第一次發揮它作為手帕的功能——包紮。
那個女孩為自己的手帕刺上黃與藍的花紋,和自己的髮色與瞳色相襯,手帕上滲出斑
斑血跡。
三原色。
亞契這麼想著,然後忽然發現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應該要讓主人一家知道愛斯妲的存在嗎?
作為大小姐特定指定的男性僕從,他知道大小姐對自己也有幾分好感,要是讓小姐知
道自己的房間裡藏著一個女孩,而且是自己所愛的女孩,該怎麼辦才好?
然而,愛斯妲受了傷,也無家可歸,因為自己的情感,他也無法允許自己將愛斯妲趕
出大門之外。
想著想著,亞契坐在椅子上,輕輕哼著歌,拉著愛斯妲的手睡著了。
「鳥兒呀鳥兒,森林裡的鳥兒。
是什麼風,把妳吹到了這兒?
獵人拉滿弓,箭矢飛速似風。
鳥兒呀鳥兒,請安歇我手中。
回不了森林,請居住我金籠。」
「亞契?亞契?」房門口傳來叫喚的聲音。
亞契和愛斯妲同時驚醒了過來,已經是早上了,陽光從窗口照進了房間裡面,亞契看
了看愛斯妲的手臂,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傷口還沒癒合。
愛斯妲用迷茫的眼神看著亞契,似乎有點忘記為什麼自己來到這裡。
房門又傳來了敲門聲,「亞契?你在嗎?」
是大小姐。
亞契用眼神示意愛斯妲不要出聲,然後走到門口,打開一道小小的縫,將頭探出去。
史卡萊特大小姐手中拿著昨晚被扔在樹叢中的短斧,笑瞇瞇地說:「亞契,這把短斧
是從哪裡來的呢?」
亞契看了看那把屬於愛斯妲的短斧,心中千頭萬緒,小姐有絕對的自由可以進去自己
的房間,一進房間,愛斯妲就絕對會被發現。
大小姐絕不允許自己房中有另一個女孩,而拿著斧頭的小姐,對上手無寸鐵的自己和
受傷的愛斯妲,不用說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昨天晚上,」亞契說,「我救了做那個刺繡的女孩子。」
如果愛斯妲是受盡驚嚇的鳥兒,史卡萊特大小姐就是豔麗自信的花朵。
史卡萊特大小姐不只一次有意無意地向他示好,在幫她穿鞋時撩起裙擺也好,在幫她
上馬時用手撫過他的臉頰也好,史卡萊特大小姐毫不避諱地宣示她對亞契的所有權。
甚至因為亞契的妹妹與亞契太過親近,都被史卡萊特大小姐想盡辦法送到遙遠的親戚
那裡去當女僕。
亞契覺得這朵花俗艷極了,散發出的香水味在他鼻中都變為惡臭。
為了拯救鳥兒,把花摘下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史卡萊特大小姐要將斧頭砍向已經飽受驚嚇的少女之前,手中的斧頭被奪了過來。
亞契像前一晚的愛斯妲一樣,將斧頭護在胸前,將愛斯妲護在背後。
「如果傷害愛斯妲,您會後悔的,大小姐。」亞契說。
當史卡萊特大小姐伸手過去想把愛斯妲抓到自己面前時,亞契用力地向她的手砍了下
去。
「鳥兒呀鳥兒,請安歇我手中。
回不了森林,請居住我金籠。
住不了金籠,請與我迎向風。
風吹的國度,獵人無影無蹤。」
亞契與愛斯妲迎著風,逃離了豔紅的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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