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完全沒有進食的感受實在難熬。
和我被關在同一個暗室的人們,不斷發出「嗚嗚嗚」的低鳴聲,或者在
地上打滾,或者用身體摩擦牆面,或者放棄掙扎,奄奄一息。
起初我還會因為舌頭被切除的疼痛感而從夜夢中驚醒,用力站起來,卻
因失去平衡硬生倒地。被手銬反銬在背後的雙手,時常在落地時挫傷,我甚
至懷疑我的右手已經斷了,最近我的手指根本無法動彈。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這些痛楚也漸漸麻痺。
取而代之的是無可消彌的飢餓感。
暗室的天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開,從上頭灑下珍貴的水來,大家全仰
著頭,張大嘴巴,一邊喝水充飢,一邊望著上面透進來的光,短短三十秒,
如施捨一般的光芒比任何東西都還要珍貴。
之後便立即回到不見天日的黑暗。
在瞳孔漸漸習慣後,我們能微微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我一樣被反銬
著雙手、沒有舌頭的肉票們,以扭曲的姿態在地上打滾著,整個暗室瀰漫著
混雜汗水、排泄物、嘔吐物及屍體的味道。
為什麼會這樣?就算想了一千遍,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囚禁在此的理由。
我只記得在被關進這個暗室以前,自己正和朋友一起於溪邊釣魚,我們
每個月都會相約一個周末釣魚,算是庸庸碌碌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那天也是,我們從中午用餐後便開始釣魚,約莫傍晚的時候準備驅車回
家,由於朋友收拾釣具的速度較慢,所以我便先回車上等他,我一面聽著音
樂一面玩著手機遊戲,不久後朋友也進來了,我聽到開門的聲音。
下一秒,我就被人摀住口鼻,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已經沒了舌頭,兩手也是,沒法動彈。直到現在。
我望著朋友瞪大的雙眼,伸長的頸部和大大張口的嘴,倒臥在我的腳邊
,嗯,他死了,只好用腳把他的身體給移開,然後緩緩匍匐到牆邊,找到個
邊角坐著,從趨近於無的些微光線中,看著其他人悲慘的身影。
飢餓感再次襲來,不只是我,被關在暗室裡的每個人,應該都有相同感
受。其中有個已經無法忍受飢餓的傢伙,以滾動的方式朝我的方向過來,他
一抵達我旁邊,便使勁張開嘴,露出灰黃的牙齒,準備對我大咬一口。
很可惜,脖子上透明的狗用防咬頭套,讓他什麼也碰不著,最後因筋疲
力竭而躺在地上,反而加速體力的流失,拉近自己與死亡的距離。
我認得這個人,雖然一開始因為他少了假髮的關係沒有看出來,但現在
我確定,他是時常和我在同一個溪邊釣魚的釣客。
牆角的那個人也是,儘管光線不足,臉部的輪廓仍舊令人印象深刻,他
是在溪邊入口販賣魚餌的大叔。
於是我再定睛仔細觀察,才發現還有兩三個,曾經在釣具店看過的熟面
孔,如今都與我同在這間暗室當中。
原來如此。
這時候天窗打了開來,光線叫醒所有被困於暗室中的釣客們。
我看見一條細繩從天窗外垂降下來,細繩下端有塊如女人拳狀大小般的
生肉塊,帶有血水的肉塊,被以一種像是刻意誘惑的速度緩緩落下。
「只有一塊肉!這禮拜只有這一塊肉哦!」
天窗外傳來這樣的聲音,以戲謔的口吻大聲喊道。
而暗室內的所有人,此刻都想盡辦法站了起來,雙眼空洞地用力跳躍著
,頭抬的老高,脖子盡可能伸長,嘴巴以不可思議的幅度張大。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也與其他人一樣,在暗室裡瘋狂跳躍著。
我看見細線垂降下的肉塊裡,透出某種金屬反射出的光線,亮閃閃的。
但是也顧慮不了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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