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崽,爸爸跟你說個狐狸被電焦的故事,那隻狐死前叫得像鬼在嚎哭,而
你最喜歡的毛尾巴最後只剩一條炭肉,連肚子裡的小毛崽也死翹翹啦!小理崽死
翹翹啦!」
胡理千鈞一髮閃過距離不過半尺的霹靂電光,殘留大量靜電讓他所有毛髮戰
慄豎起,在如此危急的狀況下,腦中卻冒出雞排攤老闆毫無助益的恐怖故事。如
果這就是人生最後一刻跑馬燈,他一定會死不瞑目。
腿上的金毛狐狸用兩隻前爪拉下耳朵,標準鴕鳥心態,以為聽不見雷聲就沒
有雷公。胡理看他實在抖得厲害,勉強空出一隻手去順那身養得豐美的毛皮,保
證不會讓他變成一條炭肉。
金毛狐狸抬起頭,偷偷覷著專注於路況的胡理,當電光再度亮起,又趕緊埋
起腦袋。
好不容易,他們終於逃過放電女警的勢力範圍,天空大晴,劫後餘生的心情
也晴朗一片。
胡理選了個隱蔽的巷尾,熟練停好別人家的跑車,正式宣布危機解除。
秦麗一確認生命安全得有剩,立刻變回十六來歲的青少年,光溜溜一片,倨
傲跨坐在胡理膝上,好像自己才是無畏打雷又有駕駛職照的英雄。
「謝謝你的車。」胡理為了讓人快點從大腿下來,毫不猶豫拱出苦勞。「把
衣服穿上,天也晚了,打電話請你家的人過來,這裡就在夜市附近,應該不難找
。」
胡理下車,沒幾步路,就聽見後頭跟來的腳步聲,他轉頭回望,秦麗立刻站
著不動;他再往前走去,後頭的人又跟來,一停下,對方也跟著立正,讓胡理有
種在玩木頭人的錯覺。
「怎麼了?」胡理不由得想起自家小妹。
「你、你要去哪裡?」秦麗憋紅臉,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胡理只是想,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好了,但那和狐族無關,是他自個的人際
關係。
「我不是不願意和你相處,只是我們之間身分尷尬,在遴選前最好保持距離
,不然有什麼萬一,就是兩個氏族的事了。」
「我就知道你討厭我!」秦麗吼完,一雙紫眸就有水光在打轉。
「我沒有。」胡理自認只是面癱了點,對這個表兄弟還算友善。
「反正我也討厭你!」
「那真是太遺憾了。」胡理向秦公子欠了欠身,逕自走向燈火通明的夜間市
集。
胡理聽見滋滋兩聲,好像街燈燈管壽終正寢的聲響,巷子突然暗地一片,秦
麗朝他衝了過來。
胡理不疾不徐地回頭:「你把車子發動,把燈打亮,就不會那麼暗了。」
「誰怕黑了!」秦麗大吼出聲,枉費胡理顧及他的顏面沒有明說,他卻自己
詔告天下。「是你叫我別跟,我偏偏不要聽你的話!」
胡理有點頭疼,彼此又是親戚又是敵人,他一時估量不出最佳相處模式。
「如果你沒事,就跟我一道走吧?」
本來以為可以反向誘勸他留下,秦麗卻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隨即又繃住臉
,不屑哼了聲。
胡理忍了又忍,還是問:「你平常都和朋友去哪裡走踏?」
「人間沒幾隻狐,我哪有朋友!」秦麗振振有詞,總在不對的地方擺架子。
胡理克制不了自己往眼前的少年投射當年小毛狐崽的情感,又想到他和胡袖
百般示好的寂寞樣子,深深嘆口長息。
夜市入口招牌是攤金桔檸檬,透明桶中裝滿清涼的冰飲,小姐也穿得很清涼
。
「來喲、來喲!」少女甜膩喊著,上身只一件低胸小可愛,胸前溝渠大敞,
任由來往客人大吃冰淇淋,直到胡理頂著和飲料桶一樣冰塊臉站到攤子前,少女
倒抽三口大氣。
夭壽,理哥來了!
少女趕緊抽出收銀盒,扔下冷飲攤要逃,卻被胡理牢實逮住,兩手兩腳被架
回來,手機也被查收,完全無法通風報信。
「妳老闆叫妳賣的肉?」胡理質問,少女低頭搖搖。
「就多了幾攤一樣的,我就黑肉底,又沒別人漂亮,想說露一點比較好招客
……」
「媜媜,妳這樣,讓我很痛心。」胡理沉聲說道。
「理哥你不要每次都來這招,我知道我錯了嘛,拜託你不要難過!」少女備
受煎熬。要知道他們華中幫一群死小孩,成長過程一路與父母翻桌而來,天地無
懼,惟獨不敵從小看顧他們長大的雞排攤大哥。
胡理才要訓話下去,一對中年夫妻就上門光顧,瞬間轉變成服務業模式:「
一杯三五,三杯一百,要加梅子嗎?」
夫妻倆本來想點個一杯解渴,卻不知不覺掏出百鈔,媜媜在一旁辛勤裝杯。
「謝謝喲,再來喲!」胡理一鞠躬遞上飲料,微笑目送客人離開,但轉眼又
是一板一眼的實踐派教育家。「大家家裡都是做生意的,妳也知道吃喝的成本是
多少,賣肉得來的那些錢是進妳的口袋嗎?不過是個時薪一百的工讀生,還沒有
勞健保,竟然為此出賣色相,不要說妳是華中街出來的子弟!」
「我知道錯了,會等薪水調到二百再露的!」媜媜雙目含淚,抽出面紙,大
力擤了下鼻涕顯示改過的決心。
胡理一把拉起小可愛的肩帶,確認衣料能遮起所有春光,才細細在少女頸後
綁好童軍結。
胡理看鄰家妹子光溜溜的肩膀還是不太滿意,媜媜怕他繼續囉嗦下去,想辦
法轉移注意。
「理哥,你不是考生嗎?怎麼來了?」
因為被道姑追殺不是個上檯面的好原因,胡理選擇沉默。
媜媜又看向在一尺外兇狠瞪著胡理的金髮小帥哥,胡理呼口氣說:「我表弟
。」
「是那家人渣嗎?」媜媜警戒起來,華中街到現在還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就
是狗與申家人不准進入。
「是我爸的表親,叫秦麗。」胡理婉聲招來又莫名氣呼呼的秦公子。「阿麗
,打聲招呼,她家爌肉飯很好吃喔!」
秦麗深仇大恨般喊道:「妳好!」
胡理在想,這個表弟是不是有點怕生?
媜媜被逗得咯咯笑,從冰桶舀了飲料給秦麗享用。秦麗趾高氣昂接過,背著
兩人小口喝起來。
「真好,我也好想當理哥的弟弟妹妹。」媜媜用欣羨的口氣嘆息。
「不就一直都是?你們和小袖就差在是不是我媽肚子蹦出來的崽。」
少女濃妝下的臉有些開心又有些遺憾,最後只是往胡理挺直的背三八拍了兩
下。
「嘿嘿,不一樣啦!」
胡理繼續巡狩大業。秦麗在他身後,三番兩次被人潮沖散,總是用快要哭出
來的怒容追上來。胡理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伸出手來,秦麗天人交戰之後去
拉他的錶帶。
「男孩子,要乾脆一點。」胡理直接把表弟的手牽住。
他經過小火鍋、麻辣豆腐、蚵仔煎,三攤的老闆都說小鬼們沒在做了,讓胡
理眉頭快擠出一個川字,不由得加快腳步,卻在十元壽司小販前被拖住。
秦麗一路沒少嫌棄過夜市不衛生,要他吃這些餿水還不如讓他死,不停誇耀
他家的五星級大廚,胡理也就不浪費口水問他餓不餓,現在人卻死盯著壽司攤。
「想吃什麼?」胡理拿了塑膠盒,抽起夾子。
秦麗把臉昂得老高:「這種便宜貨,我才不稀罕!」
胡理把夾子停在蝦子、花捲、貝類,最後移到角落的豆皮壽司,秦麗有反應
了,拚命眨眼,他就把豆皮壽司挑一挑,再加上一個蛋的。
秦麗和胡袖一樣,得了什麼點心都一口吞,看他饜足的表情,胡理笑了下。
「好吃嗎?」
「還可以啦!」秦麗叉起第二個黑糯米口味,這次就很珍惜地小口享用。
秦麗吃完,有了底氣,自顧自跑跳到前頭,把來往的人撥出一個安穩行走的
通道。
「讓開讓開,狐狸大仙要出巡了!」
真像個小孩子,少年和金毛小狐重疊起來,讓胡理不禁失笑出聲,四周的人
潮突然定格下來,齊齊刷頭轉向聲源,露出痴迷的神情。胡理緊急收住笑,拉著
不明究理的秦麗逃跑。
胡理的好心情維持到在夜市盡頭看見新設的攤位。攤子掛著一面顯眼的白色
旗幟,旗上畫著狐頭,下面寫著「狐狸鐵板燒」五個紅色大字,從三個掌廚的料
理者到打包、送菜、洗碗的小工們,全是華中街的死小鬼。
「來坐、來坐!」眾人朝氣十足,全部員工低於十八歲,一整個青春洋溢。
秦麗還不安問道:「該不會有鐵板狐肉吧?」
「那也要他們有膽。」胡理調整好討債的臉色,走上前算賬。
首先是負責收錢和打包的小慧發現,扯開嗓門尖叫:「理哥來了──!」
剎時間,一班忙得正火熱的漢子,蛋打進爐火裡、盛飯盛到嘴裡、碗盤散落
一地,都是因為死期到了的關係。
「明益,這是怎麼回事?」胡理直接欽點長得最為高大的鐵板主廚。
主廚急中生智,一邊煎豬柳一邊喊道:「來人,給理哥備桌、上茶!理哥,
請坐!」
服務生在爐子正後方並起兩張折疊桌,鋪上全新的綠色桌巾,端來的紙杯紅
茶中還特別切了一片檸檬下去,散熱的風扇也轉往胡理身上。
服務生希珍緊張咳了兩聲,把菜單遞上去:「理哥,請盡量點,大家請客!
」
胡理冷淡打量著設計過的菜單:「開業多久了?」
「第三個禮拜。」希珍擠出最燦爛的服務業笑容。「醬燒雞腿排是我們的招
牌,理哥要不要吃吃看?」
「這個攤子借了多少錢?」胡理無動於衷。
「不多!也不是高利貸!理哥請放心!」二廚阿襄轉身過來插話。
「你們也不是小孩子,我就不多說。」胡理兩手撐起下頜,美目幽幽瞇起。
「但是你們竟然完全沒找我商量,我想那句『大哥』也不用再叫了。」
「理哥,不要拋棄我們啊,理哥!」果然生氣了。都是媜媜那個廢物,完全
沒有盡到看門犬的責任。
洗碗小工一反眾人討好的聲浪,過來對胡理拍桌:「明明你才是叛徒,裝什
麼老大!」
秦麗本來坐得遠遠的喝紅茶,聽到「叛徒」兩字,立刻豎耳來聽。
「嗚嗚,你怎麼可以去考醫學院,不賣雞排了?理哥是大笨蛋!」結果洗碗
小工只是裝腔作勢兩句,以退為進,趁機哭倒在胡理懷中。
「抱歉,鴻仔,我實在不想中風和高血壓變成家傳疾病。」胡理勸慰兩聲。
正當眾人以為動之以情計策成功了,又響起胡理平淡無波的嗓音。
「你們有找到靠勢的人嗎?」
「打點過了,我們租金比別人多付一倍。」
他們就算心虛,卻也隱隱期盼能得到胡理的褒獎。畢竟為了這個人生第一個
生意攤子,他們可是耗盡所有心血,自立自強,完全沒找家裡的大人幫襯。
可是胡理大哥還是好擔心的樣子。
「你們沒有在法理站得住腳的負責人,要拔掉這個小攤很容易。」
「不會啦,誰那麼無聊?」
「我外公家。」
大伙安靜下來,等生意沒那麼熱了,他們就留一個人顧攤,其他人圍坐在胡
理身旁。
「對不起,你之前還一直拜託我們雇主多關照,我們卻沒聽你的話。」
就算長得沒有胡家妹子可愛,只要在胡理面前努力展現出可憐兮兮的小媳婦
樣,他幾乎都會軟下心腸。
「我不知道還能看著你們到什麼時候。」胡理話一出口,好幾雙眼睛猛然瞪
大。「你們每個小時候我都抱過,都認我作大哥,這是我的責任,卻沒照顧好你
們,現在又要去外地……你們……」
「理哥,你就放心去吧,我們不會再被騙了。」明益率先發聲擔保。
「我不是懷疑你們,而是不相信你們的智商。」
「理哥你好過份!」
兩方糾葛多日的隱情攤開來,氣氛頓時明朗許多。每次有事,他們第一個想
到的人就是胡家大哥,但最近怕擺攤的事被他發現,都不敢跟他太靠近,現在終
於能吱吱喳喳講不停。
秦麗一個人坐在小桌上,沒有虧待理哥的表親,桌上有魚有蝦有肉,但他看
胡理的目光又明顯敵視起來。胡理投以詢問的目光,他故意不理會,悶頭講電話
,不停抱怨胡理對他有多無禮。
「對了,理哥,還要請你幫我們跟箕子大哥道謝。」
「為什麼?不准用這麼尊敬的口氣叫他,會跟著降低水準。」
「陰七月不是才過不久?有次我們收攤要回華中,被奇怪的影子追。小慧妳
說是不是?」
「對啊,超可怕的!都是阿襄亂講話,一直說:『世上沒有鬼,有鬼來找我
啊!』以為我們人多就不會出事,結果就是害我們整團中標!」
正當一行人被逼到大水溝旁,無路可退,答答兩記腳步聲,一身高中制服的
男孩子踩著皮鞋,橫在鬼影和未成年小鬼頭之間。
箕子撐著睡眠不足的雙眼,向鬼影打個揖:「童言無忌嘛,箕某就代小子們
向您道歉。他們都是人家父母的寶貝,請高抬貴手。」
鬼影似有不甘,箕子抽出紅色紙卡,在手中化作烈焰。
「好話不說第二遍,再過來,燒了你!」
鬼影消散,瑟骨的陰風也跟著停下,箕子拍掉手上的火,有些不好意思承受
後輩們的歡呼。舉起兩指,向他們耍帥揮別。
「別告訴阿理吶,還有下次小心點喔,親愛的小寶貝們!」
眾人口述至此,不禁心生嚮往。
「箕子哥真是男大十八變,男人果然不需要長相啊!」
胡理不覺得這個故事哪裡值得崇拜,想到他竟然是最晚知道箕子在那圈子打
轉的人就不是很高興。
「唉,理哥,我們欠雞哥一條命欵!」
「哦,這種不想償還又不願被人說忘恩負義的口氣是?」
「你幫幫我們嘛!最喜歡理哥哥了!」
「裝什麼可愛?」
他們誠心問過箕子想要什麼東西,箕子溫和笑道:修道之人,無欲無求,我
對世間浮華的眷戀,大概就剩美腿了吧?
所以說,箕子根本就是個變態,奈何小鬼頭不懂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還斗
膽盯著胡理修長筆直的雙腿。
胡理嘆息:「真的把你們慣壞了。」說完便是一頓揍。
華中幫用皮肉痛體認到,不可以拿胡理哥哥開玩笑。
胡理認為時間差不多,要動身回家,小子們還拉手拉腳,硬要十八相送才甘
心。
「理哥,有空要多來看我們喔!」
胡理揮揮右手。
秦麗整個人看來相當不滿,非常氣憤胡理扔他一個人在角落吃晚飯,就算胡
理摸摸他的金毛安撫,他還是很生氣。
「你跟那些人類感情真好!」
胡理只覺得秦麗身上檸檬味很重,跟他解釋他們一起長大的事,有時候地緣
能夠比拼血緣,不是他特別親近人類。
「誰叫你要背叛我們,不然我們也會一起長大啊!你走之後,大家都笑我認
一個叛徒作大哥,恨死你了!」
秦麗那雙泛紅的眼看得胡理喉頭酸澀,是他先放開手,是他有愧於他們。
「你們要是願意給我機會,我會慢慢彌補回來。我們畢竟是妖怪,比起人類
,有很多時間。」
「誰要跟你好了!」秦麗提著一袋打包好的鐵板燒肉,氣憤地往夜市後頭的
河堤走去。
「阿麗,那邊蚊子多,還有野狗出沒,危險,快回來。」胡理喚了兩聲,秦
麗不理,只得跟上去。「你家裡人呢?」
「他們沒空,叫我自己回家,我不想回家。那個屋子只有媽咪和安可會跟我
說話……我想快點到青丘去。」秦麗悶著臉,很不開心的樣子。胡理就想,什麼
環境能造就這麼彆扭的性格。「哥,你能不能陪我一會?」
胡理不太想在河堤談心,卻心軟答應下來。
「本來應該是我姊姊,毛很漂亮,亮黃色的,不像我是雜黃色,可是她前年
病死了。」秦麗低頭一直走,胡理表示遺憾。「我媽咪很傷心,她把所有最好的
都給姊姊,現在卻只能冀望我。每次她想教我什麼,我都學不好,害她又更傷心
,我就什麼都不學了。」
「阿麗,不要跟阿姨使性子,她很不容易。」
「奇怪,我又沒告訴你吵架的事。我跟媽咪說:『妳希望死掉的是我對不對
!』把媽咪氣哭,我就是個壞種。」
秦麗以為胡理會像秦家其他大狐罵他,胡理卻一再調整呼吸,很認真告訴他
:「沒有人希望你死掉,不要這麼想。」
「是嗎?」秦麗怯怯反問。
「像我就很高興能再見到你長大成人的樣子,這樣我們就有機會能再當兄弟
了。」胡理不太會表達情感,但他還是試著解開秦麗的心結。
秦麗上前抱住胡理,胡理連退兩步,非常不好意思。
「我安可說過你這種人,叫偽君子,最噁心了。」秦麗在他胸口笑了起來。
胡理心頭一跳,就被秦麗全力推下堤岸。秦麗趁他還爬不起身,把那袋肉香
四溢的伴手禮砸到胡理身上。
昏暗的河邊草皮響起犬嚎。
「誰跟你兄弟!你就跟毛毛說的一樣,是個大白癡!」秦麗常聽母親誇讚胡
理聰明,今日一見也沒什麼,尤其看他摔斷腿、笨拙站起來的可憐模樣,就跟普
通人一樣好笑。
胡理全身都在發抖。
「快把你爸那顆五百年內丹交出來,我就饒你一命!」
就像那些術士恭敬稟告他外公,他就是狐妖內丹化成的肉身,只要吃了他,
就能長保青春年壽。
胡理實在不願意去想,他兩邊的親人,都是一樣的。
嗅到食物氣味的野狗開始聚集過來,當牠們對胡理吠叫,胡理完全無法思考
。
秦麗還在河堤嘲弄:「你快點求我啊!」
他母家的表兄弟,看他被關在倉庫裡,特別帶家裡的狼犬來招呼他。他嚇得
只會哭叫爸爸,可是爸爸沒有來救他,他們說那個男人用他來換家裡妻女平安,
不要他了,他被拋棄了。
胡理無法出聲,只是發出哮喘般的怪音。
「喂,你說話啊!」秦麗多少察覺到情況不對,他也不知道胡理不屈服的時
候,還有什麼對策。
第一隻狗撲了上去,第二隻狗也跟進,很快地,從堤上看不見胡理,只有一
群圍著肉塊大啖的野狗。
「喂、喂!你在幹嘛,不過就幾隻狗,快點趕走牠們!」秦麗沿著堤防滑下
,扔出母親特別給他防身的珠玉,撞擊後發出爆炸煙火,很難傷人也不會傷己的
小玩意,趕狗卻很有效。
野狗挾著尾巴逃跑,秦麗很得意,他這麼也算是和胡理扯平了。
當秦麗看到胡理鮮血淋漓倒在草皮上,他才稍微感到今晚的計劃有點過火,
胡袖知道了可能又會痛打他洩氣。
「還不把內丹交出來?」秦麗踢了胡理一腳,他抱頭的手臂垂了下來,連臉
上也都是血。他還記得母親說,照規矩,絕不能傷狐精人身的顏面,這是大忌,
對方會永遠記得害他破相的兇手。
堤防有人尖叫,然後響起救護車的鳴笛。救護人員把奄奄一息的胡理抬上擔
架,秦麗始終呆站在一旁。
「等一下……」胡理勉強開口,牽動右臉的傷處。「把我弟一起載去,就那
個金毛的,省得他被狗吃了……」
秦麗在救護車上一直哭一直哭,人家護士都得分神安慰他:「你哥還死不了
,只是右眼可能會失明。」秦麗更是哭得昏天暗地。
胡理忍了又忍,還是覺得,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