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血色迷彩

媽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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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阿攤~

這是我去年退伍後不久依照當兵時的經歷改編的故事。

全文有點長,約28000字,看完需要有些耐心


如果有跟我在同一個單位服過役的,應該認的出這是哪個營跟我是誰吧,哈哈 XDDD







(1)第一天


脫下穿了一整天的交管衣,悶熱的天氣讓全身的迷彩服由裡到外都濕透了,拿著交管棒的
手也幾乎要沒有感覺。

我跟其他擔任交管任務的幾個弟兄一起走回營上後,手機馬上響了。

「現在在哪裡?」電話那頭的學長問道。

我說:「剛回到營上。」

「先來餐廳看部隊吧,準備要吃飯了。」

「好,馬上到。」我將交管衣棒往連上的庫房隨意一放,直奔餐廳而去。

一路上可以看到許多營上的弟兄在四處穿梭忙碌,為的正是今天的主要任務,這是我們營
上接訓新兵的第一天。

我們的營區位在成功嶺上,一說到成功嶺相信很多人會想到新兵日記,那部戲或多或少反
映了現在當兵的真實情況,但看在我們基層幹部的眼裡,但那只是商人為了戲劇效果跟收
益,所拍出來的百分之百完全不符合現況之科幻劇。

走到餐廳內,新兵們已經坐滿了整個空間,幾個班長正大聲教導她們軍中的用餐禮儀。

其中還有不少人仍是秀髮飄揚,想必是今天的時間太趕,還來不及剪髮……喔,忘了說,
我們營區是專門接訓女兵的營,所以說這滿滿的新兵全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子。

當初下部隊時會來到女兵營服役,也完全在我的預料之外,只能說在軍中就是這樣,完全
不知道你會下到什麼單位,會被分到女兵營來,我當初也是又驚又喜。

咳,喜的當然是可以接觸大量的女生,驚的部份,就在於我以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這麼多的
女生……

我走到餐廳內,很快就找到我們連隊的位置,其他班長都已經找到位置在用餐了,有些比
較耐不住性子的班長已經提高音量在斥責新兵們,首次面對如此兇狠斥責的女生,有些被
罵到連筷子都忘記怎麼拿了。

當然這看在我們班長眼裡,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通常第一天還沒有固定的位置,我便隨便
找了個空的幹部座位坐下,同桌的女兵馬上用看到鬼的眼神盯著我。

「好了啦,這裡沒那麼恐怖啦,只是有些規定妳們一定要記住。」我開始說起用餐的基本
動作跟禮儀,也因為我的外表沒那麼兇狠,她們很快就把我當普通人看待了。

「記得啊,不是每個班長都很恐怖,不過做什麼事情都要長眼一點,說過的事情都要記得
就好了。」我一邊說著,飯還沒吃到一半,值星的連長已經宣佈下餐廳了。

教完下餐廳的動作,跟著部隊一起回到連上後,部會馬上被分成兩批,一批去洗澡,一批
還沒剪頭髮的去剪頭髮,我們這群男生班長則在中山室外面顧著部隊。

當然,女生盥洗我們只能敬而遠之,浴室是在中山室的另一邊,盥洗時間我們是嚴格接近
那邊的,只能在教室外面行動。

髮婆動作俐落地把一個個女生的長髮變成小平頭,我看著掉滿地的長髮,有時會想,這麼
多女生的長髮聚集在一起,可以直接拿去給恐怖電影取景了。

「大家都在嗎?過來集合。」連上負責值星的排長剛好開完會正走上樓,一看到我們幾個
人都聚集在一起,便說道:「還有誰還沒來的,快點打電話通知一下,順便把明天的勤務
都說一說。」

大家紛紛拿出手機打電話。

值星的排長姓蔡,是陸軍官校出來的正期生,雖然管部隊很精實,但平常做人不錯,很經
的起玩笑,由於他有一副可以跟漫畫「猩人王」裡的主角相匹敵的粗曠臉孔,我們經常會
稱他猴子,他也不在意,有時也會在用餐時刻意搜刮各桌的香蕉。

「阿攤,你明天站兩兩兩四的哨(即晚上十點到十二點),還有……大家有問題嗎?」

「沒有。」大家一起搖了搖頭,由於連上都是經驗豐富的志願役班長了,大家都知道該如
何處理。

嚴肅的話題結束後,就換輕鬆的話題了,站在我旁邊的學文士官長問道:「欸,啊這一梯
怎麼樣咧?大家有沒有看到不錯的?」

「本來有啦,可是現在頭髮都剪光了,不知道是哪一個了。」身高比我還矮一點,但是身
材十分壯碩的宇翔先說。

「我記得我記得,是不是洞么六?」另一個班長旻修說。(國軍中,洞代表0,么代表1,
拐代表7,勾代表9)

「那個我知道,有很正嗎?沒有吧?」另一個班長皓瑋則說。

「先不要猜了啦,等一下集合就知道了嘛……」另一個班長文瑜也說,總之眾人就這樣七
嘴八舌的壓低音量討論起來了。

請別說我們下流,畢竟班長們都是男生,這種對話是在接訓女兵第一天時一定會出現的,
不過也只僅限於說嘴而已。

新兵們盥洗完畢後集合在中山室裡,按照慣例,介紹完連上的班長幹部跟生活公約環境後
,就準備讓她們收拾行李,準備就寢了。

這時每個班長負責的班級也都介紹完畢了,我負責的是第六班,剛好正是晚餐時我坐的那
一桌。

但是我心裡總有不舒坦的感覺,剛剛跟她們這一班用餐時,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坐在我右手邊的那個女兵,雖然她只是低著頭一直吃飯,可是總有哪邊怪怪的,只記得她
是個身材消瘦的女生,叫她跟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時,聲音很小聲……由於時間也晚了,第
一天還沒有時間去記清楚班兵的名字,就等到明天再說吧。

到了接近就寢時間,男生幹部們都必須下樓,走廊兩側的樓梯入口也會上鎖。通常女兵的
生活管理都是由女性幹部來負責,而我們男生班長主要負責她們的戰技訓練。

這棟營舍的生活空間是這樣的,共有三樓,二樓跟三樓都是接訓女兵的連隊,我的連隊是
在二樓。

而至於男生班長們呢,則集中生活在一樓的營舍,所以一樓的寢室內可是擠了好幾個連隊
的班長們,擠歸擠,但也有有趣的地方。

回到寢室之後,蔡排拍著值星資料夾說:「好了,好了,沒事的快點睡覺了,要上哨的快
去上哨!」

經蔡排一提醒,我才想起來:「靠北,我差點忘記我要上哨了!」

我趕忙紮裝,往另外一棟營部的安全士官桌上哨去。

雖然十點對外面的世界來說還是車水馬龍,不過對軍中來說已經是睡覺時間了,除了那些
還在加班跟站哨的人們。

由於是第一天的接訓,所以辦公室內還有許多人在忙著處理新兵的資料,這讓負責在外面
站安全士官的我並不感到無聊,沒事的話就跑進去跟其他人喇賽。

有時候夜哨站久了,一定會有人問,有沒有看過鬼?

但是在我們裡面,少數會下達刁難命令的恐怖長官比鬼還可怕,我們寧可真的見鬼,也不
希望見到這些人。

如果那些長官可以算是鬼的一種,那我們所見的真的太多了,請林正英來抓也抓不完。

至於真正的鬼,我完全沒見到,其他的班長們也是。

至少,到今天為止完全沒見過……

我會說到今天為止是因為接下來這兩個月要發生的事情,會把連上班長完全沒見過鬼的記
錄徹底瓦解。

好不容易熬過兩個小時,辦公室內的人明顯減少,等到下班哨的弟兄過來換哨後,我正式
下哨了。

我從安全士官桌走回寢室時,抬頭看了一下,連隊在二樓浴室廁所外的小夜燈發出黃澄澄
的夜光。

有一個人剛好站在浴室外面,身體貼在護欄旁,似乎也在盯著我看。

由於她背著光,我只能看到人影輪廓。

是晚上起來上廁所的女兵嗎?我眨了眨眼,發覺不太對,那個人很明顯有一頭及肩的長髮


所有的女兵在今天都剪完頭髮了,她絕對不可能是女兵。

啊,那麼應該是樓上的女性班長了吧,記得連上的女班長們平常都會把頭髮紮起來,可是
放下來後也是一頭長髮。

想到這邊時,我便對著那個人影揮了揮手。

本來以為她也會揮手回應我,但她卻是慢慢的彎下腰,消失在夜光之下。

她在幹嘛啊?

疑惑中的我,突然想起了在晚餐時到底是哪裡覺得不對勁了。

坐我右邊的那個女兵明明……

我想起連上負責人事文書的皓瑋班長剛剛還在辦公室裡加班,我趕忙跑回辦公室裡,他剛
好正關上電腦。

「學長,新兵的百家姓好了嗎?」

「好了啊,我剛印出來,啊你不是下哨了嗎?」皓瑋說。

「可以先借我看一下嗎?」

「可以啊。」

我接過百家姓,手指在上面尋找著,如果座位沒搞錯的話,晚餐時坐在我旁邊的女兵的名
字是……洞六洞,王茜虹?

從沒聽過的名字,應該只是名普通的新兵,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

她坐在我右邊用餐時,明明她已經剪完頭髮了,可是在我的右側,還是會感覺到有某種東
西從右邊飄過來,毛毛的感覺……

明明是兩回子事,我卻忍不住把那種感覺跟我剛剛見到的人影聯想在一起。

我拿出手機,決定打一通電話到樓上,通常在就寢之後,樓上都會有一名女性班長在正中
間的值日桌站哨,以防新兵晚上出了什麼緊急狀況。

「喂喂?怎麼了?」接電話的是從別營過來支援的女性幹部怡禎。

「剛剛有人起來上廁所嗎?」

「沒有啊。」

「真的沒有?我不是指新兵,妳們幹部也沒有?」

「沒有啊,我都沒看到,怎麼了?你問這個問題好怪喔。」

「喔,沒什麼,只是我好像看到……」說到一半,那下半句「有一個長髮女人站在浴室外
面」便說不下去了。

「沒事,我應該只是看錯了啦。」我說。

「是喔?啊妳是看到什麼了?」

「沒事,我看錯了,就這樣。」我掛上電話。

都當兵當這麼多年的人,怎麼可能會看到鬼呢?哈哈哈。

我在心中乾笑,頭上卻冒出冷汗。





(2)第二天


睡一覺起來後,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就比較不那麼放在心上了。

當前的任務還是要先顧好連隊的任務進行,比起兵荒馬亂的第一天,第二天之後的行程就
會平穩許多。

畢竟穿上軍服,剪掉頭髮後,這些女孩們也都會有了真正來當兵的自覺,多少洗掉了外面
一般民眾的味道。

但是在中午用餐時,昨天所遇到的怪事又掛在我的心頭上。

由於每個班長都拿到了新兵的百家姓姓名條,每個人都開始背班兵的名字,平均一個班有
十個名字要背,只要多花一些時間就可以記得起來。

每個班兵的名字我也都背的差不多了,至少隔著餐桌面對面時我只要稍微想個幾秒就可以
叫出名字。

「昨天第一個晚上,都睡的還好嗎?」我例行公事般地問。

每個班兵都說睡不太著,這是正常現象,多數人在入伍第一天都很難眠。

有個班兵突然問我:「班長,連上是不是有……」

「有什麼?」

「沒有,沒什麼,應該是我看錯了。」那個班兵好像在突然間察覺到什麼,噤口不語。

「有什麼問題嗎?有的話就說吧,如果我不能解決的話,我可以跟女班長轉達。」

「不是的,沒有問題。」那個班兵繼續用餐,打算當作她沒說過這些話似的,「昨天晚上
應該是我看錯了,沒有事情。」

看錯了,這句話我昨天晚上也用過。

多數人遇到自己不願相信的事情時,都會用看錯了當作藉口。

就在這時,那種感覺又來了。

從右側所傳來的感覺,我用眼角餘光瞄向右側,明明坐在我右邊的班兵,這個叫王茜虹的
女孩子正在用餐,並沒有在看我。

但就是從她的側面,我竟感受到另一股詭異的視線,那視線像是透過她的頭髮,從頭蓋骨
下直接射出來。

又跟昨天一樣,有某種毛狀物掃過我側臉般的感覺。

我的腦中突然有種畫面,在我跟茜虹之間的位置,此刻正坐著一個我看不到的,留著長髮
而且正轉頭瞪我的女人……

肩膀上的觸感打破了我恐怖的幻想,值星班長旻修一掌拍上我的肩膀,說:「等一下要下
餐廳了,沒事的幹部記得要去站點喔。」

站點的意思,就是在下餐廳的路上糾正新兵們的走路跟敬禮動作。

「喔,喔。」我隨便吃完兩口飯後,放下餐盤,準備到餐廳外面站點時,旁邊的茜虹突然
出聲了:「班長。」

「怎麼了?」我這時才剛站起身來。

「她還在看你喔。」

原本是句沒頭沒腦的話,但我不到一秒就知道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還在看我,那個不存在的長髮女人還在我面前看著我。

她的眼神跟茜虹的視線重疊,冷冷地盯住我,我也在這時才完全看清楚王茜虹的臉龐。

本來以為她跟其他的女兵一樣,都是很普通的女孩子。

但現在仔細一看,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的小臉跟過於亮黑的瞳孔,讓我想到不知從何而來的異形。

她一身白皙的肌膚跟瞳孔顏色成對比,而且白皙的異於常人,我彷彿看到她的脖子上滲出
刀口,這種皮膚的顏色,像是被吊起來、脖子被割開放血的死人。

而她說話時,嘴唇似乎根本沒有在動,她的聲音像是催魂曲般幽幽的傳送著:「她還在看
著你喔。」

「她是誰?」我直覺地脫口而出。

「就是我啊。」一個輕輕的聲音說。

這個聲音不是由茜虹說出來的,而是在我耳邊發出的,說話的人似乎就站在我身邊,把嘴
巴湊到我的耳邊說出一樣。

我急忙轉頭一看,並沒有人站在我後面,而茜虹已經繼續吃飯了。

其他班長這時在門口催我一起出來,我只好先離開餐廳,到站點的位置上。

不過這時我已經重新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幕畫面,那個在夜燈之下的女人,果然我沒有看錯
……



這一天的晚上,將二樓的部隊交給女性幹部之後,沒事的男性幹部洗完澡後就會聚集在寢
室裡面開會,通常都是關於明天的部隊行程跟勤務。

後天就是懇親會了,所以明天會需要一些人力做好懇親的相關佈場,其他的都是一般勤務


值星的蔡排最後問:「那麼大家對於明天的行程有沒有問題?還是負責的班兵有任何問題
的嗎?」

我本來想說「我懷疑我一個班兵身上有鬼」,不過最後還是沒說,反正現在並沒有衍伸出
其他事件來。

如果只是像目前一樣,怪事只發生在我一個人身上,那應該還好吧……

但接下來的事件打破了這種現象。

大家都就寢之後,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到底是幾點,總之,我在睡夢中聽到了騷動的聲音。

本來以為是有人在夜間督導什麼的,可是仔細一聽,那是連上其他班長的聲音。

我也爬了起來,問:「發生了什麼事啊?」

「樓上好像有狀況。」有幾個人正在穿上拖鞋。

我也跳下床來將鞋子穿好:「怎麼了?」

「剛剛君涵打電話下來,說鐵門有怪聲。」

君涵跟怡禎一樣,都是來支援的女性幹部。

「是老鼠嗎?」在營區中,老鼠是很常出現的快樂夥伴。

「不知道,情況有點……奇怪。」

最後,連上的班長,皓偉、宇翔、旻修跟我,還有值星的蔡排五人一起跑上了樓梯間

樓梯間通往二樓的鐵門正鎖著,還沒打開,那並不是全部封死的鐵捲門,而是有許多菱形
空格的拉門,君涵站在鐵門另一側,透過鐵門的空格對著我們說:「你們看,就這個聲音
。」

整扇鐵門正發出被搖晃般的怪聲,可是用手電筒一照,並沒有發現怪異的地方,沒有老鼠
卡在門中間,門看起來也沒有故障。

「所以,到底是怎麼啦?」

我們五人一起伸手摸向鐵門,在手指摸到鐵門時,我們又發出「哇」一聲,把手迅速收了
回去。

「幹嘛?你們怎麼啦?」君涵被我們五個人的鬼吼鬼叫嚇到了。

而這時,鐵門不響了,恢復了正常。

「喂……剛剛,你們是不是也摸到了什麼東西?」我揉著手指問。

「幹,我剛剛摸到毛毛的,很像頭髮……」蔡排說。

「我也是欸……」旻修說。

「我摸到好冰的東西,可是有關節……好像是手指……」宇翔也說。

皓偉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說:「監視器呢?」

在二樓跟三樓的女兵連隊,會在樓梯口的鐵門跟走廊上架設監視器,二十四小時錄影。

「我剛剛有看,畫面上沒有怪東西啊。」

「在之前呢?鐵門發出聲音之前?」

「我哪知道,我又不知道密碼,怎麼操作?」

現在這種情況,我們男性幹部也不能再上樓了,只好明天再上樓,迴轉畫面,看看監視器
有沒有拍到什麼東西。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害怕著監視器中是不是真的拍到了什麼。

如果有拍到,那會是什麼呢?

從剛剛每個人摸到的感覺來看,應該是這幅畫面吧。

有個長髮女人正在裡面用雙手抓住鐵門,嘗試著逃出去。

我們五人再回到樓下,並說如果又有狀況,要再馬上通知我們。

所幸,今天晚上沒有再被打擾。




(3)第三天





早餐時,我一樣坐在自己班上的位置,腦袋中想的全都是昨天晚上的事。

不過昨天從茜虹身上所傳來的那種詭異視線感已經不見了,她很正常的用餐著。

我總感覺,眼前的這個普通女孩其實正假裝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從她昨天說的那一句「她還在看你喔。」就代表她知道當時的我感覺到了什麼,而且她也
知道那是什麼所造成的。

我在腦中試著把這兩天發生的事串在一起。

第一天晚上,在二樓上看到的不明女人身影。

第二天開始從茜虹身上傳來的詭異視線,還有鐵門的異樣。

這幾件事有關係嗎?如果說是單獨發生的巧合,又奇怪過頭了……

我看向其他的班兵,昨天她們欲言又止想問我的話,我還沒有問清楚,必須在今天找時間
問出來才行。

她們又是「看錯」了什麼呢?

這一天除了室內的課程外,主要的任務就是明天懇親會的擺設。

課程完畢後,每個班都各自下去負責不同地區的佈場,我留在二樓指揮到處搬桌子的班兵
們,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找到了空檔。

趁著一波人把桌子搬下去時,我叫住了昨天原本想問我問題的那個班兵,問:「妳昨天不
是有問題要問我嗎?」

「報告班長,現在已經沒事了,因為那只是我看錯了……」

我聽出了她語中的猶豫,於是又問:「那昨天晚上還有一樣的情況嗎?」

她愣了愣,最後終於坦承:「昨天晚上……有。」

「如果連續兩天都遇到一樣的情況,總不可能是看錯了吧?妳到底看到了什麼?」終於抓
到了突破口,我繼續追問道。

「就……」她支支吾吾:「洞六洞的床,好像怪怪的。」

洞六洞就是王茜虹。

「怎麼說?」

「我看到有人在晚上從她的床上起來。」

「也許是洞六洞半夜起來去廁所吧?」

「不是,我有看清楚,我就睡在她旁邊而已!」她的語氣微微激動了一些,繼續說:「那
個人起來的時候……是直接穿出蚊帳,就直接走出去了……她走出去的時候,洞六洞明明
還躺在床上,而且……而且……」

我安撫她道:「冷靜點,而且什麼?」

「從她床上走出去那個人,有頭髮……這麼長……我看得很清楚……真的。」她比出長到
肩膀的動作。

「所以妳昨天本來是想要問我,連上有沒有鬼是嗎?」

「……對。」

「哈,連上當然沒有鬼啊!」我笑道:「我跟其他班長都在這裡待了好幾年了,完全沒看
過那種東西!就算有好了,他們也得聽班長的話啊。」

就算真的有鬼,也不能跟她們據實以告,不能讓謠言在新兵間產生恐慌。

「可是……我真的是看到了。」

「也許剛入伍,壓力太大了,等多過幾天後,妳再告訴我還會不會看到,到時再想辦法解
決。」

這時搬桌子下去的那波人已經回來了,茜虹也在其中,於是我決定打住這個話題,叫她去
幫其他同學忙後,我來到了位在走道中央的值日桌。

蔡排跟皓瑋正坐在值日桌旁,兩個人緊盯著桌上的螢幕,兩人的神情好像在看樂透開獎一
樣。

螢幕上的畫面共分成四等分,包含東西樓梯口跟兩邊走廊。

我走到他們旁邊,問:「你們在看昨天晚上的畫面嗎?」

「嗯,快要轉到發出聲音的那段時間了。」蔡排揉了一下眼睛。

皓瑋指著螢幕說:「就是這個時候吧,鐵門開始在晃了。」

我看著螢幕,問:「那是什麼?」

「不知道……」

「很模糊,是干擾嗎?」

昨晚的畫面中,在鐵門旁出現了一個黑影,模糊的看不到輪廓,只能看到黑影隨著鐵門一
起搖晃。

然後君涵出現在畫面中,但她似乎看不到那個黑影,她只出現了一下又回去了,應該是去
打電話給我們吧。

沒多久後,我們五個人出現在樓梯口,跟君涵講話後,我們五人的手摸向鐵門。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黑影像是被什麼吸走一樣,咻的一下消失在螢幕中,同時鐵門也停止
搖晃了,畫面中的我們滿臉驚訝,討論著自己的手上好像摸到了什麼東西。

看來,當時真的摸到了什麼呢。

到底是什麼呢?

皓瑋關掉錄影畫面,我們三人噤聲不語,就算每個人都有了某種聯想,但是沒有人想說出
來。

那個黑影不管怎麼看,都像電影中充滿怨念的鬼魂,而我們昨天手指上的觸感,正是觸碰
到她之後留下的。

「那到底是什麼?」

「大慨是有蟲飛到鏡頭上了吧,常有的事。」

我們當下做了如此欺騙內心的結論。

但我知道,已經有東西潛藏在連上了。


晚上,輔導長在中山室裡提醒新兵關於懇親會的注意事項,而我們其他班長進行一堆的勤
前跟業務作業後,回到連上時,輔導長剛說完注意事項,正在詢問有誰的家長確定在明天
不會過來營區。

多數是家長住的比較遠的人舉手,但我也看到茜虹舉起了手,我記得她家並不會裡離台中
很遠啊。

我走到她旁邊,問:「妳家人是因為工作才不能來嗎?」

「報告班長,不是的。」她盯住我的雙眼,總感覺每次一跟她眼神相對,我心裡在想什麼
馬上就會被她一眼看穿似的。

她說:「我的家人已經在這裡了喔。」

在那麼一秒,我還以為她是指「部隊的長官跟同學就是家人」,但我馬上知道她說的不是
那麼回事。

我穩下心情,問:「什麼意思啊?」

「就是她啊,班長你也應該見過她了吧。」她說的下句話讓我瞬間全身血液逆流,也證實
了我的懷疑是真的,「她跟我說,在第一天晚上,她就跟班長打過招呼了。」

腦袋突然一片空白,第一天晚上,那個在二樓的女人……

我蹲下身來,低聲問:「妳說的這個她,是誰啊?」

「她……」她剛要說出口,中山室後面已經傳來蔡排叫男性幹部下樓開會的聲音。

在下樓前,我還是聽完了茜虹說的那句話:「她叫我先不要說,反正你們以後還是會知道
……」



回到一樓的寢室,各連的男性幹部圍成一團正在開會,主要是明天懇親會的行程跟勤務。

但我們連上,卻有不一樣的話題。

說完明天的勤務後,連上最資深的學文士官長問道:「昨天鐵門不是出狀況嗎?是什麼情
形?」

另一名班長文瑜也問:「皓瑋,你們今天不是說要看監視器嗎?有看到什麼嗎?」

皓瑋跟蔡排把監視器錄到的畫面說給大家聽,每個人都沒有想太多,大家都直接忽略手指
當時摸到的觸感,而是想著「那黑影果然只是昆蟲或蜘蛛網吧?」「昨天摸到的東西,應
該是錯覺吧?」

不對,我們五人昨天在摸向鐵門的時候,確實碰到了「她」,有人碰到了頭髮,有人碰到
了手指。

如果一昧的以「幻覺」、「錯覺」來解釋,反而會落入陷阱中。

「大家,我有話想說一下。」我舉手發言,把從第一天開始,所遇到的怪現象全都說了出
來。

每個人聽完之後,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回應。

「所以,你懷疑連上有鬼嗎?」

我說:「不一定是鬼,現在還無法確定那到底是什麼,總之,是不太妙的玩意。」

「我們都在這裡待這麼久了,怎麼這一梯會遇到?」

我說:「我猜想……是這一梯的一個新兵把她帶進來的,」

「你是說你班上的洞六洞吧?」

「我是這麼猜的。」

「那麼你應該要負責喔。」「幹,誰叫你是她的班長。」「對啊,派你去跟她身上的鬼魂
談判啦。」「叫她要害就害妳好了。」眾人紛紛說。

「靠北,你們這不就跟一對在餐廳分手的情侶然後要餐廳老闆負責一樣,什麼鬼邏輯啦!
」我不服。

最後是學文士官長出來壓住場面:「好啦,至少現在除了鐵門會亂搖之外,還有一個新兵
可能看到鬼,另一個新兵疑似帶鬼進來,再加上一個班長自稱也看到鬼,然後有五個人感
覺摸到鬼,幹,這什麼跟什麼……反正連隊一樣照常運作,不是嗎?在有更嚴重的問題前
,每個人還是把自己的任務做好,把這梯兵帶好,好不好?」

「報告是。」每個人都說道。

士官長最後指著我:「你要把那個兵盯好欸,如果再有問題,要馬上跟其他人說。」

「我知道。」我點點頭。

今天一整天,我其實都在觀察茜虹跟其他班兵的互動。

雖然少,但也說不上是完全零互動,許多交待的工作她也會努力去完成,只是話比其他人
少了一點,應該不用擔心她跟其他班兵的相處。

該擔心的是,她到底帶了什麼東西來到連上?

今天晚上二樓沒有再發生異狀。

每個人都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懇親會。




(4)第四天




這一天原本應該是較為輕鬆的新兵懇親會。

但最後卻發生了極為恐怖的事。

雖然說較為輕鬆,那也是對新兵而言,對於班長跟其他幹部來說,這一天還是忙到破頭,
幾乎每個人都有被分到勤務。

早上一起床,有勤務的所有幹部在早上六點就在營部廣場前集合完畢,再進行一次任務分
配後,各組就下去就位了,多半是負責家長車輛交管的人員。

每次跟其他營一起辦懇親會,湧入的家長們往往多到難以計數,都會把營區的各道路塞的
滿滿的。

更奇怪的是,這些家長一進入營區後,會突然像看不懂中文字一樣,他們不喜歡照著路牌
開,而且會隨便把車停在路邊,又造成勤務人員的煩惱。

還好的是,這一次我沒有被分配到交管的任務,而是留在營上,擔任巡查的任務。

說好聽點是注意新兵有沒有做出違反規定的舉動,或是有沒有家長拿攝影器材拍營舍等等
……而實際上,我們負責的只是定時清掃開放給家長使用的廁所,不讓廁所看起來太髒。

跟交管工作比起來,還是比較輕鬆的。

在掃廁所之外,我幾乎都待在連隊的懇親服務台幫忙,我的班兵也很快有家長來了。

其中一個班兵知道茜虹的家長不會來,便問我:「班長,可以請家人順便把洞六洞一起領
走嗎?」

「可以啊,只要有押證件就可以了!」我說,雖然不是自家家人,但比起在樓上看電視出
公差,至少在營區散散步,到營站晃一晃也是不錯的。

廣播之後,王茜虹沒多久就跑了下來,她大概也知道朋友會把她領出去,很快把識別證交
給了我,我跟她們提醒道:「記得要準時回來喔!」

「知道了!」她們回覆著,高興地提著家人帶進來的外食找位置吃去了。

「你的那個班兵被領走啦?這樣也好,她看起好像有點怪里怪氣的。」坐在旁邊的連長突
然對我說。

因為連上常接女兵,所以連長跟輔導長也都是女性,可以近距離觀察新兵,在今天早上,
學文士官長也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報告連長了。

鐵門的異樣、監視畫面上的黑影,還有我昨天晚上跟大家所說的事,連長跟輔導長也都知
道了。

連長說道:「我知道你平常會寫一些奇怪的小說啦,難免會有奇怪的聯想,不過在這裡,
可不要把一些簡單的事情變成傳言,新兵之間會有騷動的。」

「我知道,最重要的還是連隊的運作,我還是會用正常的態度對待班兵的。」我說。

整個懇親會正常進行著,但在接近集合時間時,發生了恐怖的事情。

從女廁那邊發出了不尋常的尖叫聲。

「怎麼回事?」我這時剛掃完男廁,出來後便拔腿往在另一側的女廁跑去。

另一個負責巡查的班長,兵器連的偉勳也剛好趕到,這時一個穿便服的女孩從裡面跑了出
來,嘴巴上大叫:「裡面那是什麼東西!嚇死我了!」

她大概是哪個新兵來懇親的妹妹吧,年紀約只有十五六歲,臉上寫滿恐慌,一看到我跟偉
勳,差點就哭出來了。

負責檢查女廁的女性幹部育姍這個時候也剛好跑過來了,我問:「發生什麼事啦?」

「我剛剛在別的地方,也不知道……」育姍也不清楚。

那個被嚇到的女孩接著語無倫次地說:「裡面……有屍體啊……」

「屍體?」偉勳嘴巴一張,「真的嗎?」

「不知道!反正裡面有血!好多血!」女孩揮舞著手,我請家長先把她帶走,然後對育姍
說:「妳先請家長不要靠近,我跟偉勳進去看一下。」

確認裡面沒有其他人後,我跟偉勳走入了空無一人的女廁,其中一間的確滲出些許紅色的
液體。

雖然駭人,但是最糟的情況並沒有發生,那一間隔間裡並沒有躺著屍體。

有的,只是漫延在馬桶旁的一灘血跡,數量不少,看起來的確怵目驚心,看在一個小女孩
眼裡,加上以前可能看過成功嶺的各種鬼故事,難免會聯想到有屍體倒在這裡。

值星連長這時也趕到了,他衝進來對著我們就是問:「怎麼啦?怎麼啦?有家長說有屍體
?真的嗎?」

這位連長是營上唯二男性的連長之一,平常作事挺有膽識,但現在也是手忙腳亂的,他一
看廁所內的血跡,又看看我們,問:「屍體呢?運走啦?」

「不對啦,連長,根本沒有什麼屍體,那個女孩子看錯了啦!」偉勳說。

「那這灘血到底哪來的?」

這個問題就問倒我們了。

血不是從馬桶裡流出來的,這裡也沒有小動物的屍體,如果是有人受傷,留了這麼多血我
們不可能不知道……那麼,這灘血是哪來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

「我想,是不是有臨產的孕婦跑進來,然後生下來後把小孩抱走了?」

「白癡嗎?這種事情一定會引起營上的騷動啊!」

「那你怎麼想?」

「會不會是有女性家長那個來,然後在這邊……」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

值星連長最後下了決定:「好了,你們跟育姍把這裡清乾淨,這件事我會跟營長說。」

「那,連長你認為呢?」

「反正應該沒有出事,如果有家長受傷或任何狀況,一直在營上到處巡的我一定會知道。


「要怎麼跟家長說?」

「就說是紅色油漆吧。」

「可是這絕對不是油漆。」我跟偉勳都很肯定。

入伍這麼多年,每個幹部都可以變成刷漆達人了,血液跟紅色油漆其實完全不像,真不知
道電影中會把紅油漆跟血搞混的人腦袋裡裝了什麼。

總之,值星連長交代完後就離開了,我們三個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廁所清理乾淨。

在出去時,我看到我們班的人都在外面,包括了茜虹。

她們問:「班長,裡面到底怎麼啦?」

「沒事啦,只是誤會。」

「對了,洞六洞說不定有看到喔!在發出尖叫不久前,她才去上過廁所!」有一個班兵說


茜虹微微低下了頭。

「真的嗎?洞六洞?」我問。

「嗯,可是我什麼都沒看到。」她說。

預料中的回答,我擦擦手掌,說:「那也沒辦法了,好啦,快要集合了,妳們還有什麼話
要跟家長說的,要快點喔!」

她們應了一聲,又跑開了,但是茜虹的嘴唇微微抽動,配合著嘴型,她說出的句子彷彿傳
入了我的耳裡。

「好可惜……」



中午懇親結束,趁著新兵在午休,幹部們集中在休閒室(配備有電視跟書籍的房間,供娛
樂用)吃午餐時,我將這件事告訴大家,事實上,大家一回到營上就聽說這件事了。

宇翔問:「你在懷疑是你那個班兵搞的鬼嗎?」

「跟之前一樣,我無法肯定……可是太巧了,在血跡被發現前,她也剛好去過廁所。」

「你確定那真的是血?」

「百分百肯定,在拖的時候很難拖掉,用了很久,而且有獨特的腥味。」

「她身上沒有受傷吧?」

「沒有,不是她留下的,血跡的來源是個謎。」

而且她嬌小的身軀跟蒼白的皮膚,若真的留了這麼多血,早就休克了。

「好了,我要說的重點一樣,不管營上發生了什麼事……」連長拍了拍手掌,所有幹部一
起看向她:「大家一樣把自己的任務做好,不要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那名新兵,而且現在
也沒有證據證明她跟這些怪事有關係,不是嗎?」

「是,知道了。」

「喂,你有聽到嗎?」

我回神後才發現連長在問我,「喔,有,聽到了。」

剛剛出神時,我的腦中突然自動模擬出一個畫面。

那個第一晚出現的長髮女人。

在剛剛,其實她就在廁所中,按著流血的傷口,站在我身邊,滿臉蒼白的看著我跟偉勳還
有育姍在清理她的血跡。

但是只有活人才會流血,不是嗎?

如果,這一切都跟我們所想的不一樣呢?

不是鬼魂,不是幽靈。

如果連隊上未來將面對的其實是我們完全無法想像的敵人的話呢?





(5)第五天




今天並沒有安排課程,但明天就是開訓典禮,下午的時間必須排出來讓這一梯的所有新兵
一起練習開訓動作。

部隊在上午時幾乎分派下去出公差了,我偷到一些時間去找輔導長,我想問她關於王茜虹
的事情。

輔導長已經收齊了所有新兵的安調資料,當我一問起時,她對茜虹也有印象:「我知道啊
,她的家中好像出了不少狀況。」

「是單親家庭嗎?」我問,自願來到軍中服役的女性中,有不少都是因為希望分擔家境而
進入的,單親家庭不在少數,當然也有人是被父母逼迫進來的,不過這類型的新兵通常在
一個禮拜內就會表達想退訓的意願,這一梯現在也有八九個想退訓了。

「不是,更糟糕。」輔導長說:「她的父母親都去世了,現在跟親戚一起住,似乎還有一
個姐姐,不過在她的個人資料裡,她寫說姐姐失蹤了。」

「姐姐嗎?」我問:「有寫說是失蹤多久了嗎?」

「好像是兩年……不過詳細的情況沒有寫很清楚,她是你班上的吧?要多注意她喔!」

「輔導長,如果方便的話,等一下可以借妳房間跟她談一些話嗎?當然需要妳在旁邊陪同
啦。」規定男性幹部不能與女性新兵一對一單獨相處。

輔導長答應了,還好我的班級只在連上出公差,沒有跑太遠,我很快找到茜虹,叫她到輔
導長室裡來。

我跟她對話時,輔導長就坐在一旁,第一次踏入輔導長室的茜虹顯得非常緊張,另外不知
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膚色看起來更為蒼白,而且一舉一動似乎虛弱無力。

「洞六洞,放輕鬆,班長只是有些話想問妳而已。」我說:「昨天,妳真的不知道廁所裡
的血是怎麼回事嗎?」

「報告班長,我真的不知道。」

「那麼……」我馬上換了話題:「那個妳之前跟我說過,那個已經在這裡、還跟我打過招
呼的家人,是誰呢?」

茜虹只說幾個字就馬上打住:「她是……」

我幫她說下去:「是姐姐嗎?」

茜虹的嘴唇微微一顫,「報告班長,我還是不能說。」

「沒關係,輔導長也在這邊,說出來沒有關係的。」我說:「她現在在這裡嗎?」

「不,不在。」

茜虹的這個回答,幾乎已經確認了事實。

那個女人,正是她帶過來營上的,而且正是她失蹤的姐姐,事實應該八九不離十。

「報告班長……」茜虹用雙手抓緊了迷彩褲,好像深怕著將受到什麼傷害般,說:「我…
…我不想被退訓。」

「怎麼會呢?妳又沒有出什麼狀況,我們怎麼會把妳退訓?」

「可是……如果我把全部的事情都說出來,我一定會被退訓的,我想要這份工作。」

「不會啦,我們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把人退訓的。」

「不行,你們一定不會相信我,而且還會趕我走……」

「好,就到這邊吧。」輔導長從中間殺入,說:「洞六洞,妳先回去繼續出公差吧,一切
都沒有問題的。」

茜虹點點頭,身體相當虛弱的離開了輔導長室,我好怕她會不會突然昏倒。

「這孩子怎麼回事?臉色感覺好像生了什麼重病似的。」輔導長轉頭向我說:「如果她現
在不想說,就等她願意主動開口的時候吧,反正還有兩個月呢。」

「可是我覺得……」我說:「等到她願意跟我們表白時,事情已經無法阻止了。」

「真奇怪,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抓住心口,有種可怕的預感正蠢蠢欲動。

短短五天內,已經發生了不少怪事。

第一天晚上,我看到了那個女人。

然後,我感覺那個女人藏在茜虹身上,茜虹也跟我暗示了線索,她在餐廳跟我說:「她還
在看你喔。」

然後,是那個女人的聲音:「就是我啊。」

那個女人接著引發鐵門的騷動,很明顯是想引起我們的注意。為什麼現在茜虹對這一切噤
口不言了?

我也想起來,那個長髮女人最近似乎不見了。

這兩天跟茜虹坐著用餐時,已經沒有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詭異視線。

而其他的班兵也說這兩天晚上沒有再看見怪現象,也許這跟她們因為疲累與適應了環境而
倒頭就睡也有關係吧。



隔了三天,蔡排在這天晚上再度排給我夜哨,是洞兩洞四的安全士官,也就是深夜兩點到
四點,是最為清靜的一班哨,但也是最累的。

當然,這一哨就跟第一天一樣,沒有辦法平靜的下哨。

在我離下哨時間還有半小時前,我跑到軍械室前方晃了一圈,等回來時,安全士官桌的感
覺完全不一樣了。

第一個感覺,就是有人正坐在那裡看我,這種視線感,跟之前用餐時從茜虹身上傳出來的
一樣。

那個長髮女人,正坐在那邊嗎?

我慢步走近安全士官桌,眼睛小心翼翼地盯著安全士官桌上的監視器螢幕,上面有各監視
器的畫面,其中有一支正直接照著安全士官桌。

螢幕上,一抹黑影站在桌旁,微微晃動,就跟前天看連上監視器畫面時一樣,我感覺到就
是那個長髮女人。

更讓我驚訝的是,對方先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彷彿不是從這個空間響起,而是直接進入
我的心中:「我不是敵人,而且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王茜虹的姐姐嗎?」我問。

「對,很抱歉之前讓你們嚇到了,我只想讓你們注意到茜虹,讓你們知道,要隨時注意樓
上。」

「這些我們本來都會注意的,可是,為什麼呢?」

「因為我想保護她。」

所以是已經去世的姐姐,想保護入伍的妹妹嗎?如果是這麼溫馨的劇情,那就太好了。

我說:「有我們在,妳不需要擔心的。」

「不是這個問題,本來我都會陪在茜虹身上,可是這幾天,你應該感覺的出來,我比較不
在她身邊了,我可以停留在人間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這樣很好,其實她並不需要妳保護的。」

「不,班長,不是這樣的,請你聽清楚了,這也是我為什選擇要跟你對話的原因,因為你
們是軍人,而且你們也一定要知道……」她說:「茜虹在之後的幾天,很可能就會被殺死
,因為他已經來了。」

「他是誰?」

「就是殺害我的兇手。」

呼,女人的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除了長髮跟更為蒼白的臉色之外,所有五官特徵都跟
茜虹如出一轍。

她伸出手臂,抓住我的肩膀,但我並沒有任何感覺:「兩年前,我其實是被殺害了,這兩
年來,我一直帶著茜虹四處躲藏,因為我知道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茜虹,所以拜託你們,
一定要幫她……那灘血跡,正是茜虹遭到攻擊的證據,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沒
有辦法一直在她身邊,只能依靠你們……」

「可是,茜虹並沒有流血啊……」

「血不一定要經由傷口才能流出吧,茜虹她一定是……」說到這邊,茜虹的姐姐突然臉色
一變,眼神往旁邊迅速移轉,「果然,他又來了。」

她的身影咻的消失在我面前,看來是朝隔壁棟的二樓飛過去了,那裡正是我的連隊。

連上又出了狀況嗎?

這時,下一個正要接哨的班長剛好走了過來,他順著我的眼神問:「你在看什麼啊?」

「快點接哨!快點!」我急忙說,把裝備快速卸下來往桌上丟。

「怎麼啦?發瘋啦?」

我沒時間解釋,交接完畢後,我衝上二樓,果然看到君涵跟怡禎扶著茜虹正走下來,連長
跟輔導長也陪在旁邊。

她們看到我也嚇到了,但看到我的裝扮,便知道我才剛下哨。

「她怎麼了?」我問。

「躺在床上突然大叫,現在發了高燒,已經通知醫官跟駕駛去開救護車了。」

被扶著的茜虹抬起頭,無神的眼神盯著我,說:「班長……他來了……」

「我知道,你姐姐剛剛跟我說了。」

「……你看到她了?」

「看到了,我們都會幫你的。」

「姐姐剛剛……突然趕到了,她現在也在我旁邊耶。」

「我知道,我感覺的到。」我們之間的對話聽在其他人耳裡應該像瘋言亂語吧。

蔡排跟幾個男性幹部也跑過來了,一有新兵出狀況,就必須打文件回報才行。

救護車很快的也出現了,醫官均融跟駕駛都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怡禎跟著茜虹上車後,
車子很快開走,直奔最近的醫院。

「三更半夜這樣搞,有沒有搞錯啊?班長,又是你的班兵啊?」蔡排衝著我就先問。

我聳聳肩,決定把剛剛茜虹的姐姐跟我所說的事情告訴大家。

所有人聽完之後,他們的表情似乎認為我剛剛站哨時在作白日夢。

「我覺得……」我說:「等茜虹從醫院回來後,我們再聽她怎麼說。」

到醫院後,如果燒很快就退下來,診斷也沒有流感反應的話,明天應該就可以回來了。

「大家呢?相不相信我的話?」我問。

所有人一片沉默。

良久後,蔡排說:「好像一定要信喔,畢竟那一天,我的手真的摸到了頭髮。」

「我也是,我摸到了她的手掌。」

「幹,你們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啦。」

相信彼此是連隊的基本,然後是相信新兵們。

茜虹的姐姐應該一起到醫院去了,再加上有怡禎陪著,大致不會出問題,等茜虹從醫院回
來,她應該會選擇把所有事情告訴我們。

到時才能知道我們面對的敵人到底是誰,目前只知道殺害她姐姐的兇手現在又跑到營區試
著殺掉她。

這位兇手也太天真了,除非有班長點頭,否則誰都無法殺死她。

這是場連上幹部對抗未知兇手,保護新兵的戰爭。





(6)第六天




雖然昨天深夜把大家搞的都沒睡飽,但上午的開訓典禮仍照常完成。

茜虹跟怡禎在中午時回到營區,聽怡禎說,茜虹的燒在今天早上慢慢退了下來,身上並沒
有流感反應,不過連長說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讓她住進休養室(跟大寢室分開,通常是
為了將感冒的新兵跟其他人分隔開的小房間)。

她一回來後,趁著午休時間,所有沒事的幹部通通跑到休養室集合,是時候把一切都搞清
楚的時候了。

茜虹坐在床上,看到我們許多人圍著她,像個被拷問的戰俘,臉上也浮現出些許驚慌。

「妳姐姐呢?在這裡嗎?」我先問。

「不在這裡了……」

「她有陪妳去醫院吧?」

茜虹點點頭:「嗯……有,她都在醫院陪我,她還跟我說,她跟班長說過我的事情了。」

「可是我們還是有很多地方搞不太懂。」我說著,所有幹部的頭也同時往她的方向靠近了
一下,每個人都想聽到她的答案。「可以跟我們說清楚嗎?你姐姐的事情,還有在妳身上
所發生的事情。」

「你們會相信我嗎?」茜虹睜大眼睛看著每一個幹部。

我曾經用異形來形容茜虹過於烏黑的雙眼,但現在一想,似乎不太恰當,在這個時候,眼
前的她像是誤闖人間,隨時會受到傷害的精靈。

「妳先說說看吧,我們都會相信妳的。」輔導長說。

「可是,我曾經跟住在一起的叔叔他們說過事情經過,他們都不相信我,還說我再亂講話
的話,就要把我趕出去……現在來到這裡,我不想被趕出去,我不想被退訓,所以……」

我後方的宇翔說:「現在不一樣啦,妳是班兵,我們是班長耶,彼此要信任啊。」

蹲在床邊的文瑜也說:「妳相信我們,我們就會相信妳,不用怕的。」

皓瑋更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們這些基層的軍人更可靠的啦,放心吧。」

茜虹看過每一個幹部的臉龐,最後終於說出全部的事情經過。



兩年前,跟她一起借住在親戚家的姐姐失蹤了。

本來就對兩姐妹不是很關心的叔叔一家並沒有多在意,就連開車到處去找人都嫌麻煩,最
後茜虹甚至騎著腳踏車幾乎把整個市給繞過一遍,但當然還是找不到姐姐。

叔叔一家頂多在幾個月後去報了失蹤人口,之後再也沒有作為。

後來,姐姐回來了,但不是以正常的方式回來的。

但茜虹並不在意,就換姐姐已經死了也無所謂,只要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就好了。

姐姐似乎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她只會出現在茜虹面前,並反覆提醒茜虹要注意安全。

「害死我的人,接著會來找妳。」姐姐說。

「為什麼呢?」

「在他擄走我後,我在他的房間裡還看到很多照片,有我的,還有很多是妳的照片……」

到底是誰害死了妳?茜虹曾經問過姐姐,但是她從被擄走到被殺害,意識都不是很清楚,
只記得曾經躺在一間貼滿照片的房間裡,可是沒多久又沉沉昏睡了過去,也許身上一直被
反覆注射了藥物吧。

就連是在哪裡被擄走?怎麼被殺死的?有沒有被性侵?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

她能做的,只能回來陪在妹妹身邊,提醒她小心。

兩年過去了,茜虹考上了志願役士兵,準備永遠脫離叔叔一家,打算過著以部隊為家的生
活。

就算有休假,她也打算都留在營上,採取在營休假,不打算回去。

但是姐姐卻察覺到了異樣,她可以感覺到害死她的兇手正在逼近:「他準備要來找你了。


「可是我接下來就要去營區了耶,他應該進不去吧?」

「這很難說,我們最好搞一些把戲,讓妳的班長們會注意妳。」

這是姐姐想出來的方法。

第一天晚上在我面前現身,用看不見的視線讓我注意茜虹,引起鐵門的騷動讓所有人都警
戒著二樓。

她也成功了,所有幹部的警覺心比之前都還要高。

姐姐也開始察覺到,她可以停留在人間陪伴妹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多數的時間,她以靈魂的姿態失去了在人間的意識,重新將意識拉回妹妹身邊變的相當艱
難。

她知道自己正從人間慢慢消失。

把妹妹交付給幹部,是她在完全消失前的重要任務。

就在懇親會前一天,就寢時她對茜虹說:「很近了,他要來了。」

「真的嗎?」茜虹躺在床上小小聲問。

「我可以感覺的到那股氣息,當初他殺死我的時候……對,就是這個可怕的味道……」但
姐姐無法具體形容那到底是什麼氣息。

只能說是非常可怕的氣息。

而他也真的來找茜虹了。

懇親會那一天,姐姐無法抓住自己的意識,只能在消失前提醒茜虹千萬要小心。

茜虹因此盡量跟著同伴一起移動。

但還是在上廁所時落了單,她也想不到對方竟真的來找她了。

茜虹永遠記得當時的經過,她剛上完廁所時,一隻手掌突然從隔壁間的隔板下面穿了過來
,直接抓住了茜虹的腳踝。

手腕跟手掌很薄,但卻大而有力,他緊緊的抓住茜虹的腳踝,茜虹在那一瞬間忍住想大叫
的衝動。

如果大叫了,一定會讓其他人認為我有問題,也許會被以心理問題而被約談,但自己絕對
不能被退訓……

這麼想著,她作出了自己也料想不到的事。

她拿出了預備好的刀子,這是姐姐交待她的,不管如何,都要在身上準備好防身的東西。

雖然入營時有針對行李做過安檢,但茜虹還是以巧妙的方法藏過了這柄刀子。

那隻手掌仍緊緊握著茜虹的腳,然後,傳來了一個男性的粗厚聲音:「抓起來果然跟姐姐
一樣呢……」

聽到這聲音的同時,茜虹想也不想,刀鋒往那隻手的手腕劃了下去。

瞬間中那隻手鮮血直流,但對方竟沒有想放手的念頭,茜虹割下一刀又一刀,她也不知道
自己總共割了幾刀,那隻手才終於放開。

放開後,茜虹直接拔足往外跑。

花了點時間找到同班的同伴,盡可能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跟其他人一起行動。

如果說出來,她們會當我神經病吧,然後會排擠我,不行啊,我要繼續待在這裡……當時
的茜虹只是這麼想著。

還好,血跡雖然有一點噴到了迷彩服上,不過看不出來。

直到有家長發現了血跡,接著就是我、偉勳跟育姍衝進廁所的那段故事了。

而最後我聽到茜虹所說的「好可惜」三個字,正是指當時如果冷靜下來,馬上找其他幹部
救助,也許可以抓到犯人,只可惜其他家長發現血跡的時候,犯人就已經逃走了,想必是
把傷口用外套之類的藏好,混在人群之中離開的吧。

流了這麼多血還能混在其中離開,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

姐姐的意識在當天晚上回來後,覺得這樣下去不是方法,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對方還沒離開
,最壞的打算,是他可能還躲在營舍之中。

也因此,姐姐才在昨天晚上直接找上站夜哨的我,準備跟我說明一切。

但她也跟著感覺到茜虹又出事了,說到一半時馬上回到了茜虹的身邊,這就是昨晚的故事
了。

我們不解的是,昨晚在茜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茜虹說,她當時只感覺做了一個夢。

在寢室裡,有個看不清楚面貌的男人爬上了她的床。

而她只能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她試著用眼神跟旁邊的同伴求助,但其他人都睡熟了,沒有
人理她。

男人將手搭上她的脖子,逐漸施力。

茜虹覺得自己慢慢窒息,甚至感覺到死亡時,姐姐出現了。

姐姐似乎抓向那個男人,兩個人在茜虹身上扭打成一團。

「不要!」茜虹發出大叫,這時才真正清醒了,但是頭痛難忍,身體的熱度像是快爆發一
樣。

在外面站值日的女性幹部聽到茜虹的叫聲走進來查看,一摸茜虹的額頭後發覺不妙,馬上
通知了醫官。

接下去的事情,大家也就知道了。



茜虹雖然因為緊張,故事說的有點斷斷續續,中斷的地方我們會請她再講一次,最終還是
聽完了。

「班長,你們會相信我嗎?」這是茜虹說完故事後的第一個問題。

我們反問:「開玩笑,我們是班長耶,如果連班兵都不能相信,那還搞屁啊?那妳相信我
們嗎?」

「嗯,姐姐在醫院有說,她叫我相信你們。」茜虹的眼神飄了一下,似乎在找姊姊的蹤影


「雖然不想多嘴,但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你姐姐很可能不會再出現了也不一定。」

茜虹驚呼:「怎麼會……」

「那只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不過還有我們在啊。」

現在就理清了真正的敵人是誰。

不管對方是怎麼的一個人,只要敢傷害班兵,就是全連幹部的敵人,就算是總統也一樣。

「班長,你們真的相信我嗎?不會把我當神經病退訓吧?」茜虹顯然很在意這點,持續追
問著。

「對啦,對啦,妳放心,只要妳好好上課,就不會被退訓的啦!」學文士官長說,他的聲
音有一種聽了就十足可靠的感覺,茜虹果然沒再問下去了。

我們留下一個女性幹部在休養室中陪茜虹,其他幹部則移動到休閒室去。

離午休時間結束還有十分鐘,我們可以再下最後的結論。

雖然在茜虹面前每個人都說相信她,可是事實上呢?

來到休閒室後,連長先說:「好啦,有覺得洞六洞在說謊的舉手。」

沒人舉手,每個人皆是選擇相信了新兵。

連長又說:「在下午集合之前,我想請大家先巡一下營舍,可以嗎?」

旻修問:「怕那個兇手還藏在營舍裡嗎?」

「以防萬一,如果真的還躲著的話,就糟糕了,畢竟真的要躲,營舍也真的有很多地方可
以躲啊。」

「如果兇手真的躲在營舍裡,被我們找到了,那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大家都知道,我們可不是毫無抵抗能力的平民,我們是軍人。」學文士官長說
道:「讓他知道,我們跟外面的人不一樣,我們不會逃,不會求饒,我們會殺死必要的敵
人,對這個兇手而言,我們是最恐怖的敵人,所以,大家先下去巡一下吧。」

「下午五查集合的時間大家要急得趕回來!喂,後山那邊要記得巡,那裡很容易躲人的。
」大家在蔡排的吆喝聲中先解散了。

在下午五查集合時,每個人都準時回來了,都沒有看到可疑人物。

由於下午的課程是直接在營上的連集合場上課,茜虹暫時開了全休單,在部隊旁邊休息一
天,其他幹部也都在,一有狀況可以馬上反應,算是很安全。

茜虹的姐姐在今天沒有再現身,也許真的如最壞的打算一樣, 她不會再出現了吧。

在下午的課程進行到一半時,安全士官突然跑到集合場,說:「連長,安官桌有你的電話
喔,好像是一個新兵的家長,說有話要跟妳說。」

寄發出去的懇親通知單中都有營上的電話跟連級長官姓名,這些資訊在營舍的公共電話裡
也都有貼,讓家長隨時可以打電話到營上找人。

不過有家長指名要找連長的反而很少,但我們很快知道那不是一通普通的電話。

連長接完電話走出來後,剛好是下課時間,連長馬上喊了句:「所有幹部集合一下!」

所有人馬上小跑步到連長身邊集合,連長的臉面如鐵青,在說話之前還確認沒有新兵在附
近後,她才說:「剛剛找我的電話說,就這一個月。」

「什麼意思?」大家問。

「他說這個月內一定會把茜虹劫走,要我們等著收屍。」連長直接地說。

每個人都心裡一涼。

「對方是誰?」

連長說:「很粗的男人聲音,號碼並沒有顯示,可能是用公共電話打的吧。」

「我們要報警嗎?」「沒有用的,警方大概會說等出事了之後再講吧。」「噓,太大聲了
啦,會被新兵聽到的。」「那該怎麼辦?」「就叫他有種的話試試看吧。」「一個人想單
槍逼馬的挑戰我們?膽子不小哇。」

我們在談話之中有了共識,那就是對方如果做的到,那就試試看啊。

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誰吧?

成功嶺上的班長,可以說是全國最殘忍的生物之一啊。






(7)第七天


昨天晚上,我們幾乎把全連的角落都搜過一次,怕的就是被偷偷裝了竊聽器之類的東西。

對方既然會打電話來跟我們嗆聲,就代表他透過某種方法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雖然連上在女兵來報到前都會請外面的廠商來到營裡用儀器做檢查,怕的就是被裝了針孔
攝影機之類的東西。

不過說真的,如果不肖人士有心想偷偷潛入營區裝設竊聽器,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畢竟這裡可是成功嶺,除了國軍部隊之外,還有替代役的人,三不五時還會開放一大堆活
動讓民眾進入,而且部隊也常帶離營舍操課,只要有心想潛入,絕對是有可能的,更別說
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心理層面相當變態的犯人。

但昨天晚上努力尋找後,並沒有找到,要嘛對方把竊聽器裝的十分隱密,不然就是他透過
了其他的方式來聽到我們的對話。

犯人會因為茜虹的攻擊而流血,代表他也是凡人,只是他敢在懇親會混入營區來下手,難
保他接下來不會做出更為可怕的事情。

而在今天,一件更為震撼的消息進入了我們的耳中。

部隊在今天上午離開營區去操課了,許多人問男兵跟女兵的訓練差別在哪裡?除了許多成
績的鑑測標準略為降低外,最大的差別是女兵沒有刺槍術的課程,取而代之的則是女子防
身術,所以許多男性班長在女兵帶久了之後,防身術雖然相當熟練,但基本的刺槍術卻不
知道忘到哪裡去了。

這天上午我跟值星的蔡排報備過後,沒有跟著部隊去其他地方操課,而是留在營辦公室內
趕著業務。

不過我的文書作業正進行到一半時,外面的安全士官,另一個連隊的班長慶元走進來大喊
:「喂!裡面有沒有二連的人啊?有電話!」

他一眼馬上看到在電腦螢幕後面的我,直指著我說:「等一下,你不要躲了,對對對,就
是你了,誰叫現在二連現在只有你在。」

連上除了我之外,其他班長幾乎都跟著部隊去操課了,我的手仍然在鍵盤上跳來跳去,問
:「是誰找二連的幹部啊?我正忙耶。」

「不管啦,這電話就是你要接了,是一個入伍生的家長要找,好像叫那個……王茜虹吧?


我打字的手馬上停了下來,問:「確定嗎?」

「當然確定,我剛剛看了百家姓之後才確認她是二連的啊,快點啦!不然家長等的不耐煩
了。」

「好,我來了。」我存檔之後就站起身來。

在部隊中用電腦作業會有一種錯覺,感覺就算存了檔,但只要一離開電腦,電腦就隨時會
當機或是突然自爆似的,位置更常常被其他人給搶走,所以每個人在業務完成前都盡量不
會離開電腦。

我走出營辦公室,在安全士官桌前接起電話:「喂,你好,我是王茜虹的班長。」

「喔,我是茜虹的堂姐,現在可以跟她說話嗎?」是個很普通的女性聲音,她似乎因為剛
剛等了一段時間,覺得有點不開心,說話相當直接。

「現在部隊出去操課了,並不在營上,可能要等中午……」

她打斷我:「那就算了,幫我轉達一件事就好,問她在懇親會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我爸?」

堂姊的爸爸?就是指茜虹的叔叔吧?

我回答道:「我想是沒有的,因為當天並沒有她的家人來找茜虹,所以我很確定。」

懇親會那天將茜虹領出去的是其他班兵的家長,這點我還記得。

茜虹的堂姐又說:「這樣嗎?那就跟她說……我爸失蹤了。」

茜虹的叔叔失蹤了?

我問:「真的嗎?」

「嗯,這三天都沒有回家,他是在你們辦懇親會那天出門的,所以才想問她有沒有看到人
。」

「茜虹的叔叔他……出門前有說要來懇親會嗎?」

「我們有問過他要不要去營區看茜虹,他只說沒有必要,但是卻在那一天自己開車跑出去
了,也沒跟我們說要去哪裡。」

「是這樣啊……」

「如果他有跑去營區找茜虹的話,也叫他快點回家吧,真是的。」

對話到此結束了,茜虹的堂姐看來對茜虹並不是很關心,對於自己的父親失蹤,也好像認
為他只是跑去某個地方躲起來了而已。

但是,剛剛的那些話,讓我有了另一種更可怕的推測。

茜虹的叔叔,會不會就是犯人呢?

試著揣測一下,弟弟的兩個年輕女兒跑來家裡借住,正常的成年男性很難不心動吧?更何
況生活作息都在一起,茜虹的叔叔也許已經觀察兩人很久了。

他先決定對茜虹的姐姐下手,然後忍耐了兩年後,在茜虹入營後也決定要對她出手。

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回去,是因為手上的傷口吧?怕茜虹把在廁所遭到攻擊的事跟家裡的
人說,傷口如果又被家人發現,難免會聯想到他就是犯人。

可是這不對啊,這種說法也有不少破綻,如果要對茜虹下手,為什麼要等到她入營之後呢
?她還在外面的時候不是有更多機會嗎?

越想頭越痛,我回到營辦公室中,打開剛剛打到一半的文件,但已經沒有心思繼續作業了


等部隊回來後,在午餐時,我把堂姐的訊息告訴了茜虹,她滿臉驚訝:「怎麼會?叔叔他
……」

「妳對妳叔叔的看法怎麼樣?」我問。

「班長,你的意思是……」茜虹並不笨,她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你懷疑叔叔嗎?」

「那一天,你見到那隻手,跟聽到他的聲音時,有覺得那是叔叔嗎?」

茜虹搖了搖頭:「當時的我太害怕了,只想快點掙脫,不記得了。」

我想起茜虹姐姐說的,那個貼滿照片的房間,便問:「你有去過叔叔的房間嗎?還是他有
其他的房間?」

「叔叔跟阿姨住同一間房間,我想沒有……」茜虹說:「姐姐回來了,她想跟你說話。」

「她回來了?」

茜虹姐姐的聲音已經輕輕飄入我的耳朵裡:「我只能回來一下,現在我每天可以陪在妹妹
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幾乎不能超過一個小時。」

雖然看不到她,但我知道她就坐在我跟茜虹中間。

「犯人不是叔叔,我很肯定。」她說:「當我被殺死時,還有感覺到威脅朝茜虹逼近時,
我都可以感覺的到犯人的氣息,那是非常醜惡、可怕的味道,可是在叔叔身上,我感覺不
到這些。」

「那麼妳叔叔到底去哪裡了?」

「我認為……」茜虹姐姐的聲音後半段像被吹走一樣,直接消散在耳邊。

茜虹低沉地說:「姐姐又走了。」

「嗯,我感覺的出來。」

「每次她一走,我就又感覺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胡說,連上的大家都在啊。」

茜虹給了我一個眼神,那也許是姐姐過世後她最習慣的眼神吧。

那是一種「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們都會消失不見吧」的寒冷眼神。

畢竟這兩年來,能幫助她的都只有意識仍存在著的姐姐,其他的人都只當她是絆腳石。

我隨便扒兩口飯吃完午餐,然後到前面跟其他人報告今天上午茜虹堂姐的電話內容。

茜虹的叔叔就是犯人仍是其中一個可能性,他可能還藏在營區裡,等著伺機而動。






(8)第八天

若談起現在國軍的主要敵人,不外乎有三個吧。

學長,督導,跟落葉,這雖然只是用來諷刺現今國軍的笑話,但此刻在我們連上幹部眼中
,還有一個不知隱藏在何處的變態犯人。

每個人平常操課時的警覺心都提高了,深怕哪個新兵隨時會消失不見或遭到傷害。

茜虹也知道幹部們都很在乎自己,更有一種自己成了大家負擔的累贅感,但我叫她不要想
這麼多,保護每個新兵本來就是幹部的任務,這並不是多出來的責任。

還好的是,目前除了讓人恨的牙癢癢的各級督導官外,我們還沒有遇到其他敵人,那個變
態犯人也可能藏在某處觀察著我們操課,等著最佳時機下手吧。

對方不一定只會攻擊茜虹,其他班兵也都有危險。

茜虹的姐姐曾說過,她死前曾看到自己位於一間貼滿她們姐妹照片的小房間內,代表犯人
對於茜虹姐妹有某種程度的癡迷,但是不能保證犯人對其他女性沒有興趣,其他的新兵跟
女性幹部都有可能身處於危險之中。

每一節的操課每個人都把心懸在空中,還好今天的課程順利結束了。

晚餐過後,新兵盥洗完畢後在中山室集合,連長準備進行一次簡單的離營宣教,雖然明天
只是星期四,但因為遇到國定假日跟彈性休假,所以有四天的連假。每次遇到新兵的第一
次休假,總得格外小心才行。

在中午時我問過茜虹,她說她會留在營區中休假,跟著幹部一起行動也比較安全,但晚上
集合時我沒有看到王茜虹,班頭站起來報告時則說:「六班實到十員,除洞六洞找輔導長
,實到九員。」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輔導長才會約談茜虹。

約莫半小時後,茜虹回到中山室內,神情黯淡,好似剛剛受到了什麼打擊,我正要問她發
生了什麼事,輔導長跟在她身後出現,對我說:「欸,你過來一下。」

看來輔導長也有話要對我說,我退出中山室,與輔導長在走廊上交談:「怎麼了嗎?」

「洞六洞的家屬在晚上來了電話,說她的叔叔去世了。」輔導長說。

聽到這句話,我反射性地說:「找到他了?」

輔導長也知道茜虹叔叔失蹤的事,她說:「下午被人找到的,陳屍在車裡,死因似乎是割
腕。」

「割腕……」

「嗯,她叔叔的右手上有許多傷口,好像是用利器自殘,有好幾道都傷到了動脈,流了很
多血,聽說他放著傷口置之不理,據說已經死亡好幾天了。」

懇親會是在四天前……也就是說,叔叔在當天真的來到了營區攻擊茜虹,右手被她割傷了


不過他可能用外套之類的藏住傷口,然後開車離開了營區,不過他就這樣將傷口置之不理
,導致死去嗎?聽起來也太詭異了,就算他怕被家人發現傷口,自己也可以做包紮吧……

「死因真的是割腕嗎?」我問。

「這是洞六洞的家屬說的,我也不清楚。」

這可能只是警方暫時搪塞家屬的藉口吧,自己一個人在車內,右手有許多嚴重的傷口,怎
麼想都可能是自殘沒錯,但只要一檢查傷口,應該可以發現那些傷口是他人所為。

茜虹姐姐在昨天說叔叔絕不可能是兇手,但現在得到的資訊卻是他的右手上有傷口,代表
他有可能就是當天攻擊茜虹的人,這點相互矛盾啊。

另一個疑點是,他為什麼會死呢?

我問:「洞六洞知道這件事後,有怎樣嗎?」

「情緒似乎蠻低落的,畢竟是親人吧。」

「有要請喪假嗎?」

「家屬在電話中說只是通知一下而已,還說她沒必要請喪假回來,反正回來了也派不上用
場,唉……我也開始討厭那些親戚了。」

「被逼著要照顧別人的孩子,雖然是親戚,難免還是會有這種想法的吧。」

我想起茜虹剛剛的黯淡神情,或許她在意的並不是叔叔的去世,而是其他親戚的排擠。

中山室的門口傳來茜虹的聲音:「班長。」

轉頭一看,她正站在門口盯著我,「可以跟你說些話嗎?」

「怎麼了?」

「是姐姐跟我說的,她說應該也要讓你們知道。」

因為輔導長也知道一切的事情,所以我請她站過來,把要說的事告訴我跟輔導長。

「姐姐現在又不見了,不過在剛吃完晚餐的時候她還在,她有跟我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叫我一定要跟你們說。」

「是什麼事呢?」我放輕口氣。

茜虹深呼吸一口氣,說:「姐姐她,想起來她是怎麼死的了,而且她猜……」

茜虹接下來所說的故事,讓我們有了新的推論。

雖然只是茜虹姐姐的想法,但是這個想法讓一切的事情都串起來了。

三天前晚上茜虹發燒的異樣,以及為什麼對方可以聽到我們的對話?為什麼茜虹的叔叔嘴
巴說不來,最後仍來了懇親會?他在攻擊茜虹後,又為什麼以如此詭異的死法被發現?

雖然是天馬行空的想像,但是這麼一想一切都合理多了。

茜虹說完後,我請她先回到中山室,輔導長張大嘴巴說:「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幾
乎沒辦法對付啊。」

「也許犯人這麼多天沒下手,就是在等明天,明天很多人都休假,營上的留守人數也不多
,如果是我,一定會在明天下手。」

我剛好是明天的留守人員之一。

「那你準備怎麼辦?」

「如果對方辦的到的話,就來試試看吧。」

我拿出手機開始輸入簡訊傳給每個幹部。

明天的硬仗,可能需要每個人的全力支援。





(9)第九天


到了許多人期待已久的休假日,營上的新兵在早上八點時終於全部帶離營區,原本的規定
是在前一天六點就可以休假。

但軍中的規定本來就是這樣,前一個長官說這樣這樣,下一個長官來又說那樣那樣,總之
就是長官說什麼前一天會有休假潮會大塞車,新兵太晚回家會有危險,而且隔壁營軍事訓
練役的義務役新兵本來就是規定洞八休假,既然這樣乾脆志願役跟義務役的新兵早上一起
離營宣教再休假吧。

結果上面的一堆長官在前一天晚上六點就準時從營區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基層的幹部
們要再多陪新兵一天,雖然想起來就很不爽,但命令畢竟還是命令。(不用懷疑,此為真
實案例)

幹部們必須看著新兵們平安休假後,才能回來收拾行李,主官同意後才能休假。

因為我沒有休假,所以當其他人拎著行李一個一個離開營舍後,我跟一起留守的宇翔忙著
巡視最後的環境。

大致看完外圍後,宇翔問我:「那個新兵呢?」

「我班上那個嗎?待在連上啊。」

「她不會有問題吧?」

「輔導長也在樓上,應該沒事啦。」

這幾天是輔導長負責留守,茜虹則選擇在營休假,上面的長官有令,不可以命令在營休假
的新兵從事任何勞動,至於要留在連上看書休息或看電視,就沒有管制了。

「我上去看一下好了。」我說完後就朝著連上走去。

在樓梯口處,我正好遇到輔導長懷裡抱著文件要走下來,她看到我很是開心:「啊,你來
的正好,我要去旅部一下,正擔心沒人顧著洞六洞呢。」

「她還在上面嗎?」

「嗯,她在休閒室看書。」

「好吧,我先顧一下她,如果營上有要集合的話,我會帶她一起集合,這樣應該不會出事
。」

「拜託你啦。」輔導長說完,快步往旅部的方向走去。

我走上二樓,大家都休假後的營舍有一股陌生的寂靜,明明在幾小時前,這裡還人聲鼎沸
,但是一失去了人們的聲音,這裡的氣場簡直跟廢墟無異。

我往休閒室走去,心裡突然想到,二樓此刻只有我跟茜虹兩個人,如果我是犯人,想要殺
害茜虹的話……

「這時候是最適合不過的,你是這麼想的對吧?」心裡一個聲音突然說。

我停下腳步,不只雙腳,我全身上下都停止了動作,不是我不想再往前走,而是我無法往
前進了。

無法動彈啊,這種全身都被強制鉗住的感覺是什麼?

「小虹虹就在裡面對吧?呵呵呵。」心中發出一股可怕的笑聲,「麻煩你了啊,班長,雖
然這幾天來我有好幾次機會可以下手,不過我還是想要用男人那種有力的感覺來虐殺她,
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吧?如果是在深夜趁著睡覺時附在其他女兵身上,她們那軟弱的雙
手殺起人來根本沒有感覺啊。」

我知道此刻在心中跟我對話的人是誰,因為沒有第二人選了。

果然啊,我們昨晚的推論是正確的。

我試著移動手腳,但全都被對方控制住了,這傢伙果然可以藉由附身控制其他人的身體啊
,他跟茜虹的姐姐一樣,都是死去的靈魂,但是他的能力卻較為強大。

這也是茜虹姐姐最後想起的事情,她在被犯人殺死前,也藉著反抗殺死了對方。

她是在一次餵食時殺死犯人的,犯人常常用湯匙裝著說不出味道的粥狀物強制茜虹的姐姐
吞下,雙手都被綁住,又意識昏迷的她只能順從地吞下去。

而在那一次,她抓到空檔,咬向了犯人的脖子,她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這一擊上,上下
顎用力的往脖子上的肌肉咬下去。

一定咬下了一整塊吧,她感覺嘴中一片鹹苦,她努力扭動嘴巴,把一大塊肉從對方脖子上
扯了下來,不只血管,還有肌肉什麼的,全都咬下來了。

犯人發出怪叫,茜虹的姐姐在被殺死前,正是看到犯人用右手扼住她的脖子,左手壓在自
己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傷成那樣,過沒幾分鐘後他也應該活不了了。

茜虹的姐姐認為,犯人應該也被她殺死了,但對於兩姐妹的癡狂,讓犯人的意識仍存在著
,並持續試圖想對茜虹下手。

這兩年來,她還可以一直保護著茜虹,當那股可怕的危險味道接近時,可以馬上提醒茜虹


而現在茜虹入伍了,而她能留在茜虹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但犯人不一樣,或許是被茜虹姐姐殺死的怨念加強了他的能力,他甚至可以附身到他人身
上。

在懇親會那一天,犯人想必就是附身在叔叔身上進入了營區,趁著姐姐不在時攻擊茜虹。

遭到反擊後,他離開營區,將叔叔跟車子棄在郊區等死,也有可能是確定叔叔已經死了之
後才離開的。

茜虹發燒的當晚,可能是他試著想要直接接近茜虹,但被姐姐給趕走了。

接著他的意識三不五時在這裡逗留,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知道我們將聯合起來對抗他,於
是又利用另外一個人打電話警告我們。

直到今天到來,大家都休假了,此刻的二樓只剩下我跟茜虹獨處,這時若不下手,更待何
時呢?

「走吧,我們去找她吧。」犯人像從看不見的地方伸出長線,如木偶般操控著我,「快點
,你應該也很期待吧?」

「期待什麼?」雖然開不了口,我發現自己可以在心中跟他對話。

「虐待她!然後殺死她啊!我觀察你們好幾天了!你們這些班長從來不想這麼對待這些可
愛的女兵嗎?可別騙我啊!」

「從沒有這樣的想法呢。」

「少來了!以為穿上軍服就是清高的軍人?你們骨子裡還是野獸般的男人啊,女人就像母
獸,製造出來就是給我們玩樂的。」

身體已經走到休閒室前了,我伸出右手推開門,看到茜虹正坐在裡面的沙發上看一本雜誌


「啊,班長好。」她看到我後,站起來想要敬禮。

「唉啊,不用敬禮啦,坐坐坐。」我向她揮揮手說道,不,正確來說是躲在我身上的犯人
說了這些話,做了這些動作,我只能在心中不斷疾呼:快跑啊,快跑快跑快跑,妳這個笨
蛋。

但茜虹當然聽不到我心中的聲音,她在原位坐了下來,而我則坐到她的身邊去,問:「姐
姐在嗎?」

「現在不在。」

「喔喔,那太好了,不是嗎?」

茜虹有點疑惑地偏了偏頭,真是笨蛋,沒發現我講話的口吻跟平常不太一樣嗎?

「那麼,」我說:「妳希望我等一下怎麼殺妳呢?」

「班長,你說什麼?」

「妳聽到了吧,等一下要怎麼殺妳啊?」我迅速伸出雙手,一下將茜虹嬌小的身軀壓倒在
沙發上,雙眼定焦在她的脖子上,張口往下就是一咬。

沒用多少力道,不至於受傷,茜虹還是發出一聲驚叫,我用手掌壓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
磨著牙齒,低聲說:「剛剛這一咬啊,是妳姐欠我的,接下來呢,就是妳本來就欠我的囉
。」

我用兩手壓住茜虹的臉龐,她被逼的閉上了眼睛,我的雙手姆指用力按在她的眼皮上,只
需稍加用力,就可以往下將兩顆眼珠擠壓成肉漿。

「喂,怎樣?興奮了嗎?」這次是心中的聲音在問我,「這種可以盡情佔有虐殺的感覺,
不是很愉快嗎?來吧,試著用力看看,我們慢慢把她的眼睛往裡面擠,就像戳破空氣泡泡
那種感覺啊,哈哈哈。」

「就這樣殺死她?你不強姦她嗎?」

「那是低級的人才會做的事,不過沒想到你有這種想法啊?好吧,我們就先強姦她吧。」
對方在心中哈哈大笑。

我伸出右手,想解開茜虹腰際的迷彩皮帶。他沒想到我剛剛的問句只是拖延時間,而現在
,剛剛拖到的那幾秒有了回報。

身後的門似乎有了反應。

躲在我心中的犯人也察覺到了,一轉頭,一隻手已經將我抓起來,往旁邊的地板用力一摔


「幹,我還是會痛啊!」我出口大喊,這時發現身體已經回到我的控制了。

剛剛把我摔出去的學文士官長又衝過來,馬上想補我一拳,我急忙阻止他:「等一下,是
我!他現在不在我身上了!」

「那他現在跑去哪裡了?」旁邊的旻修問。

在突然間湧入休閒室的不只他們兩個,蔡排、宇翔、皓瑋跟文瑜等許多班長都回來了,他
們當然不是臨時回來的。

這也是我昨天晚上傳的簡訊內容,跟大家說完茜虹姐姐的推測後,大家說好先假裝休假離
開營舍,然後在二樓留下我跟茜虹,犯人一定會趁著這時候下手,大家再出其不意返回連
上。

只是要在什麼時候回來救援,就很頭痛了,還好宇翔聽到了剛剛茜虹發出的那一聲驚叫,
馬上通知大家衝上樓。

還真是出現的恰到好處,再差個一分鐘,我就真的變強姦殺人犯了。

每個幹部都面面相覷,因為他有可能躲在每一個人身上。

「不用找了,我在這裡。」陰沉的聲音傳出。

聲音是從茜虹的口中發出的,她狠狠地瞪著每一個人,說:「你們真的很煩,我本來完全
不想附到她身上的,我還是想用男人的力量殺死她啊。」

大家往前圍住她,但每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幹嘛?你們應該不會想傷害心愛的班兵吧?」茜虹將右手抵在下顎處,左手則放到
了脖子後方,「你們如果再靠近一點點……我就直接把她的脖子扭斷。」

蔡排說:「好,我們不動了,你現在到底想幹嘛?」

「通通離開這裡,等一下我要用她的身體走出成功嶺,你們如果敢干擾我,我就殺死她。


如果讓他帶著茜虹離開營區,等於是直接把茜虹送入地獄。

但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所有人正要退出休閒室時,另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出現了。

「你是不是忘記我了?」

另一個女性的聲音從茜虹的嘴巴裡發出,我認得那是茜虹姐姐的聲音。

「今天從早上開始,我就一直埋伏在茜虹的身體裡了喔,你從出現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
。」

茜虹的臉孔一下突然扭曲起來,兩隻手也微微顫抖,似乎有股力量想直接扭斷脖子,但另
一股力量卻抗拒著。

茜虹的姐姐正在體內跟犯人相互對抗,眼看著茜虹的雙手終於離開下顎後,我們一擁而上
,將她的雙手雙腳都壓制在地面上。

「可惡……可惡……」現在從茜虹口中發出的竟是我們從未聽過的男子聲音,他用力咒罵
著:「妳一直抓著我要幹嘛?妳要帶我去哪裡?」

姐姐的聲音從茜虹口中發出:「我快消失了,現在好不容易終於抓到了你,當然是要帶著
你一起消失。」

這是茜虹姐姐的另一個計畫,她發覺自己的意識將慢慢消失於人世中,認為可以利用這一
點,也許可以帶著兇手的靈魂一起離開,只是必須要等對方先現身才行。

而現在,對方附身到了茜虹身上,終於落入陷阱之中。她要帶著對方的靈魂消失在人間,
永遠不再回來。

雖然是沒把握的做法,不過現在看起來成功了。

「哇,妳這婊子,快放開我,活著的時候被妳害死,現在也要被妳害死嗎?這樣的話妳也
永遠回不到人世了啊!」

「我不會讓你傷害我妹妹的,就算我不能再回到她身邊,也值得。」

「就算妳帶著我一起去死,接下來也一定會有其他人想殺死妳妹的吧?不如就讓我來動手
就好了,省得浪費時間,妳快放開我!」

「她跟我不一樣,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殺死的。」

茜虹的眼珠亂轉,瞪著我們每一個幹部,「你們這些他媽該死的班長,壞我好事,每一個
都應該去死……」

「幹,我們早就死過好幾次了。」皓瑋反駁他。

「你這傢伙生前一定沒當過兵,不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旻修說。

「下次眼睛最好放亮點,別惹成功嶺上的幹部。」文瑜在旁補槍。

「士兵沒我們的命令是不能死的,你懂不懂?」蔡排說。

茜虹渾身一陣抽蓄,好像終於氣力放盡般,全身癱軟下來,她先眨了眨眼,然後緩緩張開
眼睛。

每個幹部把手紛紛放開。

「姐姐呢?」我問。

「……不在了。」她坐起身來,楞楞地盯著前方。

這代表計畫成功了,但也代表姐姐無法再回來了。

然後最難堪的事發生了,她開始哭了起來。

學文士官長馬上開口:「幹,事情既然解決了,那還哭屁喔?」

基於士官長的霸氣,茜虹馬上收起眼淚,默默站起身來。

對大家來說,仿佛剛剛的事情只是像一件例行的任務般,每個人一起去執行而已。

輔導長在這時剛好趕回來,她急著安慰情緒還沒安定下來的茜虹。

營上的廣播傳來集合的通知,我跟宇翔先跑下去集合。

剛剛被摔到的地方還持續發疼,每個留守人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不斷揉腰的我。

「你怎麼啦?」排在前面的其他連隊班長問我。

「沒事,沒事。」

事實上,剛剛在連上大家完成了一項荒謬至極的任務。

荒謬到,讓我懷疑這一切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10)第二十天




從會客室的外面就可以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裡面,跟一號門的哨長通報我是來帶新兵
的班長後,我走入會客室內。

茜虹一看到我,馬上站起來:「班長好。」

雖然在外面請了四天假,不過經過前兩個禮拜的訓練,軍人的本能反應都記在身體裡了吧


「回來啦,事情處理的還好嗎?」

「阿姨說剩下的她們會處哩,叫我不用擔心。」

茜虹這幾天請假出去,正是請姐姐的喪假。

姐姐跟兇手的屍體在幾天前終於被發現,地點位在離茜虹叔叔家隔一條街的公寓。

據說是兇手的鄰居察覺到有異常的臭味,但是兇手家都沒有人應門,只好報警處理,警察
馬上察覺出這可能是屍臭味,便破門而入,果然發現了姐姐跟兇手已經腐爛的屍體。

一得到消息後,叔叔家的人便先處理喪禮的事宜,短短一段時間內,連續辦了兩場喪事,
惹來不少鄉親的揣測。

不過姐姐的喪禮較為簡單,一切都是簡單處理,幾天之內就結束了。

「錢的部份,都是阿姨她們出的,等下部隊後還要再還她們。」走回營舍的路上,茜虹邊
走邊說。

「不用擔心啦,部隊裡就是賺錢最快,而且妳都會留在營區裡,根本不用擔心會花到錢,
一下就可以還完了。」

「謝謝班長,對了,傷有好一點嗎?」

士官長的手勁硬是了得,好幾塊傷痛貼布現在還貼在腰上,三不五時隱隱作疼,「還沒吶
,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那天真的很謝謝你們。」

「我們其實什麼也沒做,妳要謝謝姐姐吧。」

「嗯,可是現在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那是最好的,天上本來就是她應該要去的地方。」

帶著茜虹回到營區後,她先上樓換裝,我則馬上加入了在連集合場操課的部隊行列。

一百多人的隊伍排成數班正在練習女子防身術。

再等九十幾天後,這些人也會正式掛上階級到各部隊去,到時的我們則會準備接訓下一梯
新兵。

一梯過了,還會有下一梯,源源不絕的接訓加上許多雜七雜八的勤務正是我們的日常生活


每一梯兵總會發生許多事情,會有好笑的事情也會有討厭的事情,但對我們來說,都只是
任務的一部分。

就算把件事都做好,也不見得會受到長官的讚揚,畢竟他們認為那是我們本來就應該做好
的。

但是只要做錯一件事,責罵就劈頭倒海而來。

我們不是上級那些可以準時上下班的長官,對這裡來說沒有上下班這回事,新兵二十四小
時都在營區,我們就二十四小時都在上班。

對外面總是說現在當兵很涼的人來說,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就是完全沒當過兵的人。

第二種就是被分到完全截然不同的單位的人。

他們這種人,怎麼樣都無法體會這種感覺吧。

這一秒才剛休息,下一秒任務就來了。


「喂!換你來喊口令,我渴了啦!」本來在前面帶頭喊女防口令的宇翔跑過來對我說。

我笑了笑。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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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sseShih23樓 04/07 13:55
sardonyx1024樓軍人真的很辛苦辛酸 好好看 04/07 14:09
david92392325樓文筆真好啊 通順 04/07 15:01
zhihou26樓好看 04/07 15:04
miniwu8227樓超緊張的~推 04/07 15:52
SUGAR552028樓 04/07 16:14
duoCindy29樓好看!! 04/07 16:17
Behindme30樓 04/07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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