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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是什麼就在內文直接說了:)。
如果大家還算有一點點喜歡這個故事,我再繼續努力寫下去。
~~~~~~~~~~~~~~~~~~~故事開始~~~~~~~~~~~~~~~~~~~~~~~~~~~~~~~~~~~~~~~~
小張獨自在大馬路上溜達。走過熙來人往的商店街,嘻笑聲不斷的公園,他轉進一條靜謐
小巷,停在一棟老舊公寓前面。
「五樓,五樓在哪裡?」他用手指尋找到雙排門鈴中的其中一個按鈕,按了下去。
「哪位?有什麼事嗎?」對講機裡傳來女人不耐煩的詢問。「您好,紀媽媽,我是嘻雜誌社
的……」話沒說完對方就啪的把通話掛掉。
「吼,人家還沒說完啦,討厭。」小張嘟起嘴巴,清了清喉嚨,朝著樓上開始廣播。「紀
媽媽好,本人敝姓張,如果我說可以給您一個討回公道的機會,您要不要?」
五分鐘後,小張成功被邀請進入紀家,滿臉憔悴的中年女人坐在對面,手上拿著小張的名
片半信半疑的閱讀著。「你說討回公道是什麼意思?」她沙啞著嗓子問道。
「字面上的意思,」小張端莊坐在沙發上,露出專業十足的微笑。「您想要肇事者受到什
麼樣的懲罰跟我說,保證使命必達。」
「這是什麼惡作劇的電視節目嗎?」紀媽媽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隱藏的攝影機。「就算是
耍我的,除了相信你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她虛弱的說,眼眶裡開始噙滿淚水
。「若是你說的都是真的,多少錢我都付給你。」
「不用,就是個小小的交易而已,不用這麼痛哭流涕。」小張抽了好幾張桌上的衛生紙塞
到紀媽媽的手上。「我只要從你身上拿走一樣小小小小的東西。」
「什麼東西?」紀媽媽問,有幾分警醒。
「希望。」小張說,眼珠子碧瑩瑩的透出綠光。「您希望兒子還會回來吧?可是他死了,
消失了,沒有了,掰掰了。」他指著神龕上一個骨灰罈。「把他安葬了吧,我會把您的希
望拿走,您之後再也沒有想念他的權利,成不成交?」
回到大街上,小張吹著口哨,他的心情很好,今天又作了一筆生意。希望,愛,還有勇氣
,凡是人性中最美好的部分他都喜歡拿取,那些,都是他與生俱來就沒有的東西。
失去了這些美好部分的人們會怎麼樣呢?他一點也不關心。他是魔鬼,披著一層人皮,也
終究只是像而已。人或者是人變成的鬼之於他,就只是用來消遣的餘興罷了。
他會留在嘻雜誌社不過就是隨興。白大善不是第一個拒絕與他交易的人類,但是毫無畏懼
質疑他的存在,很有趣。
「你要怎麼說服我惡魔存在阿?」二十年前的白大善就很臭屁,但是那樣橫衝直撞的自信
,他喜歡。
就是喜歡所以他留下來了,不用思考,無須惦量。在漫長的歲月裡,亙古就存在的邪惡最
不用煩惱的就是浪費時間。只要他喜歡,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東西。
天空下起毛毛細雨,東石大學圖書館的頂樓上,將近三個小時的等待,等到無聊至極。直
到入口處的鐵門內突然傳來砰砰砰敲擊的聲音。徐曉慧和尹凡心同時回頭,豎起耳朵仔細
聽。
錶上顯示下午兩點二十一分。說好的紀辰浩徘徊人間的幽靈呢?到底要不要出現。
敲門的人很急,似乎也很憤怒。「開門,開門,老子來了,老子不怕你。」門內是一個男
人,扯著嗓子喊叫。「我鄭世誠天不怕地不怕,八字重得很。姓紀的你出來,敢來老子夢
裡叫囂,我一拳……一拳給你打個稀爛。」他打了一個響嗝,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像被
自己的話逗得樂不可支。「我給你輾……輾過一次不夠,輾你兩次、三次、四次,給你碾
成肉醬,輾得你媽媽都認不出來。」
重物撞擊門栓,一下又一下,隨著男人充滿威脅的語氣,越來越用力。
徐曉慧摀著嘴巴克制自己不要尖叫出來,她往尹凡心的身旁靠去。「怎麼辦?」用口型示
意。這一齣仇家前來找鬼討公道的戲碼來得始料未及。兩個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拜託不要。」尹凡心暗暗叫苦,風雨欲來,他只想趕快把事情結束回去睡覺。
「紀……紀什麼來著的?我帶了符咒、雄黃、鹽巴、還有……還有我爸收藏的骨董關刀,
」門內傳來嘩啦啦翻找東西的聲響。「我就不信沒有一樣殺不死你……你這個髒東西。」
匡噹一聲,門鎖鬆脫,盛怒的男子站在門口,滿臉通紅,一手拿著酒瓶仰天灌了個乾淨,
一手提著兩米長的青龍偃月刀拄在地上。身後拖著一個麻布袋,每走一步,就從袋子裡掉
出很多黃色的符紙,風吹過,漫天飛舞。
「紀什麼的小渾蛋,」他迷濛眼神四處搜尋,最後定焦在尹凡心身上。「你,」用刀尖指
著一臉懵懂的男人破口大罵。「你剛剛在我睡覺的時候說了什麼?說老子長得矮沒懶趴?什
麼什麼草履蟲都比我有肩膀?」用力把酒瓶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噴濺。徐曉慧嚇得跳起來
躲在尹凡心身後。「怎麼辦?怎麼辦?」她顫抖著手想要撥出報警電話,手機不聽話的滑到
地上。
「草履蟲是什麼?是什麼阿?啊?」鄭世誠拖著長刀蹣跚走到尹凡心面前,酒氣薰天。「啪
。」一巴掌打在對方臉上。「我打你,打你這張臭嘴。」反手又是一個嘴巴。
尹凡心沒有生氣,也來不及生氣。他把徐曉慧護在身後,緩緩後退。「不要怕,就是個醉
漢而已,」他安慰手足無措的小姑娘。「等一下我來牽制他,妳快點跑去樓下找人幫忙。
」
說著,他倆已退到紀辰浩自殺的那面牆。
「唉。」風呼呼的吹,沁涼的雨水打在臉上,徐曉慧回頭本想看看還有多少路可走,圍牆
上,竟朦朦朧朧坐著一個人,背對著她面向排球場。
光是一眼,就憑那結實的臂膀和高挑的身形,徐曉慧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是早該死去很
久的紀辰浩。
驚訝與恐慌同時在腦子裡打轉,進退不能,徐曉慧不知如何是好。「尹編輯,尹編輯。」
她呼喚,忘了說好了要逃跑。
「我說跑,就跑,聽到沒有?」尹凡心顯然沒有接收到徐曉慧欲哭無淚的求救訊號。「準
備好了嗎?」他說,完全不在同個頻率上。
鄭世誠舉起關刀,對準尹凡心的胸口,高高舉起。「你……你不要給我跑,給我站好。」
明明搖搖晃晃的人是他。
「尹編輯……」徐曉慧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憑空出現的紀辰浩身上。她拼命往前擠,偏
偏尹凡心一直退,把她往紀辰浩的方向推去。
兩個人就像勢均力敵的相撲選手,誰也不讓誰,誰也沒在聽對方說話。
「尹編輯……」徐曉慧近乎哀求。「跑」回應她的卻是犀利的一個字。同時,那該死的骨
董刀在空中閃著凌厲的寒光,毫不猶豫的劈了下來。
「有鬼阿。」徐曉慧才將三個字吐出來,把頭轉回前方,驚見沉重的關刀正好砍在尹凡心
的頸項,汩汩的鮮血沿著刀緣,一路流到了鄭世誠的手上。
「尹編輯!」徐曉慧嚇得再次跳了起來。「尹編輯……你不痛嗎?」
「超痛的。」尹凡心沒空吐槽,他正努力用雙手死死抓住攻擊他的武器,讓發酒瘋的鄭世
誠沒有機會再砍一刀。「妳跑不跑?」他氣急敗壞地問徐曉慧。「還是留下來看,我給妳
準備個爆米花?」
一語驚醒夢中人,徐曉慧拔腿就跑,一面跑還不忘扯著喉嚨提醒。「尹編輯,別再退了,
再退就要翻出牆外了。」好不容易身影消失在門後面。
「看我劈死你這髒東西,髒東西,給我下地獄去。」鄭世誠不知哪來的力量,趁著尹凡心
分神,抽回關刀。尹凡心一個踉蹌,背已抵在了牆上。
「唉。」他的耳邊傳來重重的嘆息,身旁,精壯的男孩兩腳懸空,坐在圍牆上。「唉。」
男孩鬼轉過頭,表情哀戚。「為什麼?」他問。「為什麼是我?」
面前勁風又起,這一次,鄭世誠對準了他的頭頂,擺明要取人性命。腹背受敵,尹凡心突
然感覺一陣冷冽衝撞進了他的身體裡。
痛,猶如四肢百骸都被粉碎的疼痛,讓他差點沒有暈眩過去。他的眼裡,源源不絕流淌出
黑色的淚。
「為什麼?」他問,挾帶紀辰浩的悲愴,喃喃自語。
這時小張正買好一包甜不辣,甩著手上熱騰騰的塑膠袋晃到了東石大學圖書館的樓下。「
阿,我忘了圖書館禁止飲食。」他歪頭猶豫了一秒。「管他的。」繼續哼著不成曲的小調
,按下上樓的電梯。
「兩點半還是三點半?」他搔搔腦袋。「管他的。」嗤嗤的又笑。
電梯停在十二樓,門才開啟,一個冒冒失失的人就衝了進來,撞了他個滿懷。
「救……救命啊。」徐曉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抓著小張的領子大吼大叫。抹了抹眼淚,
看清楚來者是誰,哇的一聲哭得更響亮了。「張編輯,張編輯快,快去救尹編輯,他快要
被人殺掉了。」
「哎呀,大驚小怪。」小張像拍灰塵一樣把徐曉慧從身上拍掉。「死不了啦,你看我這不
是來了嗎?」
「來了,來了。」徐曉慧反覆這兩個字,彷彿不是很明白是什麼意思。小張摸摸她的頭,
從甜不辣的袋子裡拉出一張沾滿醬料的衛生紙督到女孩子的臉上。「對啊,我還買了零食
,剛好趕上,我們等等一邊吃一邊欣賞。」推著失魂落魄的小實習生出了電梯,領著人走
向通往頂樓的樓梯上。
「為什麼?」附在尹凡心身上的紀辰浩渾沌的意識裡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往下跳。「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他想結束一切,一切帶給他痛苦的根源。從天堂掉到地獄只需要一
瞬間。上一秒他還快樂的騎著腳踏車想著隔天的排球比賽,下一秒他已被拖行在車底。躺
在粗糙冰冷的柏油路上,一分一秒都宛如一世紀。
當醫生宣告他脊椎斷裂,這輩子都再也不能站起來的時候;當媽媽在他的床邊哭著安慰他
一切都會變好的時候;當病房外父母壓低聲音討論著肇事者有權有勢,花幾個錢就把事情
壓下來的時候;當電視上重複撥放著台北市劉立委痛心疾首譴責暴力行為的時候,他就知
道一切都結束了。
如螻蟻般,他們一家被徹徹底底地拋棄了,他活著的每一秒,對所愛的人都是酷刑。
「為什麼?」義無反顧跳下樓頂的那一刻他依然在控訴。「結束吧。」他厭倦了拖著殘破
的身體永無止境的復健,他厭倦了逐漸暴躁的父親和整日以淚洗面的母親,他厭倦了噬血
的媒體整天追問著他痛不痛?傷不傷心?他厭倦極了,害慘他的人仍然逍遙法外,毫無關係
的人把他的傷痛當作政治的籌碼逢場作戲。他厭倦極了再也不能奔馳在陽光下,每天等待
的只是有人剛好走進他的病房,為他打開窗戶,稍微准許一點明亮照上失能的身體上。
「結束吧。」他以為墜落之後就能永遠消失掉,可惜他錯了,從此之後他連消失的選項也
被剝奪。日復一日,月復一月,他重複著攀爬上階梯,支撐著坐在圍牆上,再往下跳,椎
心刺骨的劇痛之後,他又回到了階梯上。
「為什麼?」然後他又輪迴到了最初的問題上。「為什麼?」直到一男一女來到了頂樓上,
緊跟在他們身後闖進來的,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自投羅網的大壞蛋鄭世誠。
如今,他要結束一切就只有一個辦法了。紀辰浩用鬼的感知摸索到了一道門,那道門在尹
凡心身上,敞開著,來者不拒。
「容器。」紀辰浩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了過去,輕而易舉的,他溶入了這個人的身體,就像
冰淇淋浸泡在三溫暖裡。紀辰浩安詳的閉上無形的眼睛。終於,終於他可以把所有的悲傷
與不甘心都拋棄到水中,沉沉睡去。
滔滔不絕的怨懟如同漩渦把尹凡心捲了進去,他的心裡重複一個聲音。「跳下去。」
踉踉蹌蹌站上了圍牆,無奈被殺紅了眼的鄭世誠一次次又抓了下去。拳頭如暴雨般朝他襲
來,每一下痛擊都加強了想要死的決心。
「你這個髒東西,髒東西,還不給我死,死到地獄去。」鄭世誠心裡不舒坦,為了一個小
小的車禍他在監獄裡蹲了三個月,老爸沒收了他的車鑰匙,他得裝模作樣半年才重新拿回
屬於他的信用卡副卡。「死就死了,為什麼還要折磨我。」他揍的是半年來忍不下的一口
氣。死個人算什麼?他鄭少在台北的公子圈有頭有臉,呼風喚雨,就是闖了再大的禍,靠
著他老子的勢力,有什麼事不能擺平?
「我今天就要把你從這裡丟下去。」他咬牙切齒,拎著地上的人舉到圍牆邊。「一百次,
你敢從底下爬上來,每一次,我都會把你推下去。」
「好。」尹凡心的臉上嶄露一抹稱心如意的微笑,他展臂將暴跳如雷的對手擁入懷裡,凌
空向後倒去,猶如慷慨赴義的傘兵,兩個人同時掉了下去。
「喔不。」剛剛回到頂樓的徐曉慧恰推開門就撞見驚悚的一幕。她尖叫著衝到圍牆邊往下
探,樓底下躺著生死不明的鄭世誠,而另一個人卻不知所蹤。
先是群眾聚集,保全,救護車,然後是警車。鄭世誠很幸運,正好掉到柔軟的草叢裡,奇
蹟似的只有輕微的外傷,斷了幾根肋骨和扭傷了腳踝。但是他一直處於酒醉的混亂裡,嘴
裡念念有詞不停歇的咒罵著,招供自己曾經的罪刑。
「報應,這一定是紀辰浩的冤魂顯靈。」各大社群媒體又熱絡起來,探索著各種出事的可
能性,但是從此之後再沒有人見過圖書館莫名墜樓的人影。
當然,呈現事件經過最鉅細靡遺的最新一期嘻雜誌,不負眾望的又拿下當週書報類銷售第
一。白大善笑呵呵地躺在辦公室的豪華按摩椅上盯著不斷更新的銷售數字,桌子上又擺了
很多專題提案。
「小張,小張呢?」他詢問被召喚進來的萬年老闆助理姜姐。
「不在阿,用屁股想也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哪一天有在位置上。」姜姐投與他一
個鄙夷的表情。
「喔,好吧,」白大善反正不很在意。「那尹凡心呢?叫他進來,我們討論一下下一週的
報導。」
「尹凡心阿,他今天請了事假早退了。」
「阿,他去了哪裡?」白大善不是很開心。
「不知道。」姜姐聳聳肩。「好像說要去勞工局,說要了解一下勞工權益,工傷跟過勞可
不可以要求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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