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瑞.史密斯坐在椅子上托著下巴,看著這下的沒完沒了的雪。
風雪把鐵匠舖的招牌打的嘎嘎作響,看來今日也是門可羅雀。
當然啦,自從開始這場雪後,史密斯自然是不期待有什麼生意了,
從落雪開始的第一天,史密斯就趁著生意冷清機把所有堆積的工作快速的解決了,
現在他有些後悔,現在閒閒沒事做的狀態讓他渾身發癢。
如今,他開門只是有理由躲開家裡那隻母老虎罷了,當他閒賦在家時,
那潑婦可沒什麼好臉色給他看過。
他想起年輕時一時衝動導致現在後悔不已的結果...好像也沒那麼後悔。
不過嘛,待在鐵匠舖中很溫暖,還可以躲避家裡婆娘的囉哩囉嗦,但怕是待久一些,
她就要殺過來,大吼"雪那麼大開什麼店,還不快回來陪陪孩子?"
史密斯摸了摸嘴唇。
不然這樣吧,再等個一小時,再等一小時沒有人,他就收工回家。
當然啦,回家的路上可能會經過酒館,再給他喝上個一小杯...不為過吧?
想到這微小的反叛,史密斯發自內心的笑了。
風雪越下越大,不停地讓招牌敲擊著門板,幾乎像是有人再敲著門...
不對,有人在敲門!
史密斯慌慌張張地跨過地板上的工具,他從沒想過在這種風雪中真的有人想來鐵匠舖!
他打開門,就算是白天,風雪讓這片土地看來像黑夜,但是沒有人。
他舉起門廊上的提燈朝黑暗中照去。
此時,有什麼抓住了他的腳。
他提著燈往下一看,那是一隻覆蓋著雪白毛髮的手,正緊緊地捏住他的靴子。
史密斯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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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庫柏看向史密斯,後者只是蹲在地上添加柴火,默默地點頭。
尚生用毛巾擦去正躺在床上病人的汗珠,一邊盯著那幾乎覆蓋了半身的白毛。
"史密斯,你認識他嗎?"
"在酒館喝過幾次酒...是個很熟槍的外地人。"
史密斯撓了撓鬍子。
文森.杭特他身上的白毛正像是有生命般的不停蠕動著,密密麻麻的白毛時而貼其,
時而綻開,幾乎像是呼吸一樣。
庫柏看過這白毛。
那跟他從靴子上刮下來的一模一樣,他用刀子刮了刮,
但杭特身上的倒沒有這麼容易刮下來,反而落下一些眼熟的白色粉末。
"西恩。"
"我知道...老闆,一模一樣。"
庫柏想起他曾經為了擦乾淨刀子把粉末抹在他的靴子上,
現在想想,或許是上帝賜給他的幸運,天知道如果抹在衣服上會不會變得跟這傢伙一樣。
文森.杭特發出呻吟後睜開了眼睛,庫柏連忙把槍指向他,杭特只是懶洋洋地把槍撥開。
用他還正常的那隻手。
"我倒在這邊多久了...喔,他媽的。"
杭特看著他那隻覆蓋白毛的那隻手,嘗試著坐起來,然後又重重的躺了下去。
"他媽的。"
"對,他媽的,你最好開始交代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子彈會送進你他媽的腦袋裡。"
杭特訕笑了一下。
"你早就該這麼做了。"
他笑著回應庫柏。
"烏皮爾(Upir)。"
杭特吐出了一個單字,但是顯然在場的人沒有聽過。
"我被烏皮爾咬了。"
他笑著組成了一句句子,像是這樣就交代了一切的始末一般。
"說仔細一點。"
庫柏催促著。
"喔,老天...所以你們這些鄉下人...你們顯然不知道這種怪物對吧...
但是我的時間應該也不多了。"
"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們要朝我的腦袋開一槍,然後割下來。"
"很樂意,我們也不想讓死人在爬出墓穴啦。
"很好。"
杭特嘟喃了一聲,微笑的閉起了眼睛。
"庫柏。"
尚生拍了拍庫柏的肩膀,指向杭特的身上。
那些白毛不知何時開始有蔓延到杭特左半身的趨勢,
正如杭特所說,他的時間或許不多了。
"我在礦坑的時候..."
"老天,你進了礦坑,你知道那發生什麼事嗎?"
尚生詫異的說道。
"對,我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不要打斷我的遺言嗎?中國佬?"
尚生訥訥的點了點頭。
"好了...礦坑,我以為我能找到那些帶走屍體的野獸,
但是卻發現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樣,中國佬,這點你判斷上倒是對的,
他們是自己爬出來的。"
"他們?"
"那些屍體...現在則是烏皮爾,呃,吸血的屍體?這樣解釋比較清楚嗎?"
"我被其中一隻襲擊了,被那畜牲咬了一口,不過現在看不到了...我開了一槍,
然後跑了出來,我找到了最近的一家亮著燈的房子,喔,嗨,史密斯,
我沒看到你蹲在那裏。"
"倒了八輩子楣。"
史密斯皺著眉頭吐出這句話。
"抱歉啦,不過你應該慶幸,我沒有朝你撲過去把你當酒瓶一樣狂飲。
就這點來說,你應該算是蠻幸運的啦。"
庫柏將槍抵在杭特的頭上。
"嘿,別著急,兄弟,你等等有的是機會...哼..."
他呻吟了一陣,臉上帶著抹不去的笑容。
"我看你倒是挺開心的嘛。"
"自從被咬後,我一直心情愉悅,只是口有點渴罷了。"
庫柏扣住了板機。
"不好笑。"
"好啦,好啦...不過我說的是真的,我口很渴,但是心情很好。"
"我想在我最後的時間裡解釋我對烏皮爾的認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開始說。"
"我是在吉普賽人的營地中聽過這個故事的,
照他們所說,是吸血的怪物,害怕陽光,當黑夜降臨時就開始肆虐。
但是我倒覺得是一種病症,靠著噬咬來擴散病情,我在老家也看過類似的病人,
他們怕水,討厭陽光,被病人咬過的人過了不久也發生同樣的症狀。
哈,我們最後乾脆把他們全部燒掉,這個倒是有用,病情沒有再擴散。
或許你們應該考慮這麼做..."
"不過呢...礦坑裡的...我沒看過這種,他們跟我現在一樣,覆蓋著這種...白毛?"
"我開槍打的那個直接朝我咬了過來,像是被扎了一下一樣,幾乎不會痛...
但是在我逃出來的時候,這些毛開始從我體內竄了出來,癢的想讓我發笑...
喔,媽的。"
杭特摀住了嘴,當他張開手的時候,手上滿是他的牙齒。
取而代之的,他嘴裡則是滿滿的細毛竄動著,取代了牙齒原本的位置。
"所以他們就是這麼幹的?哈..."
"時間差不多了。"
杭特摀鮮血直流的嘴,笑了。
他站了起來,推開了門,風雪刮進了屋內,吹熄了蠟燭,
只剩下煤油燈忽明忽暗。
"站住,杭特。"
"放輕鬆,警長,我沒打算要逃。"
杭特踉蹌的跪在雪地上,他身上的白毛隨著風舞動著。
"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你們不知道這雪要下多久,陽光什麼時候會回來。"
像是嘆息一般,杭特低下了頭。
"你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開槍。"
杭特低聲說。
庫柏往後站了站,舉起了槍,扣動了板機。
血花噴濺在雪地上,史密斯舉起柴刀走向前,砍向了杭特所剩無幾的頭顱。
"老闆..."
"西恩,事情變得有點嚴重了,快去把煤油拿來,我們要燒了他。"
"老闆。"
"你等等去酒館把事情告訴瑪麗,讓她把鎮上的人聚集起來,還有麥克,
晚點我要他把那礦坑炸了!"
像是要抑制住緊張,庫柏喋喋不休的對尚生說著。
史密斯則是默默的走回屋內拿出了煤油。
"庫柏!"
尚生緊握庫柏的肩膀,吼著庫柏。
庫柏只是傻楞楞的看著眼前瘦小、但是表情極為認真的中國人。
"我知道這是什麼!我們要立刻去老李家...現在!"
史密斯把煤油撒在杭特的屍體上,點亮了火柴,丟在屍體上。
白色的毛髮隨著火光舞動著,屍體在雪地裡熊熊燃燒,
預告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一連串不幸。
史密斯這時候才想到,該怎麼跟家裡的婆娘解釋他今晚見到的一切呢?
而雪,仍繼續下著。
{1856.舊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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