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妖燈(九)

　　那之後言封並沒有再對陳無念多說什麼，當然他也表明自己並沒有生氣，只是許多事
情無法用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更何況他對陳無念來說不過是個認識兩天的點頭之交，確實
他也不該輕易的對陳無念說出那些話。


　　雖然他只是想幫陳無念。


　　陳無念認為言封不是個空口說白話的人，只是他與大熊相識較久，加上個性使然，他
寧願認為大熊是因為擔心女友才責怪他們，而不是單純想將自己的過錯卸除。


　　好人陳無念的世界裡幾乎沒有壞人，都是以所有人都是善良的為前提去看待所有人，
這樣的想法某一部分與他的生長過程及個性息息相關，因此他很容易結交到朋友，卻也很
容易讓朋友從他身上獲取利益，而他自己完全沒有發現。


　　那之後後段路程兩人之間明顯有些尷尬，一直到各自返家都沒有再談論誰適結交誰不
適合的話題，往後一連幾日陳無念都沒有再去找過言封、言封也沒有主動過來找他。


　　而小米轉入病房後沒多久便甦醒過來，意識清楚也認得所有人，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但預防萬一還是留院觀察了幾天。


　　毫不意外的小米夜遊後的記憶片刻皆無，只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的內
容她卻也想不起來，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像腦袋被覆上一層霧面貼紙一樣。


　　陳無念隨著光哥等人去探望過小米，看到小米氣色不錯便感到放心，只是大熊還是不
理他，宛若他是空氣一樣視而不見。


　　小米似乎從大熊那裡知道了所有經過，只是笑笑的讓陳無念別在意大熊、並且向他及
言封道謝。


　　陳無念耳裡聽著小米的感謝、眼底看著大熊的冷漠，心中忍不住開始思考起大熊這個
人。


　　同事這麼久，他才發現他認識的大熊可能只是一層表面，不只大熊，就連光哥、樂仔
、小靈甚至其他人可能都是如此，畢竟他們的情誼並不到會相約出遊、談心的程度，偶爾
一場下班後的宵夜並不足以讓一個人的所有完全顯露。


　　也許言封說的真的是對的。


　　不管大熊是否真的容易吸引什麼髒東西，他私底下的生活、個性、作為一定有陳無念
不知道的一面，包括責怪他人為自己卸責這一點。


　　「無念，等下有空嗎？」休息室內，陳無念才剛換好衣服，光哥便忽然湊了過來。


　　「等下？當然有！」陳無念說。


　　「那我們一起去吃個宵夜吧？我有多帶安全帽，我載你就好。」光哥開朗的向陳無念
發出邀約。


　　「啊！好、謝謝！」陳無念有些驚訝，以往下班後光哥都是跟樂仔、小靈還有自己的
朋友活動、鮮少與店內其他同事相約，就算與店內同事活動也一定會有樂仔或小靈，這還
是第一次光哥單獨找陳無念一起吃宵夜。


　　「那我先去牽車，你等下好了就直接出來吧！」光哥拿著車鑰匙、背上包包便離開了
，陳無念不敢讓他多等，匆匆收拾好東西也趕緊出去。


　　兩人共乘一台摩托車在黑夜中奔馳，光哥載著陳無念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的速食店，他
們選了一處角落的位置、各自到櫃檯點了餐後，光哥便直接切入正題。


　　「突然約你你應該嚇到了吧？之前夜遊的事我一直有些困惑的地方，所以持續用了一
些方法調查，正好想起有個大學同學過去是靜林高中的學生，就向他問了一點靜林高中的
事，很巧的是剛好有件事和舊校舍有關，我認為應該讓你也知道一下，所以才約你出來。
」光哥一面吃著薯條一面說。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陳無念問，出事的是小米不是他，照理說應該是要讓小米知
曉才對？


　　「第一，只有你經歷過鬼魂的幻境；我曾經上網蒐尋過靜林高中鬼魂幻境的相關資訊
，但沒有查到任何關於這件事的分享，因此我認為到過靜林高中夜遊的人之中有這種遭遇
的只有你。」


　　「第二，小米雖然才是事主，但她清醒後似乎並不想了解前因後果、包括大熊也是，
所以我認為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只是朝湖裡丟石頭，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光哥喝了口可樂
，接著說。


　　「第三，也許你朋友知道了會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你說的朋友、是指言封嗎？就是跟我們一起去的那個？」陳無念有些訝異光哥居然
會提起言封。


　　「是啊，我只是覺得這個人滿特別的，那天去找小米時所有人之中最從容的就是你朋
友，而且你好像滿信任他的、還問了他鬼魂幻境內時間流逝的事不是嗎？所以我才想也許
他對這種超乎常理的事已經習以為常了。」


　　陳無念沒想到光哥居然將言封觀察的這麼入微，連在醫院內他們的互動都還記得一清
二楚，能一邊在宛若廢墟又漆黑一片的校舍內若無其事的吃糖果確實是真的很從容沒錯啦
！


　　「嗯…其實我和言封也才認識沒多久，他的意見我也不確定能帶給你多少幫助。」陳
無念不是很想滅言封威風，但若大熊、光哥或其他人都有他所不知道的一面，那麼言封必
定也有，誰也不能保證他才認識幾天的言封不會給他錯誤的訊息。


　　「沒關係、不用這麼拘束！我之前說過我只是無聊想研究一下，樂仔跟小靈其實這幾
天也有幫忙我，反正多一個人提出看法就可能多一個不同的觀點，我覺得這樣也不錯。」
光哥笑著說。


　　「好…我知道了，如果我有碰見他的話會問問看他的意見的。」陳無念點點頭，示意
光哥可以繼續說下去。


　　光哥大口咬下自己的漢堡，漢堡內的美乃滋沾上了嘴邊，他用拇指抹去美乃滋後才緩
緩將調查內容說出。


　　靜林高中的前身其實是靜林國中，約莫五十年前因為招收不到學生而結束營運，接著
在三十年前左右，國內知名的H財團重新在靜林國中校地內建造新校舍、創辦靜林高中，
為了紀念建校軌跡並未將舊校舍拆除、卻也沒有重新整修。


　　光哥的大學同學是該校第十八屆學生，在他畢業隔年靜林高中曾發生一件離奇事件，
當年的高三學生、也就是第十九屆的其中十名學弟妹被發現陳屍在舊校舍內。


　　這十名學生的死因是傷害致死，有的腦袋凹了大洞、有的心臟被刺穿一個大孔，死狀
琳瑯滿目、各不相同。


　　為什麼說離奇呢？因為命案現場的門窗都是鎖上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密室，現場的
指紋、血跡也只與這十名學生相符，在沒有任何外力干擾或入侵的跡象下，這幾名學生不
是在這間密室內發生衝突互毆致死、就是約好一起自殺。


　　但說是互毆，每個人身上的慘狀都不足以讓人在被攻擊後有多餘的存活時間去殺下一
個人；說是自殺，也不太可能相互用這種這麼殘忍的方式結束生命。


　　警方一一查訪了十名學生的家人、同學、老師，十名學生生前在家在校的表現都沒有
異常，也並未發現有任何輕生念頭，警方拼湊了不同線索做了許多推測卻都無法成立，最
後在找不到任何關鍵線索的情況下此案宣告成為懸案，直到現在都尚未破案。


　　這件命案在H財團的力量下徹底被掩蓋，亡者家屬也獲得了一筆不小的援助金，其他
學生在學校錯誤的宣導下皆認為這十名學生是發生意外，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命案的真相
。


　　至於光哥的同學為何會知道？只能說在校期間與老師打好關係也不是沒有壞處，只是
礙於學校已經下了封口令，光哥的同學也只當作是母校的一條八卦、並未大肆宣傳。


　　「所以那幾名學生到底是怎麼死的？」陳無念忍不住脫口而出，等到話出口才驚覺自
己問了個白癡問題，如果光哥知道那幾名學生是怎麼死的，這件命案怎麼可能還是懸案呢
？


　　不過光哥似乎不在意，又咬了口漢堡。


　　「我也很想知道、所以問了我同學的看法，他說他也不清楚，但覺得有件事說不定和
那幾名學生的死有關，只是告訴警方那件事可能是造成學生死亡的原因的話、大概會被當
成惡作劇吧！」


　　「是什麼事？」陳無念好奇的問。


　　「靜林高中內流傳著一首歌，據說是從靜林國中時期就存在的歌。這首歌的旋律非常
好聽且朗朗上口，奇妙的是卻沒有歌詞，似乎是因為作曲者填完詞後尚未發表就身故，因
此只有旋律被傳唱下來。有不少學生為這首歌填過詞，校方也曾經舉辦過這首歌的創作比
賽，幾乎是全校師生都知道的一首歌。」


　　「不過這首歌也有個類似都市傳說的故事，聽說這首歌的作曲人過去也是靜林國中的
學生，因此學生間流傳著只要太陽下山後到舊校舍的教室內哼唱這首歌，就能知道這首歌
的歌詞，只是這個謠言已經被破除了。」光哥的大學同學就是參與破除謠言行動的其中一
人，他們照著謠言的方法實行，然而除了夜晚的舊校舍很恐怖以外，其他什麼事都沒有發
生。


　　陳無念聽完這個故事，腦海中不自覺想起幻境內的聯想遊戲，那個遊戲也是在猜歌詞
，只是提示範圍太過廣泛且主觀，幻境內沒有任何一個人猜對。


　　「光哥，你還記得我提過的鬼魂幻境吧？這首歌跟幻境的內容會不會有些關連？」陳
無念問。


　　光哥點點頭，回道：「其實我也覺得有點相似，我記得你說過幻境內那些鬼也曾經哼
過一段旋律對吧？不如你回想一下，我錄起來給我同學聽看看？」


　　「呃…可以是可以，但我不確定我還記得多少。」陳無念側頭回想幻境裡出現的旋律
，此時光哥打開了手機的錄音程式。


　　在公共場合哼歌總有那麼一點不自在，因此陳無念小心的觀察了周遭，用極其小聲的
聲量哼完了記得的片段。


　　光哥迅速將錄好的音檔傳給大學同學，接著忽然想起什麼又接著道：「對了，這首歌
有個歌名叫做＂十人謠＂，似乎是作曲人為了班上同學所寫的歌，靜林國中後期因為人口
外移、學生人數逐年減少，這首歌的作曲人班上的學生總數正好是十人，因此才取做十人
謠。」這類的資訊在靜林高中校史室內都有記載，大概是這首歌的傳唱度非常高，因此才
特別被紀錄下來吧。


　　「沒有歌詞卻取好歌名的歌曲啊…」陳無念不是很懂音樂，現實中有很多這種只有歌
名沒有填詞的純音樂樂曲，但他認為若是寫給班上同學的歌曲，歌詞應該早該想好了才對
？畢竟透過歌詞才是能最快向同班同學傳達心中話語的方法不是嗎？


　　「除了旋律以外，你認為還有什麼地方與鬼魂幻境有關連嗎？」光哥問。


　　「嗯…硬要說的話，幻境內座位上的學生總數包括我在內也是十人，勉強跟歌名沾上
一點邊吧 ？」


　　十名學生代表了十人謠內的人數，但還有一名引領大家進行聯想遊戲的女孩，女孩的
穿著並不像老師，她又是誰？


　　「這樣看來，附身在小米身上的鬼或許真的跟這首歌有點關係？」光哥雙手抱胸沉思
著，即使有了十人謠這條線索，卻還是令他想不透這之間的關連，唯一薄弱的連結只有被
附身的小米著急地尋找空白樂譜這點，整件事情還宛如被迷霧壟罩般沒有一絲清明。


　　「歌曲與樂譜、歌名與幻境，這樣看來是對上一部分了，小米不是曾經說過一句奇怪
的話？會不會也有關係？」陳無念忽然憶起那句被眾人遺忘的話。


　　「紅色的不算數？」光哥經他提起也想起這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對，我記得幻境裡聯想遊戲的提示都是關於顏色，這句話很有可能也跟那首歌有關
係，說不定…就是其中一句歌詞？」陳無念提出了大膽的假設。


　　「不無可能，但是說到紅色、你會想到什麼？」光哥突然丟了聯想問題給他。


　　「呃…紅包？辣椒？」陳無念傻傻的想了幾個物品，最後才忽然明白光哥的意思、露
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對吧？如果聯想遊戲的答案是歌詞，那麼紅色怎麼想都不可能會聯想到不算數吧？
不算數這三個字又不是名詞，該怎麼樣才會聯想到不算數？」光哥提出了一番頗有道理的
見解，陳無念聽完更加深深的認為幻境內的聯想遊戲根本不會有猜中答案的一天。


　　「也許這首歌的聯想本來就很超乎想像？」陳無念有些頹然的說。


　　「如果不搞懂這句話的意思，也無法證明這首歌的歌詞並不是照著常理所寫。」光哥
說。


　　陳無念撓撓頭，沒想到想弄清楚一件事會這麼難。


　　「那光哥，你真的認為那十名學生的死與這個謠傳有關係？」陳無念知道這是懸案，
但懸案的形成有諸多原因，警方講求科學辦案，在過去科學不發達的時期有可能會遺漏某
些細部線索導致案情膠著，因為這樣把案件與謠傳牽連在一起做為無法破案的原因，陳無
念怎麼想都覺得太過胡扯。


　　但光哥的回答卻令他啞口無言。


　　「就憑你在那裡碰上了鬼魂幻境，我就有極大的信心認為兩件事是有關連的，除非你
的幻境是假造的故事，但我相信你不會說謊。」


　　陳無念嘆了口氣，他碰上的幻境是真的，剛才討論的內容也有許多相呼應的地方，諸
多巧合讓陳無念現在完全無法斷言學生的死與謠傳絕對沒關係。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他們推敲出來的線索就到這邊，在許多片段無法連接上的狀
況下，難道真如言封所說要直接去問附身在小米身上的鬼魂嗎？


　　「首先，我認為紅色的不算數這句話一定有什麼意義，從這裡著手可能會比較快突破
；另外就是幻境與現實事件的關連，只是現實事件的詳細我們知道的太少，要完全將兩者
拼湊起來可能有難度，我會再向我同學多問一點細節。」光哥一臉認真的分析道，不知怎
地令陳無念想發笑。


　　「沒想到光哥對這種事這麼有興趣。」陳無念一直認為光哥不是會相信民俗鬼怪故事
的人，現在卻如此熱衷這種毫無道理的玄幻事件。


　　「我八字有點重，所以從小到大都和任何靈異事件絕緣，這麼說雖然對小米不太好意
思，但頭一次遇到這種事覺得滿新鮮的，不知不覺就栽下去了。」光哥笑了笑，似乎有些
不好意思。


　　「我也沒遇過什麼靈異事件，這也算是第一次遇到，倒沒有你這麼積極的想找出原因
。」對陳無念來說幻境就像是一場夢，多數人都不會探究夢的內容是不是在暗示什麼，陳
無念就像那些人一樣，與其費時間去尋找夢的意義、不如專注在艱難的生活上比較實在。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嘛！如果你沒興趣的話，讓我把想問的問完就不會再打擾你了。
」光哥倒是沒顧慮到陳無念是否想參與，對自己的一頭熱感到害躁。


　　「沒關係，剛剛那些故事也有一點勾起我的興趣了，所以盡量找我討論沒關係。」陳
無念說的是實話。


　　「那當然，如果你還有想到什麼也可以再告訴我。」光哥吸了口可樂，心中躊躇著是
否要再去加點一支冰淇淋。


　　「你這麼說我突然想到！」陳無念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憶到某件事。





　　「我在進入幻境前曾經遇過一個女鬼，如果幻境座位上的鬼魂加上我的人數代表了十
人謠的十人，那麼那個女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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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這章會寫很快，沒想到我錯了ˊ_>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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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從沉悶的生活中找出一點突破口的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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