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葉德卿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一陣微弱悠揚、若有似無的聲音將他吵醒。
他翻身枕臂細聽,似乎是簫聲。
「誰這麼好興致,半夜起來吹簫?」他咕噥道。
又躺平回去,打算繼續做夢撿花給忘憂時,
房門突然被推開,月光下一個朦朧的影子立即閃身入內。
「嗯?」德卿愣了一下,揉揉眼睛,說道:「誰啊?你走錯房啦。」
「你師父!」陳山河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快起來!隨我上山一趟!」
時值深夜,兩人怕叨擾到江家人,便索性自行提著火把、疾行而去。
途中德卿已完全清醒,也聽出簫聲是來自望寮山,便問陳山河可知道吹簫者是誰。
陳山河臉龐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容光煥發,他喜道: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聽見那簫聲沒有?那是『千里傳音』啊!
縱使不是我玄清派弟子,也一定是位高人。鄉親們有救啦。」
陳山河輕功了得又是個急性子,走到山下,
一聽出這首樂曲吹的是玄清派前輩所創的《秋月春風曲》,
便足一點地、提氣踩著樹冠枝葉狂奔而去,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幸好簫聲還在持續,德卿才得以自己沿山路繼續前進。
片刻之後,陳山河回頭領德卿至一處山崗。
清冷如水的月色中,三位男子或站或坐於樹下。
經陳山河引薦,德卿得以拜見這幾位高人。
一位是陳山河的師兄—陳山力,同為《采風》道士。
修道之人最重養生,年齡雖與陳山河一樣皆過知命之年,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初頭。
其相貌粗獷、腰粗背闊,打扮如同尋常農夫,言談親切之中又不失豪爽。
原來他當年想回道觀交卷時,卻怎麼走也走不到道觀,
當下以為自己因太久未歸而被逐出師門,從此便心灰意冷,下山以務農為生。
直至方才聽陳山河提起,才知當年德玄、德丹、德皓三位師叔聯手用計謀害掌門德青,
又剷除異己、血洗道觀,德丹師叔隨後又於山路上設重重機關,
並以上乘道術佈陣隱蔽道觀,
是以道行不足之人就算僥倖逃出,也難以破其陣而返。
陳山力沒想到此生還能再遇同門中人,又為這滅門之禍感到痛心疾首,
當下情緒激動地熱淚盈眶,不時以袖拭淚。
另兩位男子雖已過而立之年,外貌卻與葉德卿相仿。
兩人為親兄弟,一個叫喬風,一個叫喬雨,
皆作商人打扮,道術承襲自《伏魔》道士—陳德蒼。
德蒼是陳山力、陳山河的師叔,按輩份來說,四人都是同輩。
出於長幼有序,喬風、喬雨原想稱陳山力、山河為師叔,
後者堅決不受,才勉強以師兄弟互稱。
德蒼早在多年前仙逝,在彌留之際才終於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喬風、喬雨。
道觀遭滅門時,德蒼曾與眾師兄弟奮力反擊。
但是德丹劍術超凡,又持上古神器「瑤鏡劍」,
下手毒辣狠絕,打的眾人落花流水,一一敗逃。
德蒼原想養好傷後,再與幾位師兄弟聯手殺回道觀。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除了剛返回道觀的自己,其他人都已被下藥,
此藥毒性猛烈,除了續命丹以外無藥可救。
無奈憑德蒼此時之力,根本無法上山為師兄弟尋藥。
沒幾日,師兄弟紛紛毒發身亡,只留他一人苟活於世。
他後來傷勢痊癒後,靠著替人相宅看風水為生。
按理來說,此番能死裡逃生已該知足,
但他終其一生都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內疚不已,最後也是抑鬱而終。
眾人聽完玄清派弟子這十年來各自的遭遇,無不唏噓感慨不已。
葉德卿心想,與山力師叔和德蒼師公比起來,自己不知道有多幸運。
雖然從小就是孤兒,卻在寺裡遇到情同手足的弟兄,還有如父般的師父陳山河。
後來寺裡雖遭洪水滅頂,但陳山河領著自己與幾位小沙彌經過一番尋覓波折後,
也在白鶴寺落地生根、安然長大。
由於地牛一事說來話長,陳山河只挑扼要的講。
一盞茶的時間,陳山力和喬家兄弟便已了解概況。
「難得你們還認識這穿雲火。」陳山河拍拍喬風、喬雨的肩說:
「但是這地牛不好對付,你們可有心裡準備?」
「嗯。師父生前因為無力救回師兄弟,一直耿耿於懷。
要是他見到這穿雲火,一定會趕來相救。
所以我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代師父挺身而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喬風堅定地說。
陳山河、陳山力聽了心裡很感動,都想著德蒼師叔真是收了一對好徒弟。
陳山河接著對陳山力和喬家兄弟說:
「辛苦各位一路舟車勞頓,但『歸元八卦』還是盡早佈較好,免得夜長夢多。
希望明天一早,各位能助我佈陣。」
「現在就佈吧!」陳山力與二喬齊聲說道。話一說完,四人皆是相視而笑。
陳山河見彼此有志一同,便決定即刻佈陣。
葉德卿也很想幫忙,便急著說:「那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護法。」陳山河目光炯炯有神地說。
歸元八卦佈陣不需耗費太多時間,但起陣之勢完全取決於佈陣者的道行,尤以朱雀為重。
是以喬風、喬雨各居左青龍、右白虎位,陳山河佔前朱雀,陳山力踞後玄武。
上乘大陣之佈陣者需全神貫注,若有一丁點閃失,輕則五臟六腑震盪,重則魂飛魄散。
葉德卿盤坐四人之中,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確保四人佈陣時,不為山中邪祟惡靈所侵擾。
「巽風青木,收攝陰霾。」喬風踏起天罡步,灌風進桃木劍。
「兌澤白金,乾坤煥耀。」喬雨搖起三清銅鈴,聚地氣於其中。
「坎水黑水,封潭鎖海。」陳山力集四方水氣於寶葫蘆中。
「離火紅火,日月合明。」陳山河燃符喝道,注日月星辰之輝於自身元神。
此時,不少綠幽幽的邪靈靠近,在週圍打轉晃蕩,似乎躍躍欲探。
葉德卿立即念起鎮場咒,一層薄如蟬翼的暖色光暈立即從自身往外擴張、護住五人,
令外頭的邪靈無從接近。
四人彼此互看一眼,齊喊:
「金烏白兔,四象歸元,七元解厄,穢炁速滅,斬盡邪魔殺盡妖!急急如律令!」
話語一落,四人同時將吸收之天地靈氣矢向北斗玉衡!
霎時間蒼穹感應,玉衡星為之一亮,迸發出億萬縱橫的光絲,
如天羅地網般將整座望寮山籠罩住,大陣即成。
歸元八卦分別從乾、坤、坎、離、震、巽、艮、兌八個方位,
吸收方圓百里之所有天地靈氣,
拖曳著無數金絲逆時針旋動,自行使結界越發強固。
此陣會在危急時刻可暫時鎮住地牛,令祂出不了望寮山。
陳山河以元神作為陰陽之力吸吐的憑藉,極耗精神,
結界一成即元氣大損,臉色登即刷白,頹然向後倒地。
在他身後的葉德卿見狀,立即撐住其背,著急道:「師父,你怎麼樣啦?」
陳山河硬撐著說笑道:「以後這地方可要改叫八卦山啦。不然我們就白費功夫囉。」
說話說的有氣無力,反而令在場四人更加擔心。
陳山力立即為他灌注真氣,一柱香過後,陳山河才總算恢復一絲血色。
葉德卿二話不說,立刻揹起陳山河下山。
陳山力走在兩人後面,暗暗讚許葉德卿,覺得他廢話不多,又很實在。
嗯,徒弟就應該要找這種的。他點頭心想。
天還濛濛亮,江家幾位家僕就已早起打水、備菜。
站在門外掃地的家僕一見揹著陳山河的德卿,立即上前招呼,將五人一起帶入府內安頓。
葉德卿本想再補眠片刻,但一躺下卻又一直想到地牛。
他若有所思地說:「要是地牛能早日放下惡念,鄉親們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膽,
師父也不至於為了鎮祂而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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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的屍首已於昨日安排與三少爺同墓合葬。
三娘原來下葬的墳坑仍未填平,陳、葉兩人可隨時進衣冠塚察看。
清晨,葉德卿隻身一人再次從石階下到石室。
石台中,原本被拔出鎮山矛的傷口已完全癒合,
表面呈髮絲紋路,卻很平滑,看不出任何受傷過的痕跡。
葉德卿不知該如何與地牛溝通,只能姑且一試,將掌心貼上地牛微微起伏、溫熱的表皮,
柔聲問道:「祢為何想殺光生人?究竟與人有何深仇大恨?」
話一說完,整座山竟微微震動了起來,砂塵紛紛飄落,葉德卿立即將手收回。
「來者何人?」地牛低沉有力的聲音問道。「是人是鬼,還是妖?」
「人。」德卿如實以告。「我想知道,祢為什麼—」
「廢話少說!」地牛打斷他的話,咬牙切齒道:
「待七日一到,我就先將你們碎屍萬段!」
「到底九百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我該如何化解祢對人的仇恨?」
葉德卿不依不饒地追問,換來的只是一片沉默。
正當他想再開口詢問時,地牛突然說話了。
「也好,看在你老實說你是人的份上,我就讓你死的明明白白!把你的手再貼上來。」
-----正文結束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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