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虛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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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不只顧米晴一個靈魂
我一聽,矍然一驚,難道黎開山早已經看出來,有程毓梅的存在?
我望向黎開山,醜臉上那對眸子,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壇主,你……」
甫開口,黎開山卻已伸手阻止我說下去。
「馮博士,請恕我有個冒昧之請。可否請你脫下上衣呢?」他說。
「什麼?」
黎開山道:「我想看看你背上的那四條血痕。」
「這個……」我踟躕起來,突然要在三個陌生人前面脫衣服,著實難為情。
顧爸爸一旁的煩躁地說:「把衣服後面掀起來不就好了嗎?你以為林爸很想看你裸體
嗎?」
我心裡惱怒,臭老頭,誰要給你看啊?
但只聽黎開山道:「馮博士,實不相瞞,據我所見,那四條血痕,只怕是別的靈魂在
作祟,與顧小姐的靈魂無關。」
我的心臟不自覺地開始「砰砰」跳動。我曾經懷疑,這四條血痕是程毓梅的傑作,但
從她的後續反應,以及顧米晴靈魂現身等情況來看,當時的懷疑業已消失,可是現在黎開
山此話一出,這個懷疑的念頭,竟又悄悄地浮現出來。
於是我轉過身去,掀起衣服,讓黎開山看背部。顧氏夫妻也立刻一左一右地過來圍觀
。
只聽顧爸爸發出驚異地「嘖嘖」聲,顯然剛才他察看我的後頸時,沒料到這四條從後
頸一路延伸到尾椎的血痕,鮮紅的如此觸目驚心。
而黎開山卻喃喃道:「果然,果然。」
他伸出手指,觸摸那四道血痕,問:「會痛嗎?」
我搖搖頭,道:「只有那次顧米晴現身對我哀求時,才痛得像刀子割一樣厲害,平時
不只不會痛,甚至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驀地「啪擦」一聲,我轉頭一看,黎開山竟然拿出他的手機,對我的背拍照。
「你幹什麼?」我被他這個舉動弄糊塗了。
黎開山沒回答我,逕自道:「你把衣服脫掉。」不待我有所反應,他已起身,走進神
壇後方的房間裡。
再走出時,他手上拿著一大碗清水。
見我尚未脫衣,黎開山又說了一次:「脫了吧。」
接著,他把那一碗清水放在供桌上,再解下脖子上那一串羊脂色的佛珠,「卡啦卡啦
」數聲,他竟把佛珠丟進那一大碗清水裡,然後右手比出劍指,開始低聲唸咒。
一盞茶的時間後,他對劍指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捧起碗,轉頭再對我說了一次:「馮
博士,把衣服脫了吧,我幫你除去這四條血痕。」
黎開山要作法幫我除靈?
雖然我心裡不甚相信,但暗忖無論有無效果,反正我都不會有損失——更重要的是,
現在有顧氏夫婦在旁,他們能幫我作證,這是黎開山自己主動要幫我除靈,不是我要求的
,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在事後跟我索討除靈費。
於是我脫下上衣。黎開山示意我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他的劍指碰到我的後頸,濕淋淋的,顯然他的劍指沾了碗裡的水。
劍指開始從我的後頸慢慢滑落,沿著脊椎,緩緩滑至尾椎,觸感相當溫柔,有點像搔
癢,又有點像輕撫,我全身不自覺地開始冒出雞皮疙瘩,更教人難為情的是,我竟然勃起
了,正面面對我的顧媽媽趕緊別過頭去,旁邊的顧爸爸也「咦」了一聲。我的耳根開始漲
紅。
我稍微轉頭一看,所幸顧爸爸似乎沒有誤會什麼,因為他正驚奇地看著我的背脊。
黎開山這個動作連續進行了四次,劍指最後一次滑落到我的尾椎時,他走到我的正面
,把碗遞給我,「用手沾水,洗洗臉。」
我照做了。
黎開山一笑,將右手劍指舉起給我看。
他的指甲竟漆黑如墨。
就在我驚愕之際,黎開山疾速將右手劍指插入碗裡,拼命攪拌,沒多久,碗裡的水就
捲成一道漩渦,我訝然地發現,水竟然漸漸變混濁,最後整碗水都變黑了,猶如一盆墨汁
。
只聽黎開山喉頭輕聲一喝,劍指翻飛,已從碗裡撈出那串羊脂色的佛珠,而他右手食
指與中指的指甲,業已恢復肉色。
他左手將碗拿低,讓佛珠上殘餘的黑水滴進碗裡,一會兒的功夫後,他將佛珠一晃,
重新掛回脖子上。
望著黎開山一身黃色的唐裝,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我覺得那串佛珠竟然在微微發出
螢光。
黎開山捧著碗走出門,隨意地將黑水倒入路邊的水溝。
「可以把衣服穿上了。」他說。
顧爸爸卻忽然伸手,粗暴地戳了一下我的背。
「你幹麼啦?」我痛得大叫,轉身對他怒道。
但顧爸爸卻愣愣地望著我,不可置信地說:「真的沒了啊?」
我一聽,扭頭想看自己的背,但當然是看不到,黎開山在門外叫道:「直走到底,有
廁所。」
我奔將進去,一進廁所,就背對著朝鏡子猛瞧。
那四條血痕竟消失了。
我大喜過望,身體扭來扭去,左瞧右看了半天,背脊上那四條血痕真的都消失了,連
道淡疤都沒有。
我連忙穿好衣服,走出來,一見黎開山,立刻道:「壇主,多謝,真的多謝你了!」
但黎開山卻擺擺手,「不用高興的太早,這只是暫時性的壓制,說不定晚一點,它又
會復發了。」
我愕然,黎開山將碗放到供桌上,對我和顧氏夫妻朝茶几一比。
眾人重新坐下,他每一個人都斟了一杯茶,自己先一飲而盡。
我猴急地問:「壇主,你的意思是說,這四條血痕,還會復發嗎?」
「我是說『說不定』。」黎開山正色道:「馮博士,恕我再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
他突然將聲音壓低,「你有虐死過任何動物嗎?」
這個問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瞬間張口結舌,半晌才急忙否認。
「沒有,我沒有虐死過任何動物。」我頻頻搖頭,雖然我曾經動念想毒死唐小姐的那
兩條狗,因此被梵妮痛罵「沒天良」,但我想歸想,可沒真的動手過。
黎開山卻面露疑惑,似是不信。顧爸爸在一旁插嘴道「法師啊,這跟我們家阿晴的靈
魂有什麼關係?」
黎開山有意無意地望了我一眼,突然捲起自己的袖子,朝左手手臂上用力一抓。
我和顧氏夫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不解其意。
只見黎開山舉起手臂,展示給我們看。
「你們看,我剛剛這一抓,是不是也有四條血痕?」他問。
「嗯。」發出聲音的是顧媽媽。
黎開山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剛剛拍我的背部的照片,放在茶几上,又問:「我手臂
上這四條血痕,與方才馮博士背上的那四條血痕有何差異?」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湊上去看,研究了半天,顧爸爸率先道:「嗯……抓痕比較粗?」
他的語氣也不甚確定,不料黎開山卻點點頭道:「不錯,是比較粗。」
「那跟我背上的那四條血痕有什麼關係?」我問。
顧爸爸卻恍然大悟地叫道:「啊,法師啊,我知道了,剛剛這位少年仔背後的抓痕比
較細,比較像是被利爪之類的東西抓到!」
「沒錯,正是如此。」黎開山笑道:「我這麼講好了,我們所謂的『卡到陰』,症狀
通常都是漸漸發生,從輕微到嚴重,像感冒一樣——甚至感冒也算是『卡到陰』的症狀之
一,很多不容易痊癒的感冒,都可能是『卡到陰』——而『卡到陰』的人,除了身體衰弱
,氣色敗壞,記憶變差,易感疲倦,情緒易不穩之外,久了還會產生精神易渙散、憂鬱、
對一切事物都抱持負面觀點等情形,以致於諸事不順。」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問我:「馮博士,你中了幾項?」
我苦笑道:「全中。」
「這就是了。」黎開山點頭道:「但是問題是,這些症狀都是無形的。」
「什麼意思啊?」顧媽媽問。
黎開山道:「我的意思是說,正常來講,如果鬼魂與人之間,不存在任何關係,除非
有陰陽眼,否則人看不見鬼,那鬼的所作所為,人雖然有可能會有所感應,但一樣也看不
到。你可以感覺到你因為氣場變差,而諸事不順,但你無法確切看到鬼的存在。」
我和顧氏夫妻面面相覷,似懂非懂。
黎開山道:「我講白話一點好了,所謂的鬼讓人『卡到陰』,頂多只能顯現『無形的
傷害』,就如同我剛剛所說的那些症狀一樣,感冒、身體衰弱、氣色敗壞、記憶變差、易
感疲倦、情緒易不穩、精神易渙散、憂鬱、對一切事物都抱持負面觀點——但無法對人體
直接進行『有形的傷害』。」
「『有形的傷害』?」我懂了,黎開山話裡的意思,是指「鬼無法直接傷害人」,但
我也想到,這套觀點遇到「鬼要『抓交替』」,不就有所扞格嗎?
黎開山看著我,已洞悉我內心所思。
他道:「事實上,就算是鬼要『抓交替』,也必須透過車禍、溺斃、精神不濟而在山
裡失蹤等客觀能解釋的因素,來進行『抓交替』,才能完成『有形的傷害』。蓋因人鬼殊
途,陰陽兩隔,兩個不同空間的實體要能交流,都得借助外在的事件來當媒介。這一點,
就算是神明也是如此,祂必須透過託夢、擲筊、附乩等方式來顯靈。」
這套理論乍聽之下,有其邏輯,但又好像有點怪怪的,就在我思索著哪裡不太對勁時
,顧媽媽打破了沉默:「法師,照你的說法,我們所說的『看到鬼』,不就都是假的嗎?
」
黎開山搖頭道:「不,只要達成某些條件,人還是能直接看到鬼。」
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輕啜一口後,續道:「鬼的形體要能確切讓人看到,那鬼與
那個人之間必定有一定程度的關係存在,比方說,『厲鬼索命』,乃因人鬼之間有『仇恨
』存在,這是一種『執念』,使得亡魂成為『厲鬼』,我們所謂的『因果』,所謂的『欠
債』,皆由此『執念』而發……」
黎開山的話還沒說完,顧爸爸已大腿一拍,叫道:「是了!法師啊,你的意思是不是
說,這位少年仔和我們家阿晴的靈魂之所以能見面,是因為我們家阿晴的靈魂要向他索命
?」
我怒道:「欸,你胡說八道什麼?」
黎開山伸手,制止我倆將再起的紛爭,續道:「聽我說完。我剛剛講的意思,是指『
執念』能打破一切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打破肉體與精神的限制,我們講『心想事成』,我
們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都是在談這個『執念』的力量。所以當鬼本身的『執念』
,或人本身的『執念』力量夠強時,人與鬼就能在我們所處的空間裡直接互見了。」
顧爸爸忽然暴躁地說:「法師啊,你講這些,我聽得都霧煞煞,有聽沒有懂。我想知
道的是,我們家阿晴與這位少年仔之間,有什麼關係?」
黎開山道:「我的意思是,人鬼之間,除非有夠強的『執念』,否則無法相見,鬼只
能用影響的方式來對人進行『無形的傷害』,可是剛剛馮博士背上那四條血痕,卻是『有
形的傷害』,顯然亡魂因有著夠強的『執念』,才能直接對他的肉體進行攻擊。」
顧爸爸啐道:「你推論了半天,繞了一大圈,得到的結論與我推測的有什麼不同?不
就是在說我們家阿晴的冤魂,與這位少年仔之間,一定有所關聯,所以阿晴才會有『執念
』,才能夠直接對這位少年仔的身體進行攻擊,我這麼理解,沒錯吧?」
我一聽,氣得暴跳如雷,顧爸爸的話似是符合邏輯,但完全是「有罪推定論」。
黎開山只是一笑,舉起左手,這時手臂上那四條抓痕已泛紅,他道:「顧先生,剛才
你也已看出,馮博士背上的那四條血痕,比我這四條抓痕還要細,比較像是被利爪之類的
東西抓到,對吧?」
「是啊。」
「令嬡的手很小嗎?」
「蛤?」顧爸爸一愕,不解地望著黎開山。
黎開山道:「如果真的是令嬡的亡魂在對馮博士的背進行『有形的傷害』,才留下那
四條血痕,那她是靠什麼抓的?」
「靠手嗎?」顧爸爸不確定地說。
「當然。」黎開山道:「魂體因強力的『執念』,而要進行『有形的傷害』時,攻擊
方法還是不脫生前自身肉體所能施展的攻擊方式,蓋因一般亡魂的靈力沒那麼高,且魂體
本身形象還是保持著生前肉體模樣之故,所以馮博士背上那四條血痕,若真是令嬡的亡魂
所為,她當然還是靠手發動攻擊。」
顧爸爸臉上露出「林爸聽你在濠洨」的表情。
顧媽媽則在旁邊問道:「法師啊,所以你的意思是指什麼?」
黎開山道:「我的意思是,這四條血痕細的程度,不是人的手指甲所能抓出來的。」
他拿起手機,將照片與自己的左手手臂對照,道:「你們看,馮博士背部的那四條血
痕,每一條都細的像線一樣。可是我手臂的血痕,每一條的寬度卻都參差不齊,這是因為
人類每根手指的指甲本來就大小不一,所以抓痕的寬度,不可能一致。換句話說,馮博士
背部的那四條細如線繩的血痕,不可能是令嬡所為。」
此話一出,我頓時心生疑竇,按照黎開山的說法,我背上這四條血痕,因不可能是人
類的亡魂所能抓出來的,那不僅不是顧米晴抓的,也不可能是程毓梅抓的,難道黎開山方
才所指的「另一個纏著我的靈魂」,不是在講程毓梅?
只見黎開山正色望著我,道:「據我所見,馮博士背部的那四條血痕,與令嬡的靈魂
無關,是動物靈抓出來的。」
「動物靈?」我愕然地看著黎開山,這才明白為何剛剛他會問我:「你有虐死過任何
動物嗎?」於是我急急地說:「可是我從沒有虐死過任何動物啊!」
黎開山沒有說話,然而他望著我的雙眸,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連帶的使一旁的顧氏
夫妻也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真的,你們要相信我。」我氣急敗壞地說。
而顧爸爸則道:「法師啊,如果照你這麼說,這位少年仔背上的血痕,與我們家阿晴
無關,那為什麼這位少年仔說,我們家阿晴的靈魂哀求他一次,他的背就會痛一次?」
「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黎開山道:「既然是動物靈所為,為何會與令嬡
的亡魂有牽連?除非該隻動物與令嬡也有關聯。」
我像是被閃電擊中似的,立刻反應叫道:「貓!一定是貓的靈魂!」
所有人都看著我。顧爸爸瞪眼叫道:「少年仔,你這麼殘忍,曾經虐死過貓?」
「聽你在放屁!」我怒道:「我是說,一定是你女兒養的貓的靈魂,纏到我身上!」
「我們家阿晴有養貓?」顧媽媽的表情,宛若第一次聽到這則訊息。
我急急地說:「何止有養,警察還懷疑,你女兒身亡的那間主臥室裡,牆上那些用來
寫字的紅色液體,就是她養的貓的血哪!警察還跟我說,不排除是你女兒殺了自己養的貓
,然後用貓的血在牆上寫字!」
「聽你在放屁!」顧爸爸大怒道:「這種殘忍的事,我們家阿晴怎麼可能做的出來?
」
顧媽媽也生氣地說:「少年仔,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們家阿晴是一個很善
良的女孩子,她連蚊子、螞蟻都不敢殺死,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不然你們自己去問士林偵查隊嘛!」我怒道:「這些話也是警察跟我講的,不然我
怎麼可能會知道你女兒有沒有養貓?」
顧氏夫婦正欲回嘴,黎開山卻說話了。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我,說:「事實上,纏著馮博士的靈魂,除了令嬡之外,確實就是
貓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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