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阿弦回到了住處,對於明晚要夜襲普羅民遮城一事,雖然還是有些不大放心
,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計策,心中躊躇不斷,迷迷茫茫中也就黯黯睡去。深夜,他忽
然做了一個夢,夢中來到一有著紅磚山牆的華麗洋樓,大門敞開像是歡迎他入內,
進去之後,沿路明滅的壁燈好似在指引他來到房屋中的餐廳,一張大圓桌上擺滿了
山珍海味,他忽然感覺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識,一警覺乍然想起這不就是白溜山上
的洋樓,白蓮娜的老巢?
瞬間說人人到,就見白蓮娜笑吟吟的坐在餐桌前親切喚道:「三百多年前的粗茶淡
飯應該不合你胃口吧!還是吃吃現代人的料理有意思多了,快趁熱吃,這可是為你
精心準備的!」
阿弦一看,坐了下來,雖沒打算用餐,嘴巴卻也沒閒著,酸溜溜地說道:「妳倒有
情有義,平時召妳不來,偏在這時候想起我!」
「怎麼?看來你還挺記掛我的,前陣子老娘忽然聽某人碎念:『要是手邊有『白鱗
法索』助戰,區區這兩條鞭子根本就只是小蚯蚓!』哎,你看我連休個假都不清淨
……」說到這,白蓮娜一臉喜滋滋地切了一塊牛排往嘴裡送。
阿弦一聽,也知道這白蓮娜是氣消了,看來妖魔鬼怪都和人一樣,愛聽人捧。只是
心底又是一陣抱怨:「奉召還有休假的?這年頭妖怪還真他媽的刁!」
「不過說來我還得要感謝你!沒讓琉璃子那娃兒一刀把我三百多年前的真身砍死,
你知道那鬼娃子瘋起來是要出人命的!」這倒是實話,當時琉璃子下手不知輕重,
好在阿弦即時出手,不然就沒後面這段因緣了!
「既然妳還承我的情,那還不快幫我找到阿娟,並帶我們一道回去!」阿弦心中叨
念的還是穿越回去這檔事。
「哎,什麼承不承情的!你才到古代沒多久,什麼時候講話也這麼文鄒鄒了!先喝
一杯再說吧!」忽然餐廳門一開,一個長相標緻的女子端了一瓶「金牌台灣啤酒」
進來,並在阿弦面前打開瓶蓋,倒了一泡沫的啤酒。
阿弦仔細地看著她,只覺得這面貌也有些似曾相識。於是問道:「這位是……」
「誒,你老闆只要我奉召,可沒說不准我收徒喔!」白蓮娜端起手中的紅酒杯,看
著杯中搖晃的紅酒自語道:「這酒的名字叫『公牛血』,聽說配牛肉最對味!阿弦
,我們乾一杯吧,合作愉快!」
阿弦看著眼前的啤酒,他可以不吃桌上那堆稀奇古怪的山珍海味,但卻抗拒不了台
啤的誘惑,尤其是來到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古代,若能再喝上一口台啤,就算是在
夢中也夠他回味再三了……
他伸手觸摸那冰涼的啤酒杯,滴滴冰水滲進他的指縫中,坐在對面的白蓮娜也意有
所指笑道:「你酒量沒這麼差吧?不然是在怕什麼?而且你的事,我會想辦法幫你
,再怎麼說,我那三百多年前的真身和你都在台灣,下次見了面,保證不吃你就是
了!」白蓮娜像是要安阿弦的心說道。
阿弦一聽,也就稍感放心,舉起酒杯,抬頭正要暢飲之時,忽然又與那漂亮女人撞
了個面,於是好奇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理…」
忽然窗外公雞高啼,雞鳴之聲此起彼落,阿弦一驚從床上跳了起來,只見自己仍在
沈光文的茅草屋中,眼前沒有盛宴更沒有啤酒,刹然知道自己只是做了個夢,雖然
喝不到啤酒還有些悵然失落,但坐在床上細細回想這夢境,猛然驚醒罵道:「這白
蓮娜真不安好心,連作夢都要擺我一道,差點被這魔神仔拐去!」不過想起夢中她
所說的事,也知道她是願意奉召助戰了,一想到有這等法索利器應敵,晚上要他夜
闖普羅民遮城,心中也就踏實了許多,並在天亮之後著手準備夜襲事物。
到了深夜的四更時分,阿弦帶著賈子年來到普羅民遮長街上,遠遠就可以看到滿街
鬼影森森,看來是鄭破天與一幫鬼眾早在那等候多時。當他們一看到阿弦,無不嚇
了一跳,原來阿弦知道要假扮黑人,早就有所準備,先是用鍋底的黑炭塗了滿臉滿
手都是,並且套上荷蘭奴僕所常穿的粗紗長衣,綁上了爪哇人的頭巾,要不是鬼眾
事先得知計劃,又看到賈子年跟在一旁,不然還真以為來的就是在農場工作的黑人。
「阿弦,你安捏穿就妥當啦!連我都被你騙去,包準那些紅毛認不出來!」鄭破天
激動說道。
阿弦心底笑道:「要是連鬼都呼嚨不過,那我這『靈異先生』還用混嗎?」說時一
群鬼眾便簇擁阿弦往農場那去,準備先抓幾隻雞兔好矇混進城。但鬼怕公雞,所以
阿弦抓了隻母雞與兔子,並找來那個通曉荷蘭話的小鬼,要他等會跟在一旁,就怕
遇到有守衛盤問的狀況。於是那小鬼也臨時幫阿弦惡補了幾句荷蘭話,例如「是」
念「揍(Jo)」;「不是」念「涅(Neen)」;打招呼就說「謀咽(Moiën)」。
此刻情況緊急,說多了阿弦也記不住,剩下的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等時間一到,就見阿弦一手抓兔,一手提雞,後面跟著一大票鬼眾,浩浩蕩蕩來到
普羅民遮城的後門。此時暗沉沉的夜空忽然下起雨來,星月無光,陰風呼號,遠處
幾聲野狗漫天吹狗螺,普羅民遮城在雨夜中就像正沈睡的怪物!
來到木門前,阿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敲敲門,隔了良久都沒人應,這個時候恐怕
連守衛都打盹了,於是又用力敲了敲,不久一個守衛從門上橫拉的小口往外一看,
黑暗中只見是一個黑人,然後問道:「尼可?原來是你這懶骨頭!今天這麼早來送
糧?那還真是見鬼囉!」
身旁那小鬼趕緊翻譯給阿弦,阿弦壓低嗓門應了一聲:「揍!」並在心中自語道:
「原來這黑人叫尼可!哼,最好你這洋鬼子不是真的能見鬼,不然包管被門外的那
群鬼給嚇死!」
「你是因為下雨還是怕那傳聞所以才提早到,你知道的……現在可沒人敢在深夜的
城外亂晃啊!」那守衛邊說邊把門打開,讓阿弦進來,一看到他手上的雞兔,不禁
皺眉抱怨道:「又是吃這些東西?沒有豬肉嗎?你明天不去殺一隻豬,我就不讓你
進來!」
阿弦不敢多應,低頭快步地走了進去,身後自然是跟了一票鬼!阿弦雖然時常在山
頭窺伺這城堡,但今晚還是第一次進到裡面來,他來到一個有著各種蔬果肉類味道
的地方,猜想這裡應該就是廚房,他把手上的雞兔隨意放生,自己也像是夜行性動
物在城堡中穿梭躲藏,好打探出公主的房間到底在哪。
就在他閃身躲進一個黑暗的房間,看走廊外無人正要出來時,忽然被人從後面一把
抓住。阿弦一驚,這一嚇只怕三魂七魄都要飛走一半,暗中一個男人低沉聲音說道
:「嘿,尼可你欠我的賭錢也該還了吧!」阿弦一回頭,只見黑暗中露出一排潔白
的牙齒,抓著他的手又粗又壯,看來是另外一個黑人奴僕!
阿弦聽那小鬼翻譯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應答,而且手臂又被他抓住,沒辦法跑。
他趕緊摸摸口袋,找找有沒有救命法寶,忽然摸到了打火機,頓時急中生智,慢慢
側過身跟他哈拉道:「哈哈哈,謀咽(你好)!」
「不要跟我耍花樣,尼可!你知道我會扭斷你手臂的,你最好身上有值錢的東西,
不然你這隻手臂就是我的了!」黑人哥低聲威脅道。
情況緊急,一旁小鬼趕緊翻譯,阿弦也連忙說道:「揍揍揍(是是是)……」另一
手掏掏口袋,示意有值錢東西,並拿了出來。
黑暗中,黑人哥當然什麼也沒看到,不知道阿弦拿出了什麼,於是湊近眼去看,就
在這時,忽然阿弦點燃了打火機罵道:「揍揍揍,揍死你!」黑人哥頓時眼睛被火
灼傷,手一鬆,痛得大聲哀號了起來。阿弦又踹了一腳,然後趕緊逃開,但這一聲
哀嚎也驚動了城堡內的守衛,提著油燈趕過來看,一看原來是個黑人奴僕亂吼亂叫
道:「天殺的尼可會使妖術,他是魔鬼!」守衛趕緊出聲制止道:「閉上你的臭嘴
!你不知道公主就在樓上嗎?」
阿弦一聽,原來到處找不到的阿娟就在樓上房間,立刻不顧三七二十一往旁邊樓梯
衝,幾個守衛看了,嚇得連忙出聲大叫:「站住,奴隸不准上樓!」話還沒說完,
阿弦已經一溜眼跑不見人了,守衛也緊張地跟著衝了上去,這一路叫喊追逐,瞬間
驚動了城堡內四處遊蕩的鬼兵,全都像順著漩渦給吸過來,跟著剛剛衝上去的侍衛
,猶如一陣發青的鬼魅陰風往樓上鑽動!
此時跑在最前面的阿弦,來到城堡的露台,拜今晚下雨所賜,原本看守露台的衛兵
都去躲雨了,所以一個人也沒看到,只看到三三兩兩仍盡忠職守在門口站崗的鬼兵
,一看到有外人帶領著數百鬼眾闖入,紛紛呲牙咧嘴的舉起鬼火槍對眾鬼開槍。
阿弦一見,哪把這些鬼兵看在眼裡,邊跑邊手結法印喝道:「白鱗法索!」準備一
鞭把這些鬼兵掃得七零八落!沒想到,仍是兩手空空,心底一驚道:「都什麼時候
了,這條白蛇還不奉召,是喝掛了嗎?」瞬間,兩道陰冷的青光,從兩把鬼槍朝阿
弦身上射去,他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像是有外靈入侵體內的背脊發寒,但還是支撐
得住,拔腿便從他們的靈體中穿過去,推開門往屋內直闖。
但跟在阿弦身後的鬼眾們,一見到鬼兵發槍,各個嚇得驚慌四散就地找掩護,他們
很多生前就是被火槍打死,所以對火槍的恐懼猶在,光聽到那轟隆的聲響,就會讓
他們膽氣全消,瞬間像是無頭蒼蠅亂撞!
此時守衛也跟著跑了上來,他們看不到阿弦,更看不見鬼,料想阿弦已衝進公主房
間,為顧慮公主安危,可不能在公主面前發火槍,於是拔出了佩劍跟著衝進行館中。
跟在守衛身後的則是一票荷蘭鬼兵,他們一衝上露台,只見大雨中無數漢人鬼眾群
聚,如同生前鎮壓漢人的執念,他們立刻舉槍,陰風怒吼道:「這些該下地獄的異
教徒又想造反,我們奉上帝之名,誓將這些不義之人殲滅肅清!」於是露台上的大
屠殺轉眼展開,一如「郭懷一事件」中,區區一百二十名槍兵,便殺盡數千名由農
民所組成的反抗軍,十幾個鬼兵立刻排成排射隊形,準備以輪射的方式對數百鬼眾
進行掃蕩。
混戰中,就聽鄭破天吶喊道:「兄弟們,嗯袂驚!死都死過了還擱驚啥!恰伊拼,
幹恁娘!」起先怒吼聲被槍聲蓋過,甚至鄭破天的一隻手也被槍火打掉,但越來越
多鬼眾跟著一起怒吼:「恰伊拼,幹恁娘!恰伊拼,幹恁娘!恰伊拼,幹恁娘!」
怒吼匯聚成像砲火一樣的怒濤,即使在槍戰中,有的鬼眾被打掉頭;有的瞬間燒成
灰燼,但他們集結成一團,前仆後繼勇往直前一鼓作氣向紅毛鬼兵衝鋒,當一把鐵
鋤將紅毛鬼兵的頭整個掃飛,如鐵牆般的紅毛鬼兵,瞬間像滿天楓葉片片瓦解……
待續........
「恰伊拼,幹恁娘!」這句可媲美明末名將袁崇煥的口頭禪「掉那媽!頂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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