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做什麼?」費塵真君驚魂未定,命運似乎又開了他
玩笑。
「既然我在餐廳說要吃你,做三杯人肉,至少,要先演一下戲,他
們還在看呢!你剛才的表情太療癒,還是現在這樣,一臉悲情的比較好
。往前走吧!若有得罪,請勿見怪,喵喵。」
「要去那裡啊?你是神仙嗎?我怎麼沒在仙界見過你?」
李錨妙並未回答,而是將費塵真君的左右手腕隨便綁了橡皮筋扣住
,再持玩具肥刀晃動,兩人一前一後,逐漸遠離鬼霸王和眾囉囉的視線
。過了幾分鐘,李錨妙慢吞吞的騎車,劃破暗夜,不過,整台機車只見
肥胖的身影,至於費塵真君,卻不知去向。
寧靜的道路,頓時鮮活起來。在機車後方,緊跟著三台黑色轎車,
連車窗都貼上了全黑的隔熱紙。裡頭的人,都來自「老王家常菜」,鬼
霸王與一票手下,全都戴頭套,夾配各式武器,豪華的行頭,和恐怖份
子有得拼。鬼霸王痛恨輸的感覺,不過,餐廳的美食形象也要顧,他暫
時讓肥羊離開,等到月黑風高的時刻再下手。這指的就是現在,沒有目
擊者會認出他們,如此一來,可以拿走黑鑽石,也能繼續勒索撈油水。
既然開的是老千賭場,當然沒有讓客人贏錢的道理。
「停車!不然就吃子彈!」一台車的左邊敞開窗戶,鬼霸王的沙漠
之星手槍,對準李錨妙的肥肚。
不過,機車並未停下,更奇特的是,李錨妙的頭,竟然脫離了脖子
,還像血滴子般快速旋轉,直直飛到鬼霸王面前,發出呼呼的聲響,炸
雞油味的血水,不斷從斷頸處流出。至於李錨妙頭部以下的身軀,仍然
控制了機車,直直往前行,雖然現在變成了無頭騎士,還是可以騎得頭
頭是道。
「對不起,騎車風太大,你可以再講一遍嗎?我還是很餓呢!你的
車子有香酥辣雞排可以吃嗎?有沒有多送九層塔呢?喵喵。」李錨妙的
肥臉,神聖而莊嚴,幾乎是淘盡靈魂,就連油呼呼的鮮血,都從七孔流
出來了。
「哇靠!車子有鬼啊!」鬼霸王失去了平日的威猛,失聲高叫,在
車內的囉囉,也跟著抓狂的嘶吼。
「鬼?在哪裡?我要躲起來,我最怕鬼了,你們還有空位嗎?可不
可以讓我躲一下呢?喵喵。」李錨妙的頭,現在像是精密操控的無人機
,有規律的繞著三台車子狂轉飛翔,還附了可以劃破夜空的淒厲歌聲。
李錨妙是個有禮貌的肥宅,知道車內的人,全都驚嚇到無法言語,
他必須要負起道義上的責任。他知道,道歉時露出舌頭是基本常識,當
下,滑膩多汁的舌頭,陸續鑽進每台車內,奔向眾人的臉龐。
「啊!千萬不要過來!」
每個人都想拿出刀刃抵抗,無奈手都變成軟糖,擋都擋不了。李錨
妙的舌頭,勾掉了大家的頭套,著實的在他們雙眼突出的恐怖片臉孔,
留下充滿脂味的印記。接著,每台車子的輪胎鋼圈,就像是脫韁的野馬
,告別車身的懷抱,車輛一時失速,在路上不停翻滾,攪成了金屬口味
的超級麻花捲,鮮紅血水和不明的雜肉物質,從車身殘骸流出。
剛才飛天的頭,往前奔去,回到李錨妙的身上,頭和斷頸處隨即交
接,咔擦一聲,如同在組樂高積木。機車騎士全身復合,活力十足,越
飆越快,完全超越了兩輪車的正常速度,隨即在地平面上消失。孤寂的
車道,則是多出了藍色小貨車,上面的駕駛,竟然長得和李錨妙一模一
樣,駕駛座旁,坐的是費塵真君。眼見車禍血跡斑斑的慘狀,費塵真君
不禁悲嘆搖頭。
「他們掛掉了嗎?」
「有興趣的話,你可以下車檢視唷!建議你,先拆車子座墊,把他
們移出來,看看是不是會發出異音,那就代表他們還活著,你可以做嘴
對嘴人工呼吸,順便收個公道價,不過,他們大概不是你的關公廟的信
眾,喵喵。」
「你是不是在殺人啊!」
「我就在這邊開車,怎麼可能動手呢?再說,我從餐廳經過時,聽
到你和他們說,你是神仙。記得仙界有規定,神仙是不能透露自己真實
身份的,要不然,會被扣考核積分。」
「說得對,我都忘了這一點。」費塵真君拍了拍額頭,這的確是不
可原諒的錯誤。
「反正,他們大概不會再開口,也不可能再追過來,你的秘密,他
們會永久守護的,喵喵。」
「你算得很準,猜到他們會追上來,人心果然險惡。機車上的是假
人嗎?這是法術嗎?你好像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們怎麼可能會這麼好心的放過我們呢?再說,就算他們搶到鑽
石,也會發現被唬弄,可惜,他們大概沒有機會知道真相囉!」李錨妙
從襯衫口袋拿出鑽石,而現在有些變化,一半是黑晶面,另一半是灰撲
撲的石頭。
「咦?這是那顆打賭的黑鑽石嗎?機車上的人,是泥土做的嗎?我
只見過灑豆成兵,你用的是土系法術嗎?」
「正是如此。直接告訴你,本肥宅原形是狸貓,功力不算太高。我
從遠方來到平和城,深深感受到這裡鳥語花香,充滿文化涵養和人性光
輝,我決定好好的當個大學生,順便學習一下人類的土木工程知識,如
此才能更融入社會,希望在未來有所貢獻,喵喵。」李錨妙拿出學生證
自我介紹,費塵真君不停的端詳。
「你真是一個有上進心的妖怪啊!不過,一般的妖怪,通常是認不
出我的。」費塵真君對於眼前的肥宅,仍然有許多疑惑。
「有仙氣的話,就可以認出來了。剛才我從餐廳路過,就看出你頭
頂上方的仙氣,是微弱的紫色,我便聯想到,接任這邊關公廟的主神,
是九品的神仙,那大概就是你了。」
李錨妙所指的,就是俗稱的仙氣,在仙界當中,神仙也有分等級,
總共有九品,無論是那一級的神仙,都有代表地位的顏色,從最高階的
一品到最低階的九品,色澤分別是金色、銀色、銅色、紅色、橙色、黃
色、綠色、藍色、紫色。神仙可以控制是否要顯示自己的色澤,以表示
本身的地位,要是發生狀況,若天兵天將路過時,就可以解救。顯然的
,一品和二品的神仙,是最常仙氣外露的,畢竟,全身的金銀色澤,是
尊貴的光芒,這可是低階神仙最渴望達成的境界。
「既然你是妖怪,你如何知道仙界的訊息?」
「仙界很多資訊,在妖怪圈子也是會流傳的,像是廟宇的管理,這
就很重要啦!喵喵!」李錨妙娓娓道來。
的確,李錨妙做為妖怪,消息算是靈通的。他瞭解仙界的運作法則
,像是人間的廟宇事務,並不是由廟內所祭拜的主神來管理,而是仙界
指派另外的神仙,專門負責廟宇經營的所有事項。
以平和城的戊區來說,總共有二十五間廟宇,包括了九間女媧娘娘
廟、九間太上老君廟、兩間四海龍王廟、兩間哪吒太子廟、兩間土地公
廟、一間關公廟,而負責管理的神仙,總共有六位,即女媧娘娘廟的驪
憫仙子、太上老君廟的楓帆仙子、四海龍王廟的道弘真君、哪吒太子廟
的度耀真君、土地公廟的順存真君以及關公廟的費塵真君。掌控女媧娘
娘廟的驪憫仙子和主掌太上老君廟的楓帆仙子,都是一品的神仙,勢力
最龐大,可以管理九間廟宇,費塵真君位階最低,只有一間廟宇。
「現在的廟可是越來越多了,光是安同國,廟宇就超過了五千間,
難怪仙界那些名聲響亮的明星級大神,不會親自聆聽信眾的祈求,他們
高居仙界,日理萬機,無暇出公差,還是交給底下充滿朝氣的神仙來打
理比較划算,喵喵。」
「沒辦法,大神們很忙碌,不過,人間對於信仰的依賴,也是越來
越高了。另外,這也是有考核的啊!在仙界,如果想要更高的位階,就
需要接受指派,到人間廟宇歷練琢磨。只可惜我太菜,簡直就是廢柴,
在平和城報到沒有多久,就出了狀況。唉!」
費塵真君娓娓道來,雖然他是神仙,但出身不明,他從小就不曉得
自己的老爸老媽是誰,在仙界算是邊緣族群,任何事都要靠自己,即使
他遵守仙界法則行事,但得到的資源仍是很有限,像是學習的法術、配
給裝備,全是最陽春的,而不像那些血統正確的貴族,擁有話語權,以
及率先支配一切的最優待遇。
「我想,你指的貴族,就是驪憫仙子和楓帆仙子吧!驪憫仙子屬於
天威聯盟,楓帆仙子屬於神尊聯盟,經過幾千年來的變化,天威聯盟與
神尊聯盟,已經成為仙界最重要的兩大龍頭,喵喵。」
「你真的是很有研究啊!看起來你的消息非常靈通。」
費塵真君繼續說明,他所知道的訊息。仙界所佔的疆域非常遼闊,
眾多神仙各顯本事,不斷的尋求法門、資源,來增進功力,並邀志同道
合之士結盟,一同拓展範圍,以提高在仙界的影響力。長期發展下來,
南宿家族、北星家族兩大豪門世家,演變成仙界最為名聲顯赫的派系,
南宿家族稱霸南仙界,北星家族統管北仙界,雙方不斷招兵買馬,各自
組成了組織龐大的天威聯盟和神尊聯盟,對於仙界的運作,具有舉足輕
重的影響力。
天威聯盟與神尊聯盟對峙許久,都認為自己是最優秀的,應該統率
仙界,另一方只能當臣服的下屬。雙方各有深厚底蘊、辯才滔滔的論述
,證明本身才是仙界唯一的領御者,但顯然的,誰也不服誰,天天都在
上演戰南北的爭執,甚至引發災禍,造成人間的動盪。知名例子之一,
就是義大利龐貝古城的火山爆發,例子之二,為現代北極冰山融化,造
成北極熊要去團報參加游泳課。世上種種不幸,常來自雙方的爭鬥。
「說到戰南北,我的肚子就餓啦!記得很久以前,這兩大聯盟,都
說自己做的仙粽是仙界唯一的粽食美味。不過,這吵下去就沒完沒了,
天威聯盟說神威聯盟料理出來的北方仙粽,只不過是把油飯包入粽子裡
,根本多此一舉。神威聯盟無法接受這樣的污辱,就諷刺天威聯盟所自
豪的南方仙粽,其實是泡水煮的黏飯泥,全都糊在一起,喵喵。」
「看起來,你果然是個仙界萬事通啊!」費塵真君深有所感,畢竟
,他見識過當時激辯的當家一番擂台秀,雙方火花四射,煙硝味十足。
「南北仙界吵了許久,沒有共識,火氣都上來了,彼此開始用仙粽
狂攻猛打,天空下起了充滿食材香氣的粽子雨,老百姓抬頭看了一臉驚
喜,紛紛拿出碗盤來接。還有更多熱呼呼的美味仙粽,掉入江河裡,不
少人跳下去撿,你知道最有名的是誰嗎?」李錨妙比出粽子形狀。
費塵真君搖了搖頭。
「就是屈原,他特別潛入汨羅江撿粽子,一直都沒有浮起來,創了
人類史上最久的潛水記錄,很多漁民划船找他,都找不到人,這個很厲
害吧!喵喵。」
「難怪大家都要在特定的一天,公開的划船比賽,要好好的紀念這
位屈原,原來和南北仙粽之爭有關。」
「鐵達尼號會撞上冰山,聽說也是兩派互打的結果,喵喵。」
「真的嗎?這我就不知道了。」
李錨妙繼續分享,他蒐集到的八卦消息。其實,仙界真正的運作機
構,來自於元老院,這是由八十七名公正超然的資深神仙所組成,不能
再多了。他們採集體決議制,擬定並推行各項的仙界政策,長年下來,
成效尚可。
不過,最讓元老院頭痛的,就是天威聯盟與神尊聯盟永無止盡的紛
爭。元老院眾神仙長年目睹亂象,終到無法忍受的程度,便召集雙方人
馬,進行多次協商會談。兩邊總算達成共識,決定要用選舉的方式,從
兩邊領袖選出一位最受推崇的王者,擔當玉皇大帝的職位,候選者就是
驪憫仙子和楓帆仙子。此外,元老院也決議,從人間的國度,抽籤選出
一區,讓這兩位可以在同一個地方擔任廟宇主神,增加彼此的互動合作
,化解干戈之氣。
「我想,這就是你來平和城戊區關公廟的原因吧!你想親自體驗,
仙界頭一遭的玉皇大帝選舉,不過,這不可能是一團和氣,誰也不想讓
誰的對抗氛圍,可是非常激烈呢!喵喵。」
「這不是我選的,我只能聽從仙界的指派。我申請了很多次,要到
人間廟宇當主神,結果都被打回票,沒想到,這一次卻成功了,我自己
都感到意外,只可惜我來到關公廟,卻搞砸了。嗯……說到這裡,我有
一個點子。」費塵真君望著李錨妙的眼神,變得些許曖昧。
「不用害羞,要講什麼都可以的,喵喵。」
「你可以來關公廟幫忙嗎?我需要像你這樣有本事的高手。」
「幫忙?什麼意思?」
「你可以當關公廟的主神,像我碰到危機,天兵天將沒有過來解救
,反而是你見義勇為,你很適合。」
李錨妙忽然停車,打開車門步出,沒多久,另一個「李錨妙」對向
騎車過來,本尊拿出玩具肥刀,對著機車上的土人劃了幾圈,土人隨風
消散。
「車子有什麼問題嗎?」費塵真君頭伸出車窗。
李錨妙坐在機車上,發動後,騎到貨車的駕駛座車窗處停住。
「我沒想過,要去關公廟高就,再說,廟裡的主神,全都是仙界派
任的,我只是個狸貓,實在是高攀不起。我還沒有聽說過,仙界會找妖
怪去當關聖帝君。另外,你找我當關公廟主神,你可能會被仙界扣掉查
核點數唷!喵喵。」李錨妙說完,機車隨即轉頭向前奔。
「等等我啊!」費塵真君移到駕駛座,想發動引擎,在人間混了一
陣子,開車難不倒他。
不過,費塵真君並沒有找到車子鑰匙,因為李錨妙是從餐廳附近直
接借來的。李錨妙發動引擎的方法,就和電影演的一樣,從方向盤底下
找到兩條電線,接觸後產生火花,車子就可以奔跑,但費塵真君沒有想
到這招。
「車子去去走。」費塵真君伸著雙手,念著咒語,不過,沒有任何
效果。
「不要把我丟在這裡啊!要是換成別的人來綁架我,要怎麼辦?我
已經沒有特異功能了,還留在這裡惹人嫌嗎?」費塵真君急忙跨出車門
,對著李錨妙的背後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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