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兄今後將作何計呢？」總舵主關心問道。
「這……」一說到這，賈子年忽然望著陳近南，雙唇囁嚅，似有所言語而不敢開口。
「不瞞總舵主……」賈子年一直稱呼陳近南為總舵主。事實上，「天地會」乃鄭成
功南京之役失利，抗清在大陸從檯面上轉為檯面下後成立的秘密組織，因此「天地
會」方成立沒幾年，而且也只有幫眾才敬稱陳近南為「總舵主」。但賈子年適才一
開口就是「總舵主」，先不說他死之時，「天地會」尚且還未成立，如此稱呼，更
讓陳近南好生納悶。
「愚兄雖虛長十歲，但卻不如總舵主這般少年英俠，廣結四方豪傑，成立『天地會
』！」
「所以『天地會』的事，賈兄也已經知道了！」陳近南驚問道。
「恕在下唐突無禮了！雖然窺人隱私有違君子之教，但余既為國難捐軀，忠魂亦心
繫反清復明大業。在我死後，一日忽然感應總舵主要開香堂成立天地會，此事於陰
陽玄冥間廣為流傳，多少死於國難的英魂皆同感振奮，共赴其會！」
「所以，那天在下開香堂，頒訂會中誓詞、舉薦十堂香主、會中所有兄弟向『大明
天子之位』與『忠魂英靈之位』焚香祭拜的時候……」
「回總舵主問話，神靈俱存，人鬼共鑑！我與諸賢先烈天地同泣，陰陽同在！」賈
子年這麼一說，陳近南忽然感到全身一陣熱血翻湧，浩氣塞胸，想到這幾年國事凌
夷，自己這般為抗清大業沐雨櫛風，其所作所為，應俯仰無愧於那些戰死沙場的英
靈了！
就在這時，一旁亦有所感應的賈子年，也藉由阿弦之口朗聲念道：「天地萬有，回
復大明，滅絕胡虜。吾人當同生同死，仿桃園故事，約為兄弟，姓洪名金蘭，合為
一家。拜天為父，拜地為母，日為兄，月為姊妹，復拜五祖及始祖萬雲龍為洪家之
全神靈。吾人以甲寅七月二十五日丑時為生時。凡昔二京十三省，當一心同體。今
朝廷王侯非王侯，將相非將相，人心動搖，即為明朝回復、胡虜剿滅之天兆。吾人
當行陳近南之命令，歷五湖四海，以求英雄豪傑。焚香設誓，順天行道，恢復明朝
，報仇雪恥。歃血誓盟，神明降鑒。」
陳近南一聽，當即激動說道：「這是入我天地會誓詞，賈兄竟能記聞在心，一字無
差！」
「在下望反清復明心切，時時刻刻覆誦，不敢忘記！」賈子年亦恭敬回道：「且不
只是入會的演詞，在下於天地會的切口、暗號、手勢皆略知一二，只是……」說時
賈子年看了阿弦一眼。
陳近南雖然看不到賈子年這動作，但乍聽之時亦深感訝異，因為這天地會的「切口
」可不比「演詞」，是入會開香堂時為眾人所誦。為了怕細作混入會中，若是「切
口」為細作得知，必會危及天地會的所有幫眾，因此這些切口、暗語、手勢，皆只
有在入會後，接引人在適當時機於私下傳授與接引者，即使是彼此幫眾亦不相知。
剛剛賈子年這話說到一半，略有所停頓，必是因為當著阿弦面前，不知此人是否也
是天地會幫眾，所以說話有所顧忌。
陳近南了解這層心思後，忽然開口先說道：「五人分頭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
阿弦臉上一怔，他雖然知道這必定是天地會的切口，以前看金庸小說時有看過，但
他可不會接下一句！於是轉頭望著賈子年，就見賈子年臉上淚滴如雨，像是期盼這
一刻的到來許久，趕緊激動應道：「自此傳得眾兄弟，後來相認團圓時。」
陳近南又說道：「初進洪門結義兄，當天明誓表真心。」賈子年應道：「松柏二枝
分左右，中節洪花結義亭。」陳近南再道：「忠義堂前兄弟在，城中點將百萬兵。
」賈子年最後道：「福德祠前來誓願，反清復明我洪英。」
此時陳近南滿意地點點頭，拱手笑頷道：「在下陳近南，天地會總舵主！」
原來以上的詩句應答，正是會中兄弟相認的切口，按照天地會的規矩，賈子年最後
兩句詩念完，對方便即當自報姓名、所屬堂口與在會中職份。而陳近南以這「切口
」測試賈子年，自是把他當作會中兄弟了，而這也正是他死後多年的夙願，是他一
直欲對總舵主表白的心跡………
忽然賈子年當下跪道：「蒙總舵主不棄，屬下願為天地會肝腦塗地！希冀能入天地
會之門，與江湖豪傑做兄弟，共謀反清復明之大業，一償賈某平生之夙願！」說完
一再磕頭跪拜！
阿弦將賈子年的話與跪拜的事對總舵主說了，他過往雖對天地會漫不經心，但經過
剛剛的一問一應，此刻彼此義氣相投，同樣熱血沸騰，不能自己！
「賈兄快快請起！」陳近南對著眼前的虛空伸手扶起道。
他這一趟輕裝簡從來到台灣，原本是要勘查大員兩座城堡的軍事設施，作為日後國
姓爺攻打荷蘭人的準備，沒想到卻經歷陰陽之間種種不可思議的奇事，不但遇到穿
越時空的阿弦，還與已然做鬼的故友相遇，難道真天意如此，幽冥之中自有陰陽相
助？只是，接引阿弦入天地會自不成問題，日後開香堂、載密冊，皆可於眾目睽睽
下做見證；但要讓看不見的幽魂入我會中，這難道不會招致怪力亂神的非議嗎？
就見陳近南雙手負於後，臉上神色躊躇凝結，在一番天人交戰之後，昂首向天道：
「我天地會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前人從所未行之事。萬事開創在我，駭人聽聞，物
議沸然，又何足論？」說罷，豁然對賈子年說道：「賈兄，天意既如此，你我即是
天地會兄弟！今後陰陽同心，以天為父母，日月做兄妹，義結金蘭，共謀復國大業
！」
「屬下賈子年參見總舵主！」賈子年當即跪倒拱手拜道。
「快快請起！賈兄，這位尹兄弟，亦是我天地會弟兄，今你與他都歸青蓮堂所節制
。這位尹兄弟既能看到賈兄，以後你就與他同行共處，互為照應。」陳近南這樣的
安排，也在於賈子年既已熟悉天地會的切口暗號，日後阿弦行走江湖，自有許多方
便關照。
阿弦聽了總舵主的安排，也拱手唱個諾，他看著身旁的書生鬼，人鬼共處，對他來
說不是問題，只是他忽然感覺自己跟這時代的牽扯，似乎越來越深了………
待續........
「我天地會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前人從所未行之事。萬事開創在我，駭人聽聞，物
議沸然，又何足論？」整句是援引自金庸《鹿鼎記》語，當初看到時，便喜歡非常
，吟詠再三。想不到日後寫作小說時，有機會再將此句植入其中。
若論時間點，賈子年這書生鬼入「天地會」還在韋小寶這「假太監」之前，足見總
舵主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風，亦始終如一也，正是開創新局的豪傑型人物。
故事寫到這邊，佈局也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兩方開戰時刻！趕快再去惡補文
史資料，明天要請「溫書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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