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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
寂寞的靈魂與尋歡的野獸聚集在這裡，放縱或尋覓，觀望或獵食，端看各自欲望。昏
暗的舞池擠滿隨著音樂搖擺身體的男男女女，他們互相貼近，偶爾挑逗地觸摸彼此身體又
或著輕吻，嘴唇過客似地擦過身邊的異性的臉頰。
打扮成護士的舞者在舞臺熱舞，炫目繽紛的燈光閃爍不斷，偶爾照見她們臉頰綻裂的
傷口跟血污，卻沒有任何人嚇著。因為這是化妝，今晚是萬聖節主題的狂歡派對。各種想
像得到的萬聖節裝扮都出現了，殭屍摟著骷髏的肩膀、吸血鬼跟兔女郎談笑、畫著屍妝的
女僕跟科學怪人跳著舞……
夜店一角的吧台，一個打扮成歌劇魅影的男人與身邊的貓女女伴肩膀貼著肩膀。這名
歌劇魅影穿著燕尾服，身材是男模的等級，高挺而結實，別具魅力。
魅影飲著調酒，貓女突然湊上來，雙臂摟住他的肩膀，接著貼近的是玫瑰色的唇。貓
女熱情索吻，魅影以唇回應。
熱吻的兩人沒有發現躲在暗處窺伺的「死神」，當然並非是真的死神，同樣也是萬聖
節裝扮。那人把身體裹在黑色的連帽披風底下，臉部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份。因為他實在
太安靜而且隱藏得相當巧妙，幾乎完全融入陰影，就連其他經過的男女也沒有發覺，還以
為是個裝飾。
誰都沒瞧見死神偶爾會從兜帽下露出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仍是那樣清澈得足以將人看
穿。死神至始至終在關注的就是魅影跟貓女。
在長達一分鐘的深吻之後，貓女調皮地摘下魅影的面具，那張充滿陽光般爽朗氣息的
俊俏臉孔因此顯現。居然是以豪。他微笑著拿回面具，並不急著戴上，而是挑逗地反擊，
不斷輕點貓女的黑色面罩。
貓女索性大方摘下，主動拉著以豪進入舞池，緊貼著以豪跳起舞來，以豪親暱地摟著
她的腰，貓女則撫摸他厚實的胸膛。
死神仍在看。
以豪跟貓女玩累之後又回到吧台，以豪溫柔地撥順貓女的頭髮，然後在她耳朵邊說了
什麼，貓女欣然點頭，跟以豪一前一後往出口走去。這時以豪突然回頭，正好與死神的視
線對上。
死神沉默地拉下兜帽，在以豪跟貓女離開之後，悄悄地尾隨。
以豪跟貓女上車，兩人在駕駛座說了好一會話，貓女咧嘴笑得花枝亂顫。之後才由以
豪駛離夜店。車子奔馳在夜晚的馬路上，經過幾個街區之後，車子緩緩轉進一邊的小巷子
裡，路燈彷彿約定好似地全都沒亮，漆黑一片。
以豪將車子熄火，然後摘下魅影面具，平靜的表情在黑暗中慢慢變化。副駕駛座睡著
的貓女完全沒有發現以豪的異狀。以豪食指敲著方向盤，似乎在等待。
十分鐘之後，一個人影從車子後方接近，直接來到駕駛座邊的車窗外。
以豪搖下車窗，口氣很是不悅：「下次不要再找我幫這種忙。」
車外那人是個黑髮少年，有著一張清秀好看的臉。他淡定表示：「我太內向，不擅長
這種事。」
「難道我看起來就像個情場高手？還是夜店玩咖？」以豪的眉頭皺得很緊，臉部痛苦
地糾結，「剛剛她居然還伸舌頭！你有沒有漱口水？」
「沒有。」少年說，「你怎麼會覺得我帶著那種東西？」
以豪用力敲了方向盤兩下，理所當然地說：「既然你會隨身攜帶消毒酒精，那麼帶著
漱口水也很合理不是嗎？」他煩躁地從車門邊的置物處拿起全新未開的礦泉水，迅速扭開
瓶蓋後含進一大口水漱口，然後推開車門，將水吐向巷裡的水溝蓋。
「她每晚都會帶不同的男人回家過夜，這讓我不方便動手。只能麻煩你。」少年說著
爬進駕駛座，摘掉貓女的面罩，確認是目標沒錯。這名打扮成貓女的女人是傑克會成員，
時常流連夜店跟酒吧挑選過夜對象以及開膛的獵物。
至於這名少年，專職獵殺傑克會成員又擁有強烈潔癖的，除了十年還會是誰？
以豪整整用了三瓶礦泉水漱口才終於罷休。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答應十年
幫這種忙，原本以為只要在酒裡下藥，然後把這女的引出來等待藥效發作就可以了，誰知
道這女的會這樣主動！
其實以豪在那當下，頭皮完全發麻而且想直接將她推開，還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
把她當成姚醫生、把她當成姚醫生……」可惜催眠完全無效，以豪只能在心裡悲憤吶喊，
恨自己的傻。
「你要怎麼處理她？」以豪用非常、非常嫌棄的眼神盯著昏睡的貓女，這女的連姚醫
生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同時，他的腦海浮現一百種殺死這女人的方法，還有股想要親自
動手的衝動。
「勒死。」十年像在談論天氣似地輕鬆，從背包中掏出麻繩。背包裡面還塞著一大團
純黑衣物，是剛才在夜店裡扮成死神用的。
「不，交給我處理。」以豪冷哼一聲，勒死實在太便宜這女的了。他掀開褲管，一對
銳利的錐子連同護套繫在小腿肚上。他抽出錐子，爬進駕駛座。幾分鐘之後，完全承受以
豪怒氣的貓女千瘡百孔，全身被刺滿血洞。
以豪用礦泉水洗掉臉頰跟雙手沾上的血跡，再把錐子按在燕尾服外套上抹淨，然後將
外套扔進車裡，
一旁的十年拿著手機正在通話，聯絡的是收購商。「一具，地址是……」
「連車子一起處理掉。」以豪提醒，隨手摔上車門。他不要再看見這個女的，絕不。
在原處等待收購商時，十年發現擋風玻璃邊放著南瓜燈造型的糖果盒，放滿精緻的糖
果。他短暫思考之後將那糖果盒取出。
「沒想到你喜歡吃糖。」以豪說。他一邊思考該不該立刻趕去找姚醫生，把這女的剛
剛對他造成的陰影全部抹消掉。
可是姚醫生如果知道他跟別的女人接吻，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她會生氣嗎？那隱瞞
被強吻的部份好了……
不、不可以，我不能欺騙姚醫生，我對她一定要毫無保留！以豪用力搖頭，開始自責
自己的不忠。無數小劇場在以豪腦海裡上演，令他跟過份淡定的十年完全是兩個極端。
收購商終於無聲無息地出現，依然是那套宅急便制服跟壓低的鴨舌帽。他一聲不吭地
坐進駕駛座，關上車門後直接將車開走。以豪跟十年都思考過收購商是如何處理這些被帶
走的屍體，可惜沒有親眼見證的機會，只有各種不確定的想像。
唯一肯定的是被收購商帶走的，絕對不會有被發現的一天。
＊
兩眼浮現黑眼圈的曉君克制住想就地躺下的衝動，已經是凌晨兩點，但她依然在加班
。這幾天都在忙著公司籌備的展覽，因此忙得沒日沒夜，正常的睡眠跟準時的三餐都變成
遙不可及的妄想。
看著嚴重落後的進度，還有身邊同樣眼睛充滿血絲、睡眠嚴重不足的同事們，曉君不
禁納悶，自己好像註定無法擺脫社畜的身份？
口袋的手機突然震動，通常在這樣晚的時間還有通知絕對不會是好事。她立刻祈禱不
會是廠商或是主管傳來的訊息，手指顫抖地點開螢幕。
「什麼啊，這傢伙。」曉君嘖了一聲，又忍不住微笑。她藉口要去上廁所然後溜出公
司。在不遠處的路燈下，那個任性得像貓的黑髮少年正等著呢。
「怎麼突然來找我？」
「忙完，剛好經過。」十年說得輕描淡寫，隨手遞出麥當勞外帶的餐點。
「這樣啊……」曉君乾笑，十年口中的「忙完」有很多種意思，但都不會是一般人可
以接受的那種。她接過紙袋，發現還很溫熱，心裡忍不住感動。
「等我這陣子忙完請你吃飯好嗎？就當謝禮。你、你為什麼露出那種表情？我一定會
找很衛生很乾淨的餐廳啦！」
曉君說著習慣性地搥了十年的肩，發現他另一手拿著南瓜造型的糖果盒。十年明白曉
君視線所見，順手交出糖果盒。「這也順便給你。」
「太好了，我正好可以快速補充糖份。我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餐，血糖嚴重不足。」曉
君喜滋滋地揀了顆糖果，撕開包裝後扔入嘴裡。是藍莓口味的，又酸又甜，滋味很好。
沉浸在甜食喜悅裡的曉君將糖果包裝先塞入口袋，打算帶上樓再丟掉，但驚覺有股濕
滑的奇怪觸感。她攤開手掌一看，發現手指上有紅色的污漬，立刻聯想到十年說的「剛忙
完」……
「為什麼你要拿沾血的糖果給我吃！」嚇壞的曉君吐出糖果，不斷乾嘔。
「啊。」十年發出極短的驚呼，想到剛才以豪拿著錐子洩忿地把貓女捅成蜂窩，應該
是那時候鮮血正好噴進糖果堆。真是太湊巧了。
「下次我會檢查的。」十年的口氣平淡依舊，甚至有點事不關己，讓曉君更氣。
「下次我就不敢吃你給的東西了！等一下，這份麥當勞應該沒問題吧？」曉君掀開紙
袋，神經質地檢查每一處，但她忘記手上的血跡未擦，反倒將血印在漢堡的紙包裝上，連
薯條也難以倖免。曉君因此再次崩潰。
十年拿出消毒酒精跟面紙，「擦過應該就沒問題了。」
「怎麼可能沒問題，都已經沾到血了！換作是你會吃嗎？」曉君好想哭。不對，已經
哭了。
「絕不。」十年毫不猶豫地回答。
「嗚！」身為地獄倒楣鬼的曉君還是只有崩潰的份。
就這樣，崩潰的曉君與看著她崩潰的十年，度過了完全沒有萬聖節氣氛的萬聖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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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再對抗了
山谷裡不再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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