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芸。
其實我不叫這個名字，但是因為我想要跟你們說一個故事，所以我叫小芸。
我曾經夢想當個作家，偷偷地在宿舍中用筆電寫出一篇又一篇的故事，我不公開這些故事
，除了一些羞愧之類的情緒以外，我希望大家能看見我最完美的作品，而世界上最完美的
作品──通常不用第一人稱。
但是這篇故事，將用第一人稱開始，因為這是我的故事，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對了！不
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使用了曾經這個詞？
因為那是我生前的夢想了。
＊＊＊
故事就從我快要死掉的那一年說起吧？
那一年我剛上大學，花樣年華，剛剛學會如何揮霍青春，然後就再也回不了頭。
從女生班畢業之後，大學對我來說，是很新鮮的地方，充滿著獵物互相追逐的氣息，當然
那是因為我現在飄在空中看這一切，當時我並不這麼認為，高中時代的我有點害羞。
交朋友有點困難，我只喜歡跟熟人說話，默默編著校刊，把自己的那一份稿件交出去，然
後安靜無聲的在班上，成績不太好也不太壞，只花一點點的時間唸書，因為不喜歡被注目
。
然後大學一切都不同了，我不用做什麼，就會引來很多的目光。
一開始的我有點畏懼，但是我發現這些人喜歡我，喜歡在制服日那天，穿著黑色短裙的我
，我有了很多朋友，男生女生都有，這降低了我的戒心，他們總會在我租屋的地方吃披薩
、看著無趣的綜藝節目。
我則在床上抱著筆電，一邊搭話一邊回覆佔據了我電腦螢幕的無數MSN視窗，回答我今天
吃了什麼、喜歡什麼、最近想看什麼電影。
那時候的我真的很開心，因為剛上大學就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大學的活動很多，包括夜衝、夜唱等等，似乎活動都要在日落後比較有氣氛？我不知道，
可是我入境隨俗，還有了小小成就──突破心防，穿上迷你裙去夜店！
在酒精跟音樂的催化之下，我第一次知道我也可以這麼放肆的笑，到底喝醉了之後，是做
回我自己，還是變了個人？那時候的我，沒有深思。
現在的我，有時候去探望自己的屍體的時候，偶爾會想一下。
「我好喜歡你！」、「學妹，你真的好可愛。」、「當我女朋友吧！」、「今天晚上帶宵
夜過去好嗎？」、「宿舍的門禁過了，我可以睡你那邊嗎？」
嗯……學長們都好直接，不過我從大一下撿了一隻小貓咪回來之後，我就不太喜歡別人來
我家了，拒絕了幾次，熱鬧的生活又逐漸離我遠去，我悄悄鬆了一口氣，我比較喜歡跟小
貓咪一起躺在棉被上，睜著眼睛發呆。
最後只剩下一個好朋友，一個從剛開學就交換的學伴，似乎是理工學院的，他姓葉，我喜
歡幫別人取綽號，就任性的叫他葉子。
葉子跟我是好朋友，每天都會聊很久的天，葉子是通勤生，不住在學校附近，他每天騎車
回家的路上，只要看見什麼有趣的畫面，他總會拍下來，然後傳給我笑一下。
拍得最多的就是貓咪，葉子知道我喜歡貓咪。
葉子不帶宵夜來給我，葉子帶早餐給我，然後每次都買熱奶茶，被我罵得要死，因為我很
討厭喝熱的飲料，那時候我以為他好笨，總是記錯我的興趣。
現在我有了很多時間回想，才知道葉子是不想讓我喝太多冰的。
冬天快到了，雖然我現在不怕冷了，但還是好懷念冬天的葉子牌暖暖包，是一個小小的毛
線袋，打開之後會有一罐滾燙的熱巧克力。
＊＊＊
在這樣的日子當中，我們升上了大二，有一次葉子帶我去看校園演唱會，是校內舉辦的，
就在校園草坪上。
那一天天氣很冷，我還戴著兔毛手套跟毛茸茸的帽子，葉子跟我走在一起，中間隔著一個
人的距離，我們一直都是這樣。
我看不透葉子，他也從沒對我說過什麼。
演唱會在入夜之後才開始，我們坐在草坪上，低聲交談，葉子說：「今年的春假你要去哪
裡？」
我抱著膝蓋，在帽子底下悶著聲音回答：「台北好冷，想去墾丁。」
葉子輕聲笑了出來，拍拍我的帽子：「台灣就這麼小，墾丁那時候也冷。」
在交談當中，有個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唱著Lifehouse的歌，這是一個英國樂團，在台
灣沒多少人知道，歌也很老了。
所以我很驚訝，抬頭看著舞台，台上有個消瘦的男生，戴著一頂鴨舌帽，以及參差不齊的
鬍鬚，滿臉滄桑的看著遠方，緩緩的張口唱著You and Me。
我最喜歡的一首歌。
在歌曲即將結束之前，我忍不住衝向舞台，葉子緊跟在我身後，很疑惑的看著我，但我們
太慢了，工作人員只告訴我們，那是數學系大五的學長。
我悵然若失，連自己都不明白心中的空洞是為了什麼？好想問他一句：「你也喜歡這個樂
團嗎？」
過了幾天，我還在網路上努力，尋找那名學長的資訊，我對他充滿了好奇，是什麼樣子的
人，唱得出主唱那麼滄桑的歌聲，彷彿歷經了全世界最悲傷的事情。
Google到很煩躁，我重重放下了滑鼠，看著窗外，看著中庭光禿禿的樹，實在是好想再聽
學長唱一次現場啊！
這時候有個穿著皮衣的男生，背著吉他走入了我的視線，旁若無人的站在中庭中，瘦弱的
身影……跟學長好像！
我瞪大了眼睛，對方開始彈起了前奏，距離有點遙遠，我只能看到學長的嘴巴一開一闔，
但是我知道還是You and Me，學長唱到最後一句what day is it and in what month？，
然後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我，眼中滑落了淚珠。
那天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怎麼跟葉子解釋，不過葉子從來不問，他知道我跟
學長在校園內出雙入對，他不帶早餐來給我了，只是偶爾在騎車的時候，傳幾張照片給我
。
照片多數都是流浪的貓咪，葉子離我很遙遠。
但是學長會生氣，看到葉子傳過來的照片，學長會大發雷霆，我跟他解釋過了，我跟葉子
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但是學長不信。
他抓著我的下巴怒吼：「你們都說過不會發生什麼，但是我這次不會相信了！」
下巴上的淤青很驚人，但是學長的眼淚也很炙熱，他發完脾氣之後就會跟我道歉，然後週
而復始，從葉子開始，到我所有的男生朋友，甚至我一邊回覆msn，學長就在另一邊登入
監視著我。
學長是很有才華的人，我一直這樣覺得，他只是因為現實的關係而顯得有點暴躁，如果我
愛他，就必須讓他好起來，那時候的我，天真無邪的相信自己能幫助誰。
卻不知道，學長對於我，就像一個巨大的泥沼，最後，連自己都陷下去了。
為了安撫學長，我開始不去上課，因為我不知道我在校園中，跟誰說的某一句話，會讓學
長大發脾氣，學長打過我耳光，因為他說：「你對他們笑得那麼燦爛，為什麼不對我笑？
」
冬天快要結束之前，學長要我搬去他家，我很順從的過去了，這時候我已經很久沒跟葉子
聯絡了，因為我換了號碼，只有學長知道。
住在學長家的日子很無趣，學長雖然都在家，但是並不常跟我說話，我常常看著他的背影
發愣，久了我也開始慢吞吞了起來，慢吞吞的打掃家裡，慢吞吞的煮飯。
把學分減到最少，在不被21的邊緣，選修一些不用出席的課程，或許，我會跟學長一樣唸
到大五吧？但那時候學長會在哪裡呢？
＊＊＊
那一天是學長生日，我剛醒來，學長剛從外頭回來，帶著滿身的酒味，我知道他去哪裡，
但是我不擔心，因為學長看不起外面的女人，這是他說的。
他只喜歡我一個人。
學長拉開了棉被，搖搖晃晃的拉下了我的短褲，我習以為常，學長在想要之前，並不會跟
我說什麼。
吐了幾口口水，學長試圖進入，但是今天的學長，太醉了，軟綿綿的狀態，代表著無能為
力，學長翻身仰躺在床鋪上，什麼話都沒說。
我爬了起來，穿上短褲，床旁的貓咪對我輕聲叫著，牠餓了。
我走到小套房的玄關，開始張羅著貓咪的早餐，一點點的罐頭加上乾飼料，再幫貓咪換乾
淨的水，貓咪繞來繞去的打擾我，尾巴輕輕的勾著我的手臂。
我輕笑出聲：「小搗蛋，等一下好嗎？乖，旁邊坐……」我話還沒說完，學長從背後撲了
上來，用手肘架著我的脖子，好痛！
學長激動的喊：「連你也笑我嗎？笑我不行？你這賤女人！吃我的用我的！」
學長的身體顫抖的很厲害，我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講我？我有我自己的零用錢，我很少用
學長的錢，也是他要我搬過來陪他的。
我不敢抵抗，想跟往常一樣，等學長安靜下來就好，但學長嚇到貓咪了，貓咪炸開了毛，
疵牙裂嘴的對著學長咆哮。
我心裡一涼，咬了學長一口，抱著貓咪衝到浴室，把門鎖起來，學長的聲音很冷：「小芸
，把貓給我。」
我蹲在浴缸內，抖個不停，我也覺得好冷，我第一次反抗學長：「不能給你，這是我的貓
咪。」
學長冷笑了幾聲：「你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然後砸破了浴室薄薄的塑膠門，大跨步
走了進來，徒手把我的腦袋撞上冰冷的牆上。
我絕望的嗚咽一聲，破碎的呻吟在浴室的水花聲中被掩蓋，我鬆開了手，讓貓咪跳了出去
，學長把我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的撞上牆邊，從疼痛到最後轉成渾沌般的知覺，在最後就是
一片毫無光亮的黑。
＊＊＊
學長肢解了我的屍體，他買了好幾把菜刀，一把鈍了就換另一把，人體沒那麼好肢解，但
是學長很有耐性，不眠不休的肢解了我好幾天。
最後骨頭打包成一包一包的垃圾，分批送進垃圾車，刮下來的肉則煮爛了丟掉，就像廚餘
一樣，只有我的頭，學長裝進了鐵盒，沉進了校園內的湖，這一切分屍的過程，一點都不
引人注意。
我的失蹤一直到一個月後才有人知道，畢竟我朋友很少，又不太跟家裡聯絡，但是我知道
葉子知道。
貓咪從我懷中逃走之後，跑回了我以前住過的地方，在那邊徘徊，被葉子發現，讓他撿了
回去，葉子找過學長，跟學長大打一架，大家才發現我失蹤了。
但是警察來來去去，什麼也沒發現，原來CSI都是騙人的，我身體的鮮血曾經噴灑在浴室
的四面牆上，現在卻潔白無暇。
葉子替我養著貓咪，我現在幾乎都待在他身邊，我無處可去，沒有人來接引我，是因為我
怨氣深重嗎？我不知道，我恨學長，但是無能為力。
又過了一個學期，葉子的功課也開始變得很差，但他選修了很多跟學長一樣的課程，我不
懂，葉子是資訊工程的學生，為什麼要選修數學系的課？這對他的畢業學分來說，沒有任
何幫助。
而且葉子就算去上課，也總是不太專心，他只看著學長。
學長很討厭葉子，因為葉子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他，校內、校外、夜店，葉子甚至搬到了
學長的套房隔壁，日夜側著耳朵，傾聽學長房內的動靜。
學長今年還是沒畢業，唸到了大六，還交了新的女友，當初說永遠只喜歡我的話，果然是
騙人的，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葉子喃喃自語：「為什麼連續失蹤了兩任女友，還是沒有人懷疑他？」
我一聽，心驚。
學長的新女友跟我是不同類型的人，生氣蓬勃、很兇，但是學長仍然打她，那個女生搬來
不久之後，臉上就出現了淤青。
一次凌晨晚上，學長的套房又發出激烈的怒吼聲，學長跟他的新女友吵架了，我很不安，
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沒碰到葉子，我也碰不到他，但葉子也很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走到隔壁學長的套房，砰砰砰的敲著門。
過了幾分鐘才有人開門，學長的新女友只穿著內衣，倉皇從剛拉開的門縫逃離，學長視若
無睹的看著葉子。
葉子咬牙切齒，他對學長說：「你這個人渣，你打女人！我要告你！」
房間內的煙霧瀰漫，學長的煙癮很大，他斜視著看著葉子：「怎麼樣？去啊，你找她們來
出庭啊？來告我啊！」
葉子注意到學長用的是她們，復數名詞，一時忍不住怒吼：「小芸呢？你把她怎麼了？」
學長愣了一下，面色鐵青：「我怎麼知道她去哪了！」說完就在葉子的鼻尖前，重重甩上
門。
看到殺害自己的人矢口否認，這感覺還真奇妙。葉子側著頭，低聲的說了一句：「我一定
會抓到你的」
從那天之後，葉子就更密切觀察學長，學長的新女友沒有再回來，似乎就這樣跟學長分手
了，我心底，有一絲絲的忌妒，忌妒她的好運氣。
葉子觀察學長好幾個月，一直都沒什麼發現，直到暑假之前，有一天葉子趁著學長到外面
喝酒的時候，偷偷從自家陽台爬到學長的套房。
他打開了學長的電腦，插入了隨身碟，螢幕上無數的英文字很快的跑過，我不知道是什麼
？對電腦的東西我一向只會逛網拍跟聊MSN而已，他又打開了帶過來的筆電，輸入了幾個
大字：「學長我恨你。」
學長的電腦發出了收到訊息的聲音，對話的視窗憑空跳了出來，上面寫著「學長我恨你。
」而學長的MSN並沒有開啟。
我不知道葉子要做什麼。
那天之後，學長只要開啟電腦，就會看到我留給他的訊息，正確來說，是葉子代替我傳送
的訊息。
例如：「學長我恨你」、「你為什麼拋棄我？」、「你還記得我嗎？」、「我可以去找你
嗎？」
在我失蹤了半年之後，葉子大概猜到我已經不在人世間了，雖然他不知道我就在他旁邊，
他雖然沒有正面質問學長，但是仍然不斷地騷擾學長，利用駭客程式，發送許多我的留言
。
最後葉子終於忍不住，對著學長的電腦傳送一則訊息，「學長，你為什麼要殺我？」
學長的隔壁套房傳來一陣尖叫，跟猛烈的重擊聲，那個晚上，我第一次感到復仇的快感，
這一切都是葉子幫我的。
但是好景不常，原諒我用這個詞，學長不再開電腦了。
他夜夜笙歌，絲毫不在乎大六的學業危機，對他來說，酒跟女人就是一切，而他慣用的技
倆就是那首憂鬱情歌You and me。
這件事情讓我跟葉子都很不開心，不過很快地，葉子又動了起來，他再度潛入學長房間，
在房間留下許多我要報仇的訊息，滿間散落的紙條、以及染血的布偶，我最喜歡的貓咪玩
偶。
葉子很小心的不留下證據，他耐心等候，將學長逼到崩潰的邊緣，而我們都知道，學長不
敢報警的。
但我也在這時候發覺，葉子已經陷得太深，學長這個坑吃掉了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葉子
也被吃掉。
我試圖想跟葉子說話，但我是隻新鬼，偶爾出去遊蕩遇到的老鬼跟我說：「想現形？你得
再練個三年。」我露出求助的表情，老鬼搖搖頭，走了。
葉子看不到我、聽不到我，但他常常跟我說話，他醒了會說：「今天要怎麼整那個畜生？
」、睡前會說：「唉什麼時候畜生才會發瘋？」
我很害怕，比起被學長毆打的恐懼，還要深，我不想害死葉子。
＊＊＊
終於，葉子逮到機會了，那天喝得醉醺醺的學長，一回到家看見滿牆的血手印崩潰了，他
逃出小套房，在頂樓上大喊大叫，喊著我的名子：「小芸你不要搞我了，放過我吧！」
我跟葉子聽到聲音，他用最快的速度衝上頂樓，我則輕輕的飄上去，看到學長抵在圍牆上
的背，縮成一團的身軀，葉子口袋跩著老早準備好的錄音筆，走到學長面前。
「小芸是你殺得對不對？」葉子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是……一切都是我，那個賤女人果然背著我跟你亂搞，殺了她也是剛好而已！」學長仍
然把頭埋在雙腳間，顫抖的回話，他還是覺得我跟葉子不單純。
「你這王八蛋！小芸的屍體呢？」葉子衝動的想衝上前，猛踹學長洩恨，但是口袋內的錄
音筆，提醒著他更重要的任務！
「屍體？我不知道，在全台灣的垃圾場吧？」學長忽然笑了起來，抬起頭來，雙眼發出紅
光，像是一隻得逞的野獸。
葉子愣了一下，我的心重重沉了下來，學長的表情我很熟悉，是他準備要痛打我之前的樣
子。
我迅速飄了起來，在水塔上方，看見三四個粗壯的男子從四周走過來，手上拿著鐵棍，朝
向這裡緩緩移動，我不知所措，在空中緊張的亂飄。
葉子聽到周圍的聲響，踉艙退了幾步，但是已經太晚了，鐵棍招呼在他身上，頂樓風聲很
大，呼呼的吹著，學長殘忍的笑聲夾雜在其中：「葉家明是吧？小芸那個婊子的學伴？你
想讓我發瘋？我就讓你去陪小芸！」
我放聲尖叫，感到痛撤心緋的難過，知道自己被學長殺了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麼痛恨過，
我恨這個世界，我恨自己！
眼角好痛，劃開了兩道血痕，猙獰的像臉頰旁邊蜿蜒，我隱隱約約知道，我欲入魔，衣袖
有了重量，我感受到狂風，以及噴灑的血跡。
朝向黝黑的天空尖叫，我一開始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逐漸的震動著所有人的耳膜，頂樓的
花盆一個一個往下掉，砸毀了樓下的車輛，發出陣陣刺耳的警報聲響。
學長他們沒有抬頭看見我，卻被狂風吹得壓低身體，學長艱難的向葉子移動，骯髒的手摸
進了葉子口袋，掏出了錄音筆，吐了一口口水在葉子臉上大喊：「走！」
我盤旋在空中，剛剛充斥著身上的能量，似乎又在流逝當中，我專心想著學長，恨意就帶
來力量，我看向葉子，力量就逐漸失去，我好徬徨，我想救葉子，也想殺死學長。
躺在地上的葉子忽然舉手，向天空中的我舉手，嘴巴喃喃念著：「小芸……」我飄了下來
，不管什麼力量、仇恨了，血色的世界中，我只看得見葉子的臉龐。
「你一直都看得見我，對不對？」淚珠滑過猙獰的眼角，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哭泣的能
力，但是酸澀的感覺，就跟生前一樣。
葉子點點頭，「所以我沒去找你，我知道你早就被他殺了，我想辦法幫你報仇，只是……
」
我伸出食指，虛幻的抵在葉子唇邊，搖頭說：「沒關係，一切都沒關係。」我伸出手指，
尖銳的指甲穿體而過，我展示給葉子看：「我自己可以的，我找到復仇的方法了！」
葉子雙眼凝視著我，眼中有種說不清的情感，葉子從以前就常常這樣看著我，我現在終於
知道了，「你喜歡我對不對？」
葉子的雙眼亮了起來，那股情感炙熱的跳動，「抱歉，現在才說，我一直很喜歡你，單純
又天真的你，懶懶散散的你，蹦蹦跳跳的你。」
「是我太晚，是我不夠有勇氣。」葉子哽咽了起來，雙手想抓住我，卻從我的身體中間穿
過，只撈到一把虛無。
我們都哭了，葉子掙扎的爬到牆上，我不懂他想要做什麼，在淚眼朦朧中，他掏出手機來
，在螢幕上點了幾下，開啟了程式，遠端進入學長的電腦，他翻找著一張一張女人受虐的
照片。
有學長的前女友、有我、有新女友、還有數不清的女人，葉子把整個硬碟存成一個很大的
封包，一點一滴的上傳到網路上。
在視窗當中綠色的傳輸條正緩慢的跑著時，葉子開口說：「你記得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嗎
？我們約在圖書館門口，你抱著很重的辭典，蹲在路燈旁跟野貓講話。」
「那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猛然抬頭，對上葉子含笑的雙眼，「那麼早……嗎？」
葉子把重量放在雙手，背後懸空著面對14層樓高的夜景，「嗯，用了很多方法接近你，慢
慢的等待你，我以為最後我們會走在一起，沒想到是我太懦弱，想像的太美好。」
面對葉子遲來的告白，我低聲說：「對不起。」
葉子笑了出來，「對不起什麼呢？」他晃了晃正在發亮的手機螢幕，「可惜這些照片做不
到我想做的事情，我找不到他殺害你的證據。」
我依偎在葉子肩上，雖然感受不到對方的體溫，我們卻都有種擁有全世界的平靜感，「沒
關係，我說過沒關係，我可以靠自己。」
我第一次知道在心愛的人身邊，愛不是激情，而是一種寧靜。
傳輸倒數計時的聲音開始讀秒，葉子真的好有才華，跟學長不同，現在的我才發現，葉子
低調的光芒。
3、2、1，叮！
傳輸完成了，學長虐待我們的照片，即將在網路宣起一波巨大的浪潮，我最後還是把葉子
扯進來了，這永無止盡的泥沼。
葉子把完成任務的手機往後一拋，閉上眼睛，堅定的對我說：「小芸，這一次我不想再錯
過你了，而且報仇這種事情，還是讓男人來做吧。」
說完，葉子鬆開撐在圍牆上的雙手，向後一仰，倒入淡水最美的夜景，重重的摔在這一片
珠光般的夜色當中。
這就是我的故事，我叫小芸，他叫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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