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撐到天亮了。」
前面在四哨站崗的學長抖抖身子,走下哨點。瞧見哨所樓梯下全副武裝的黃郁佑,左顧右
看,感覺奇怪就問說:「學弟,帶你上哨的士官呢?」這位學長這麼問黃郁佑。黃郁佑偷
偷的跟阿江換班,當然不會有什麼帶上哨的士官,黃郁佑聽見學長這樣說,小腦袋瓜趕緊
轉,想隨口講了個理由混過去,便對學長說:「那、那個怕來不及我就自己過來了。」
「喔,這樣啊!」學長不疑有他,提起槍說:「你知道我們這青土山有點怪事,上下哨總
要多個人陪才安心。算了,看在現在早上大白天就不跟你計較。知道怎麼換哨吧?」
「嗯。」黃郁佑點點頭。
換了口令,走了幾個步伐,接過學長的槍枝。黃郁佑就一步步踏階梯,走到哨上去了。進
到久違的小哨站,黃郁佑站好崗位,現在太陽已經升起,高高掛在天上,陽光灑進哨所,
雖然青土山還是霧濛濛,但整個四哨比起晚上已經是又明又亮,不像夜晚那般恐怖。黃郁
佑馬上小小的喊了鬼學長名字,不知道鬼學長是否發現他上哨。
「鬼學長!鬼學長?是我,黃郁佑。」
黃郁佑喊著,哨所內卻沒什麼反應。黃郁佑覺得奇怪,該不會鬼學長又故意不出來見他吧
?自己應該已經跟鬼學長和好了,鬼學長應該不會又想東想西,所以不敢出來找他吧。見
整個四哨沒反應黃郁佑又喊了幾聲,畢竟鬼學長想知道的事,現在他大概都清楚了,只差
就是鬼學長趙勇斌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麼,這點就只能看看後續是否可以找到任何蛛絲馬
跡了。
在黃郁佑踏進四哨的同時,有一雙眼睛躲在一旁看著,在哨所的上頭偷偷摸摸,慢慢的繞
到黃郁佑身後。黃郁佑感覺到從進來就有股寒意,但他不以為意,因為青土山的哨點不管
哪裡都是冷冰冰,讓人發寒,不差個四哨。那個注視黃郁佑眼睛的東西,伸出手,白皙的
手不像活人,且有點透明,那雙手慢慢的接近黃郁佑,往黃郁佑的脖子的方向去,一步兩
步,和黃郁佑纖細的脖子只差一根手指的距離,兩支手白皙的手,就這樣往黃郁佑的脖子
一掐!一陣刺痛和冰寒,讓黃郁佑瞬間嚇的跳起身,叫出聲音。
「啊啊!」
黃郁佑驚慌失措的大叫,趕緊拿著槍,擺出防衛姿勢轉頭過來。結果只看到在地上笑到打
滾的四哨鬼學長趙勇斌。趙勇斌從發現是黃郁佑來站在他的哨,開心的想要怎麼歡迎他,
故當黃郁佑一進門,趙勇斌就偷偷的躲在死角裡,看著黃郁佑東找西找,找不到它,之後
悄悄的嚇他。結果這方式很成功,黃郁佑順利的像娘們一樣大叫,趙勇斌開心的哈哈大笑
。但黃郁佑可感覺不好笑,看著坐在地板的鬼學長,他沒好氣的說:「別鬧了!我還以為
你又發生什麼事了。」
鬼學長頑皮的起身飄在空中,對著黃郁佑繞圈圈。黃郁佑揮一揮手,像是趕狗一樣,把這
眼前礙眼的頑皮鬼趕到一邊,然後說:「我是跟人換班過來的,現在他們一群人都不讓我
站哨,尤其是四哨這裡。」
鬼學長不解的問黃郁佑,黃郁佑這才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跟趙勇斌說。像是自己體內的怪
東西,還有媽祖娘娘的刺青,爾後才提到關於鬼學長身世之事。聽見自己的事,趙勇斌不
像其它時候一樣吵鬧,而是靜靜的聽完黃郁佑的故事,關於他有些忘記但又有點印象的故
事。最後黃郁佑才說出大夥反對他來四哨的原因,原本是想讓鬼學長幫他講講話,沒想到
這次連鬼學長聽了都點點頭,一起贊同營長跟他朋友莊駿佐的看法。
「為什麼連你也跟他們站一邊?他們可是把你說成像厲鬼那樣欸!」黃郁佑不解的說,但
鬼學長不以為意,笑笑的對他說:
聽到鬼學長幫著營長他們訓自己,黃郁佑有點不是滋味,賭氣的說:「也不想想是因為誰
,我朋友可是連絕交都說出來了。」
「啊,都答應你了,我說到做到。好嘛,等到事情結束,我會跟他們道歉,至少現在我該
說都說了,你也沒變成怨靈,我也沒有怎樣啊。」黃郁佑說。
鬼學長說著,不知怎麼的就在黃郁佑面前哭了。弄得黃郁佑不知所措,急忙問:「怎、怎
麼了嗎?鬼學長?」
鬼學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用袖子抹了抹自己流出來的鼻涕。而黃郁佑也不知如何示
好,看了四哨的門口,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就對鬼學長趙勇斌說:「不然,要不要出去四哨
看看?」
聽見這個提議,鬼學長突然驚訝了一下。
「對啊,反正他們都覺得你應該不是地縛靈,你就試看看走出四哨到外面晃晃散心。說不
定心情會好一些。」
聽見黃郁佑的提議,鬼學長突然結結巴巴的,身體也慌亂的在半空中飛來飛去,最後躲到
一個小角落看著黃郁佑,黃郁佑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又再問了一次,趙勇斌這下
才畏畏縮縮的對黃郁佑坦白。
鬼學長抓著牆角一臉恐懼的說。
「試試看嘛!如果是地縛靈你就出不去,但是如果不是,不就代表你可以想去什麼地方;
就去什麼地方,不用一直留在青土山這裡。而且也可以找到你自己真正死掉的原因。」
「你不是想出去看你的家人嗎?」
「不要,如果不小心我到四哨的事情不就都曝光了。來試一下啦,我都特地冒著會被絕交
跟處罰的覺悟過來了,你也可以,鬼學長快點!你是男人吧!」
「不要耍嘴皮子,快點啦!」
鬼學長看著郁佑熱忱的表情,要看了看四哨那小小的門口。他以前的確常對著四哨的窗戶
或大門看著外頭,看著四季變換,每次一批又一批的新兵進來,從菜鳥變成老鳥出營區。
來過好多位記都記不起的查哨官,其實趙勇斌都很羨慕,別人出的了營區,自己得永遠困
在這小小的四哨,以對眾多學弟開開玩笑取樂。甚至大家還幫取了四哨鬼學長的外號。
黃郁佑還沒來之前,鬼學長趙勇斌當然也想過踏出四哨瞧瞧,但內心總有股聲音跟他說,
他得留在四哨,有很重要的事情得說,為這緣故趙勇斌放棄了出去,久而久都忘了到底是
什麼重要的事讓它留在原地?而外面的世界現在是什麼模樣,自己真的能出去嗎?越想越
多,久而久趙勇斌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出去這個四哨,這營區哨所。
在自己幾乎要忘記很多事情的時候,突然這天一位看著見它的小兵黃學弟出現!不怕他,
上哨時陪它聊天,讓他了解現代世界已經變得什麼模樣。還幫它喚醒了一些過去的回憶。
而這次更進一步,讓它知道自己是可以走出哨所外頭的,說不定連營區大門都可以出的去
。
但是,自己……鬼學長想了又想,默默的往門口飄,看著自己越來越接近這四四方方的四
哨門口的框架。自己真的可以踏出門一步嗎?最後,趙勇斌決定,鼓起自己當鬼多年的勇
氣,踏出有生以來四哨外的第一步。
在黃郁佑偷偷摸摸的代替阿江學長上哨時,阿江學長帶著愉快的心情起床,收拾行李換便
服,準備放假。從待命班回到連上拿假單要出營區大門外時,阿江感覺奇怪,青土山這樣
偏僻的地方,怎麼會有個人在外頭叫囂?有頭狗就都奇怪了,竟然門外會有人,而且還是
個上了年紀女人的聲音。
「小姐,妳冷靜一點,這裡是軍事重地,一般民眾請不要在此逗留。」
哨長很無奈的重複說了無數次同樣的話,但那女人依然故我,最後哨長只得打電話給戰情
室求救。阿江走了過來,看見哨長操著拐拐回報,就問旁邊的副哨學弟怎麼回事,副哨學
弟搖搖頭說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一些狀況。
「好像剛剛一早那瘋女人就一直在外頭叫,好像是要找營長,一直喊著說什麼她害她老公
怎樣!又怎麼樣的?像潑婦罵街一樣,根本聽不懂她說什麼,吵死人了!」
「找營長?不會是營長女朋友還是女人找來營區吧?挖操!這可精彩了!」
阿江幸災樂禍的話,惹來正哨比他大幾梯的學長不悅說:「你好了,拿假單放假,我們在
這站崗又遇到瘋女人。放假的快滾啦!唉唉,幹!我就剩四十天退伍,別鬧事了好不好?
」
青土山的戰情事,是沒啥用處的地方,只架了幾台模糊不清的監錄電視,因為暫時派不到
什麼戰情官,基本上是各連隊的長官輪流站崗,除了連長以外都要站。而今天剛好上個長
官剛換班,就遇到有人在門口鬧事,這次接班的剛好是二連的柯輔導長,聽到大門口哨長
拐拐的求救回覆,柯輔導笑笑的留著個通訊小兵顧戰情事,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去大門口,
看看這位一大早就在青土山營區門外大呼小叫的女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輔導長要回報給營長嗎?」通訊的小兵問。
「恩…雖然會很麻煩,但似乎很有趣,畢竟門口都回報那女人指定要找孫營長了,有可能
是家務事,就請你盡快連絡孫營長。」柯輔導笑笑的說,看好戲這種事,果然不分士官兵
,人人都愛。
當柯輔導走到離大門口近一點的時候,已經看到好幾位班長都來到門口,門口打開了個小
縫,一個穿著便服的女子站在那邊,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這人不斷跺腳,似乎是在生氣的
樣子。看來已經有班長或是大門放那位叫囂的女人進到營區內,看到這情況,科輔導嘆口
氣,看來這群待命班一定逃不了被懲除的命運了,孫營長可是最討厭莫名其妙的老百姓進
到營區的,而且好死不死,自己已經請人通報營長,看來不久營長人應該就會出現。
「輔導長?」慌亂中,哨長看見走來門口的柯輔導長。
「輔導長好!」 「輔導長好!」兩邊的正副哨立刻對輔導長問好。
「怎麼了?一大早門口那麼熱鬧。」
柯魁晉明知故問的說。但義務役下士哨長看見有長官過來,立刻就跑來解釋:「這女的一
直鬧說要找營長,說要告他什麼防礙家庭和名譽碗糕的。剛剛送個連上小兵出門放假,拉
門開了個小縫讓他出去,這個女人就硬擠進來,還差點被關上的門夾到,現在就在跟站警
衛排的班長鬧。」
下士對柯輔導吐苦水,柯輔導看過去鬧得不可開交的現場,二連的班長幾乎全出動安撫這
個不知哪裡跑來鬧事的大嬸。只是這大嬸氣沖沖的,話說的又急又大聲,還口齒不清的不
知道在罵什麼,惹來在大門旁待命班裡補休正要起床的小兵一個個從寢室探頭出來,現在
時間已經接近七點鐘了。
「我不管!我不管!叫你們孫營長給我出來!今天他不出來我就不走!什麼東西!只是個
當兵!憑什麼管我做什麼!憑什麼管我家!」
張馨玫破口大罵,在場不了解事情全貌的班長都聽不懂這女人在說什麼,只得不斷安撫這
叫囂的女大媽。但張馨玫不但不領情,在其中一位班長想請她進會客室時,不小心手輕拍
到她的肩,張馨玫馬上放聲大叫,隨便指著某位班長的鼻子罵。
「啊啊!你幹嘛!想趁機會吃我豆腐是不是!你們這些當兵的怎麼手腳那麼髒!走開!不
要碰我!你這沒頭髮的尖頭矮胖子!人又肥又醜!還想碰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的店你
三個月的薪水都消費不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請你進會客室而已!」那位班長無辜的說。
「對啦!小姐我們進會客室說好不好?」一旁的班長也幫腔說。
「你們不要狡辯!你這頭長像鋼砲的猥褻男!」
張馨玫轉頭罵差話的偉成班,聽到頭長的像鋼砲這句話,陳偉成突然震住了,整個人像是
大受打擊。啊啊,是禁語呀!那個大媽好猛喔!一旁看樂鬧的二連小兵突然鼓譟起來。柯
輔導摀住嘴遮住自己臉上的笑意,在他一旁的哨長表情可不好看,而來的柯輔導又是這種
看好戲的狀態,連忙抱怨說:「柯輔導別鬧事了,今天是我的哨出事,等等營長看到懲除
我,可不好玩。你快點幫忙看怎麼把這老太婆轟出去!」
「你不覺得有趣?其它人可是看得津津有味喔。」
柯輔導指著一旁待命單看戲的人。哨長給了柯輔導一個苦瓜臉,那些傢伙又不用扛責任,
當然在那湊樂鬧。要是今天自己不是這班哨長,也一定會在那等著看好戲。可是現在他是
當事人,怎麼都有趣不起來。而就在這慌亂的時刻,突然哨門外又傳了另個人的聲音,正
哨嚇了一跳,想說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那麼多人跑來,往大門外看,這次門外喊的不是個
女人,是一位帶著墨鏡的男士。
「又怎麼了?到底!」其中一位班長問副哨的小兵,副哨的小兵看了看班長,也露出不解
之意,就說:「呃,有一個男人在外面,他喊說他叫陳泯偉,過去也是這裡的兵……」
「死老百姓來這偏僻的營區要幹什麼啦啊!」
「那個……班長……」
正哨插話說:「現在在營區鬧事的女人似乎是他的老婆?」
「啥毀!」
班長不可置信看著正副哨。而一旁柯輔導聽到連女人的老公都到了,可更樂的想知道接下
來的劇情發展。但幾個班長可受不了。這時,被罵鋼砲猥褻男的偉成班好不容易從陰霾中
走出來,對著哨長旁看好戲的柯魁晉喊:「柯輔欸!你別只是在旁邊看!快過來想想辦法
!」。
「是是是,我就過來,小鋼砲班長。」
柯魁晉這才移動身子,帶著笑臉,走向事發現場,柯輔導這一走過哨長身邊,哨長突然一
股寒氣上身,冷得直發抖。這怎麼回事?明明是大白天。下士哨長不解的看著擦身而過的
柯魁晉輔導長。柯輔導長先請正副哨將那女人張馨玫的先生進來營區,張馨玫一看見自己
老公陳泯偉,聲音變得比剛剛更高昂,也越來越大聲,這對夫妻就這樣在營區上演台灣鄉
土劇場。
柯輔導請負責待命班的班長去把自己待命隊的士兵管好,然後跟這對夫婦對談,不到半小
時,好幾個班長擺不平的人,就這樣被柯魁晉請進了會客室。讓班長們都看傻眼。
「挖操,看不出來柯輔導還挺會哄女人的。」其中一位班長說。
「你不要小看他,他這個人表面裝的那樣,可骨子裡完全不是如此。」小鋼炮說。
這時拐拐突然傳來訊息,哨長接起來,這一接就立刻讓他冒汗,整個人在大門哨上立正站
好,不僅這樣說話時也結結巴巴,怪腔怪調的。小鋼砲和另一位班長感覺奇怪,待這位下
士哨長掛下拐拐後,就問:「誰操拐拐過來?」
「那個……剛剛是……營長。」
哨長才剛說完,大門的氣氛突然變的凝重。小鋼炮臉一白,看了一旁的班長臉色同樣慘白
,馬上就爆出口:「我操!是誰連絡營長!等等!連長知不知道這事!快、快連絡連長!
不然這越級回報,我們全部的人都要倒大楣了!哨長快!呼拐拐回連上!」
已經快到八點了,四哨的黃郁佑顯得有點不耐煩,不是因為鬼學長又在那耍態怕怕自己不
敢出四哨,而是陪這傢伙剛剛一直心理建設好一陣子,才讓它踏出門,沒想到踏出四哨大
門的鬼學長,完全喜出望外,開始自由的飄來飄去,像個浮游靈一樣,讓現在不自由只能
站在哨上的黃郁佑很不爽快。
明明剛剛這個人還在那邊哭哭說,說不定照到陽光它就會魂飛魄散,還說什麼一定出不去
,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待在哨上所以不能出去。這下可好了,這一踏出去,就像潑出去
的水一樣,覆水難收。重獲自由的鬼學長,開始的跟散步的狗兒般,在外頭橫衝直撞。
「哈,看他那麼開心就算了。」黃郁佑看鬼學長趙勇斌開心的模樣摸摸鼻子。心裡想對營
長和自己的朋友莊駿佐說,自己第一次對鬼的判斷是正確的,鬼學長趙勇斌,只是一個不
會害人樂天的鬼魂而已。
「衛哨交接!」
聽見下方有人的聲音,黃郁佑往下看。是下一班上哨的人,和帶上哨的班長。當黃郁佑下
哨交接的時候,帶上哨的班長很意外,看著黃郁佑就問:「你現在可以上四哨?」
「嗯、嗯。剛好排到。」
「這樣喔。」班長疑問的看黃郁佑,但沒多想。
衛哨交接完,黃郁佑沒有等班長就一個人走回待命班,這途中跟往常不一樣,多了一個煩
人的幽靈,鬼學長趙勇斌。趙勇斌跟在黃郁佑旁邊,往四周看,看到許多跟自己不同的幽
靈,在青土山營區內徘徊,就對黃郁佑講:
黃郁佑不理他,鬼學長就繼續說:
「學長,你這樣子其它的鬼就知道我看的見他們了啦!不要害我。」
黃郁佑小聲的說,這時候鬼學長才恍然大悟,然後突然趙勇斌想到一個主意,整個人就爬
上的黃郁佑的肩膀上坐。黃郁佑頓時感覺到自己肩膀多了個無名的重量,看見鬼學長坐在
自己肩上,就小聲的問鬼學長說:「你這是幹嘛?很重耶!」
「才沒有!你在我身上好重,身體好冷,等等!你不是會吸陽氣嗎!下來!這樣我身子會
壞掉啦!」
「早知道就不跟你提離開四哨的事了。」黃郁佑嘀咕說。
「我現在在待命班,所以要回大門警衛排。」
「等等到大門你就可以出去啦,看看家人過的好不好,看看你想看的事情。不要在營區等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了,趕快上天堂投胎去啦。記得不要被道士或法師收走了。」
鬼學長打哈哈的說。
「我是很認真跟你說耶。」
兩人回待命班,沒想到還沒到的路上就聽到會客室的吵鬧聲,黃郁佑覺得奇怪,看到迎面
走來兩個要回連上的學長,就問:「學長,會客室發生什麼事情?是待命班有人吵架嗎?
」
「比吵架更精彩勒!菜鳥。」
其中一位學長說:「今天早上不知道哪來一個女人說要找營長,在營區外頭大呼小叫,到
營區裡頭之後繼續鬧。然後更勁爆的是連那女人的丈夫都來了,現在柯輔導人在會客室調
節,現在會客室裡可是吵得不可開交。」
「我猜那說定是營長外頭的情人喔?」
「如果真是的話營長也真不挑,挑個年紀那麼大的。」
「至少今天不用操課了,爽!」
「沒錯,爽爆了。」
說完兩個小兵繞過黃郁佑,繼續討論今早的事情。黃郁佑突然感覺不妙,來的那對要找孫
營長和吵架的夫妻,隱隱約約好像知道是誰。黃郁佑看像鬼學長,鬼學長則是津津有味的
聽兩個小兵八卦,又飄了回來對黃郁佑說:
「你不是要出營區找家人嗎?不要看吵架,有什麼好看的。」
但黃郁佑說的話沒啥作用,鬼學長一飄,身子就飄向會客室去,黃郁佑驚了一下,立刻跑
步跟在鬼學長後頭。會客室的聲音越來越大,黃郁佑跟不上鬼學長的速度,跑沒到一半,
就看見鬼學長早已飄進會客室。
不妙!鬼學長趙勇斌進了會客室,讓黃郁佑有不好的預感。在會客室裡吵架的夫妻,黃郁
佑知道是誰,是鬼學長生前的女朋友張馨玫和他的同梯陳泯偉,兩人來找營長一定又是為
了談要除掉鬼學長的事情,怎麼說也不該讓鬼學長跑進去。黃郁佑加快腳步,最後喘著氣
跑到會客室門口,就見到陳泯偉那驚悚的表情。
「黃郁佑,你來了啊。我就猜到會有你。」
柯輔導靠在門邊的牆頭,依然一派輕鬆的,手裡拿著紙杯喝著熱茶。
「柯輔導?」
「現在情況可不太妙喔,黃郁佑。」柯輔導說,指了指鬼學長和陳泯偉。
「勇斌……」
陳泯偉看著透明的趙勇斌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雖然不清晰,但那的確是趙勇斌沒有錯。
真的是他,他來了。陳泯偉查覺到,但一旁完全沒靈感的趙勇斌生前的女朋友張馨玫,卻
還是繼續碎念一些讓人聽不下去的話。
「我說過就是要除掉趙勇斌!我不會讓步的!把鬼除掉有什麼不對!而且這樣對營區的小
兵也好不是嗎!不用怕鬼出現,我的提議到底哪裡不對!」
「馨玫,你先冷靜。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陳泯偉趕緊阻止自己老婆在開頭亂說話,
但沒有用,越是這樣張馨玫就越是要說,繼續口無遮攔的大聲喧嘩,說自己想說的。
「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你就只想要找出你的同梯的死因,說穿了還不是靠消費他的死
來賺錢,你有沒有想過我,每次開口閉口都是勇斌,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我們為什麼
要一直被一個死人遷就住!我現在是你的老婆!不是那個死掉人的女朋友!我冷靜?你才
冷靜!該放手了!我只要把這鬼除掉,過新的生活,到底有什麼錯!」
「夠了!張馨玫給我閉嘴!你知不知道趙勇斌人在這裡!你這女人給我差不多一點!」聽
不下去陳泯偉大吼的說,一句趙勇斌人在這裡,突然讓張馨玫無言了。
「咦?你說……勇斌他在這裡?」
張馨玫轉頭,趙勇斌就站在他前方,但她什麼也看不見。
「你好好看著,黃郁佑,這就是人對其他事物的自私。只要不順我意的就要除掉,只要妨
礙我的人就最好消失,這就是人類。什麼鬼啊,怪的,怎麼跟人比啊。人心可比這些妖魔
鬼怪都更恐怖許多。」柯輔導說著,但這次臉上沒有笑臉,而是一種黃郁佑從未看過,極
為可怕的表情說這段話。
人比鬼更可怕,這是柯輔導最相信的事。而眼前一個實際的例子就在黃郁佑眼前上演,黃
郁佑走了過去,想看看鬼學長。但鬼學長趙勇斌卻轉了頭,默默的走了回來,頭低低的表
情沉默,從黃郁佑旁不動身色的飄了出去。
「鬼學長!」黃郁佑喊。
趙勇斌聽了停了下來,沒有轉頭,慢慢的說。
「學長!你不是要出去?要回家看家人?你不是想自由自在的去外面看很多東西?」
說完鬼學長就要走,黃郁佑一個急伸手去拉鬼學長,才剛這一做,大腦裡便傳出許許多多
的腦波震動。那些波音傳達了讓人不舒服的訊息,一個一個排成了一串串文字。
「黃郁佑!」
柯輔導一把將黃郁佑的手拉回來。黃郁佑一時沒辦法回神,剛剛那些話難道是鬼學長真正
的心裡話?黃郁佑看到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的鬼學長,也不管什麼,甩開柯輔導的手就要往
會課室門外跑,跑到鬼學長那問清楚,但碰巧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嗚!」黃郁佑被撞倒在地。
「你搞什麼東西,黃郁佑?」
「營、營長?那個不好了!鬼學長他……」
話才剛一出口,黃郁佑就知道不妙,果然孫營長瞪大眼看著他,把他整個人從地板上直接
拉起來說:「黃郁佑,我他媽的應該有警告你不能再碰這些靈異的事情,尤其是跟四哨那
鬼有關係的事。妳給我說清楚,你剛剛的話是怎麼回事?」
「我…我…」
「他去了四哨,把鬼給帶出來了。現在那鬼就在站在那邊不動,我看情況不是很樂觀。對
吧?這位鬼故事大大,陳泯偉?」
陳泯偉聽了沉默的看著柯輔導長。
黃郁佑看見在外頭一動也不動的鬼學長,身上輪廓慢慢的越來越不清晰,腳底開始發黑,
這時鬼學長趙勇斌轉了個身,原本還保有人的臉孔,現在兩眼已經變成骷髏般的空洞,樣
子越來越可怕,讓可以看到完整鬼怪模樣的黃郁佑發寒。鬼學長現在這個模樣,簡直就快
像是他到部時在輔導長是第一次見到那鬼壓床的鬼怪的模樣,連讓恐懼感都相當類似。
「看來冤魂終究是冤魂。」
柯輔導說:「含怨而死,不想死卻死了。當越久越忘了自己是人,越想起自己怨恨著什麼
,越來越不能克制自己的怨念,這時候只需要一丁點刺激,這個冤魂就會轉變成下一個模
樣,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惡靈。陳泯偉大大,你的老婆看來跟我們家四哨的鬼魂,關係匪淺
啊,看來我只得讓出來讓這鬼跟你老婆自己解決了。」
「什麼!」張馨玫聽了嚇到脫口說。
「你剛不是說自己是道士嗎?他現在都是惡靈那趕快把這惡靈除掉!欸!老公快點!你不
是對鬼怪有研究嗎,一定有什麼方法!孫營長!這不是你的營區嗎!快點把你營區的東西
趕走!快點!把這惡靈消滅!不要讓它過來!」
「張小姐我說妳…」
「幹你娘!妳夠了沒啊!」
孫營長正要對這不知輕重的女人說個幾句話,沒想到一陣怒吼聲從他身旁傳出。不止營長
傻了,在會客室的眾人都傻了,黃郁佑喘氣,剛剛他終於止不住怒氣,大聲脫口而出。他
面前的鬼學長,根本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那個模樣,現在的鬼學長就像過去他看的那些鬼怪
一樣,沒有任何的情感,只有無止境的惡和對世間的憤怒。
「學長原本不是這樣的…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他認識的大家在他死後過的好不好
。你這女人憑什麼決定要不要消滅他,他害了誰嗎?還是做了什麼嗎?」
黃郁佑的問題,比他大上一輪的張馨玫這下卻完全答不出來。
「不過這麼看來也只能真的消滅他了。不過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要不讓這個鬼把這對男
女消滅掉,也許就可以消了他心頭之恨。你們認為怎樣,我覺得這是好主意喔。」柯輔導
再度對張馨玫和她丈夫陳泯偉露出笑容,笑的讓兩人發寒。張馨玫被這段話嚇的躲到陳泯
偉身後發抖。
「柯魁晉別給我在營區亂來。」
孫營長說,手很直接的就摸向黃郁佑右手臂上那刺青的地方,想看清楚鬼學長的模樣。但
這手一摸,孫營長就覺得不對勁。再刺青處來回的摸索,孫營長看了看黃郁佑,黃郁佑不
知道營長在做甚麼就問:「營長?有什麼不對嗎?」
「我看不到。我摸了你的刺青,但是我看不到鬼。」
「嗯?看不到?」
黃郁佑看著孫營長又轉頭看著變成惡靈的鬼學長,鬼學長還是在原地不動,但是黃郁佑有
預感,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鬼學長就永遠是這樣。就算私心也好,如果比起滿懷怨恨的鬼
學長,黃郁佑寧願鬼學長繼續留在四哨開開心心的過。黃郁佑想起今早地基主特地跑來跟
他交代的,不要去四哨。難不成地基主早就預料到事情會導向這種發展?新的刺青,就算
孫營長碰了也看不到鬼學長。而柯輔導倒是打定主意不想管這件事情。黃郁佑看著鬼學長
,他覺得他必須自己收拾自己搞出來的殘局。
「營長。」黃郁佑開口說。
「營長之後要關緊閉還是扣假什麼懲除的都可以,現在可以讓我跟鬼學長談一談嗎?放心
,我不會做傻事的,如果真的情況不對,還有勞你跟柯輔導出手。」
「黃郁佑!不准……」
孫營長話說到一半就收口,他看見黃郁佑的表情,那是比之前三連地下道事件時還要更成
熟穩重的堅毅神情。孫營長不再多說一句,但以防萬一他還是轉頭跟柯輔導說:「把一連
的苗筱珺和你們連上的張梁寬給我叫來!」
「鬼學長…」黃郁佑一步一步的靠近。
那個自己以不熟悉被黑暗壟罩的鬼學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