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這篇好像沒有飄點?如果不適合,請板主告訴我,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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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岸,有種介於靈異和奇幻的題材一直很熱門。
從「道士」開始,捉鬼人、民間道教、養蠱、出馬弟子…最後連賣棺材的都有家
傳的神奇手段。
台灣也常常見到轉貼…呃,雖然是非法轉貼。雖然常常被朋友罵是「潘仔」,看
到合意的我也樂意花點小錢去看正版的。
畢竟這種故事當封神榜、西遊記之類看是很有趣的,至於真相…別追查了。
別忘了有個可怕的文化大革命,牛鬼蛇神都被清算呢。
當然,除了黑頭,台灣的高人我不認識半個。甚至,我也不太清楚黑頭的真正能
耐。
一般人大概都不曉得台灣有烏頭齋公,更不清楚他們在幹嘛。我知道的就是,黑
頭對死人挺有一套,雖然他沒有陰陽眼。交遊甚廣,案子接到手軟,還能挑挑揀
揀。
他自己辦不了的時候自然有群內行朋友幫忙。只有很少的幾次會拜託我,往往都
是因為對手太暴力--雖然在我眼中不算什麼。
不過我們一直都是媽吉。我知道他有點悚我,但是也沒因此疏遠。明明有很多困
難的案子找我可能比找誰都快,可是他知道我對那些沒興趣,所以都盡量不麻煩
到我,而不因為能力越大他就會理直氣壯的要求我出面拯救世界。
難為他能容忍我的頹廢不作為、暴躁壞脾氣。
所以他的要求我很少駁回。
這事情是在我交給他一葫蘆碎成渣的死人後發生的。
過了幾天,他上線密我,「阿九,你老這樣不行。如此藐視一切…總有一天你會
死。你想過沒有?」
我知道他的意思。現在我很囂張…對死人和陰間公務員很囂張,將來落魄的時候
絕對很慘…死後絕對慘。
「我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我很難告訴別人我的感受,溺水到「那邊」之後
,隔了那麼久,我早已成年。但是那種滄桑感還是環繞著我。實話說,活人死人
在我眼中,其實相差不多。
我對陌生人還是缺乏感情,只有原則。
成為朋友,在現實的範圍我會看心情幫忙。讓我兩肋插刀只有為數很少的媽吉。
對於陽間,我並沒有太多眷念。
「你要在乎!年紀輕輕幹嘛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大概是在網路上,黑頭很
放心的幹譙了幾句,「你考慮一下吧。其實有合理合法的途徑。」
「我不考慮。」第一時間我就拒絕了。以前他就提議過,其實不用到領旨辦事之
類,就算是個虔誠的信仰也好,最少我下重手時,有靠山可以放心囂張。
但我不想。最討厭欠人人情了,哪怕是神明的人情也不要。而且抱著功利的的想
法去信仰…那還叫做虔誠的信仰嗎?
或許有一天我會因為對某個神明很有好感去信仰他,但絕對不是這種變味兒的信
仰。
「你怎麼這麼牛?不,你就是條牛!」黑頭大怒的下線。
我聳聳肩。反正黑頭的氣都不長,很快就自己好了。
過幾天,大夥兒相約去老講那兒喝茶,黑頭果然就跟沒事人一樣。小朱一如往常
的抱怨工作辛苦,小胡開始講乘客分享給他的鬼故事。
毫無意外的,開始離題,老講興奮的給我們看進香的照片,小朱開始吹他國小的
時候扮童乩的事。
跟他同個小學的我立刻吐槽,「明明是陣頭。」國小畢業就不能幹了,得意什麼
。
「你明明是嫉妒!」小朱大怒,「我也發(起乩)過好不好?!」
「明明是晃神。發什麼發?周潤發喔?」
「你這陰陽怪氣的古董!」小朱開始捲袖子,「這年代誰會講周潤發啦!」
最後當然是沒打起來,因為話題又開始跑偏了。這四個都是廟會咖,只是輕重問
題。老講喜歡神故事,沒事愛跑廟,自然喜歡廟會。小朱最愛的吹牛材料就是他
畫臉當陣頭的小時候,所以不意外。小胡是單純愛湊熱鬧。
黑頭因為職業的關係…好像也滿理所當然的。
還有,不要忘了,我們都是草根的憤怒青年,略帶文青氣質。對廟會當然有特殊
情感。
其實我不算。但他們知道我每三年都會去迎王,背後的理由沒讓誰知道。自然也
覺得…我也是個廟會咖。
黑頭說,有個村子的廟,暌違三十年,終於要作大醮了。因為是個很小的村子,
媒體當然不知道,所以只有在地人主辦。但人手不夠,又不想請職業的來,問問
我們要不要去。
老講很沮喪,他為了芽媽祖已經把假給請完了。小朱滿腔恨意,因為他不要說非
假日,連假日都必須去公司賣命,去不了。小胡是時間衝突…他阿公大壽。
「…我不去。」突然有種濃重的危機感。黑頭一定有陰謀。
結果幾個去不了的人七嘴八舌的苦勸。我知道他們很想去,因為這種小村莊的大
醮更貼近傳統、更嚴謹更有廟會的感覺。
已經越來越難得,見一次少一次了。
我很想把他們一起揍一頓,只是最終沒有揍下去。
「去了也沒用。」聽黑頭說要去抬神轎,也就是當轎班,我更煩躁了。「不會准
的。」
「誰說的?」他還是很熱心,「虔誠感動天。他們廟裡也有陪祀王爺。」
…我不是王爺的信徒。同時,有種深深的不妙感。
這是我一輩子不會說出口的事情。
每三年我都會南下,對吧?參與迎王,事實上是見見小女生。但是我…真不願意
欠人人情。
小女生是我帶來的,麻煩到神明了。那麼,我也該付出什麼才對。
當地有很嚴謹的轎班制度,事實上不太喜歡外地人…因為當地轎班不但是終身制
還是世襲制。
仔細考慮後,我覺得我可以,轎班老大也同意了。但是…王爺不同意。
我連擲了三十二個笑筊。
…別人是榮獲三十二個讚,我是榮獲三十二個王爺的「笑而不答」。
轎班老大遺憾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沒緣份啦,可惜。」
最後我還是設法還神明人情,成了清潔義工。我對掃地撿垃圾並沒有特殊愛好,
至少當義工不用擲筊。
不妙,很不妙。
最後我自暴自棄了…大不了沒筊的時候再次拿起掃把和抹布。清潔義工三年幹一
回,這我內行。
那村子離台北開車的話不遠…比起小女生那兒可近得跟隔壁一樣。
只人口外流得很嚴重,村子裡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年輕人很少。廟也很普通,甚
至有點土,可據說蓋了七八年才蓋好。工程斷斷續續的,有一點錢蓋一點,都是
村子的人奉獻的,規模也不大。
但是因為暌違三十年的大醮,整個村子都沸騰了。待了兩天我才知道,這些不多
的年輕人,都是請假回來的。雖然在村人的心目中,神明和大醮都很重要,這些
年輕人也在乎。
可真沒有哪個公司行號有「廟會假」。在生活壓力下,有這些年輕人已經很好了
。
我們住在黑頭的外公家。
「不是有職業的嗎?」偶爾被那群損友拖去廟會,我也看過職業轎班。
「麻煩。」黑頭沈默了一會兒,苦笑。「阿公堅持沒有錢。有錢也寧願讓我們吃
好一點…這是我們村的大醮,當然是我們這些少年欸該扛的。」
他的眼神閃閃發亮。
…隨便了。
轎班的陣容總算湊齊,我也算一個。結果在擲筊的時候遇到大麻煩。別人都很順
,到我的時候,怎麼擲都沒有筊。
黑頭震驚了,「你明明一直在幫忙。」
我不想回答。
他不服氣,跟神明槓上了,連連擲了三十三個筊,才得到一個聖筊。
「這樣行嗎?」我嚴重懷疑了,「不是要連三…」
「住口!」他兇了,「當然行!」
我覺得神明可能不喜歡我。這事實讓我感覺鬱悶。
當然,事實不是這樣。怎麼說呢?嗯,觸到轎桿後,什麼都不一樣了。
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緩慢的鞭炮邊炸邊揚,扛著神轎的每一步,都非
常的緩慢。我能看到自己的腳緩緩抬起,然後重重踱下。
空氣中的香、硝煙,帶點辛辣似的後味。每個人的表情,虔誠而專注,在囂鬧中
看起來卻是那麼寧靜。
黑頭在最前方大喝,我等轎班隨後呼應。
我聽到自己胸腔振鳴,發出自己都沒想到的,巨大的呼聲。
還是,見不到神明。見不到就很容易懷疑。但是我想,或許現在,此時此刻,我
踏在神的領域中。
一踏,一步。在眾人洶湧如海潮的心願之下,肩負著神轎前行。
我頭一回在看不見的神明面前,真心誠意的低下頭顱。
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有信仰。不是為了向神祈求什麼。而是為了現在,這麼不可
思議的經歷。
這場大醮很平安的結束了。走了很多路,非常疲憊,但心靈卻很寧靜。
黑頭也很滿意。「本來挺擔心,果然叫你來是對的。太猛了啊,群邪辟易,都不
用麻煩到我們公爺。」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我開始捲袖子。
「喂。人生難免一死沒錯。」他沒有回頭,「活著時候就要好好活著,死了以後
也別放棄。不要讓我們,太難過啊。」
我就知道完全是黑頭的陰謀。
他死活把我拖來扛轎,就是因為,神明總是比較優待為他做事的人。生死有命富
貴在天,神明管不了太多。但死後,能得神明垂憐,最少我受虐的可能比較少。
嘖,就說我不想欠人情。
「囉唆。」我給他肩窩一拳,「三十年後我若還活著…再找我來吧。」
他掉眼淚。
「九哥…我覺得我的肩骨可能碎了。」
我拒絕回答這麼沒常識的問題。明明我力道控制得很好,頂多有點淤血罷了。
那天的火燒雲,燒得非常華麗,特別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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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子談鬼說狐,案牘勞形,窮經而皓首。然日漸虛耗,感來日無多。
一日泣於倫子曰,「吾墓望銘之『彼皆耗盡,再無所存』。」
倫子慨然應之,曰,「必銘『此人已乾』。」
--蝴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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