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狡兔有三窟」，但方總裁收藏文物的地點可多了，遠遠超過三窟。這天要清點的
是家具，由田倉管開車載我和袁博士去位在市郊的家具倉庫。
一踏進家具倉庫，見到現場大致的情況，我就明白守則六的意思了：
6. 古董家具請勿坐臥倚靠，以免發生危險。
倉庫內大約有一半的古董家具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確不能坐臥倚靠，角落的一張紅眠床甚
至缺了床板，只剩一副空架子。如果硬要坐上去，肯定會直接摔在地板上。
不過到了午休時間，我們遵從守則的決心便大受考驗。因為倉庫內沒有任何現代家具，我
們只能待在比較牢靠的古董家具上打盹。袁博士把幾張紅木嵌大理石椅拼湊在一起仰躺著
，田倉管在雞翅木藤面羅漢床上側臥，而我則坐在紫檀五屏雲龍寶座上打瞌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喉嚨緊得喘不過氣，連忙睜開眼睛，竟看到一名身穿龍袍、
臉孔半透明的男鬼坐在我身旁，正用力掐住我的脖子。
原來「發生危險」是這個意思！
他施加在我頸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我只能掙扎著吐出這幾個字：「你……真像……我的…
…初戀……情人……」聲音傳到耳中變得斷斷續續，微弱得難以分辨。
「妳說什麼？」龍袍男鬼顯然也聽不太清楚，但他立即放開了我。
我的第一位追求者有暴力傾向，會掐人脖子當好玩，當時都在考慮如何在拒絕他的同時也
能保障我的生命安全。所以我說「你真像我的初戀情人」，事實上是在拐彎抹角罵人暴力
。
我按住脖子，抬起頭來，便望見袁博士身旁竄出數十隻粗細不等的手臂，將他牢牢箝制在
椅子上。只聽袁博士大喝一聲：「贛林老木種三小！」那些手臂抖了一下，袁博士便趁隙
掙脫，離開椅子。
再轉頭一看，田倉管躺的那張羅漢床上，多了一名面容灰暗的旗裝女鬼，正朝他的眼睛伸
出戴著尖銳指甲套的雙手。田倉管摀住眼睛對她吼道：「太麻里隔壁！」那女鬼愣了一會
，田倉管便趕緊滾下床。
我們三人還來不及互相問候，便聽到「碰」的一聲巨響，前面的一排朱漆描金嫁妝箱同時
開啟，從裡面爬出數十具骷髏。
眾骷髏朝四周擴散，只見袁博士欺身上前，一個手刀劈斷其中一具骷髏的頸椎，它的頭顱
便墜落地面，摔得粉碎。接著又是一記肘擊，撞斷旁邊另一具骷髏的肋骨。再來是一招迴
旋踢，後面那具骷髏便被攔腰斬成兩段。
田倉管也不甘示弱，他舉起牆角放的手推車，一會當成盾牌，擋下兩具骷髏的合擊；一會
當成鐵板，將來襲的骷髏砸得徹底散了架。
哇，這兩人的物理驅魔術真是太厲害了，我在旁邊看得都想替他們唱一首〈男兒當自強〉
。我也很想幫點忙，但我沒有什麼武力，只能出些奧步。
我一翻身，躲到寶座底下，拆下皮包上的背帶，當成絆馬索揮出去，果然成功絆倒一具骷
髏。我將它拉近，正想趁機攻擊它的腳跟，面前卻驀地一空，原來頭頂的龍袍男鬼搶先抓
起骷髏，將它捏碎成一把骨粉。我不禁慶幸剛才他勒我脖子時沒使出全力，否則現在已經
成為家具鬼的一員。
經過一番混戰，眾骷髏終於全部倒地，袁博士和田倉管拍拍身上的灰塵，而我也從寶座後
面爬出來，對他們豎起大拇指。「你們真棒！」
「這不算什麼。」田倉管說：「反倒是妳，究竟是怎麼讓本來想殺妳的惡鬼反過來保護妳
的？」
我搖頭答道：「他只是在捍衛自己的地盤而已，根本沒有保護我。」
袁博士低頭看著那排大開的嫁妝箱，喃喃說道：「普通的嫁妝箱都是放衣服首飾，不知這
些嫁妝箱為何要放骷髏？」
我聳了聳肩，「不知道，可能是鍾馗嫁妹的嫁妝箱吧！」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一個古怪的想法倏然浮上我的腦海。「對了，你們看，這些骷髏都臉
色蒼白，骨質疏鬆，一看就是很久沒曬太陽了。我們應該推他們出去做個日光浴，這樣比
較健康。」
田倉管一臉莫名其妙，「這些骷髏都死多久了，妳還管他們健不健康？」
袁博士起先也是滿臉詫異，隨後目光一閃，像是領會了什麼。「好，我們就推這些骷髏出
去曬太陽。」
於是我們三人便合力將數十具骷髏分別搬到三輛手推車上，再推到屋外的陽臺。這些骷髏
正如我的預期，在艷陽下逐漸崩解，灰飛煙滅，恰似一群離塵升天的蝴蝶。此情此景，令
我不禁脫口吟出一首絕句：
「流光懸日影，幾度帶潮回。落落成山骨，依依化蝶灰。」
袁博士轉頭問我：「這是妳自己做的詩嗎？」
我點點頭，「對。」
田倉管意有所指地說：「好詩、好屍。」
我們三人便這樣繼續仰望天際，直到骷髏灰燼徹底消逝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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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剛好有空，該貼的文就提早發一發。
袁博士和田倉管講的髒話請自行意會，這裡不另外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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