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本身在出版社上班,但是每個月新一期的詭誌上市時,我還是忍不住會到商店裡自己
買一本,當然其他同事也會這麼做。
夜貓子好像把昨天剛上市的新一期詭誌給全部看完了,一早開始上班後就問我:「我有看
到你新寫的專欄,都市傳說那個,你寫說新德市裡面也曾經有裂嘴女的存在啊,是真的假
的?」
這一期的專欄內容是我把裂嘴女事件稍作改編之後的故事,雖然提到了新德市也有裂嘴女
的傳聞,但我只在文中含糊帶過,畢竟事情已經結束了。
「是真的,那是我在調查時發現的。」我將食指豎在嘴唇前,故作神秘地說:「不過那件
事已經過去了,所以我只能說這些。」
「但你不覺得有些都市傳說其實挺好笑的嗎?」夜貓子將雙手撐在她秀麗的臉龐上,看起
來更是迷人,「像是香港有個都市傳說,叫做辮子女的,對不對?」
「對啊,我知道那個傳說。」我說,那個傳說的內容是,香港曾經有學生走一條小徑要回
學校時看到前方有一個綁辮子的女孩,結果那女孩突然回頭,那學生看到她的正臉竟然也
是辮子頭,他馬上被這幅畫面嚇得魂飛魄散,辮子女的傳說也開始流傳出去,那條小徑之
後也被學生們稱作辮子小徑,可以說是香港都市傳說的代表。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是兩個人一起遇到那個辮子女的話會怎樣?」夜貓子搖晃著頭。
「呃,會怎樣?」
「如果兩人分別抓住前後的辮子,然後前後一起拉,這樣應該換那個辮子女會嚇到了吧?
想像那種畫面,就覺得挺好笑的。」夜貓子掩住嘴巴,吃吃竊笑。
「喂,雖然對方跑出來嚇人有不對,可是她並沒有害到人啊,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她?」
「不能欺負她?所以你覺得辮子女應該是屬於……好的都市傳說囉?」
「像這種事件中沒人受傷,只是成為大家聊天話題或是增加都市神秘度的傳說,我都覺得
無傷大雅。」
「搞不太懂你的想法,」夜貓子把手從臉上放下來,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腦袋,「我覺得
你都市傳說的專欄寫太久了,對這些東西的理解程度應該跟常人不一樣了。」
沒錯,是不一樣了。
從之前幾起的事件就可以知道,雖然找不到起源是都市傳說的特點之一,但是如果試著去
找,自己便會被捲入傳說之中。
新德國中的裂嘴女、蘇羿家中的電話、跟不久前公共廁所的事件都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只要一插手,便會從旁觀者變成都市傳說中的當事者。
「風海在上面嗎?」樓梯下傳出一個聲音。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當然在上面囉。」我也認出了發聲的人是誰:「是蘇羿嗎?」
「嗯。」蘇羿走了上來,他抓抓頭,對著夜貓子說:「對不起,沒吵到妳工作吧?」
「沒有沒有,你怎麼會上來?很難得呢。」夜貓子也逐漸受到陳希那些女孩的影響,開始
很喜歡鬧蘇羿:「是中午要找我吃午餐嗎?」
「不是,我是上來找風海的。」
「是這樣啊,原來我的地位不如風海啊?」
「不是啦,我絕對沒有這麼想……」
我忍不住插話:「好了啦,夜貓子妳別再鬧他了,出版社內有陳希她們幾個小女孩就夠了
,不要連妳也變的跟她們一樣。」
夜貓子吐了下舌頭,眼神回到電腦螢幕上繼續工作。
這邊則回到正題,我問蘇羿:「你找我啊?是專欄排版的問題嗎?還是?」
「不是的,不是工作的問題……」蘇羿眼神瞄了一下夜貓子,好像很在意她的存在,他說
:「算了……這件事讓夜貓子知道應該也沒關係,是這樣的,我現在租的公寓好像又有問
題了。」
「又有?」我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在家用電話事件後,我讓蘇羿先跟我合租公寓,不過他本人似乎覺得這樣很不好意思,幾
個禮拜後之後他又找到了新公寓,搬出去了。
耳尖的夜貓子也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跟著問:「等一下,風海你說『又有』是什麼意思?
」
「這說來話長呢……」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想先瞭解蘇羿的情況:「那麼你的
新公寓又發生了什麼問題?一樣是電話嗎?」
「這次不是電話,而是房間。」蘇羿說,「在家裡的時候,我總感覺房間裡好像還有其他
人在的樣子。」
我馬上想到幾種狀況:「是指本來關著的燈突然亮起來,東西被莫名其妙的移動了,或是
門突然被打開之類的嗎?」
「不是,是視線感。」蘇羿說。
「視線感?」
「就是明明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可是背後卻感覺有人在盯著你那樣,這種感覺啊。」
原來是這個啊,這種感覺其實我也有過。
不,應該說每個人都多少有過這種經驗,明明背後空無一人,可是卻感覺到有人在後面注
視你,轉過頭去看之後,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有人說這是人類的第六感使然,也有人說這是沒有靈異體質的人對於靈體最輕微的感應,
有許多種說法。
不過大眾普遍認為,那只是錯覺。
「你說的感覺我很清楚,不過應該只是錯覺吧?」夜貓子停止工作,對我們的話題也感興
趣起來了:「不管是在家裡,或是走在路上,都會有這種感覺啊,有時耳朵還會聽到路上
有人在叫自己,可是看清楚四周後,才發覺四周根本沒有認識的人。」
但蘇羿會特地跑上來找我,就代表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繼續說:「其實剛搬進去的時候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除了這點外,我還聽到了聲音。」
「聲音?」
「某種細小的講話聲,好像有人在房間裡喃喃自語一樣,一開始我也認為我聽錯了,不然
就是從其他住戶那邊傳出來的,可是……我昨天還看到了。」蘇羿回想著他所看到的景象
,說:「跟往常一樣,我感覺到背後有人在看我後,我一回頭,結果看到有東西一閃而過
,躲到了冰箱的後面。」
「有東西一閃而過?」
「沒錯,我絕對沒有看錯,那個物體就咻的跑到冰箱後面,當然我也馬上去檢查了冰箱,
可是沒有看到後面有東西,但我保證我絕對沒有看錯。」蘇羿再三的強調,他真的看到有
東西躲在冰箱後面。
我問:「還記得那個東西的形狀嗎?」
「太快了,我沒看清楚,可是……好像是膚色的。」
膚色?
我直接想到一則都市傳說,並脫口而出:「該不會是『隙間女』吧?」
「那是什麼?」蘇羿跟夜貓子異口同聲地問我。
隙間女是單身族中很有名的都市傳說。
有個單身男人搬入一間新公寓,沒多久就發現房間中有奇怪的聲音,或是詭異的視線在盯
著他。
他一直以為這些都只是他的錯覺,直到有一天,他清楚的聽到細小的呢喃聲從書櫃後面傳
出來。
男人往書櫃後面窺視,結果在書櫃跟牆壁之間的狹小縫隙間,他看到有一個身體變形、被
硬塞進去的女人冷冷的瞪著他。
這則都市傳說也被稱為「三厘米的女人」,據說有人在建築物之間不到三厘米的縫隙中,
也見過被擠壓的女人。
「感覺是很經典的日本怪談呢,不過還是挺可怕的。」夜貓子拍拍臉頰,「而且聽風海你
說出來,更有恐怖的感覺。」
我說:「但那終究只是都市傳說,在蘇羿房間裡的,可能只是跟隙間女相似的某個東西吧
。」
「啊,不只是我的房間喔,」蘇羿又補充說:「跟上次電話的事件一樣,是公寓裡的住戶
都有這種經驗。」
全部的住戶?
蘇羿說:「我問過鄰居,也問過一些在附近常碰面的住戶,他們都有類似的感覺,所以我
才保證那些都不是我的錯覺。」
「那他們怎麼說呢?有人見過那物體的真面目嗎?」
「沒有呢,不過他們都說在這裡住很多年了,既然沒出事的話,就繼續住下去也沒關係。
」蘇羿聳聳肩:「雖然目前為止我也覺得可以繼續住下去啦,可是心裡總有點不安心,所
以才來找風海你幫忙,以你的怪奇知識,也許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也只有隙間女的傳說而已。」我苦笑著說,然後我想到了另一個重點,問:
「你這次在租新公寓時,不是作足了功課嗎?那間公寓有沒有出過事?」
蘇羿說:「都查過了,沒有任何自殺或是兇殺案件發生過,除非是跟上次一樣。」
蘇羿指的是自然死亡事件,或是已經發生了,只是還沒被揭露的重大事件。
「雖然你現在還平安無事,不過我建議你還是早點搬走吧。」我提出我真心的建議:「那
些東西會出現,一定是有理由的,也許他們只是在等待時機而已,所以還是盡快找地方搬
走吧。」
「現在預算不太夠了,我打算先在那裡住一年再說。」
「一樣可以先來住我這裡啊。」
「不,我已經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蘇羿頗不好意思地搔著頭。
最後的結論,蘇羿會先繼續住下去,如果房間的怪狀況有任何改變,他會馬上先跟我說。
蘇羿下樓後,夜貓子瘋狂追問我,我跟蘇羿口中「上次的事件」到底是指什麼,害我花了
一個小時跟她解釋惡作劇電話的事發經過。
蘇羿住的公寓很快就有了新的情報,而且是蘇羿在偶然中得到的。
「我在公寓附近的便利商店買東西時,跟店員聊了一下天,發現他之前也是那棟公寓的住
戶。」蘇羿又跑上二樓來,把得到的情報告訴我跟夜貓子。
我問:「他現在已經搬出去了嗎?」
「嗯,他說之前大概住了三年吧,兩個月前剛搬出去。」
「所以他也有那種感覺嗎?在房間裡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夜貓子。
「沒錯,當他問我:『在那棟公寓是不是有感覺到什麼?』時,我就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他說他就是因為這樣才搬出去的,每天都懷疑傢俱後面是不是躲著什麼東西,精神一天比
一天耗弱。」
「因為他的體質忍受不了這種東西嗎?」
「不,他的體質跟我們一樣,都很普通,造成他搬走的重點是……」蘇羿拿出手機,一副
挖到寶的表情,說:「他有一次離開公寓時,偷偷用電腦的視訊拍下房間裡的景像,本來
他只是想實驗看看的,結果真的拍到了東西。」
「真的?」「有拍到東西?」我跟夜貓子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傾,想盡快看看錄到的
畫面。
「我有請他把檔案傳到我手機,不過我不敢一個人在家看,所以現在才來找你們一起看。
」蘇羿搔著臉,可能覺得有點害羞。
如果是我的話,可能也不太敢在那棟公寓裡看那種影片吧,這就好像到真實的鬼屋去看鬼
片一樣。
「他把檔案給我的時候,還跟我說,看完之後我一定會想馬上搬走。」蘇羿將手機裡的檔
案再傳到我的電腦裡,我們三個人擠在我的座位後,六顆眼睛緊盯著螢幕,如果老熊這
時候走上來,看到我們認真的眼神應該會以為我們是在看精采的推理電影。
我點擊滑鼠,視訊軟體的視窗馬上跳了出來。
畫面中是一個無人的房間,鏡頭應該是從書房裡往外拍的,從門口外可以看到客廳跟浴室
。
「我房間的格局跟這間一模一樣,絕對是在那棟公寓裡拍的沒錯。」蘇羿只看一眼後馬上
判定。
原本寂靜的房間很快有了動靜。
書櫃後面有什麼物體探了出來。
長髮、五官,雖然只出現一秒,但我們馬上分辨出那是屬於女人的臉孔。
可能是發覺視訊鏡頭的存在,女人的頭稍微探出書櫃外後,馬上又縮了回去。
我可以聽到旁邊的蘇羿倒吸了一口氣,他說他曾經看過膚色的東西閃到冰箱後面,應該就
是出現在影片中的東西了。
然後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書櫃後面緩緩走出。
那是一個赤裸的女孩,雖然她全身赤裸,但是我看到她的身體後,並沒有絲毫感覺。
詭異的恐懼感反而油然而生。
女孩身體上的膚色,只殘留著一點點可稱為活人的膚色,死白的部分大過於人類對於「膚
色」的定義。
女孩似乎相當好奇似的,她走到電腦前方,用手指敲了敲視訊的鏡頭,嘴唇微微的張合,
應該是想說什麼吧,不過看來這台視訊並沒有錄音的功能。
她將臉湊近鏡頭,將眼睛貼到鏡頭上。
整個螢幕畫面馬上被她的瞳孔填滿。
夜貓子忍不住「啊」了一聲,因為這瞳孔所帶來的異常感,遠超乎常人想像。
空白、毫無靈魂,這是我的感覺。
女孩最後轉身走出書房,消失在客廳中,沒有再回到鏡頭前。
影片也隨之結束。
我們之間的氣氛沉默了一會,蘇羿才開口說話:「應該就只有這樣了,他說只截取了有怪
現象的畫面給我。」
「在自己的房間中錄到這種東西,誰都會馬上搬走吧?」夜貓子不斷揉著自己的手臂,剛
剛好像出了不少雞皮疙瘩。
會躲在傢俱後方的隙間女,在這棟公寓裡是真實存在嗎?
「除了影片之外,我還得到了另一個情報。」蘇羿又說,「是在時間方面的。」
「時間?」
「嗯,那個店員說,他剛搬進去的時候,都還沒有這種感覺,是住了一年之後才開始有這
種感覺的。」
蘇羿剛剛說過,店員在那棟公寓裡住了三年,所以這種現象是兩年前才發生的嗎?
蘇羿知道我在思考什麼,於是說:「我也比對過其他住戶的說法了,其他人雖然無法說出
確切的時間點,但是我統計之後,大家都是在這一到兩年中,才開始有這種『家裡還有人
在注視著自己』的感覺。」
也就是說兩年前的時間點是關鍵囉。
兩年前這棟公寓應該發生過什麼事,才導致隙間女的出現。
又要開始調查了嗎?雖然不想把自己捲入奇怪的事件中,可是對於都市傳說的熱衷……也
沒有選擇的餘地啊,我下定決心,拍手道:「好,我接下來就來調查這件事吧!」
「如果可以,我想把這件事情解決掉,」蘇羿也說出自己的看法:「雖然她不會影響到我
的生活啦,只要不理她就好了……可是,還是無法置之不理吧,我已經不想再花時間搬家
了,如果把這件事解決的話,我就可以繼續住下去。」
「而且,她好像有話想傳達給我們喔。」夜貓子比劃著電腦螢幕,「剛剛在畫面上,她不
是有說話嗎?」
的確是這樣,如果反覆播放的話,也許可以推測出她說了什麼,但是那女孩嘴唇的動作實
在太小,根本猜不出來。
蘇羿直接想到一個疑點:「如果她想傳達東西,為什麼不趁我在房間裡的時候,直接跟我
說?」
「笨耶,哪個女孩子希望自己全裸的樣子直接被別人看到。」夜貓子斥了一下蘇羿,「你
沒發現她剛剛走近鏡頭的時候,模樣有點畏畏縮縮的嗎?她大概知道鏡頭有在拍攝,有點
怕吧,不過她還是決定賭賭看,把訊息透過鏡頭傳達過來,只可惜視訊沒有錄到聲音。」
她到底在鏡頭那邊說了什麼呢?
「總之,我們來調查真相吧,順便當作我下個月的都市傳說專欄。」我說,並馬上提出幾
個重點來整理。
現在可以知道的是,這個女孩有很大的可能不是活人。
她出現在公寓各處,會躲在傢俱後面四處移動,這幾點跟隙間女一模一樣。
女孩的模樣看來約十幾歲,也可能二十歲出頭。
搜查的重點在於,兩年前這棟公寓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件?而導致隙間女出現?
如果可以查出來,那女孩的身份應該也呼之欲出了。
不過要查出來可能有一定的難度,因為蘇羿在搬進去時就調查過了,公寓的背景非常乾淨
,沒有兇殺或自殺案件發生過。
既然如此,只好認為是未被揭露的案件,而這個秘密還藏在某個住戶的家中。
再來,這個女孩想傳達什麼訊息給住戶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要拜託蘇羿了,隨時注意房間的狀況。
如果查覺到隙間女可能在房間裡,必須想辦法跟她溝通。
講到這裡時,我問蘇羿:「說是這樣說啦,不過你會怕嗎?」
「怕?怕什麼?」
「怕她啊,隙間女的傳說中也有房客被隙間女拖入隙縫中,成為犧牲者的版本喔。」
「嗯……反正只是傳說嘛,我沒有問題的啦!」蘇羿雖然表示出沒啥大不了的表情,不過
肢體的細微動作還是顯出他的擔憂。
「然後我會查查看那棟公寓的消息,兩年前的各種情況,從每個細小的地方開始查起。」
我說。
「那我呢?」夜貓子舉手。
「呃,妳也要加入?」
「看著影片中那個女孩的模樣,讓我無法置之不理啊。」
夜貓子除了氣質跟美貌外,在其他人眼中,也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姐姐,像鶴瑩目前就是住
在夜貓子家中。
鶴瑩的姐姐正是我之前的室友簡婕。
雖然我曾問鶴瑩要不要住她姐姐簡婕之前住的房間,回來跟我一起合租,就是被夜貓子給
拒絕了。她當時還說:「要她跟你一起住?別傻了!我真的想不透為什麼她姐姐可以跟你
同居在一起那麼久?難道她半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嗎?」
雖然剛認識夜貓子時,她並不是這樣的人,不過時間已經改變了一切。
就是這種想照顧人的個性,而讓她想一起加入我們,她擔心影片中的女孩,就算那個女孩
不是活人,死後也該完成願望成佛去才對,而不是成為只能躲在傢俱後的隙間女。
「好,那我們三個人一起來試著把真相查出來吧。」
迷你的搜查小組就這樣在詭誌出版社的二樓成立了。
網路的資料怎麼查都查不完,不過關於那棟公寓,資料卻十分有限。
其中的原因當然是因為真的很乾淨,完全沒有任何事件,新聞上的資料是零。於是我將調
查的方向轉到租屋網站跟論壇上,想看其他網友針對這棟公寓的看法。
但沒有發現針對隙間女現象的發言,或許住戶們都認為只是錯覺,所以沒有理由提出吧。
租屋網站的情報也是零,這下又要轉換方向了。
該從哪邊下手呢?我決定到跟超自然事件有關的靈異論壇搜索看看。
結果有一筆符合特徵的文章。
雖然文章中並沒有說清楚是哪棟公寓,不過一樣是在新德市,而且也在同一條路上,看來
是錯不了。
文章的標題上寫著:「還是找不到。」
發文者是公寓的住戶,他似乎也感覺到房間裡的異常視線感,他懷疑有人偷偷躲在他家,
而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尋找視線的來源,不過文中並沒有提到跟隙間女有關的事情。
果然有其他人對這種現象起疑。
文章的發表時間是一年多前,不知道這位網友現在還是不是住在那邊?
但文章中有另一個情報。
文章的最後,他寫道:「自從幾個月前公寓出事後,就有這種狀況了,大家覺得房間裏是
不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
果然,兩年前那棟公寓出過事,不過文中沒有寫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
而底下的留言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回覆,我草草瀏覽過後,點開發文者的個人資料,他上次
登入也是一年多前了,但資料裡面留著電子信箱。
我加了這位網友的電子信箱,並寄了電子郵件過去。
在郵件中,我表明自己在詭誌出版社工作,想請問兩年前那棟公寓倒底出過什麼事,以及
他現在是否還住在那裡?
看來要等到回覆,可能會需要一些時間,現在的人多數都使用社群軟體,電子信箱應該積
滿蜘蛛網了吧。
我關掉螢幕,打算明天早上再看是否有回覆。
不過信箱中一直到早上都沒有回覆的郵件。
蘇羿那邊也有進度。
當他走上二樓來找我們時,表情十分緊張,連講話都有一點結巴:「我……我……我知道
了……」
「怎麼啦?知道什麼?」我還在座位上吃早餐,而夜貓子已經開始工作了。
蘇羿張大嘴巴,深呼吸把聲音穩定下來後說:「那個隙間女到底要告訴我什麼,我知道了
?」
「真的?」我把早餐丟到桌上,夜貓子也停下手指。
我問:「你怎麼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又有那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我就猜她應該在我的房間裡,所以我在桌上
留著紙跟原子筆,對著房間喊:『我知道妳在這裡,等一下我會去洗澡,如果妳有什麼要
告訴我的,請寫在紙上,可以嗎?』雖然我這樣做的時候感覺自己像個呆瓜,不過當我從
浴室裡出來時,那張紙上真的被寫上了幾個字。」
「真的是她嗎?」
「沒有其他可能了,我家裡又沒有其他人。」蘇羿伸手在口袋中摸來摸去,拿出一張紙亮
在我們眼前。
上面只用原子筆寫著兩個字,筆跡相當秀麗。
幫我。
那女孩有事想請住戶幫忙,所以才會在每間房間中穿梭嗎?
她躲在傢俱後,引起住戶的注意,卻不知道該怎麼將訊息傳達給住戶,直到蘇羿主動跟她
溝通,才終於有了這兩個字。
但是要幫她什麼呢?她卻沒寫出來。
「果然那個女孩是在尋求幫助吧,這樣的話我們就要想想辦法了。」夜貓子努力盯著那兩
個字,好像可以從中看出女孩想傳達的其他意思。
換蘇羿問我了:「那風海呢?昨天有查到什麼嗎?」
我把昨天在論壇上查到的文章,跟還在等待回覆的事情告訴他,幾分鐘前我還打開過信箱
,對方還沒回覆。
「中午的時候我會再看一次。」我說。
蘇羿對此有些疑問:「兩年前……可是我曾經問過一些老住戶,他們住在那邊四五年了,
都說沒有出過事啊,那篇文章中說的出事,到底是指什麼?」
看來只有等對方回信才能知道了。
至少現在有兩個重點已經確定了。
第一,女孩想找人幫忙。
第二,兩年前的確出過事件,導致她的出現。
現在就是一步步抽絲剝繭,慢慢走向真相了。
「我昨天也查過關於隙間女的資料喔,有一點還蠻有趣的耶。」夜貓子大概不想讓我們感
覺她都沒做事,也說:「有人認為來自背後的視線感,其實是一種我們未知的生物所造成
的,他們生存在隙縫之中,偷偷的觀察我們,然後補食因為好奇而靠近隙縫的人類,雖然
不適用在這次的事情啦,但你們不覺得這跟隙間女的傳說很像嗎?也許隙間女就是這樣演
變來的。」
「也可能那個女孩就是那種生物喔,必須生存在隙縫中的另一種人類。」我打趣說:「也
許蘇羿你今天晚上就會被吃掉了。」
「拜託,別開這種玩笑啊。」蘇羿慌了:「別嚇我好不好,住在那邊的人又不是你們。」
「今天晚上可以再試試看嗎?問那個女孩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夜貓子回到崗位上
,準備繼續工作。
「我會再試試看的。」
我也繼續吃剛剛還沒吃完的早餐,每天一點一點的進度,遲早可以剝出真相。
今天工作時,每隔一個小時我就會去電子信箱看一下對方有沒有回覆,但遲遲沒有結果。
也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跟對方取得聯繫,只好繼續等下去了。
一直到我明天再踏入出版社時,對方一整天都沒有回信。
全新一天的工作開始後,換老熊突然跑上來了,他站在樓梯口上東張西望,最後盯著我問
:「有看到蘇羿嗎?」
「他沒有在樓下嗎?怎麼會來上面找?」我回想,雖然剛剛上班時沒有看到蘇羿,但當時
的時間還早,他現在應該已經到出版社了才對。
「因為他最近常常跑上來,所以我才上來找啊。」老熊又問了一次:「他真的沒上來?」
「沒有。」我肯定地說。
旁邊的夜貓子也問:「他還沒來上班嗎?」
「嗯,目前還沒有人看到他。」老熊皺起眉頭道:「奇怪了,他平常都很準時的,就算會
遲到,也會打電話跟我說的啊。」
的確,每天早上我到出版社上班時,蘇羿總是已經坐好,並把電腦打開了。
「有打電話給他嗎?」
「沒接,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算了,我會先把他的工作交給笑笑,看看中午的時候
他會不會來。」老熊說,笑笑是出版社的插畫家,也會做美工設計的部分。
「老熊,」我叫住正要下樓的老熊:「我可以直接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老熊揚起一邊的眉毛。
「蘇羿連通電話都沒有就沒來上班,一定出了什麼事,我還是過去看一下比較好。」我拍
拍電腦,說:「反正今天的工作量不多,可以如期寫完,我保證中午前就回來,可以嗎?
」
「嗯……」老熊並沒有考慮太久,「好吧,如果蘇羿真的出了什麼事,要馬上打給我喔。
」
「沒問題。」
老熊下樓後,把我們的對話全看在眼裡的夜貓子說:「你擔心蘇羿出事,是因為隙間女吧
?」
「蘇羿沒來上班,這點就很不尋常了。」我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該不會真的被隙間女捕食,吃掉了吧?」
雖然只是網路上的流言,但夜貓子說起來倒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我只希望狀況不會太糟糕。」我跑下樓,準備前往那棟公寓。
跟門口處的保全說出蘇羿的地址跟姓名之後,他就讓我直接進去了。
這棟公寓沒有蘇羿上次住的社區那樣複雜,坐上電梯按下樓層就可以了。
抵達蘇羿住的樓層,這一層樓有四間住戶,每一間都是大門深鎖,現在是上班時間,應該
都出門去了吧。
但蘇羿的房間,門卻是半敞著的。
我探頭進玄關一看,蘇羿常穿的鞋子被扔在門口,看來就像是……他準備要出門時,屋內
發生了什麼狀況,他只好脫下鞋子再跑回屋裡。
「蘇羿?」我對著屋內喊著:「你在裡面嗎?」
屋內沒有其他聲音。
我進入玄關,脫下鞋子,腳步放輕緩緩走進屋內。
蘇羿的房間還是一樣整理得一塵不染,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定很喜歡這樣的環境。
但是有了隙間女的前提,我走在屋內仿佛走入豬籠草的肚子中,感覺隨時會被吃掉。
那個女孩,現在躲在某個傢俱的後面嗎?我的眼睛疑神疑鬼地觀察每個傢俱,書桌、衣櫃
、冰箱……都沒有感覺到視線感。
隙間女可能不在這個房間之中,但我並不敢確定。
「蘇羿,你在屋裡嗎?」我走到房間的正中央,再問了一次。
這次有了回應,是從床底下傳來的。
「嗚。」一個輕微的呻吟聲從床底傳出。
我聽出是蘇羿的聲音,連忙掀開床鋪,果然看到蘇羿躺在下面,床跟地面之間的間隔並不
大,但剛好可以塞下蘇羿消瘦的身材,如果是我的話就可能塞不進去了。
他緊閉雙眼,不是很舒服的樣子,說話時帶著呻吟聲:「嗚……是風海嗎?」
「對,是我。」我拉住他的手臂,試著把他拉出來。
「我在哪裡?」蘇羿稍微睜開眼睛。
「被塞在你的床底下,活像是一個變態內衣賊。」
「我的床底?喔……」蘇羿好像終於鬆口氣般,沒頭沒腦地說:「回來了嗎?我還以為…
…我還待在那裡呢。」
「先別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先把你拉出來再說。」我將蘇羿拉出床底,還好他的身體狀況
並沒有受到傷害,不過精神方面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我從蘇羿的冰箱中找到冰著的礦泉水,他一口氣喝完了。
「好一點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眼見他穩定下來了,我才發問。
「嗯……」蘇羿放下礦泉水,他反而先擔心工作的事:「你怎麼會來?出版社那邊……」
「我已經跟老熊說過了,沒問題的。」我說:「你先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吧。」
蘇羿的眼睛瞄向床底,又看向玄關,開始敘說:「本來我已經要出門去出版社了,連鞋子
都穿好了,可是要出去的時候,感覺到背後有視線,我就知道那個女孩這時候出現了,結
果我一回頭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出現床那邊,她的頭跟手伸出床底,而且在跟我揮手,雖
然只揮了不到一秒,可是我看得很清楚,我馬上知道她有東西想對我說。」
我點點頭,接下來蘇羿就把鞋子脫掉回到屋子裡,連門都沒關。
「我走到床邊,想說她應該會跟我講話或是想辦法溝通才對,結果都沒有回應,於是我彎
下身子,想看看床底下的她在搞什麼鬼,結果……」
蘇羿用左手揉著右手的手腕處,回想著那幕畫面:「她的手突然從床底下抓住我,把我拉
了進去,我整個人都嚇到了。」
「當被拉到床底下的時候,感覺有點怪異……因為我的床底很小,可是她拉我進去的那個
空間,有點詭異的大,我感覺我自己似乎不是在自己的床底下,而是在另一個地方。」
「她直接把你拉到了另一個空間?」
「對,就是那種感覺。」蘇羿揉了一下鼻子:「還有味道也不對。」
「味道?」
「那個地方的味道,那當然不是我房間的味道,反而是……稀釋的消毒水噴太多的味道,
有點像游泳池那樣。」
「那你到底被拉去了哪裡?」
「不知道啊……」蘇羿說:「好像有點光線吧,可是我不是很清楚,我當時怕死了,甚至
以為自己被什麼東西吃掉了,我待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直到聽到你的聲音後,我感覺空
間又改變了,慢慢的被壓縮,消毒水的味道也變淡了,我知道我回到自己房間了,所以就
出聲回應你。」
「所以除了有消毒水的味道之外,你對被強拉過去的那個空間一無所知?」
蘇羿搖搖頭,他不記得其他的事情了,他又說起工作的事:「老熊怎麼說?他是不是以為
我翹班?」
「我怕他擔心,先別跟他說實話吧,就說你感冒頭痛,所以睡過頭了。」我說:「到出版
社後記得要裝病。」
說實話,我覺得蘇羿現在的模樣就像個十足的病人了。
還好蘇羿是模範員工,我帶著蘇羿回到出版社後,老熊並沒有多說什麼,還問他乾脆要不
要回家休息,但蘇羿還是決定以工作為主,從笑笑那邊接回他原本的工作。
一走回二樓,夜貓子劈頭就問:「蘇羿沒事吧?」
「沒事,至少沒受傷。」我把經過說給夜貓子聽,一邊打開自己的電腦。
「所以那女孩把蘇羿拉去另一個地方,可是怎麼做到的?」
「她可是隙間女耶!帶著一個人穿越在公寓中,應該可以做到吧。」
「可惜蘇羿在那邊什麼都沒做,如果可以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幫助那個
女孩了。」
「很難講,也許蘇羿什麼都沒做才是對的也不一定。」我說,「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不知
道做什麼才是正確的。」
電腦連上網路時,網頁發出叮咚一聲,那是電子信箱的通知。
我精神一振,對方終於回覆了,信件中附上了他的社群網址,我加了他的好友,並傳訊息
過去:「我是昨天寄信給你的,詭誌出版社的風海。」
寒暄完後,他問:「怎麼會想問那棟公寓兩年前的事?」
「我們有員工剛好也住在那間公寓,也遇上了跟你一樣的情況,所以想請問你,兩年前出
過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方便說嗎?」
「你們會刊登在雜誌上嗎?」
「如果你覺得不妥,那我們就不會刊出來。」
「好吧,其實刊不刊出來也無所謂,我都搬走這麼久了。」
「是很嚴重的事情嗎?」
「那要看各人怎麼解讀了,」他將訊息傳過來:「兩年前,有個男人到公寓來找人,我記
得好像是來找女兒。」
「他女兒是住戶嗎?」
「不是,但是女兒的男友好像是住戶,來找人的父親也不是很肯定,因為他只記得女兒跟
他說過男友住在這裡,但是男友的姓名、房號什麼的都沒有跟父親說,所以那個男人是抱
著賭賭看的心情來公寓找人的。」
「他是怎麼找的?」
「他一間一間的按電鈴問,看女兒有沒有在裡面,這種方法很笨,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
辦了。當他找到我房間來的時候,我有問過他,他說他女兒已經失蹤一段時間了,而男友
的相關線索卻只有這棟公寓。」
「最後還是沒找到人吧?」
「我想是的。」
「然後公寓內就出現了你所說的怪現象,是嗎?」
「我想時間點不會差太多,也許那種現象之前就出現過了,只是我沒注意到也不一定。」
「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幫助。」
「這些內容會被刊在詭誌上嗎?」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我想他自己應該很希望被
刊出來吧。
「會的,請耐心等待喔。」如果有機會把隙間女的事件也寫出來,我就決定把他說的話也
加入其中。
下線之後,我陷入沉思。
兩年前的那件事,跟現在隙間女的事件,有所關聯嗎?最有直接關聯的推測,就是兩年前
失蹤的女兒,就是現在所出現的隙間女。
要搞清楚只剩下一個方法了。
「夜貓子,」我看向夜貓子,提出揭露真相的邀約:「今天晚上要一起去蘇羿家嗎?」
下班之後,我、蘇羿跟夜貓子先到附近吃了晚餐,地點一樣是在出版社附近的那家拉麵店
。
用餐時,我將今天得到的最新情報告訴他們,並說出我的看法:「如果用恐怖小說家的頭
腦思考,隙間女跟失蹤的女兒就是同一個人,絕不會錯。」
「被男友殺害後,成為只能在公寓中徘徊的地縛靈,這是很典型的發展。」夜貓子在旁附
和:「也許她的屍體還在公寓裡,也可能被扔了,兩種都有可能。」
「我覺得還在公寓裡。」我說:「今天早上,蘇羿被她所帶去的那個空間,就是她想告訴
我們的答案,那就是公寓某處她屍體的所在。」
「應該就是兇手,也就是她男友的房間吧。」夜貓子。
蘇羿在旁側耳傾聽,也提出建議:「所以我們只要報警,請警方搜遍公寓,找到屍體就好
了吧。」
夜貓子明白地說:「沒有確定地點的話,警方是不會理我們的。」
「光是說公寓有屍體,要警察搜遍建築物,這是不可能的。」我說:「除非確認到底是在
哪間房間,而要知道這個答案,只有一個方法了。」
必須再回到那個空間一次。
蘇羿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有另一個想法:「也許可以用上次我的方法,請她在紙上留下訊
息,讓我們知道是哪間房間就好了,這樣就不用冒險了。」
「要讓警方確實逮捕兇手,我覺得有必要確認屍體是否真的存在,不然只是白費功夫。」
我說。
「我的想法跟風海一樣,畢竟屍體還存在於公寓,只是我們的推測而已。」夜貓子也說,
「有必要確認之後再報警,會比較妥當。」
「唔……」蘇羿陷入了某種煩惱之中。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便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啦,這次換我去了。」
「咦?真的?」
「以身涉險這種事,我已經習慣了。」我笑道。
「有感覺到她嗎?」我們三人一起到蘇羿的房間,我一踏入屋內就先問蘇羿。
「怎麼可能馬上就感覺到啊,我又不是什麼靈媒。」蘇羿抖著肩膀,說:「感覺很正常,
肩頭上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通常被人一直盯視著,肩膀上便會莫名的沉重起來。「如果她不是在這裡的話,有可能是
突然看到這麼多人,嚇到了吧。」
夜貓子直接走到蘇羿的床邊,蹲下來說:「哈囉,妳在嗎?」
夜貓子獨特的優雅親和力應該可以讓她現身,「我們來幫妳囉,這次一定可以幫到妳的。
」
我也跟著蹲在床邊,說:「我也是來幫妳的,如果妳願意的話,就帶我去妳真正所在的位
置吧。」
對方似乎對這句話終於有了反應,我感覺到床底下果然有一股視線透過隙縫傳出。
「看來她在這裡呢。」夜貓子笑了笑,「等一下把這位大哥哥給帶過去吧,他會幫助你的
。」
我確認手機有帶在身上,而且電量足夠後,說:「等我確認那邊的情況之後,會馬上打電
話給你們。」
「你自己也要小心喔。」
「我會的。」我彎下身子,將手伸到床底下,「能帶我過去嗎?」
有隻纖細的手輕輕抓住我的手掌,她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後她仍用力一拉,我感覺到一
股怪力將我拉扯到床底下。
出於本能反應,我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時,我知道這裡不是蘇羿的床下。
這裡的空間稍微大了一點,充滿了蘇羿說過的消毒水味,少許的光線從側邊傳過來,有一
塊簾布阻隔了光線。
這裡到底是哪裡?我伸手往光線的來源觸摸,一樣摸到了冷冰冰的地板,再往外一伸,掀
開了遮住光線的簾布,發現光線來源原來是從窗戶照射進來的路燈燈光,透過強烈的路燈
,我可以看到外面的環境,這是一間房間,跟蘇羿房間的格局一模一樣,我果然還在同一
棟公寓裡面。
我所在的位置,應該也是在某張床底下吧,剛剛掀起的簾布其實是沒套好的床單,不過這
種大小應該是一張雙人床,跟蘇羿狹小的床底空間完全不一樣。
房間裡沒有開燈,也沒有其他聲音,看起來應該沒有人在。
我將身子爬出床底,只要走到外面去,確認這是哪一間房間,任務就完成了。
不過我的上半身剛爬出床底,有隻手在後面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嚇了一跳,轉頭一看,那個女孩就趴在我的身後,她從床底伸出手抓住我的衣服,並搖
了一下頭。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聽到門口傳來鑰匙插入的聲音。
我馬上明白女孩想跟我說什麼,便將身子急速縮回床底。
我跟赤裸的女孩擠在床底下,但這實在不是一個浪漫的場景。
「先別讓我回去,」我輕聲說:「我要幫妳解決這一切。」
女孩點了一下頭,然後將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我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床外傳出了腳步聲,還有一個男人的喃喃自語聲:「什麼啊……」
聲音越來越大。
「每天都是這樣……」
「殺死她好了。」
「還不夠,乾脆把他也殺死吧。」
「最好都殺光。」
男子的腳步聲停在床邊,他噗通的坐在床上,整個床體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喂,妳在哪邊啊?是不是該出來一下?」男人突然大聲說道。
有那麼一秒,我以為他發現我了。
女孩將手按在我的臉上,似乎是叫我不要亂動,然後她從另一邊爬了出去。
「又躲在床底下啊?這次不躲在電視後面了嗎?也好啦,勉得我看電視看到一半又被妳嚇
到。」男人踢了一下床腳:「不過妳本來就應該在床底下才對,那才是妳應該永遠躲起來
的地方,不是嗎?呵呵呵。」
男人的這句話道明了一切,我看向床頭,果然看到了我預想中的東西。
有幾袋被分成好幾份包裝的垃圾袋塞在那裡,濃厚的消毒水味正是從那邊傳出來的。
我放慢呼吸,壓抑心跳,深怕男人會發現我的存在。
「喂,妳今天有沒有都乖乖在家啊?」男人問。
「……有。」我聽到了女孩輕微的答覆。
「騙人!」
先是聽到一聲重擊後,我看到女孩的身體倒在地板上,她絕望的雙眼跟我對上。
「我今天又聽到有人在說了!說家裡好像有其他人在!是不是妳又亂跑了!是不是!」男
人的腳狠狠踹向女孩的腹部。
女孩的臉孔扭曲成一團,只發出極小聲的呻吟。
我察覺到不對勁,女孩不是已經死了嗎?
為何這個男人還可以如此毆打她?
「每天都在亂跑!給別人添麻煩!為什麼不乖乖待在家裡呢?」
男人一腳踢向女孩的臉,女孩的頭轉回來時,臉色一樣痛苦,但是沒有任何傷痕。
霎那間我懂了,女孩的確是死了。
也許是生前對這個男人的服從,以及對他的恐懼,使女孩無法脫離這個噩夢,死後仍然會
受到他拳頭的傷害,儘管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但靈魂深處已經記住了這種疼痛。
男人是在痛毆女孩的靈魂。
「妳要知道啊!如果不是我好心念在跟妳有感情!早就把妳丟掉了!讓妳變成孤魂野鬼!
」男人大罵。
女孩伸出手,舉向我的方向。
她張開手掌,試圖尋求我的幫助。
但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機。
如果現在被發現,我可能爬出不出這個床底,現在也無法通知夜貓子他們,必須再等待時
機才行。
男人又毆打了女孩好一陣子,最後他下令道:「現在給我滾回去床底,不要再讓我看到妳
亂跑!我叫妳的時候隨時給我出來!」
女孩慢慢爬回床底下,鑽入我的懷中。
她摟著我在哭,讓我相當不知所措。
每一滴淚的溫度都是冰冷的刺入我心,畢竟不是活人的眼淚。
然後機會來了。
男人將衣服丟在床上,我看到他的赤腳往浴室走去。
趁他洗澡時,這是離開這裡的最好時機。
我在女孩耳邊輕聲說:「我離開這裡後,馬上會報警抓他,好嗎?」
女孩聽進耳裡,終於放開了我。
浴室中傳出沖水的聲音,我注意著男人的動向,小心翼翼地爬出床底。
或許是我的運氣終究差了那麼一點,當我好不容易將身體全部爬出床底時。
等身體完全站起來,抬頭一看時,我的眼神剛好跟一腳跨出浴室外面的男人對上。
他偏頭盯著我,冷冷地問了句:「你是誰?」
沒有時間回答他,我只有兩個選擇。
轉身開門逃跑,或是制伏他。
以體格來說,我沒有選擇第二選項的自信。
我轉身往門口跑,我聽到男人從浴室外面衝出來的聲音,但也聽到他大喊:「喂!妳幹嘛
!」
在我的手打開門鎖時,我轉頭在這房間看到的最後一幕景像,是女孩撲向那個男人,男人
腳底滑了一下,往後摔倒在浴室裡。
女孩終於有了第一次的反抗。
我跑出房間,先打電話通知警察後,我才打給了夜貓子。
「我沒事。」我有種劫後餘生的倖存感。
詭誌出版社的二樓。
「那女孩的遺體正式火化後,就可以正式成佛了吧。」夜貓子相當難得的在瀏覽網路新聞
。
那女孩的父親終於領回了女孩的遺體,在媒體前放聲大哭,等了兩年,終於找到女兒了。
「一定可以成佛的。」我看著另一條新聞。
那個男人在浴室中摔倒,頭部重擊到洗手台,脖子被撞斷了。
女孩對他的第一次反擊,就報了仇。
我想起在床底下時,女孩摟着我哭泣的時候。
每一滴淚水都可以將我的心結凍,她仿佛在自責,當初為何要愛上這樣喜歡傷害她的男人
。
而刻印在靈魂中的疼痛跟奴役感,讓她死後還要繼續遭受男人的折磨。
誰說現代的都市沒有鬼。
這種混蛋男人就是都市中的魑魅魍魎。
新一季的詭誌都市傳說專欄已經結束了,似乎受到讀者不錯的反應。
老熊叫我準備寫第二季,用另一種標題繼續寫出都市傳說的故事。
「標題該取什麼?」
「第一季你不是在寫魑談嗎?接下來該寫魅談啦!」
老熊又交給我一疊都市傳說的資料。
我翻了一翻。
或許仍有人覺得那都是無聊的傳言。
但在我們眼裡,那是潛藏在都市中的魑魅魍魎所活躍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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