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漫步在市區的街道上,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很有趣。
黑夜裡卻像白天一樣的亮,各種的招牌閃爍,每個人身上都穿著好衣服,樣子看起來很體
面,女人畫著精緻的妝容,男人腳下踩著祂從未見過的鞋子。
但不管老的少的,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做著同一個動作,一臉疲憊的看著手中的發光小螢幕
,當他們抬起頭時,茫茫然彷彿不知身在何處。
每個人都走得很匆促,悶熱的擦著汗水。
餐廳裡的飯菜看起來很香,但他們每個人吃起來都是食不知味的表情,沒有一個人在笑。
幾個高聲講話的高中生和祂擦身而過,不過高中生們都看不見祂,只感覺身旁好像有什麼
東西走過。其中有個人回頭看了看,他的眼睛瞬間一黑,他感覺自己什麼都沒見到。
「怎麼了?」他的同伴問道。
「剛剛好像有什麼?」
「哈哈,沒東西啊。是風吧!」
「嗯……」高中生朝同伴的方向追趕了上去。
祂站在原地看著高中生,對他們戴著的耳機起了興趣。耳機裡叮叮咚咚的播著很吵鬧的流
行樂,那節奏令人雀躍,一點都不無聊。
祂學著那片段的節奏哼了起來。身邊的車子呼嘯飛奔,祂也不自覺的大聲唱歌。
嘟嘟嘟……
嘟……
鈴聲從祂的身上響起。祂摸了下口袋,摸出那個叫做手機的發亮小玩意兒,原來這個身體
的身上也有。
祂知道要怎麼解鎖和接電話。畢竟這個身體是這支手機的主人,喂,祂說道。對面傳來一
個男人的聲音,喊他陳大哥,祂不好意思的和對方回道:「陳大哥現在借我在用,可以等
等再打嗎?」
那人又大喊:「陳大哥?你現在在哪裡?喂?聽得到我嗎?陳大哥!」
對方聽不見祂的聲音。
但那是對方的問題,祂已經很有禮貌的回復過了。
祂掛掉電話,看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想起了現在不是在這裡玩的時候,祂還有些事要做
,天亮之前得把事做完,儘管祂也沒覺得那事特別重要。
街上有很多人在開車,祂覺得剛剛開過的那部車很棒,加速的衝刺感非常迷人,可是路上
沒有一樣的車了。
「抱歉喔。借一下車可以嗎?」
祂敲了敲一輛在路口等紅燈的寶馬的車窗,車子裡的駕駛毫無反應。祂瞄了下車內,車門
的鎖突然全部開啟,駕駛嚇了一跳,手一放開方向盤,祂就把車門打開,提著駕駛的領子
把他像垃圾一樣往外扔。
駕駛飛了出去,滾倒在人行道上。祂悠閒的坐進車裡,指尖滿意的輕敲座椅。突然祂覺得
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啊。祂摸了下口袋,祂想到了。
祂夾了根菸出來,點上,前方的綠燈亮了,祂踩下油門,朝著陰陽眼的方向出發。
這是三元宮成立以來,最吵嚷的一個夜晚。
數十輛警車及轎車停滿了三元宮的廣場,大燈旁抬了幾張折疊桌,放上電話,就充當臨時
的指揮中心。
休假的都回來了,能派出去的都已經在路上,這一帶的長官們收到消息都立刻開了口,要
下面的人務必把小陳平安找回來。
「小陳哥平常幫我們太多,這是應該的。」
趕來的刑警同事這麼說道。
李仔衷心的感謝他們,拜託他們一定要找到小陳。
地下停車場有一些血,那些血在被撞爛的硬皮鯊裡也有,小陳不見了,仁杰則是不少人目
擊他逃離現場,而且身上好像還帶了槍。
警方現在也同時在尋找仁杰。
仁杰的手機掉在地下停車場。
連唯一的聯絡手段都丟失了,警方企圖定位小陳的手機,但也沒有用。
他們現在只能用人肉掃街,一條街一條街的找。
「轉角路口的超商,有一個客人說他的腳踏車剛剛被偷。監視器和這邊一樣,完全調不出
來。」
「叫那邊的人再問清楚一點!」
市內的警察整個動員了起來。
廣場那邊非常忙碌,李仔一直在和其他警察講話,沒空管他們。何晴穿梭在一群制服中,
直奔後門。
「拿來了。」何晴帶回了一份被折成長條的舊地圖。
葉林岳等在機車旁,車子是借李仔大兒子的,是一輛寶藍色舊舊的速克達,李仔說這輛有
改過,跑起來很衝,葉林岳說那就這輛了。
他的腳真的太痛了,乾脆坐在地上。
就是在醫院被床架砸到的那一下傷的,醫生說他的腳骨可能裂開,要他照X光,但他沒照
。
要是照了其他人就不會讓他走,他還欠邢仁杰一次,要他不幫忙,他下半輩子都會抬不起
頭來。拼著這條腿廢掉,他也要去。
哥哥知道會氣死吧?葉林岳只能先在心裡和哥哥說聲抱歉。
「我看。」
葉林岳和何晴二人分著看地圖。那份地圖不是一般的市區地圖,是本來就準備要給他們三
個人用的。
為了今晚,李仔和小陳早就紮紮實實的把附近的山都調查了一遍,並把有可能的位置都標
示好。
地圖上遍佈紅色的標記,圍繞著整個市區的邊緣。
「紅色的三角型是他們說有可能有『材料』的地方。」何晴指著那些點說道。
「殺小,這裡有這麼多山?」
「當然有啊!臺灣就山最多,而且不用很高的山,李仔說他們老家旁邊的山也很低,好像
在這一帶吧,現在開發以後就都沒了。根本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材料要在有山水、靈氣的地方……」
李仔他們的故事裡說得很玄,材料在哪裡,陰陽眼會知道。
葉林岳瞪大了眼睛看,但完全沒有靈感。他看了下旁邊的何晴,也和他差不多表情。
「靠。」他罵了一聲,說得也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靈異事件就是今天,他哪有什麼狗
屁第六感,有的話他就去簽樂透了。
「還是等警察去找──」
「不行!」何晴立刻否決。「他們找不到的。你不記得了嗎,你在遇到祂們的時候發生了
什麼。」
何晴回想起在學校遇到稚兒的時候。
稚兒緩緩的爬過大家的腳邊,但沒有一個人有看見祂。
學校外頭的行人也對裡面發生的事毫無反應,就像空間被隔絕了一般。
直到稚兒被打倒的那一刻大家才清醒過來。
葉林岳頭痛的做出結論:「所以,如果邢仁杰和那傢伙撞在一起,沒有人能找得到他們。
就算那些警察站在他們面前也找不到。」
「對!」
「只有我們能找到他。」
「可是到底要怎麼找……」
「欸!妳和邢仁杰才熟吧!我才認識他幾個小時耶!妳不是他女朋友嗎!」
何晴一下語塞。
「……我從來沒聽說仁杰有爬過什麼山。仁杰家附近也沒有山。我和他唸同一個小學,小
學的時候有校外教學,去爬附近的山,但他也沒去。我想不到他和什麼山有關係呀。」
「妳是這邊當地人嗎?」
「我沒事又不會去爬山。」
說得也是。葉林岳看何晴就不像個愛運動的人。
「那我比你們更不清楚。我是國一下學期才搬來這邊的。不,應該說是搬回來。」
葉林岳的確是在這個市出生,但還不懂事就搬走了,以前在這邊住過的事是他哥告訴他的
。
「唔……」何晴是想破了頭。
李仔和小陳他們也沒講清楚,但當年他們似乎也只是隨便選選。
「猜吧!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她大喊。
葉林岳瞇著眼睛,再次把地圖看過一遍。他朝著一座河口旁邊的山點了下。
「這些山裡我只去過這裡。」
有一天他哥休假,他哥有一個朋友問他們要不要去玩,就開車載他們去。
那是一座叫舊寮的山。是一個很普通的市內觀光景點,有一條叫舊寮步道的登山休閒步道
,山上有一些無聊的山產店和賣飲料的,步道的盡頭直通海邊。
這是少數葉林岳和他哥一起去玩過的地方。不過去年颱風時,聽說山崩,步道被沖垮了,
充滿回憶的地方沒了,他還難過了一陣子。
「舊寮……?」
她驚訝的問道:「是舊寮海水浴場的那個舊寮嗎?」
「嗯。對,那邊有個海灘。」紙本的地圖沒有這麼詳細,當年他也沒有真的走完整條步道
,所以他不記得了。
他立刻用手機查地圖。
「對,舊寮海水浴場,就在步道出口處。」
何晴結巴的說道:「仁杰他爸爸在出事前,就是帶他到這裡玩。」
地圖上顯示,舊寮山就在海水浴場的正後方。
仁杰沒有去過這座山,但他肯定看過,就在他的人生改變的那一日。
何晴看著說不出話來的葉林岳,猶如一陣電流穿過額前,恍然大悟。他想起李仔曾說,神
明會選三個互相認識的人。她那時參不透這有什麼涵意。
但現在有了,一個漂亮的巧合出現了。
不是他們認識得有多久、有多熟悉,而是他們幾個人的確在某個地方有過交集,連他們自
己都不曉得的交集。
不只是認識,而是有著緣份。
葉林岳回想著他那日去玩的行程,他知道邢仁杰人在哪裡了,無論如何他一定會在那個地
方出現,一個就算是本地人也不曉得的地方。而就是這麼湊巧,他知道。
他跨上機車,回望向何晴,何晴卻是動也不動。
「上車呀?」
何晴搖頭:「不,我不去。」她緊抿著唇,但並非是不甘心的表情。
「打架我幫不上忙,但我有別的事可以做。請你一定要幫幫他。拜託你,保護他。」
葉林岳哼了聲。
「欸,我可沒興趣給妳欠人情。妳的男人我會把他帶回來。」
葉林岳從三元宮後門騎出去,一輛本田跟了上來,車上的是小陳的同事,也是很崇拜小陳
的一個後輩。
「我跟你去!」車上的年輕男人喊道。男人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可是他是現場極少
數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的人。
男人心想,自己在的話,至少有個人能當墊背的。
「麻煩了!」
葉林岳領著那人朝著舊寮的方向飆去。他知道要往哪裡去,他心裡非常的清楚,材料一定
在那個地方。舊寮山是一座很矮的山,只有一條登山步道,山上只有幾間破爛店面,不過
山上的確有一條溪,讓他符合了有山有水的條件,那條溪的名字是潛龍溪。
山上的馬路只有開到半山腰,之後就穿過半山腰接到市區的另一頭。半山處有一個停車場
,當年他哥的朋友帶他們上山去玩時,就是開車上去,把車停在停車場,然後帶他們在附
近的山產店裡吃飯。
葉林岳他哥是很電波的那種水瓶座B型,平常做什麼都讓人摸不著頭緒。
吃完飯後他偏偏不走一般路線,在山上亂走亂逛,他們就這樣意外的走到了潛龍溪的源頭
,河床上有塊黑漆漆的石頭,當地人就用破柵欄把石頭圍起來,用油漆寫了個牌子,就當
作是個景點,在那邊妄想能騙點觀光客上來看。
那塊石頭被住那邊的人叫做龍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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