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女巫朵拉(下)
這一陣子，大叔都在陪伴著他的養女南茜處理其生父母的後事，馬戲團的演出暫時停止，
我也因此賦閒在外好一段時間。至於我的那些貓寶貝們，這幾天都懶洋洋地躺在馬戲團休
息區的地板上，長時間的演出對他們而言實在太過操勞
雖然回到了過往的生活模式，但突然間多了大把的空閒時間，我還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當初若不是為了伊芙琳，我絕不會作出「參與馬戲團演出」這種愚蠢至極的事
說到伊芙琳，上一次見到她是面對那個噁心天使的時候，我實在不願回想起自己被揍成豬
頭臉、在伊芙琳面前出盡洋相的狼狽模樣，儘管她似乎不這麼認為
「巴比，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當她用那件護身白袍為我療傷時，欣慰地對我說道，並用那溫暖的小手輕撫著我因傷勢而
浮腫的臉頰
「陪我去喝杯咖啡，我會好得更快。」我原本是想這麼回答她，但看到死神先生也站在一
旁，只能把這句話硬是吞了回去
我可沒有忘記，他們當時擁抱在一起的情景
這兩個傢伙究竟是什麼關係，實在是讓我感到相當好奇，不過我絕非在吃醋，這只是一種
對老朋友的關心而已。如果有機會的話，還真想再跟伊芙琳一起去喝杯咖啡……
……嗯，似乎扯遠了。總之，賦閒在外的這段日子，我偶然間也注意到了那棟位於偏遠街
區的荒廢房屋，不知何時多了新的住戶，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人類想靠近那種地方
新住戶似乎是一對母女，當那位把自己打扮成醜陋模樣的女兒踏出大門時，我從遠處瞄到
了門後黑暗中目送她離去的那股視線
那對在黑暗中閃耀的白色眼珠，還有那張瘦長尖細、皺紋滿佈的暗沉臉龐，有著會讓人類
不寒而慄的壓迫氣息。即使距離遙遠，我仍能感受到那股濃厚的惡意之感
我敢斷言，這對母女同樣都是來自於我的老家，只不過女兒的身上卻散發出與人類相同的
氣息，這是我唯一的困惑之處
任何正常的人類都會知道，不應該隨便靠近那棟廢棄房屋，畢竟未知的危險是最難以防範
的，但偏偏這該死的臭小鬼，竟然跟著那位女兒回到了此處，隔天甚至還獨自上門探訪。
這傢伙不是個蠢蛋，就是受到了某種魅惑，來自我老家的那些傢伙，特別擅長這種伎倆
而且我隨即想起，這個小鬼是前一陣子我與伊芙琳涉入的學校事件中，那三個孩子的其中
一個，難怪看起來特別眼熟。他的名字……似乎叫做彼德？
我通常很懶得理會人類遇上的麻煩，不過既然拿了這臭小鬼的好處，也只能勉為其難地來
蹚渾水一下了。餅乾是搭配咖啡最好的選擇，這臭小鬼蠢歸蠢，但還算挺有品味的
眼看男孩昏死於自己的懷裡，少女默默地流下了兩道清淚
黑暗中那威脅的來源，再度站起身來，朝她的方向靠近
「不論是這傢伙，還是外頭的那個人類，全都得永遠留在這裡。」對方出言恫嚇道，蒼白
的面頰有著爪痕與掛彩的跡象
「……」少女抬起頭來，她的眼神初次脫免於恐懼之外，「我不准你……傷害他們任何一
個。」
「什麼？」
身穿連身黑裳的女人，感到一陣驚愕。這是少女第一次反抗她
「我不准你，傷害他們任何一個！」
少女重複了同樣的話語，她的雙眼亮起熾光，頭上幾束長髮瞬間染白，交錯於原先的髮色
之間。而她殘缺的五官，此時也都瞬間恢復了原貌
一層亮白色的薄膜，包覆於少女與男孩的身體外側
不論是從地面突起的藤蔓尖刺，還是流竄於空氣中的亡靈氣息，一碰觸到少女召喚出的那
層防護力量，皆立即粉碎並化為無形
「……」
女人眼見自己的咒術沒有任何效果，便逐漸停止了攻勢
「成為了一名白女巫嗎？即使灌輸了你如此多的仇恨，你終究走上了與我相反的道路。」
她長吁了一口氣，「也許，該是道別的時候了。」
「母親……」淚水仍在少女的眼中打轉著，「我不恨人類，我也不想強迫自己那麼作！」
身後那扇緊閉的門扉，此時忽地朝內開啟，銀色的月光從外頭透了進來
「離開這裡，帶著那小傢伙。」
女人轉過身去，冷言說道
「永遠都別回來……」
「快回家，這裡不是讓你玩耍的地方！」
我對著彼德冷言說道，而他那發愣的表情讓我更加地心頭火起
「……我叫你回家，沒聽見嗎？」眼見他毫無反應，我再度抓住他的肩膀，並加強了力道
，五指幾乎要嵌入他的肌膚之中
「……」
彼德面無表情地望著我，似乎對我的動作一點也不在意，隨後他的嘴角忽然微微地上揚
這是什麼表情！？這個小鬼真的是皮在癢了……！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瞬間將我從憤怒的情緒中抽離
「原來是巴比呀……嘻嘻！」
那聲音聽來奸邪、狡詐，還有著刺耳的高亢頻率，絕非這小鬼原本所擁有的音調，而且還
有一種讓我感到異常違和的……熟悉感？
搞……搞什麼？這種感覺是……
我的手一鬆，彼德立刻向後退了一步，掙脫我的束縛，同時持續對著我露出那詭異無比的
笑容
嘎伊──────
那扇微開的鮮紅色門扉，突然又向內大大地開啟，傍晚的落日餘暉，透入了一片漆黑的門
後空間
彼德渾身顫抖了一下，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愣愣地看著我，接著又轉頭看向門內
我也朝著門的方向放眼望去
一道身影站立於玄關附近，正對著門的方向，離門口僅有不到幾步的距離。儘管光線昏暗
看不清楚面部，但那對修長白皙的腿仍相當引人注目
「……朵拉？」彼德顫聲問道
彷彿是回應彼德的話語一般，一道燭光唰地在那道身影旁憑空燃起，瞬間照亮了面部
彼德倒抽了一口氣，而我的雙眼也不由得微微睜大
血痕從右額到左頰，斜劃過那張臉蛋，本該是鼻子的位置，卻僅有一道平坦的傷口，流滿
鮮血的面容上，兩道從眼眸流下的淚痕，依舊清晰可見
「彼德……救救我……」
那處於發抖狀態又帶有哭腔的虛弱嗓音，流露出恐懼與無助
「朵拉！！」
彼德大聲喊道，立即試圖抬腳跨越門後，卻被我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
「你給我待在這裡！」我厲聲吼道
「……唔。」
彼德轉過頭來看著我，那對眼神中充滿了急切之情。他的視線在門後的女孩以及我的身上
來回流動著，一時之間手足無措，而我則未曾鬆開自己握在他臂上之手
女孩驚恐的面容旁，兩顆白色的光點，在黑暗中閃現。細長黝黑的五根手指，從後方搭在
女孩的肩上
「……哼，礙事！」蒼老的嗓音夾雜著憎惡，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一陣猛烈的強風忽地從門後迎面襲來，將我與彼德的身軀捲起
「嗚啊！！！」彼德在庭院的雜草上跌個四腳朝天，同時大聲的哀嚎著。我則順勢在空中
翻轉了一圈，於不遠處平穩落地
那扇門扉「碰！」的一聲猛力關上，原本鮮豔的腥紅色澤突然之間迅速地黯沉下來，轉為
與四周的腐朽木材同樣光景，門扉邊緣此時也冒出無數藤蔓，緊緊地纏繞住門上每一處角
落，沒有留下任何空隙
（果然是個陷阱……）我輕拍了幾下衣服上的灰塵，同時心裡想著
跌坐在地的彼德摀著頭，嘴中發出嗚咽之聲，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
「小鬼，沒事吧？」我蹲在他的身旁問道，並仔細地打量著他的渾身上下。剛才那股異樣
的熟悉感，此時似乎已不復存在
但讓我更在意的是，這傢伙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彼德抬起頭來望著我，眼神混雜著疑惑與不安，但他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對著房屋
的方向大喊：「朵拉！要去救朵拉！！」
「你幫不了她的，不要沒事將自己捲入麻煩中。」我冷言說道，同時握住彼德的手，將他
的身體給拉了起來
「不行！她受傷了，你剛才也有看到對吧？我們……我們去找人來幫忙。」
也許是出於焦急，彼德的雙手揪住了我的衣襟，不過立刻被我一手拍掉
「我說了，你幫不了她。」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就算找警察來，他們也不會在這棟房
屋發現任何東西，我敢跟你保證。」
從剛才短暫的照面過後，我終於確認門後那對母女的真實身分，這也讓我更加肯定遠離此
地才是上策。不過，眼前的這個臭小鬼似乎仍不肯罷休
「拜託，我們一定要去救她，拜託你……」
彼德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兩腳踏著碎步，雙手不斷地交互搓揉，甚至還有些許淚水在
他的兩眼中打轉著。不知怎地，我突然有些同情起這個小鬼來了
「唉……我說，你就這麼喜歡那個女孩嗎？」我雙手抱胸、挑眉問道，從這傢伙如此堅持
的模樣看來，他應該是為那位名叫朵拉的女兒感到著迷，才會變成這副德性
「唔？」彼德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提問，有些不好意思地搔頭笑道：「哈哈……對呀，如
果沒辦法再看到她的美腿，我會很遺憾的。」
「………蛤？」
「我從第一眼看到她，就被那雙腿給深深吸引住了！為了拯救那一雙腿，我願意做任何事
。」
「…………」
這個臭小子……到底有什麼毛病！？
我按捺住想要揮拳開扁的衝動，腦中又想起他昨天送我的那包餅乾，還有伊芙琳那張開朗
的笑臉
（巴比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一直都對人類很好呢！）上一次與她一起喝咖啡時，她是這
麼對我說的
唉……不管了，既然都出手介入，那就乾脆出手到底吧。畢竟放任這對母女待在此處的話
，誰知道她們會不會危害到散居在這附近的野貓們
我絕不是單純因為這臭小鬼的奇怪喜好，才出手幫忙的
「聽著！」我正色對彼德說道：「我想辦法進去把那女孩帶出來，這段期間你就給我好好
地待在這，不然就回家，但不准靠近這棟房子半步！」
彼德愣愣地望著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被什麼東西拖進地獄的話，我也救不了你。」
離去之前，我只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如同朵拉的醜陋裝扮一樣，這棟廢棄房屋的腐朽外觀，本質上也是一種「偽裝」。每一處
的空隙，都被藤蔓類的植物給塞滿，二樓看起來骯髒陳舊的玻璃窗，也都密不透風地緊閉
著，當攀上窗沿的我用手輕敲窗面時，感覺有股力道將我的手給彈了回來
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將房屋與外界隔絕，相當的老梗，但這對現在的我而言的確是個麻煩的
存在。原先那扇色澤紅艷的大門，也是為了吸引探訪者而設下的陷阱，就如同等帶蚊蟲上
門的捕蠅草般
我在彼德的視線以外化形為黑貓，於房屋的四周跳上躍下，試圖找尋突破口
終於，撒旦沒有讓我的苦心白費，我在兩層樓的間隔之處，發現了一個可供貓身通過的破
洞
穿越了洞口，棲身攀過層層阻礙之後，我進入了房屋內部，迎接我的是一股撲鼻而來的濃
厚霉味，以及漫天揚起的塵土。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陽光，為屋內增加了些許能見度，當
日落之時，房屋內部將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不過，這對我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與生俱來的夜視能力，讓我在黑夜裡仍能移動自如。從
地獄攀爬至人類世界的惡魔們，多半同樣擁有這種能力，因此這並不足掛齒
這裡似乎是二樓的某間臥房，除了一個發霉的木製衣櫃、一張被褥發出惡臭的破床，以及
置於床頭的幾個骯髒布偶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我踮起腳尖，步至二樓房門外的走廊，同時豎起雙耳，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儘管貓的腳
步聲可說是微乎其微，但我仍盡量避免驚動這座房屋的主人
來到了樓梯口向下望去，一樓轉角處的牆面上，微弱的燭火在黑暗中閃爍著
「嗚嗚……不要！」
從一樓傳來女孩的哭喊聲，接著是大聲的碰撞，以及女孩驚恐的高分貝尖叫，伴隨著那一
陣陣蒼老沙啞的惡毒咒罵
我縱身躍至樓梯底部，迅速地穿越幾扇門扉，經過了那應該是屬於餐廳的房間，木製長桌
上擺著幾道盛有腐敗生肉的瓷盤，上頭有大量的蚊蠅四處飛舞著，瀰漫於空氣中的惡臭讓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看樣子打擾了她的晚餐時光，真是不好意思
稍微熟悉了整座房屋的空間配置後，我來到了剛才的聲音來源處。一樓走廊的盡頭，是正
門的玄關，同時也是那對母女的所在位置
朵拉背靠牆上，臉上混雜著血跡與淚水，顫聲哭泣著。旁邊的老女人有著一頭凌亂的灰白
色頭髮，臉上的鷹勾鼻相當顯眼，她身穿長度及地的黑色斗篷，正用左手五指緊緊勒住朵
拉的頸部，握在右手的鐵鉤映照著燭火之光
「撒謊者……」老女人開口說道，沙啞尖細的聲調溢滿著怒火
我悄悄地靠近，等待最佳的出手時機。貿然驟進很可能會發生不必要的意外
「不……母親，求求你……」
朵拉哀聲求道，聽起來她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老女人高舉右手的鐵鉤，朝著朵拉的面部猛力劃下，沒有絲毫猶豫。朵拉的左耳遭到鐵鉤
扯斷，鮮血伴隨著撕裂之聲濺灑而出，她的慘叫聲隨即響徹於整座屋內
……切，看不下去了！
計畫改變，我決定先把這個老女人痛毆一頓再說
「咳咳……」我大聲地清了清喉嚨，同時再度化形為男孩的樣貌
老女人立即轉過頭來，怒視著我這個不速之客，那對白色眼珠充滿了殺意。她似乎直到此
刻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聽著，老太婆！我無意過問你的家務事。不過呢，割掉自己女兒的耳朵與鼻子，應該不
是個正常的母親會做的事。」我雙手抱胸，兩眼凝視著對方，「那些同樣來自我老家的混
蛋，他們都不見得會對自己的骨肉如此慘忍。你也算是奇筢了！」
從對方忽然猛烈暴漲的怒火來看，我剛才的話語應該是刺激到她了，雖然我不太確定是哪
一個部分造成的。也許她只是不喜歡被稱作老太婆而已
這樣也好，亂了方寸的對手，往往是比較容易對付的
「……多管閒事的小鬼。」老女人惡毒尖銳的嗓音，刺激著我的耳膜，「不知道你是怎麼
進來的，快給我滾出去！否則等等把你給煮來吃了，嘿嘿……」
她最後的兩聲冷笑，不知為何讓我感到非常不爽
「聽好了，老太婆。」我用右手拇指指向自己，「我叫作巴比，你最好記清楚了！」
「嘿嘿……低階的惡魔，我管你叫作什麼。」她鬆開了扣在朵拉頸部的那隻手，轉過身來
面向我，「決定了，先把你當作開胃菜。」
下一秒，她縱身向前一躍，身影瞬現於我的面前，同時亮出右手握著的鐵鉤
嗖！！
鐵鉤劃過空氣的聲音十分響亮，當我側身閃避之時，左臂衣袖被劃破了一道痕跡
速度比我想像中的還快一些，但依舊略遜我一籌
我以左腳立足，另一腳在地面以弧形划過，絆倒對方使其失去重心，接著右拳重重地擊在
她的面門之上。老女人似乎沒料到我的動作如此迅速，身體頓時向後飛去，呈大字型撞擊
在牆上
而我沒有給予她任何喘息之機，掄起雙拳猛烈地擊打在她瘦弱的身軀，那一陣陣骨頭與關
節碎裂的聲響以及手感，都讓我感到愉悅不已
禁不起我如此拳打腳踢，她的身體跌落地面，微微地抽搐著。我走上前去，伸手試圖拉扯
她的那頭亂髮
「聽著，老太婆………咦？」
我忽然一愣，對方的身體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黑色斗篷下方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掀
開斗篷看去，底下只有一個手掌大小、用藤條紮成的草人
那是個巫毒娃娃，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對方果然是個女巫，就如同我最初所料想的一樣
得盡速帶著朵拉離開此處才行，如果剛才那個老女人只是個傀儡的話，我不願意想像她的
本體擁有何等力量
朵拉坐倒在牆邊，鼻部與左耳的傷口仍在滲出鮮血。我蹲在她的身旁，查看她身體的狀況
「喂！醒醒，我們得離開這裡。」聽到了我的呼喚之聲，朵拉悠悠轉醒，那渙散的眼神流
露著痛苦與疲憊。我將手輕搭在她的肩上，問道：「怎麼樣，你有辦法自己走動嗎？」
朵拉用迷濛的雙眼看著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好極了，那我們現在就走。」我攙扶起她，讓她的身體重心倚靠在我的身上，「那個臭
小鬼還在外頭等你呢！」
「唔……彼德？」
聽到我的話語後，她似乎恢復了一些精神，腳步逐漸站穩。看樣子她也挺在乎那個臭小鬼
的
然而，我們的行動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空氣彷彿瞬間凍結，我渾身一顫，口裡吐出一道白煙，那股前所未有的壓迫之感，讓我一
度無法動彈
「母親……是母親……」朵拉用手抱住自己的身體，雙眼再度流下淚水，大聲哭喊道：「
母親醒來了！」
「……」
我不敢大意，握緊雙拳面對即將到來的威脅
走廊另一端盡頭，那扇原本上鎖的房門，忽地緩緩開啟
修長的身影從門後出現，並朝我與朵拉的方向緩步而來。她有著一頭平直的烏黑長髮，身
穿亮麗的黑色薄紗連身裙，額頭上配戴的髮飾，中央有顆偌大的腥紅色寶石，於黑暗中閃
閃發亮；面容的肌膚蒼白冷豔，沒有一絲皺紋存在，白皙的裸足踏於腐朽的木製地板上，
每一步都發出刺耳的木板摩擦聲
這才是……女巫的真面目嗎？
我擺出了抵禦的架勢，心頭略過些許不安與焦慮，對方那冷若冰霜的視線，令我感到一股
寒意流竄於身體，直抵手指末梢
朵拉蹲在地上發著抖，並低聲啜泣，足以顯現她對自己母親的恐懼之情
「……入侵者，就是你嗎？」有別於老女人的沙啞嗓音，女巫有著成熟人類女性的聲韻，
平淡的話語卻充滿懾人氣勢，「比我想像中的……個頭還小了點。」
我吞了口口水，用手擦去額上的冷汗
切……看來是無法全身而退了！這樣也好，比起清閒乏味的日子，我更喜歡緊張刺激的處
境
「很有膽識的小傢伙……」她的視線掃向朵拉，接著又回到我的身上，「你對我的女兒有
興趣，是嗎？」
「蛤？」這突然其來的問話，讓我一時措手不及，「喂！等等，你可別誤會了，對你女兒
有興趣的，是外頭那個臭小鬼。」
「呵……那個愚蠢的人類？呵呵呵……」
她發出一陣充滿鄙視的冷笑，微微地搖了搖頭
「看樣子，我的咒術還不夠有效呢！呵呵……」
我悄悄地向右移動身體，靠近朵拉的身邊，但視線仍停留在女巫的身上，避免驚動對方。
等時機出現時，就帶著朵拉脫逃，儘管成功的機會渺茫，但總得嘗試看看
「那麼……小傢伙，你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呢？」女巫冷冷地問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看你不爽呀！」虛張聲勢也好，至少此時不該讓氣勢被完全壓制
。我用拇指指向朵拉，說道：「看到你對她所做的事，我就決定要先教訓你一頓再說。」
「嗯？」女巫聽了之後，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富饒興味地挑眉望著我
「強迫她打扮成醜陋模樣的，也是你吧？」我繼續說道：「這下可好，她現在連偽裝都不
必了！因為你已經毀了她的一切。」
女巫緩緩地闔上雙眼，長吁一口氣。良久，她開口說道：「真正毀了我們一切的，是那些
男人。」
「……」
我再度悄悄橫移了幾步，用手輕搭在朵拉肩上，將她從恐懼感中暫時喚回
「你無法想像，人類的邪惡能夠到達什麼樣的程度。在我年幼之時，就被當作玩物般轉手
、糟蹋，與那些可憐的女人一起被囚禁在骯髒的環境，鎮日受到凌辱……」回憶著過往的
女巫，語調第一次出現了波動，「當我懷上朵拉之時，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父親，是那些禽
獸當中的哪一個。」
「……？」
我轉頭看了朵拉一眼，此時才終於明白她擁有人類氣息的真正原因
「直到我聽聞那些禽獸的對談，得知他們意圖將出生後的朵拉走私販售到遠處時，我的力
量才第一次覺醒。」女巫輕嘆了口氣，「要展現出真正的實力，就必須受到外界足夠的刺
激，這就是我們女巫的宿命……」
「……所以，你宰了那些人類？」我回頭瞄了一眼正門，攀附其上的藤蔓還不算密集，如
果由內往外全力撞去，也許能破門而出
「宰了他們？呵呵……不，那簡直太便宜了他們。」似乎是說起了得意之事，女巫臉上綻
放了笑容，「我將他們胯下的骯髒玩意兒全都割了下來，塞進他們嘴裡，拋在路邊讓他們
自生自滅。」
我的腦海突然閃過一種淡淡的疼痛之感，但我明白這只是錯覺，隨即開口回道：「就跟你
將女兒的口鼻割下一樣？看來你很熟練了呢！」
「……呵。」女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人類是不能信任的，尤其是男性人類，所以我
替朵拉作了一些保護措施，讓男人都主動遠離她。這已經是我的妥協之舉，原本我甚至打
算等朵拉的力量也覺醒後，才讓她離開家門，但終究抵不過她意欲探索外頭世界的期望…
…」
……所以她應該感謝你嗎？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然而，她違背了與我的約定。」女巫用責難的眼神望向朵拉，接著說：「她動了某種手
腳，讓外頭那個男孩能夠接近她的身邊，這原本是不可能發生的。所以，她接受了我的懲
處，這也是約定的一部分。」
「我……我沒有……」朵拉淚流滿面，帶著哭腔說道
「將危險招致己身，又不願承認錯誤。撒謊者理應受到更嚴厲的制裁！」女巫的語氣冰冷
，彷彿在講述著無關自己之事
「是嗎？我反而覺得對她造成最大危險的，應該是你才對。」我忍不住出言諷刺，但心神
依舊擺在身後那扇正門之上
「……如果你經歷過我曾遭遇的一切，你也將有不同的想法，小傢伙。」
「嗯，因為自己曾經過得很慘，就覺得女兒也該過得一樣慘。」我故意點了點頭，並用右
手小指挖著耳朵，「真是一位很棒的母親呢！」
「……」
女巫仍然沒什麼反應，嘴角微微揚起，恢復成了原先的微笑
切……看來是個很難被激怒的對手，我總覺得成功脫逃的機率愈來愈小了
「打算從後頭的那扇門尋機脫逃嗎，小傢伙？」女巫突然開口點破了我的意圖，這讓我不
由得心頭一震，「只可惜……不論是你還是朵拉，今天都不可能離開這裡了！」
正門上的藤蔓忽地迅速生長，將整扇門扉完全覆蓋而過，連一絲輪廓也看不清。退路就這
樣被瞬間截斷
「……哈！誰說我想逃的？如果你也經歷過我所遭遇的一切，你也會明白一個道理……」
我故作鎮定地笑道，接著用力地按壓了幾下指關節，「拳頭雖然不是解決事情的好方法，
但它卻很有效！」
女巫雙眼凝視著我，臉上的笑容未曾減退
「真是個可愛的小傢伙……」她輕聲笑道，眼神裡流露出的興趣愈加濃厚
……我突然覺得渾身不舒服
「那麼，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吧。」
她的身姿優雅，從容不迫地對我張開了雙手，如此的肢體動作，反映出對我十足的鄙視之
意。真是讓人火大的渾球！
既然逃不了，至少也得揍她個幾拳
我邁開步伐，往女巫的方向急速奔馳，接著縱身躍起，從空中朝下猛力揮拳。然而，那揮
空的虛無手感，一瞬間讓我亂了步調
「看準目標再出手，可愛的小傢伙……」
女巫的氣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當我反射性地出腳踢向聲音來源，卻依舊沒有擊中任何東西。原本在我身旁的女巫面目，
彷彿只是一道殘影
「可惡，裝神弄鬼！」我感到心頭一陣毛躁，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的身形再度閃現於幾步之外的距離，同時輕笑道：「還不夠快呦，小傢伙。」
此言立即激怒了我，因為我最自豪的速度竟遭到對方徹底羞辱，腳下一蹬，再度朝女巫急
馳而去。我從未想到，這場衝突中先亂了方寸的，竟然會是自己
「小心！」
朵拉的驚呼聲，喚回了我的一絲理智，但為時已晚
從兩側牆面與木製地板突然竄出的無數尖銳藤條，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四肢與身軀，黑色之
血濺灑而出
「呃啊！！」
劇痛之感頓時瀰漫全身，當我試圖掙扎時，佈滿尖刺的藤條就會將我纏繞得更緊。我的行
動完全遭到限制，動彈不得
我的口裡嘔出黑血，但意識還是相當清楚，因為所有的藤條都避開了我身上的要害。她是
故意這麼作的
「呵呵……這種表情可愛多了。」
望著我憤恨怒視的表情，女巫的手輕撫過我的臉頰，面露冷酷的笑靨，五指的亮黑色指甲
逐漸增長，就像五柄尖刀一般
「就讓你選擇吧，要先從哪裡開始割呢？」她的雙眼閃現紅光，那是女巫獨有的恐佈眼神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污血，嘴角擠出一抹微笑，「那就先從……你的臉開始吧！」
語畢瞬間，我將自己化形為黑貓，利用身軀縮小之機，掙脫了藤條的束縛。「喵～～～～
！！！」我發出一陣高亢的貓叫，前肢貓爪橫掃，在女巫白皙無暇的面容，劃出幾道細微
的爪痕
女巫第一次展現驚愕之情，步伐一陣踉蹌，而我未曾錯過這片刻良機，在她的面前不到一
步的距離，又化形為原先的男孩樣貌，奮力揮拳揍去
「嗚呃……！」
她挨揍的面頰一陣扭曲，整個身體向後重重地摔去。腐朽的木質地板發出劇烈摩擦聲響，
幾乎要向下塌陷
拳頭另一端傳來的扎實觸感，讓我感到相當愉悅，但全身大大小小被刺穿的窟窿，此時開
始大量湧出黑血
我欲振乏力，雙腿一軟，向後癱倒而下。但有人從後頭接住了我的身軀
「你……你還好嗎？」
模糊視線的另一頭，是朵拉那張殘缺的面部，配上那憂心忡忡的神情。此時我正倒臥在她
的懷裡
「趁現在快逃吧……那臭小鬼……在外頭等你。」
我嘴角淌著血，故意裝作沒事地笑了笑，儘管我自知這毫無說服力
淚水從朵拉的雙眼湧升，她哽咽地問道：「為什麼要來救我？」
「……」
……切！似乎所有被拯救的對象，都喜歡問這種蠢問題，彷彿不這麼作的話，故事就沒辦
法繼續下去。而他們從未發現，把這些時間節省下來的話，他們將有更足夠的空檔可以逃
脫
「如果你出事的話……那小鬼會很難過的。」迫於無奈，我只能逢場作戲地如此回答道，
而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渾沌不清
兩道清淚滑下朵拉的面部，豆大的淚珠滴落我的臉上
「嘿……又落得如此狼狽的境地呢……」我口齒不清地自嘲道：「好險……沒被伊芙琳看
到……」
我記得那是我失去意識前，最後說出的話語
再度睜開雙眼之時，繁星點綴的夜空映入了我的眼簾
……我現在身在何處？依據背部的觸感，我似乎正平躺於一堆雜草之上
「啊，你終於醒了！」
這陣欣喜之聲，應該屬於那個叫做彼德的臭小鬼
我嘗試聚焦渙散的視線，但腦袋暈眩之感仍舊十分強烈。記憶逐漸地復甦，在剛才的戰鬥
裡，我好像傷得不輕？伸手摸索自己的身體上下，除了破爛的衣物以外，原本遍佈的傷口
竟然都消失無蹤了
勉強坐起身來之後，我左右張望，在兩邊攙扶住我的，分別是彼德與朵拉，後者原本被割
去的鼻子與左耳，竟然都恢復了原狀，一頭深棕色的長捲髮，此時則多了好幾縷白絲貫穿
其間
這女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三人所在的位置，是廢棄房屋的庭院，那扇正門依舊纏滿了藤蔓，呈現封閉的狀態
「我一直待在外面不敢離開，剛才那扇門忽然自己開啟，我就看到朵拉抱著昏過去的你走
了出來……」彼德一陣口沫橫飛，但他的聲調此時就像是噪音一樣，讓我感到腦部脹痛
「……安靜，小鬼！先讓我靜一靜。」我摀著額頭，咬牙說道
彼德一愣，隨即噤聲不語，而朵拉則看來頗為憂心地輕撫著我的頭部
「怎麼樣，頭還很暈嗎？對不起，我只能暫時治癒你的傷口，但你剛剛流太多血了……」
她的語氣滿懷歉意，但這讓我一時摸不著頭緒
「……治癒傷口，你有這種能力？」我狐疑地對朵拉提問道
「唔，其實是剛才……突然甦醒的力量。」她低下了頭，神色有些羞赧
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兩眼仍直視著面前的少女
甦醒的力量嗎……剛才那個老女巫好像也講過類似的話語，所以朵拉現在也擁有了女巫的
能力？
「也許是因為，母親說出了想對你與彼德不利的話語，才會讓我的力量突然湧現。奇怪的
是，過往不論我與母親如何地努力，都沒辦法作到這一點。」她垂下眼來，面露憂傷地說
道：「也因此，我第一次反抗了我的母親……」
「所以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這是我最在意的部分
「唔……我們不是逃出來的。」朵拉糾正了我的用詞，「我抵禦住了母親所有的攻勢，當
她知道我能夠保護好自己後，就讓我帶著你離開了。」
「呃，所以我的那一拳，沒有對她造成傷害嗎？」
朵拉聽了之後搖搖頭，說道：「不，那種程度的攻擊對母親沒有任何影響，只是讓她更加
生氣罷了……」
「……」
這句話著實讓我感到一陣極大的挫敗之感，其他的事情我也完全都不在乎了
「啊，你要走了嗎？」當我踩著不穩的步伐準備離去時，朵拉急忙出聲喚道，而彼德也追
了過來。朵拉接著提問：「所以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來救我？」
我向他們擺了擺手，逕自朝著遠處拖行腳步，讓自己的身影融入夜色當中。我永遠也不會
再靠近這個該死的地方
回頭想想，折騰了一整天，只因為收了一包小小的餅乾…………一包該死的餅乾！
而且還被那個不好惹的女巫狠狠地羞辱了一頓，這對拳腳在她面前，根本毫無用處
我略為沮喪地坐倒在路邊的垃圾堆旁，渾身感到疲憊不堪。此時此刻，我只想好好地睡上
一覺
「巴比？巴比──！」
那陣稚嫩的輕亮嗓音，將我朦朧的意識喚回，精神瞬間為之一振
果然不是錯覺，因為那有著雪白秀髮與一身白裳的嬌小倩影，此時正站立於我的面前
「真的是巴比！你怎麼會在這裡？」伊芙琳一手捧著我的臉頰，另一手輕撫著我衣服上的
破爛痕跡，「啊，怎麼會這樣，衣服都破了……你剛才跟誰打架了嗎？」
……這傢伙依舊毫無顧忌地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而我則努力克制著想將她緊擁入懷的衝
動
「沒什麼，路過順手幫忙一下而已。」我眼神飄忽，有些心虛地說道：「雖然我被狠狠修
理了一頓……」
「咦？」伊芙琳眨著那對漂亮的綠色眼眸，微笑地說：「我剛執行完一趟任務，正好路過
這裡。所以巴比又出手幫忙了人類嗎？」
「我沒有。」我賭氣似地噘起嘴來
「啊，那就是有了，巴比還是跟以前一樣呢！」伊芙琳的笑容綻放開來，讓我瞬間感到一
陣赤裸。她接著問道：「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幫你檢查一下傷勢？」
「不用啦！」我擺了擺手說道，隨即靈光一閃，雙手抱胸，挑眉望向伊芙琳，「陪我去喝
杯咖啡，我會好得更快。」
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了！死神先生不在，我可以暢所欲言
「啊，咖啡嗎……」伊芙琳輕呼一聲，有些彆扭地擺出了抗拒的姿態，「可是我真的……
不喜歡咖啡。」
哈哈，還以為她這次也會對我吐舌呢，如此客氣的反應，反而讓我有些不太習慣
「算啦，想起你上次拼命在杯中加入方糖的模樣，我還真有點不忍心。」我嘻笑地說道，
儘管那是我最懷念的一幕情景
「唔……討厭！」她鼓起臉頰，嘟嘴瞪視著我。好久沒見到這個表情了
「話說回來，伊芙琳，下一趟任務應該時間快到了吧？」我問道
說到任務，伊芙琳的臉上又恢復了喜悅之情，「對呀！就在附近的那家醫院，摩根太太今
晚即將生下一對雙胞胎呢！」
「嗯。」我點了點頭，兩眼凝視著她，「我能陪你去嗎？」
沒有任何猶豫，我提出了這個要求，因為一旦遲疑，我就說不出口了
「咦，為什麼呢？」伊芙琳睜大了雙眼，看起來相當驚訝
「因為馬戲團停演，我很無聊！」我將雙手抱在頭後說道，儘管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
這股靜默的氛圍讓我有些不自在，但她接下來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蛤～～真的嗎！」她的雙眼閃亮，兩手交握在胸前，「太好了，我一直以為巴比總是有
要務在身呢！每次都獨自執行任務，我也覺得好孤單啊。」
……究竟是怎麼樣才會誤以為我很忙呢？如果說這話的不是伊芙琳，那我一定會認為對方
是在諷刺我
所以伊芙琳也一直都希望能有我的陪伴？早說嘛，真是個不坦率的傢伙！
原先內心鬱悶的情緒，如今已一掃而空
忽然間，我想起最一開始那還未獲得解答的疑問，剛才完全把它給忘了
那個叫做彼德的臭小鬼，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所以說，你身上那股我聞不到的臭味，也是你的母親所為？」
彼德提問道，此時他與朵拉正並排坐於家中客房的床上
當彼德帶著朵拉回家時，蘿西塔嚇了一大跳，儘管他解釋朵拉只是來借宿而已，但顯然蘿
西塔仍有些疑惑
「媽咪不是說過，這座房屋一直都空蕩蕩的，人多才熱鬧嗎？」
「……原來你這孩子，那時真的有在聽呀。」蘿西塔訝然地回道，隨即便熱絡地招呼朵拉
入內，待其如家人般。這讓朵拉感到相當地不好意思
「嗯，對……母親曾在我身上施展了咒術，讓我渾身散發出異味，使所有的人類男性都會
自動遠離我。」語畢，朵拉好奇地望向彼德，「不過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會聞不到那股
氣味呢？」
彼德沉默一陣，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呵呵……那種小把戲，怎麼可能對我有影響呢？
」
「啊，你……你說什麼？」朵拉雙眼圓睜，語氣驚訝不已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彼德的表情立即恢復正常，「我也不知道，但這也代表我是最
特別的那一個，對吧？」
「唔……」
朵拉一時之間不知該回答什麼，臉頰微微地泛紅
「那天之所以不收下我的餅乾，也是因為你母親的緣故嗎？」
「嗯，是的……」朵拉歉然地說道：「如果吃下了不是母親為我準備的食物，她就會立刻
發覺。」
「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彼德露出傻眼的表情，接著問道：「你還會回去那裡嗎？」
「不，絕對不會！」朵拉立刻拼命地搖頭，「我受到母親的束縛太久了，直到今天，我才
真正獲得自由。」
「是呀，真是太好了！」
「不過……你的母親真的會願意讓我待在這裡嗎？」朵拉的面色有些不安
「放心！我的媽咪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之一，她一定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朵拉聽了，終於面露笑容。她隨即悄聲說道：「那麼……關於我的真實身分，你要為我保
密呦！」
「哈哈，當然！」彼德忽然靠近朵拉身旁，在她的耳邊用氣音說道：「你的真面目，只有
我能獨享。」
「……」
朵拉的面頰變得更紅了，她忍不住將臉埋進曲起的雙膝
「那麼就晚安囉，早點休息。」離開客房前，彼德對著朵拉露出戲弄般的笑容，「話說回
來，你的腿……真的美極了！」
望見朵拉更加害臊的反應，彼德竊笑地帶上了房門
「哎，如此單純的女孩，也需要我出手。這樣可不行呀，我的小彼德！」
那隻輪廓模糊之手，再度從後方搭在彼德的肩膀之上，「不過，這是你第二次遇到那不成
材的小巴比呢！可別淪落到像他那副德性，我對你還有很深的期望。」
彼德嘴角揚起，雙眼翻白，直挺挺地站立於門外走廊不動
「女巫的肉可是很珍貴的，時機到時，就一塊一塊地切下來，讓我們一起共享。」彼德耳
邊那狡詐的男聲，發出奸邪之笑，「這能幫助我們更快達成目的。」
「是……」
「很好！那麼，倒數完畢後，就變回原本的小彼德。」
「滴......答……滴……答……」
啪！！
那隻手在彼德耳邊彈了一下手指，發出響亮之聲
彼德渾身發顫，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左右張望著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這幾天我都在幹嘛？無數的疑問在彼德心頭湧現
，彷彿這段時間的記憶全被掏空了一般
仔細回想，自己今天好像帶了一位訪客回來，是誰呢？
他努力回想著
是……唔……好像是……朵拉？
朵拉？那個在學校屋頂上，有著修長美腿的朵拉！？
一想到朵拉就在門後的客房中，彼德頓時方寸大亂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他的心跳加速，面容瞬間脹紅無比
今天是為什麼會將朵拉帶回來的呢？這段記憶已經相當模糊
他依舊在努力地回想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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