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飯突然變得不好吃了。
朱何怔怔看著便當,食不下嚥。
「不吃就不要吃,看了真礙眼!」王哥走過去翻倒朱何的便當,存心要找碴。
「阿俊!」廖哥制止王哥幼稚的惡行。都不想想,人要是真的跑了,他們就沒有小弟
可以使喚了。
朱何徒手把飯菜撿回飯盒,繼續走神。
「小豬喔,你被甩啦?」
朱何慢了半拍,才發現廖哥在問他話。
「不是被甩……」朱何努力忍耐才能不哭出來,「王大哥、廖大哥,那名白裙女子,
好像是我小學老師……」
「不過是個老師,又不是你老母!」
朱何想過,如果是他母親一個人孤零零死在昏暗的小公寓裡,他或許不會這麼難過。
朱何哽著喉嚨問:「我可不可以……不要做了……」
「沒路用,怎麼可以為了一點小事就不做!」
朱何不再軟弱地哭訴,只是拿起隨身帶著的名片,在手心反覆看著。
雖然他很想打電話給對方,但如果他告訴對方,他很累,他不想要工作了,一定會造
成人家的困擾。
通常白天由朱何收的屍,晚上亡魂就由他帶下黃泉,但他實在不敢面對白裙女子。
他無法接受,塑膠袋中那張痛苦扭曲的臉,怎麼可能是當年美麗又溫柔的老師?
朱何燒了紙花,去信陰間,委託小蟬請假。
紙花燒出的煙立刻排列成字──生病了?還好嗎?
朱何不敢回應小蟬的關心。
朱何環視他棲身的小套房,認真為他不負責任丟下鬼通事的工作,不可以再厚臉皮拿
人家的好處,就把帶來的舊衣包一包,離家出走。
朱何在城裡走來走去,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到大半夜,他回到待了四年的安樂醫院
。
這個地方雖然沒有什麼好的回憶,但也不會有人對他感到失望。
急診室亮著燈,朱何走進去,想去地下室找個樓梯間休息。他經過急診床位,看見角
落的病床掛著點滴,卻沒有人陪在病床邊,過去關心一聲。
「你還好嗎?要不要幫忙?」
「我想喝水……」被子下響起虛弱的回應。
朱何去飲料機倒了水過來,那人從被子下伸出一隻半潰爛的手,接過水杯,咕嚕咕嚕
灌下,很渴的樣子。
「還要嗎?」
「不用了,謝謝你。你不用待在這兒,我沒事的……」被子下傳來年輕的男聲,朱何
覺得有些耳熟。
「沒關係,反正沒有人等我回去,我剛好可以在椅子上睡覺。」朱何想說他偽裝成家
屬,警衛大哥就不會趕他走了。
「哎哎,看來這一覺不用睡了,命也。」
「病人」想把雞婆人趕走的小心機抵不過朱何遲鈍的腦筋,只能拉開被子,露出一雙
淡色眸子。
朱何認得對方,畢竟很少人的眼睛像琉璃珠一樣漂亮,而且靠這個人的預言便條,他
才逃過一命,是他的大恩人。
「小安,你怎麼會在這裡?」朱何記得陸家道士的小名。
「睡不著,來打點藥,浪費健保。」
「你生病了嗎?」
陸家道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攏著髮絲玩。
「我有認識一個厲害的醫生,他也姓陸,可以拜託他幫你看病。」
陸家道士聽了忍不住笑:「是吧?放眼三界,姓陸的總是很厲害呢!」
朱何看到對方笑,自己心情也輕鬆許多。
「朱何哥哥,你太認真了,偶爾逃走也不會世界毀滅。人非鬼神,總有做不到的事,
不是麼?」
朱何知道對方是很厲害的修道者,不意外他會看穿自己的煩惱。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朱何閉上眼就能看見那襲白裙子,他怎麼努力拖著雙腿,
也走不到那個充滿絕望氣息的房間,就這麼把老師孤零零地拋下。
「很簡單,你可以什麼都不做,等著他來垂憐,和地府萬千鬼眾一樣,只要哭就能得
到諒解。」
朱何想過要這麼做,卻在半途收手,連見也不敢見,不敢讓那人看見他哭的醜態。
「但你既與平庸的眾數沒什麼不同,無法與他比肩,即離他遙遠。」
「我不想……」朱何搖著頭。
「我倒是知道那位大人希望你怎麼做,想細聽麼?」
「想。」
「你咬緊牙,一肩擔起苦難,再苦再痛也要完成使命,他就會給你摸摸頭。」陸家道
士清了清喉嚨,模仿起那人的口吻:「『程朱何,你很堅強,做得好。』」
朱何有些恍然,曾幾何時,他夢中夜夜躲藏在角落的孩子,不再冀望那襲朦朧的白裙
來拯救;而是他提著夜燈,將再也無法回家的亡魂,帶向它們的歸屬。
他像哄孩子一樣哄著新死的它們:幽冥的世界一點也不嚇人,因為那裡有那人守著,
所有冤屈都能得到平復。
朱何流著淚請求:「我想……繼續留在他身邊……請教我怎麼做才好……」
陸家道士為朱何嘆口大氣:「你也真倒楣,眼界還在長就遇見這麼好的,這輩子大概
和庸脂俗粉無緣了。」
「不倒楣,遇見他,我超幸運的……」朱何幾乎要哭了出來。
「好吧,就是個傻子。」
陸家道士看朱何下定決心,從被子掏出一卷紙,紙上還有陰曹的官印。
「來來,把狀紙寫好遞上去。注意些,別寫錯字,他不喜歡文書有錯別字。」
「謝謝……」朱何哽咽說道,他這麼沒用,卻總能得到他人的幫助。
陸家道士打斷朱何的真情感謝。
「我對你這麼好,你一定不介意幫我一個小忙吧?」
「什麼忙?」
陸家道士又從單薄的醫院床被拿出一盞油燈,麻煩朱何點亮它。
「大難之後必有後福,你這個劫沒死成,總有些剩餘的運氣,挪一點點給我吧?朱何
哥哥最好了!」
朱何沒忘記小蟬耳提面命,對上笑起來加糖不用錢的陸家道士,一定要小心為上。
「點燈能做什麼?」
「只要燈亮著,我就能撐過今晚。」
朱何怔了一會才意會過來:「你病得很重嗎?」
「嗯啊。」
「怎麼辦?要不要找你家人過來?」
「不用、不用,死了正好能見到我家哥哥,不過我就是不想在審判殿見到他,才會苟
且活下去。」
「為什麼?」
「我二哥在我這年紀,為了養大我,自尊和理想都拋了下來……是我對不起他。」
朱何沒問對不起什麼,陸家道士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不再提家裡的事,整個人又縮
回被子裡,很不舒服的樣子。
朱何輕輕拍著被子蓋著的腦袋:「小安,你等我一下,先不要睡喔。」
「嗯……」
朱何走鬼道回去出租套房,把檯燈帶來醫院。既然道士說燈亮著就能活,他就找來最
亮的一盞燈來續命。
陸家道士看見燈,掙開被單坐起身,兩手撫著老檯燈,就像那人還在他身邊,思念不
已。
「小安,預備──」
一、二、三,朱何按下開關。
「哇哇,超亮的!」
朱何帶著清晨的露水,去陰曹求見判官大人。
「陸先生,我想以通事的資格,提出再審。」
枉死城──
一群吐著長舌的男女老少,聚在白裙女子身邊。
「仔細看,拉著繩頭,像這樣子穿過去,繩結就打好了。」白裙女子將紅色塑膠繩套
上自己脖子,拎著繩子一端,示範教學。
駐城的鬼差在一旁看著,不愧是教育家,叫得動一群厭世到底的吊死鬼,教它們完成
每日的業報。
「還沒打好的過來,先將紅繩兩端拉在手上。來,過來,集合了,大家一起繞教室…
…繞城裡一圈,合力完成今天的工作,好不好?」
「好──」
「老師、程老師!」城裡的官差收到公文,快步趕來吊死鬼的區域找人。
白裙女子聽見這個稱呼,眉頭一皺:「有什麼事嗎?」
「妳的案子要重審,公文傳輸因為斷網延誤,快點,要開庭了。」
「為什麼突然重審?」
「請妳當面詢問判官大人。」
「法庭會很遠嗎?」
「很遠。」
「嘖,早知道死的時候就不穿高跟鞋了。」白裙女子碎碎念,脫下半輩子沒能穿過的
珍珠白高跟鞋。教書要久站,根本不能穿有跟的鞋子。
白裙女子走出報紙糊成的城門,那位把她叫來的官差回城去,換成一名年輕大男孩接
應她。
「妳好,程老師,請上車。」
「哦,有車啊。」程老師看著年輕人手下的自行車,好歹有兩輪,把高跟鞋重新穿起
來,同時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我有教過你嗎?」
「沒有……」
程老師側坐上車,一路上盯著眼前的年輕司機,但她印象中學生裡實在沒有像這個小
帥哥輪廓的學生。
沒有也好,在這裡工作,可見死在年少的年紀。
「那個,老師……」
「嗯。」
「妳還習慣這裡的環境嗎?」
「無聊死了!」
「我想也是……」
腳踏車騎士就是朱何本人,陸判叫他去帶他老師過來,像個工具人,什麼都不要說。
朱何做好各方面心理準備過來接魂,但見到程老師本人,第一個念頭卻是「好嬌小」
,和印象中的高挑美女有著不小的出入,內心感慨好一會,他才後知後覺是他長大了。
老師也比他以為的有精神,活蹦亂跳的,真是太好了。
「好什麼?」程老師問道,朱何才驚覺他不小心把內心話說出口。
「聽說妳的判決是枉死城五十年,如果再審能有機會投胎就太好了。」
程老師聽了朱何的話,卻是悶頭不語,不知道是不敢抱太大期望還是什麼原因。
朱何把車騎到一片白色矮牆外:「老師,我們到了。」
程老師攬著白裙,踩著珍珠白高跟鞋下車。
朱何在圍牆外的自行車停車格停好車,為程老師帶路走進陰曹的「法院」。他走在前
頭,每走三步路就回頭看她一眼,怕她走失似地。
程老師心想:真是體貼的孩子,這世道不多見了。
「法院怎麼看起來像學校?」
「是的,的確是用小學拆除的老舊教室改建而成。」
程老師想起枉死城那些塑膠遊樂器材,怎麼陰間到處都是用剩的回收物?管理人是在
環保局收垃圾的嗎?
朱何和程老師一路經過各間像是小學教室的法庭,能從窗戶看見裡頭「審判」的情形
。室內多備有桌椅,也可以旁聽的樣子。
程老師眼神無法從某間兒童法庭移開,看人高馬大的鬼官爺蹲下身,對身上都是傷的
孩子,循循善誘告訴孩子死亡的事實。
「這樣子哪像在審罪人?」程老師對不符合刻板印象的陰間唸了句,從像是破爛遊樂
場的枉死城就很不滿。
「人生來都是獨立個體,怎麼會是罪人?」
程老師認真看向朱何,朱何有些結巴地解釋,這是一個陰曹工作的前輩告訴他的話,
人生在世,既不偉大,也無需自賤。
一人一鬼漫步到走道最裡的一間,朱何為程老師推開門。
「老師,這邊請。」
程老師昂步跨進審判堂,這一步之差,四周的背景又從破學校轉換成古代人家的書房
,放眼放去都是紅漆傢俱,三面鄰牆的書櫃放著古今中外的法典。
她看完環境才看向審判堂裡頭那名戴眼鏡的西裝男子,不知道二十幾還是三十多,看
不出確切的年歲。
西裝男子平和地開口:「敝姓陸,負責妳案子的判事。程淑芬小姐,請坐。」
「不好意思,請叫我Amelia程。」程老師挺胸坐上陸判的對座。
陸判不跟她廢話,直接進入正題:「程淑芬,有人為妳提再審。」
「弄錯了吧?我早就沒有親人為我祈福。」
「妳還有學生。」陸判眼鏡下目光略略瞥向在門口顧門的朱何。
「學生?就憑那些自我中心的猴子?」程老師輕蔑一笑。
朱何在旁邊聽著,心頭微涼。這麼多年來,會不會是他誤會了,其實當年的他就只是
一個給老師添麻煩的討厭學生?
程老師聽陸判提起她做到死的職業,忍不住把憋了一輩子的怨氣,一口氣爆發出來。
「我討厭當老師,我原本可是國外樂團首席鋼琴家。要不是母親中風倒下,我是死也
不會接下教職!」
陸判皺著眉,似乎受不了程老師瞧不起人的態度,但還是依職權提出有利她的事證。
「妳侍奉母親至孝。」
「這有什麼?不過為她準備三餐,是人都做得到吧?」
陸判聽了案方陳述,低眉下筆。
程老師憤恨地握緊變形的十指。
「我母親為了把我栽培成音樂家,吃了多少苦,就在她要退休搬來國外和我一起生活
,她卻中風倒下。你說說看,老天爺有眼睛嗎?」
陸判沒回答蒼天究竟瞎了沒有,只是掏出一片記憶卡。
「我這裡有妳母親的紀錄,妳要聽嗎?」
程老師抿住脣,不想對這男人說出「拜託」兩字,陸判權作默認。
「她說能有妳這個女兒,這一生非常幸福。」
程老師咬住脣,盡量不要在陌生人面前哭出來。
「母親死後,我人生也跟著失去意義……」
「並非如此,妳是為了照顧病母,放棄原有的生活圈,人際關係封閉,才會有這種錯
覺。沒有誰就不能活這種道理,母親死後就放任自己身心衰弱,只是妳不願意改變的藉口
。」
「你這男人懂什麼!」
「妳沒有把妳母親最愛的女兒照顧好,是謂不孝。」
程老師沒有辦法否認,母親死後,她身邊也沒有人這樣告訴她。
「妳再仔細想想妳這輩子,真的毫無一點值得肯定的價值?」
程老師閉上眼,良久才回道:「有的,有一件事。」
「請說。」
「大概十年前,我轉到新學校,和同事都說不上話。我因為不想和人打招呼,總是待
到學校要關門才走。」
她要去車棚牽車,到醫院探望母親。照理說不該有人在,她靈敏的耳朵卻聽見哭泣聲
。
她走進在七里香灌叢,發現一個小男孩。她記性很好,知道這個新轉來的孩子,不聰
明、也不敢闖禍,總之很不起眼,師長看過就會忘了名字。
小男孩哭著說:「媽媽說她在醫院……要我自己走回去……我們剛搬來……我不知道
路……」
反正她也要去醫院,就順路載這孩子一程。
她有點餓了,順便問一下身後的孩子會不會餓,那孩子微聲回「不會」,但她知道他
在害怕,怕她會討厭他。
唉,心思這麼敏感,恐怕以後會活得很辛苦,世間總是充滿傷人真心而不自知的庸人
。
她停車找了一間餐廳,口味不錯,尤其是排骨飯,但就是老闆娘愛問東問西,她不太
喜歡。
不過看在這孩子吃得這麼香的份上,她可以忍耐幾句。
「好吃嗎?」
「好好吃!」
他們吃得正開心,老闆娘卻在這時走來,預謀般拋出問句:「程老師,這是妳的孩子
嗎?」
那孩子嚇得直搖頭,好像自己生來就是一個污點。
她那時候不知道在想什麼,以往總是獨善其身的她,竟伸手攬住那孩子的臉,幫他擦
淨臉上的油光。
「對,這是我寶貝。」
程老師懷想至此,輕聲表白。
「讓那孩子破涕為笑,或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好事。」
在程老師沒看見的後方,朱何已經淚流滿面。
陸判覆上卷宗:「妳認為自己該有何種結果?」
就像朱何說的,程老師得到可以選擇離開枉死城投胎的機會;程老師卻不想收受。
「人生在世,愛的人總會離開,不愛的人又庸俗難耐。我不想再當人了,有沒有『消
失』這個選項?」
「不要!」朱何大喊,程老師往後看去,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相較朱何的反應,陸判的回應相當冷漠:「沒有。」
「沒有?」
「沒有。」
「我不相信,你一定有方法!」
陸判沒理會程老師,寫妥判決書,並朗誦出來。
「程淑芬,判枉死城輔導員五十年。」
「輔導員是啥小?」
「即是老師一類的工作,很適合妳。」
「你是跟我有仇嗎?」程老師拍桌而起,要跟陸判打一架先,被朱何及時抓住才沒釀
成悲劇。
「這是妳上任的人事令。」
「混蛋,聽我說話啊!」
陸判補上一句:「我會給妳配給一台鋼琴。」
程老師恨道:「你就算把琴找來,對我又有什麼用處?」
人死後多會留著生前的惡疾,就像面貌恢復年輕的模樣,病痛也沒有消散。程老師向
陸判展現她的十根手指,幾乎扭曲變形。
朱何看程老師的手,和他生的病很像,只是他是全身性,程老師則是壞了一雙手。
「手給我。」陸判命令道,不容拒絕。
陸判低眉在程老師兩手手腕結上紅繩,神奇的事發生了,程老師的雙手恢復成纖長的
玉指。
「保固五十年。」陸判交代一聲,「退堂。」
程老師怔怔看著她的手,沒有異議,任由朱何帶她回去。
回程仍是朱何騎著腳踏車,把升任官差的程老師載回枉死城。
「同學,借問一下,剛才那位先生叫什麼名字?」
朱何心頭一驚,還以為程老師打算日後尋仇。
「大家都叫他陸判。」
「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真是個好男人……」程老師生前有如死水的芳心,怦然大
動。
「好像有……」朱何聽小蟬一口咬定單身九百年的陸判前輩一頭吊死在修女樹上,但
大家還是前赴後繼對判官大人熱情告白。
到城外,程老師叫朱何不用送了。像他這樣充滿生氣的小伙子,和那座死氣沉深的自
殺破城格格不入,別進去得好。
「老師!」朱何喊住程老師,程老師倩然回眸。
朱何在身後握著在程老師生前沒能交給她的感謝卡,裏足不前。他想著程老師死時散
落在她身邊的惡毒卡片,不知道該不該把卡片交給她。
「那是卡片吧?」程老師注意到朱何手上的東西。
「對不起,我想知道,妳是因為學生的留言……想不開嗎?」
程老師睜大美目,反問道:「才不是,人類會跟猴子計較嗎?」
「啊?」
通常自殺的死者不太願意提起尋死的細節,程老師卻放下心防,向朱何說明一二。
「和卡片沒關係,我是因為生了病,手指不能動才去死。不能彈琴,我實在活不下去
。」
「原來如此……」
朱何第一次收屍太過震驚,後來又沒去接亡魂,才會沒有注意到房間那台被砸碎的鋼
琴。
「那是我的卡片吧?學生把卡片燒給我了?」程老師猜測幫忙送達亡者的「遺物」是
這個小帥哥的工作之一。
朱何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只是把泛黃的感謝卡雙手遞給程老師。
當年老師和那孩子,還有一段後續──
那個相當靦腆的孩子做了一張感謝卡,鼓起勇氣,去教師辦公室打聽白裙老師的消息
,特地跑來她任教的教室找她。
──老師,我有東西要給妳!
雖然他小心藏在身後,但她其實已經看見他的卡片。
可惜鐘聲響起,那孩子怕耽誤老師上課,竟一溜煙地跑掉了。
──程老師觸景生情,說出朱何早已忘記的細節。
「我不記得後來有沒有收到,死前才會把那些醜死人的學生賀卡翻出來看,原來在這
裡。」
程老師打開卡片,露出朱何記憶中的溫柔笑容。
「朱何,對了,他叫朱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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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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