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我是死神, 我有著一份世上最爛的差事(24)

媽佛

1551510


前言:

本故事接續(2)之部分劇情,分上下篇

希望大家會喜歡:)


(以下正文)




第二十章 闇域(上)




「是時候一起去挑戰德納利(Denali)山了吧?」


這已經是弗蘭基第四次提出這樣的請求,潘恩‧柯林斯感到十分無奈,但他明白什麼也阻
止不了這個登山狂熱者。兩人是大學時期的摯友,當初潘恩會跨入登山的世界,全拜弗蘭
基所賜,而後者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短短兩年間就帶著潘恩跑遍國內各地群山


潘恩對於弗蘭基的身世背景理解有限,只知道弗蘭基的父親也是個登山痴,但潘恩相當欣
賞弗蘭基的熱情與行動力,因此鮮少拒絕來自對方的登山邀約


畢竟,沒有什麼事讓潘恩感到牽掛,大學課業不成問題,遠在加州的老家也只有一個與他
感情不睦的養母黛西‧柯林斯


黛西是醫界權威,在潘恩年幼之時,她經由一場重大手術將潘恩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而
那是發生在潘恩的父親蓋瑞‧賓恩因心臟病發暴斃於醫院前不久的事,也成為了她領養潘
恩的原因。不過,這樣的經歷並未對黛西的家庭經營有所幫助,長年忙碌於工作,讓她無
暇尋覓感情生活的另一半,也讓潘恩與她疏離


潘恩時常覺得,自己只是被黛西從醫院給「撿」了回來,儘管他內心深處明白,黛西的確
愛著自己,但他更懷念佔據童年記憶片段的父親蓋瑞。他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與養母聯
絡是何時


「弗蘭基,阿拉斯加實在太遠了,而且德納利山的挑戰性是我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潘
恩再次對自己的摯友提出勸阻,即使他知道這一點用也沒有


「得了吧,夥伴,這些我當然知道!」弗蘭基露出那招牌的笑容,面容溢滿著興奮之情,
「所以我把嚮導跟保鑣都找好了,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嚮導?……保鑣?」


「跟我來就對了!」弗蘭基一把拉住潘恩,直將他拖往自己的外宿之處


等在弗蘭基住處的一男一女,是潘恩沒見過的生面孔。男人名叫比爾,年紀看來有三十多
歲,有著黝黑的皮膚與精實身材,是個因左肩創傷從國外戰場返回的退役軍人;貝絲的年
齡與潘恩以及弗蘭基相仿,棕色長髮被綁成兩條辮子,那張可愛的臉蛋上有著些許雀斑,
這讓潘恩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眾人彼此寒暄一番後,弗蘭基立刻切入了正題


「貝絲的故鄉在阿拉斯加的安克拉治(Anchorage)都會區那裡,她跟比爾也都有充足的登
山經驗,會讓我們這次的行程更加順利。」


「原來是本地人,那你去過德納利山嗎?」潘恩好奇問道


「沒有,但山上營地的一位嚮導是我家裡的舊識,他能夠幫忙我們。」貝絲微微一笑,接
著說:「我們家是在我小時候才搬家過去的,希望這樣還能算是本地人。」


看到貝絲迷人的笑容,讓潘恩忍不住臉頰發燙


「我其實對阿拉斯加的極光比較有興趣,不過登頂最高峰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比爾聳了
聳肩,「只要別再讓我去那天殺的沙漠地區,怎樣我都能接受。」


這突如其來的粗話讓眾人沉默了幾秒鐘,弗蘭基趕忙接話以化解尷尬:「我跟貝絲第一次
相遇是在別處的登山之旅,和比爾則是在某次團聚活動中認識的。」


「嗯……」潘恩點了點頭,接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問道:「等等,所以你們
都同意這次的行程了?」


弗蘭基與比爾點頭表示肯定,貝絲則笑著說:「暑假是前往阿拉斯加最好的時機,再晚一
兩個月,那裡很多道路跟旅遊交通都會封閉。」


潘恩環顧三人,儘管內心仍有猶豫,最後仍屈服於弗蘭基的盛情之下


經過無數次的行前會議與行裝整理,一行人搭乘班機飛往安克拉治,再轉往塔爾基特納鎮
,在這裡完成入山登記以及聽了幾場講習,最後乘坐小飛機抵達德納利山上的基地營
(Base Camp)。他們的運氣不錯,當時的天氣狀況良好,小飛機的起降都很順利


貝絲所熟識的嚮導名叫內森,年約四十初頭,長年服務於徳納利山的攻頂引導任務,是個
性格爽朗、看來值得信賴的經驗老手,但在會面之時,內森的面容卻蒙上了一層淡薄陰影


「來不及阻止你們上來,第二營地傳來消息,山上後續路途的氣候開始惡化,登頂的難度
逐漸增加,很多隊伍都已經折返了。」


「呃……所以現在上去不安全嗎?」貝絲問道


「安全問題倒是還好,以往還有更糟的時候,不過現在是七月,可能還會有一些融雪風險
……」


弗蘭基聽了,罕見地露出不悅的神色,皺眉說道:「現在就開始勸退未免太早,我以為貝
絲說過你對這裡的環境很了解。」


「就是因為了解,才不希望你們面臨危險。」內森不由得苦笑,「不過你們都來這一趟了
,我可以帶你們走一些前端的路段,西稜山腰的冰河路線還是相對安全許多。」


「不,只要有登頂的機會,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弗蘭基對此相當堅持


比爾在一旁小聲嘀咕:「其實我可以接受更改行程去看極光的……」


經過了一番爭執、衡量與妥協,最後內森終於答應帶領潘恩一行人照原定計畫出發,但條
件是只要確認有明顯的安全問題,就立即折返


潘恩望向握在手裡的手機,這裡已經開始收不太到訊號


當初在離開塔爾基特納鎮之前,他還是沒有向黛西報備自己的行程,而且為什麼需要呢?
之前每一次的登山之行,他也鮮少在出發前撥出電話給黛西過


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啊,真漂亮!」


瞭望山下幅員遼闊的銀白色景象,弗蘭基忍不住發出讚嘆,白色霧氣伴隨著話語從他的嘴
裡散逸而出。從基地營出發前的不愉快,似乎已一掃而空


他們現在位於卡西特納冰川上的第一營地,這是在寬達將近三百三十英呎的冰川中央相對
安全的區域,一行人將睡墊攤平在雪地上,享用著豐盛的午餐。內森在營地周圍徘徊,不
斷用手杖尖端刺入地面,探查冰層的緊實度與厚度


「我們的嚮導真的十分謹慎呢!」望著處於忙碌中的內森,比爾忍不住這麼說


「當然,這就是我信賴他的原因。」貝絲喝著杯中的熱咖啡,轉頭看向潘恩,問道:「你
認識弗蘭基很久了嗎?」


「其實是上了大學才認識他,然後就被他拖進了這個世界。」潘恩微微地聳肩


「原來如此,他的確在這方面有一顆狂熱無比的心。」貝絲沉默了一下,突然悄聲問道:
「你知道……關於弗蘭基的事嗎?」


「關於他的事?」潘恩對此頓時感到疑惑,比爾也好奇地湊上前來


「……沒事,我以為他也有告訴過你。」貝絲露出了一種說錯話的表情,又將話題轉向比
爾身上:「那你呢?克勞德先生,是什麼將你帶往登山這條路。」


「拜託,叫我比爾就好,我可不想因為年齡跟你們有距離感。」比爾摸了摸下巴的鬍渣,
擺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樣,良久才開口回道:「你知道的……從戰場被送回來的人,總是有
各種問題纏身,我發現自己無法適應平靜的生活,那會讓我感到發狂,需要找點刺激,才
能擁有讓自己活下去的動力……」


潘恩看了貝絲一眼,後者對他偷偷吐舌了一下,似乎是覺得自己又帶來了一個更糟的話題
,如此俏皮的模樣,讓潘恩忍不住心頭一動


「我在一個創傷互助團體認識了弗蘭基,比起那些毫無用處的閒聊與談話,弗蘭基提供了
我一個更有效的方法。」比爾接續著說下去:「挑戰群山,充滿了刺激感,又不會傷害到
自己或任何人,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療傷方式。」


「我很遺憾,克勞德先生……我是說,比爾。」貝絲輕柔地拍了拍比爾的胳膊,露出微笑
,「至少你還活著,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是呀,那顆流彈打碎的是我的肩膀,不是我的腦袋,我的確是個幸運的傢伙。」比爾抬
起頭來,仰望著藍天,「我時常在想,如果當時我跟戰友互換立場,我是否也有一樣的勇
氣,將他從槍林彈雨中拖行出來……」


「等等,比爾。」潘恩忽然打斷了他,「你剛才說,你是在那個……創傷互助團體認識弗
蘭基的?」


「是呀。」


「為什麼他會在那裡?」


比爾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麼事似的,望向貝絲,後者搖了搖頭。兩人怪異的舉動,讓潘恩
不由得皺起眉頭


「咳……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由本人親自回答才好。」比爾別過頭去,避開了潘
恩疑惑的視線


潘恩轉頭看向冰川另一端正在眺望遠景的弗蘭基


此時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一點也不了解這位大學時期才認識的好友






在第一營地等待與整補了三天後,一行人繼續沿著卡西特納冰川向北前行,往第二營地的
位置邁進


在冰河方向東轉之處,原本晴朗無雲的氣候開始轉變,氣溫驟降,空氣中開始飄落雪花,
讓潘恩等人初次感受到這座山所帶來的無形壓力。內森在出發前曾說過,從這個路段開始
才是真正的挑戰


當他們抵達第二營地時,情況並未好轉,反而更加惡化,強勁風勢讓營帳的搭設都出現困
難,貝絲的睡袋與行囊甚至差點滾落而下。一番掙扎過後,營帳終於搭建完畢,精疲力盡
的眾人在帳內卸裝定位,同時癱倒在地


「噢,我的老天……」比爾粗喘著氣,拍落衣物上的積雪,「在我這麼多次搭設帳棚的經
歷當中,這絕對是最糟的一次!」


「現在離登頂還不到一半的路程,我們隨時可以回去。」內森動手整理著背包內的行裝,
頭也不抬地說道


「能否請你別再勸退了?你一直在打壞大家的興致。」弗蘭基瞪視著內森,話語裡出現了
些許煙硝味


內森抬頭看向他,眼神迅過一絲漠然,嘴角勉強擠出微笑:「你累了,孩子,先坐下來休
息吧。」


潘恩連忙拉著弗蘭基的手,將他帶到一旁,輕拍他的肩膀問道:「你怎麼了,夥伴,為什
麼要這麼激動?」


「你也聽到他剛才的話了,潘恩,他一直在勸我們放棄。」弗蘭基絲毫不掩藏面色上的厭
惡,「我的父親在登山之時,從不輕易打退堂鼓。這傢伙只是在侮辱我們的進取之心。」


「好好……冷靜下來。」


潘恩持續安撫著情緒有些激動的弗蘭基,他不責怪自己好友的過度反應,畢竟弗蘭基對德
納利山的攻頂行動早已期待多時


他注意到貝絲此時正縮身窩在角落的行李旁,面無表情又不發一語


「怎麼了嗎?」潘恩藉此機會,靠近這位可愛女孩的身旁


貝絲回過神來,彷彿這時才發現潘恩的存在,支吾說道:「噢……沒什麼,只是剛才……



「剛才?剛才怎麼了嗎?」


「……不,也許只是我看錯了。」


貝絲的音量小了下來,試圖迴避這個話題,但此舉卻勾起了潘恩的好奇心


「別這樣,貝絲,我想聽聽看。」


在潘恩不斷地鼓舞之下,貝絲才終於開了口


「剛才的路途中,我是走在繩隊的最末端,你在我的前面一個。」


「嗯,對。」


「當時風雪有點大,我的步伐有些沉重,走著走著,不知為何地我回過頭看去,然後……



「……?」


潘恩沒有出聲,但他急切的表情催促著貝絲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看到遠處,有人跟在我們隊伍的後頭。」貝絲吞了口口水,聲音有些發顫


「有人?你是指其他隊伍嗎?」


「不,只有一個人,雖然只是個黑影,但我能肯定那是一個人。」貝絲下意識地往帳棚外
望去,同時壓低了音量,「而且……那個人步伐輕快,感覺手上沒有拿著任何登山工具,
像是手杖之類的,兩手來回擺動,好像在雪地上飛舞一樣。」


「這不可能,剛才那種路段一定會需要登山工具,而且我想基地營那裡不會允許任何人獨
自行動。」潘恩疑惑地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認為我看錯了。」


兩人的對話就此中止,潘恩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但他原先平靜的心頭,泛起一絲困惑的
漣漪,並且隨著惡劣的氣候,愈加擴大


這場風雪整整下了一夜,當早晨來臨,潘恩等人終於得以離開帳篷自由活動,而棚頂也早
已積了一層厚雪,幾乎要壓垮整座帳棚


花了一段時間清理完積雪後,內森用無線電跟第三營地的人聯絡,無線電另一端的嚮導說
道,第三營地之後的路段天氣狀況依舊惡劣,最高營地所有隊伍都已經撤至第三營地,他
們放棄登頂的目標,今天就要往山下折返


「情況很糟嗎?」弗蘭基走近內森身旁,語氣比昨天要緩和許多


「不樂觀,但以目前情況要到第三營地不算太難,我們還有充足的時間與物資,可以到時
候再做決定。」


內森這一次沒有再提出返回的建議,他不想再刺激到弗蘭基的情緒


「好,那就麻煩你了,也許到時候天氣就會好轉!」


弗蘭基臉上綻放出笑容,他對於攻頂德納利山依舊抱有期待


第三營地位於海拔一萬四千英呎的高度,地勢平坦遼闊,由於沒有任何遮蔽掩護之物,強
勁的風勢讓潘恩一行人再度飽受折磨,他們在第二營地等待了四天,終於抵達此處。內森
讓眾人合力堆砌雪牆,抵禦強風的襲擊,最後才順利搭建起帳篷


每到一個新的營地,都是重新適應高度的時刻。但這一次,貝絲與比爾率先出現了身體不
適的症狀


「我的頭快痛死了,那些該死的風雪根本直接穿透衣服。」比爾摀住額頭,再度爆出粗口
,「原本以為沙漠才會讓我畏懼,但這種情況……簡直是另一種地獄。」


「好冷……」貝絲抱膝蜷縮在地,初登營地時遭遇的那陣強風,似乎讓她的鬥志消磨不少
。潘恩遞給了她一杯熱巧克力,並希望那能幫助她驅散寒意


弗蘭基在靠近帳棚出口之處,焦急地等待著,對其他人的情況有些漠不關心


不久,內森回到了帳棚內,厚重的衣物積滿了白雪,而他也是弗蘭基在等待的對象


「我剛剛詢問過巡山員了,他們說這幾天山上的氣候異常惡劣,連第三營地也可能有危險
,除了我們之外,這裡只剩三支隊伍還駐紮著,而那三支隊伍也準備在天氣好轉之時就返
回基地營。」


內森摘下了護目鏡,抹去面頰上的風霜,動作顯盡疲態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潘恩問道


「等待,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第三營地之後的路段很危險,中途還有一面大斜壁在
等著我們,天氣沒有好轉前絕不能輕易前進。」內森望向狀況不佳的貝絲與比爾,接著說
道:「而且大家都累了,在這裡休整幾天是必要的。」


「我們當初只規劃了不到二十天的攻頂期限,在這裡繼續等下去的話,時間就要用盡了。
」弗蘭基焦慮不已,絲毫未遮掩急切的心態


內森看了弗蘭基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以往在這裡等上一個星期的
隊伍大有人在,如果時間快到了,也只能折返,畢竟性命安全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都來到這裡了,我可不是為了鎩羽而歸才登上德納利山。」弗蘭基握緊了雙拳


「……我也不是為了讓你們涉入險境,才帶領你們上山來的。」內森冷淡地回道


火藥味再度迸發而出,潘恩愣在一旁,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介入


「對……對不起,內森。」貝絲嗓音微顫,勉強地開口說:「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因為
……」


「我知道,你之前暗示過我了。」內森莫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離開帳棚前,他最後對弗蘭
基說道:「相信我,孩子,你的父親可不希望你這麼魯莽。」


「……」


此語彷彿給予弗蘭基一記重拳,讓他瞬間安靜下來,咬緊牙關,默不吭聲地背坐在帳棚內
的另一角


潘恩過了十分鐘後,才來到弗蘭基的身旁。他希望給自己的好友一點時間恢復冷靜


「他沒有權利提到我的父親……他沒有……」弗蘭基的眼眶突然泛起淚水,這讓潘恩感到
無比詫異,「我的父親登山時,從不會輕易放棄,從來不會……」


「……噓,沒事的。」潘恩輕撫著弗蘭基的肩膀,或許是基於跟父親比較的心理,才讓他
的好友對攻頂一事如此堅持。他的內心如此猜測


貝絲與比爾此時都已經窩在睡袋內陷入沉眠,儘管同樣遭到睡魔纏身,但潘恩仍舊關心自
己好友的情況


「你很少跟我提到你的父親,我只知道他也同樣熱愛登山,那這一次他為何沒有一起來呢
?」潘恩提及了心中的疑問


「……是呀,我多麼希望,我們的嚮導是我爸,而不是那個膽小鬼。」


弗蘭基沉默了許久,才講出這句話,表情充滿憤恨


然而,弗蘭基下一句話,讓潘恩瞬間睡意全消


「我也多麼希望,那場山難奪走他之時,我能陪伴在他的身邊……」






五天後的清晨,風雪終於止息,金黃色的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一片狼藉的第三營地


剩餘的三支隊伍像奔逃似的,收拾好營帳後便往山下離去,只有潘恩一行人還停留原地,
以及幾位盡忠職守的巡山員


「情況還好嗎?」弗蘭基再度問及了他最關心的事,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次對內森問同樣
的一句話


內森依舊相當有耐心地回答:「巡山員剛才確認過了,最高營地那裡的狀況已經好轉,要
上去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太好了!」弗蘭基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對眾人興奮地說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趕快準
備繼續攻頂吧!」


貝絲與比爾面面相覷,儘管他們不願破壞弗蘭基的興致,但他們也不再像是離開基地營時
那樣有著決心。連續幾天的天寒地凍,早已讓兩人有所動搖


潘恩則保持沉默,他仍未完全從幾天前的震撼恢復過來


他當時才知道,弗蘭基也為與他同樣的傷痛記憶所折麼著。差異在於,他對於父親蓋瑞的
印象,已被時間沖淡了許多,但弗蘭基的父親發生山難的時間,僅僅是在幾年之前而已


「現在上去是可以,但天氣狀況隨時可能再轉變。」內森嘗試從另一個角度說服弗蘭基,
「相信我,孩子,如果到了最高營地才被迫放棄攻頂,內心的痛苦會是現在就放棄的好幾
倍。」


「……我知道,如果到了最高營地後還是不行的話,我會果斷放棄。」或許是經過了幾天
的沉澱,讓弗蘭基的內心有所妥協,「我只是不希望在時間還充裕的時候,就輕易放棄目
標。」


「我懂你的心情。」內森微微一笑,輕拍了弗蘭基的肩膀幾下,「年輕真好,當你到了我
這把年紀時,做很多事情都會下意識地多了一分謹慎,但相對也少了不少衝勁。」


氣氛緩和下來後,一行人開始拔營收拾,準備繼續前行


潘恩注意到貝絲的表情仍有些緊繃,有意無意地往回頭路看去,忍不住關心地問道:「還
在想那個人影的事嗎?」


貝絲一愣,難為情地聳了聳肩


「沒關係,等你又看到的時候,記得叫我一聲,我們一起瞧瞧那傢伙想做什麼。」


「……哈,謝謝,你真貼心。」


潘恩打趣似的安慰話語,讓貝絲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臉上再度恢復笑容








大斜壁是一處長達七百八十英呎、面斜約五十度的冰壁,位於第三營地與最高營地之間,
是這個路段最大的挑戰,如此陡峭的地勢,即使是多年經驗的登山老手,也會望而卻步


內森走在最前端,利用冰面上原先就為登山者準備好的固定繩索,配合冰斧、冰爪等必備
工具,緩步上攀;繩隊後方依序是弗蘭基、比爾與貝絲,潘恩負責押隊,一行人在冰面上
掙扎著,跟隨著內森前行


由於天氣轉佳,水藍色的冰面透過陽光照射,顯得晶瑩剔透、閃耀著微亮的一絲絲光輝


熬過多日惡劣環境後初見美景,讓潘恩的心情舒緩不少,不過後背上的沉重行囊仍讓他有
些喘不過氣。因為考量到這個路段的危險性,原本能用板運拖行的裝備,此時全都改採背
負方式攜帶,也增添了一行人不少負擔


良好的視野與光線,使得潘恩能夠在前行時環顧四周,也因此他立即注意到大斜壁另一端
的動靜


那是個身行瘦長的人影,身穿深色格子襯衫與休閒棉褲,頭戴一頂墨綠色的毛帽,站在離
登山隊不遠處的冰面上,同時背對著他們


第一個略過潘恩腦袋的疑問,不是對方為何能在如此低溫下僅穿這麼單薄的衣物,而是對
方竟然能在沒有任何登山裝備的幫忙下,「垂直」於大斜壁冰面站立著


當然,潘恩對此無法找出任何能夠說服自己的合理解釋


這也讓他內心的疑問,逐漸轉為恐懼






下一秒,那道背影應聲向前倒下,重重地撞擊在冰面之上






「啊!」


潘恩下意識地大喊一聲,驚恐地轉頭看向走在前頭的其他人


率先回過頭來的是貝絲,她似乎被潘恩突如其來的叫喊聲給嚇到了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貝絲問完,前方的內森等人也都停下了腳步,全部回過頭來看向潘恩


「那裡……那裡有人,有人倒在那裡!」


潘恩用手指向剛才那道人影倒地之處,但他立即渾身僵直


前一刻還存在的倒地身軀,此時突然不見蹤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我沒有看到半個人!」內森大聲喊著,試圖讓聲音傳進最遠的潘恩耳中


潘恩呆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後,也對內森大喊:「沒事!我看錯了,繼續走。」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潘恩確信自己不可能看錯,儘管他完全無法解釋自己究竟目睹了什麼
樣的存在


弗蘭基與比爾的反應不大,繼續執行著艱苦的攀登行動,唯獨貝絲面露疑懼,不安地對潘
恩問道:「你也看到了奇怪的東西嗎?」


潘恩聽了之後立刻就明白,貝絲是把前幾天看到的那個跟在她身後的黑影,與此聯想在了
一起


「沒有,一定是我看錯了,怎麼可能有人能夠不靠任何裝備,用那種方式站在冰面上?」


他再度安慰著貝絲,不想讓對方也捲進自己疑慮的漩渦當中


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狀況,也讓他們無暇思索究竟是目睹到了什麼


一開始是連續幾道破裂的聲響,潘恩感到腰上的繩索一緊,隨後是內森的慘叫,弗蘭基與
比爾也都發出陣陣驚恐的呼喊


內森腳下冰面突然破裂,讓他跌入了不知多深的冰層裂縫當中,主繩索上的扣環以及與繩
隊之間的聯繫,即時拉住了他


受到瞬間掉落的拉扯之力,弗蘭基往前撲地,被拖行至冰面裂縫邊緣;比爾也一度失去重
心,但仗著魁梧的身形,他穩住了腳步,並用冰斧鑿地,避免整個隊伍繼續往裂縫滑去


「弗蘭基,快把他拉上來!」比爾大聲吼道


隊伍後方的潘恩與貝絲,也都死命地拉扯著腰上的繩索


「爬上來!快點!」


弗蘭基對著裂縫大喊,支撐起趴臥在地的身軀,奮力營救墜落的內森


然而,緊接而來的崩落之聲,讓眾人的努力瞬間化為烏有


潘恩感到腰上繩索原先猛烈的拉扯之力放鬆了,他心頭湧上惡寒,渾身顫抖


「斷掉了……繩子斷了!」弗蘭基持續望向跟前的裂縫當中,但情緒陷入慌亂,大聲哭喊
:「噢天啊……不,不!怎麼會這樣……」


「他……他還好嗎,弗蘭基?」比爾粗聲喘道,儘管他內心明白情況不妙


弗蘭基轉過頭來,飽受驚嚇的面容,流滿了淚水


「他死了……他……他就這樣……」


陷入混亂的弗蘭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隨時要向一旁倒下的模樣


「站穩腳步,弗蘭基!你會害我們都跌下去!」潘恩見狀立即大喊道


雖然整個繩隊都有跟冰面上的主繩索用扣環相連,成為第二道保護,但若弗蘭基以這樣的
態勢摔下,恐怕再穩固的防護也無法阻止眾人受到波及,進而發生整支隊伍墜落冰面的慘
重傷亡


在潘恩三人嘶聲力竭的叫喚之下,弗蘭基終於穩定了下來,擦了擦眼淚,手持冰斧鑿入冰
面,繼續前行


當比爾經過內森跌進的冰層裂縫時,他往下看去,頓時倒抽一口氣,口中顫聲念著禱告之
詞;貝絲在幾分鐘後,也目睹了裂縫中的情況,她馬上哭了出來


儘管知道裂縫中恐怕是一片慘狀,但潘恩仍在爬經之時,朝向縫口望去,希望能看內森最
後一眼。他立刻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內森的身軀卡在狹窄的冰層裂縫之間,四肢呈不規則的形狀扭曲著,頸部以幾近九十度的
角度朝一旁折裂,開放式的斷骨刺穿了脖子的肉,被砸碎的腦袋仍在滴出濃稠的液體。那
些掉落的碎冰岩給予了他致命的一擊


他腰間與繩隊的聯繫之繩,也都在墜落之後不久斷裂,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
潘恩等人完全沒有機會將他救回


那一對放大的瞳孔,以及鬆弛的面容,似乎說明了內森的逝去僅是在一瞬之間,沒有受到
太多痛苦,但這絲毫不足以減緩潘恩內心所受到的衝擊


「快點……快點上來!固定繩快要斷了!」


最前頭的弗蘭基所發出的哭喊,再度令眾人陷入另一陣慌亂


大斜壁冰面上的固定繩,是由山上管理者預先準備供登山者攀上與下行之用*,如果失去
了這條主繩索,那冰面上的隊伍將猶如走在沒有扶手的濕滑階梯,僅能依賴冰斧等裝備穩
住陣腳,但也勢必會進退維谷,動彈不得


直到整支隊伍氣力放盡後,所有人都會滾落冰面,不是慘死就是受到重傷



(*註:此即所謂的「Running Belay」,參考:https://goo.gl/bHmyAy



弗蘭基率先登上冰面最頂端的平坦區域,接著是比爾。貝絲緊隨在後


當潘恩也被弗蘭基伸手拉上至安全區域後,固定繩頂部的扣環彈出冰面,整條繩索伴隨著
碎冰往冰面下墜落






死裡逃生的一行人,紛紛癱倒在地喘息不已,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比爾,他解開腰上繩索,沿著冰面頂部邊緣小心走去,過了一會兒又回
到原處,連聲咒罵


「他媽的!這是在開什麼噁心的玩笑!幹!他媽的……」


比爾持續抱頭怒聲咒罵,有些失去了理智


潘恩穩下了呼吸,勉強出聲問道:「怎麼回事……比爾?」


「另一條固定繩也脫落了!」比爾咬牙切齒,雙拳緊握,「那是唯一一條供我們下這道該
死的大斜壁的路,現在我們回不去了,他媽的……」


「什麼?兩條固定繩都……」貝絲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尖聲喊道:「不可能,內森說過
……那兩條固定繩是冰面上最穩固的裝置,怎麼可能同時……」


「對!意外就是這樣同時發生了!」比爾暴躁地吼道:「不信的話你自己去瞧瞧,冰面那
一頭什麼鬼繩索都沒有!」


眾人陷入了沉默,接二連三的意外,彷彿將他們打入了深淵當中


他們嘗試用無線電呼救,但訊號另一頭只傳來陣陣雜音,無法與任何人取得聯繫


在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之下,他們只能拋下內森的屍體,繼續往最高營地邁進,那裡是他
們唯一有機會尋求支援的地方


彷彿是在嘲諷潘恩一行人的不幸,原本逐漸晴朗的天空,短時間內又再度被黑雲籠罩,能
見度極速下降,風勢也開始轉強


往最高營地的稜線上,是冰雪與岩地混雜的路段,在毫無遮蔽物的情況下受到強風襲擊,
是在其上行走的隊伍共同的惡夢,也是潘恩等人眼下所遭遇的險境


他們沒有預料到,天氣會在同一天惡化地如此快速,這也與他們離開第三營地時得到的情
報不同


失去了嚮導,又置身在一片黑暗的暴風雪當中,潘恩等人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步行徘徊了好幾個小時,極度疲倦又受寒冷所苦,一行人開始意識模糊、陷入迷惘


「卡洛斯,是你嗎?卡洛斯……」


比爾突然對著遠方大聲喊道,解開了腰上的繩索,卸下所有行囊與裝備,朝著右前方搖搖
晃晃地走去


「比爾……回來!」潘恩對著比爾的背影喊道,而他隨即發現,此時就連開口說話,對於
體力都是極大的消耗


弗蘭基與貝絲也都往同一個方向望去,但他們也無多餘力氣阻止比爾的動作


比爾於繩隊不遠處跪倒在地,開始大哭、嘶吼、哀嚎


「對不起……死在那裡的應該是我,你不應該冒險把我拖走……都是我害死了你……」他
持續碎念著諸多意味不明的話語


透過模糊的視線,潘恩目睹一道模糊的身影,四肢纏繞於比爾的身軀,似乎正在他的耳邊
低語著什麼


當潘恩想要靠近時,那道身影轉過頭來,一股穿透風雪之間、充滿濃厚惡意的視線,粉碎
了潘恩僅存的些許勇氣,雙腿一軟,向後跌坐在地


「對……你說的沒錯,卡洛斯,該活著的是你,不是我……」


比爾舉起右手的冰斧


「欠你的東西,現在就還給你……」


沒有任何猶豫,他將冰斧的尖端,刺入自己的頸部,鮮血像是泉湧般噴灑而出,染紅了周
遭的雪地


弗蘭基情緒潰堤,貝絲放聲哭喊,但沒有人能阻止比爾持續割碎自己的肉體


潘恩咬牙站起身來,將背負著的裝備盡數丟棄,只留下一支冰斧


「走……快離開這裡……」


他的嗓音虛弱,攙扶起疲軟的弗蘭基,同時用腰間之繩引導著身後的貝絲


比爾仍停留在原地,正用冰斧鑿入自己的右眼,來回用力攪動,而嘴裡碎念的話語未曾止



潘恩三人繼續吃力地行走,來到一片平坦的雪地上,腳下的觸感像是行走於結凍的湖面上
。儘管不知為何此處會出現結凍之湖,但潘恩早已放棄用常理思考眼前的險惡路途


貝絲忽然間停下了腳步,不論潘恩如何叫喚,她都不肯再繼續前行


無奈之下,潘恩解開了與貝絲之間的繩索,任其停留於原地。他無法同時看顧弗蘭基與貝



攙扶著弗蘭基行走幾步之後,潘恩回頭看去,望見貝絲仍站立原處


而他立即發現貝絲停留的原因


因為他也看到了,貝絲幾天前所目睹的那跟隨於隊伍之後、步伐輕快的黑影


黑影來回擺動雙手,像跳躍般逼近貝絲


祂的外型嬌小,但卻極度浮腫,像是一具灌飽了水的皮囊,幾乎要破裂開來,因膨脹而扭
曲的五官,蛆蟲成群竄動著


貝絲沒有逃避,緩步走向對方


「潔西卡,果然是你……」她雙手摀住嘴,潸淚而下,「當時我不應該……放任你跟在我
身後的……都是我的錯……」


「姐姐,我好冷……」


黑影張開扭曲的嘴,說出模糊的字詞,口中不斷湧出污水以及蟲隻


「冷嗎……來姐姐這裡,我會保護好你……」


貝絲展開雙臂,擁抱住了面前那水腫發黑的身軀


「這一次,我一定會……」


潘恩對著貝絲發出無聲的尖叫與懇求,但那毫無用處


結凍的湖面破裂,貝絲與黑影一起向下跌入無底的深淵當中,潘恩似乎還聽到了水花濺起
之聲。破裂的洞口隨即被強大的風雪所掩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嗚咽地強忍淚水,潘恩將弗蘭基的手環繞過自己後頸,奮力掙扎地前行


但他們沒能走多遠,因為弗蘭基不久之後,也倒臥於雪地之上


「沒關係……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當潘恩嘗試拉起弗蘭基時,後者的面容突然泛起詭異的微笑


「父親死在這裡後……我就發誓……如果不能為父親完成攻頂德納利山的夢想,我就要跟
隨父親的腳步而去……」


「……」


聽到摯友講出內心最後的秘密時,潘恩驚愕啞然,意志猛烈地受到動搖


「有你真好呢……潘恩……」弗蘭基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雙眼斜視著潘恩,讓後者感到
一陣顫慄,「走吧……我們一起上路……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潘恩鬆開了手,讓弗蘭基向下面趴在雪地上,濺起了一抹飛散的雪花


驚恐地喘了幾口氣後,他甩了甩頭,再度嘗試拉自己的摯友一把


而他隨即發現,眼前倒地的身軀,從原先厚重的登山雪裝,一瞬間變成了深色格子襯衫與
棉褲,以及頭頂上的墨綠色毛帽






就跟他當時在大斜壁冰面上看到的背影一樣






「……弗蘭基?」


潘恩伸出極度發抖的手,將那倒地的身軀給翻了過來


那是一張他永遠也忘不了的面孔,掩藏在他多年以前的回憶當中


暴凸渙散的雙眼,張大露齒的嘴,以及因拉扯而緊繃的面部肌肉







他的父親蓋瑞‧賓恩在醫院走廊上因心臟病發暴斃後的面孔


那是父親在他心中所留下的最後樣貌,也成為了他心頭上揮之不去的烙印


「……爸?」


潘恩哭泣著,身體顫抖,微微地向後退卻


那張臉原先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眼球轉動,與潘恩的視線對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


此時的潘恩終於喪失了理智,連滾帶爬地逃離開來


在暴風雪中的胡亂奔走,讓他的體力迅速流失,強風將他吹倒在地,連續翻滾了好幾圈


雙手在雪地上掙扎了一會兒,他眼前一黑,完全靜止不動






「別說得好像你是我媽一樣!」


潘恩怒聲大吼。母子間的爭執,已經是老戲碼,但這一次特別激烈


「你……你說什麼?」黛西的面色混雜著驚愕與氣憤,不可置信地說道:「我就是你媽!



「不,我只是個……被從醫院撿回來的孤兒而已……」潘恩冷笑了一聲,垂下眼來,「活
在一個沒有人關心的……冰冷牢籠內,直到現在。」


「我關心你,你是我的兒子!」黛西緊抿著嘴唇,「當年,我盡自己所能地救了你的命…
…」


「然後你放任我爸爸去死,他就這麼死在我的面前!」


潘恩激動地握緊了雙拳


「為什麼當年要救我呢?我寧願……跟著爸爸一起離開!」


「……」


黛西沒有再回話。那是這對母子間最後一次的爭執


當晚,潘恩被傳自客廳的啜泣聲吵醒


透過微開的房門門縫,他看見黛西頭髮凌亂地坐在桌前,桌面擺著威士忌酒瓶,一手持著
杯中物狂飲,另一手摀著臉哭泣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母親酗酒,也是第一次目睹母親流淚


那成為了他內心深處最後悔的一幕情景,也是他與母親之間從未解開的心結






(我不能死……!)


腦海中浮現出黛西哭泣時的情景,讓潘恩湧起最後一絲求生意志


他不想讓自己留給黛西的最後記憶,是一場傷透了對方內心的無謂爭執


掙扎,扭動,無聲地張嘴大吼


潘恩無法感受到自己身體的存在,極寒的風霜,讓他四肢麻痺,動彈不得


他意識到自己的右手還握著那根冰斧不放


用盡最後的力氣,他舉起冰斧,往自己的右大腿猛力刺去


傷口除了一陣暖流之感外,沒有其他任何感受。他再次用冰斧刺往同一個地方


這一次,襲上腦部的痛覺,讓他短暫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無法憶起,自己拖行著受傷的右腿,在雪地上爬行了多久


這是他與這座山的最後搏鬥,而他仍舊是戰敗的一方


腿部傷口再度陷於麻痺。他停止了掙扎


(別哭了……媽。)


他感到雙眼一陣濕潤


(這樣的兒子……不值得你流淚……)








這是一處廢棄已久的蒙古包,原先是供德納利山的巡山員休息之用


棚內中央燃燒著柴火,但相較於外頭的強大風雪,僅是杯水車薪


潘恩躺臥在柴火旁,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意識處於游離狀態


延遲他迎向死亡者,是那顆被他抱在懷裡的水晶球。球體的表面佈滿裂縫與陳舊的痕跡,
內部有著一抹淡藍色的火苗,正來回竄動著


女人蹲跪在一旁,用手輕撫著潘恩發燙的額頭,面露憂慮


她有著一頭紫色長髮,由於久未打理的緣故,顯得凌亂不堪


突然,那閃現於帳蓬門口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來者有著瘦長的身形,身披積著薄雪的黑袍,右手白骨握著一柄漆黑亮澤的鐮刀


陣陣白霧從黑袍領口散發而出,空氣中迴盪著沉重的呼氣聲


「拜託你,現在還太早了。」


女人阻擋在潘恩的面前,眼神流露出哀求與畏懼


「這個男孩……還有機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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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UG1樓首推!!! 03/13 03:22
obagani092樓 03/13 03:29
claire5213樓頸推!! 03/13 03:34
maxhuang61054樓第一次推的這麼前面~ 03/13 03:35
Janeko5樓喔喔喔喔喔喔 03/13 03:38
emmalouis6樓推啊 03/13 0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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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axz10樓先推啊啊啊 03/13 04:06
brian103033311樓 03/13 04:23
Snowyc12樓未看先推 03/13 04:34
loinyss13樓 03/13 04:45
Snowyc14樓弗蘭基想殉葬自己老爸,何苦拖其他人下水?嚮導超可憐… 03/13 04:48
leonlee12315樓推! 03/13 04:59
j6666lai16樓推XD 03/13 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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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gsong093220樓推!剛看完16哈哈慢慢追 03/13 05:54
wei946721樓 03/13 06:11
Lang9022樓心病很可憐,拖人去死很可惡。 03/13 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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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i100626樓接上去了~~ 03/13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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