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引前路的月光逐漸朦朧,你悄悄地躲在月影斑斕的角落裡,目不轉睛地窺視著
某個方向。
一對熱戀中的青年男女正互相擁抱著對方,他們的雙唇緊貼,旁若無人地沉浸在兩人
的美妙世界中。他們的吻流露著激烈的慾火,青年忘情地撫摸少女柔媚姣好的身軀,而少
女也欲拒還迎的不斷挑逗著青年僅存的理智。
但你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等著,無動於衷地凝視著那兩人。直到他們依依不捨的
分別,結束對彼此的溫存。
少女緩緩地朝你的方向走來,她的衣衫不整,臉泛潮紅,玲瓏有緻的體態配上嬌美可
人的臉蛋,散發出一股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拒絕的魅力。
但,你對這些卻絲毫不感興趣。
一股異樣的渴望在你體內湧現,讓你垂涎欲滴的飢餓感持續折磨著你的神智。你緊盯
著少女皎潔如玉的胴體,那白裡透紅的肌膚令你忍不住想大大地咬上一口,放肆地品嚐那
美好肉體的絕妙滋味。
你開始移動你那因為蹲坐太久而有些麻木的雙腿,顫抖著身軀,小心翼翼地像隻貓一
般緊跟在少女後方。
那天真的少女似乎還眷留在男女交歡的愉悅中,完全沒有察覺你的尾隨,直到你像隻
豺狼一樣地朝你的獵物猛撲過去。
你體內囤積已久的慾望終於爆發。
你的尖牙精準無比地刺穿她的咽喉,你連讓少女尖叫的機會都沒給,她無聲的悲鳴只
能伴隨著黏稠的鮮紅從嘴裡流淌而出。
你的掌心忽然感到一陣炙熱的刺痛,原來是那少女胸前竟掛了一條銀光閃爍的項鍊。
怒氣如濤的你狂吼一聲,忍著手上的劇痛將它用力扯下。
血液的濃腥及溫熱伴隨少女的體香不斷衝擊著你的感官,少女的血肉遠比你所想還要
香郁彈嫩的多,你粗暴地撕咬少女的肢體,束縛已久的慾望終於得到大快朵頤的機會。
在不遠處,我滿意的笑了。
今夜,狼人睜眼。
*
小薇死了。
父親在鄰近森林邊界的地方找到了她的屍體,父親本來是不讓我看她最後一面的,但
在我的堅持下,我還是見到了她。
不,應該說,一部分的她。
我眼前的小薇,連「血肉模糊」都稱不太上,因為她幾乎所有的血肉都被剝離,只剩
下一具支離破碎、令人怵目驚心的白骨。
一陣強烈的噁心感從胃裡衝上我的喉頭,我生平首次產生如此反胃的感覺,不是因為
我第一次目睹這般慘絕人寰的場景,而是小薇的死狀讓我感覺似乎有什麼樣的東西,將她
的身軀一點一點地啃食了。
是森林裡的野獸嗎?沒道理會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啊…這裡雖然靠近森林,是村子的
外圍地帶,平日也十分靜謐、人煙稀少。但從沒聽過有任何野獸會跑到離村子如此接近的
地方來。
我搖了搖頭,頹然而坐。不想再做任何思考。我將視線從小薇身上移開,瞥見了躺在
她身旁那串格外醒目耀眼的銀項鍊。
我的視線逐漸迷濛了起來,將那條被扯斷的項鍊緊緊握在手中,眼前浮現了她收到這
禮物時如花一般的笑靨。
任由淚珠從臉上滑落,五官麻痺的感覺不到任何事物,內心彷彿被掏空了一般的空洞
無比,只知道痛楚。
原來,這就是心在淌血的感覺嗎?
「果然不該讓妳來的。」一個低沉厚實的聲音劃破悲傷傳入我的耳中。
「……」那熟悉的嗓音將我從哀痛的泥沼中拉起,回頭一看,一位理著平頭、眼神精
悍的男子走到了我的身後,是父親。
父親的身材高大魁梧,臉頰上留著的短鬍鬚就像他的脾氣一般又剛又硬。不過,父親
雖然外表粗獷卻心思細膩,個性急公好義的他負責維護鎮上的治安,是村中人人敬畏的警
長。或許有這麼一個強悍的父親是我一直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吧。
不,應該是因為我的個性跟父親一樣潑辣又愛管閒事,完全不像一個普通女孩子才會
這樣。
反倒是我的妹妹小薇,她與我簡直是天壤之別,個性嬌滴滴的,溫柔又善解人意,是
相當受到村人喜愛的女孩。
想到小薇,我抹去眼淚,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兇手是誰?」我很訝異自己的聲音如此鎮定。
父親沒有回答,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靜靜地望著森林的入口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
父親沉吟片刻,才緩緩地開口道:「應該是野獸吧。」
說謊。
「什麼野獸敢跑到離村莊那麼近的地方來?獅子?還是龍?」我語帶諷刺地說。
父親還是沒有理睬我說的話,只是持續地盯著遠方出神。讓我非常不爽,他很明顯是
想到了些什麼。
我憤怒地扳住他的肩膀,逼他正眼看著我:「喂!你是不是知道…」話還沒說完,我
卻忽然發現了父親有一點不對勁。
他的眼神,無比的陌生。裡頭散發著一種我從沒在父親眼裡看到過的情緒。
是恐懼。很深、很深的恐懼。
「你…你怎麼了?」是什麼能讓這個歷經過無數風浪的男人如此緊張?
父親搖了搖頭,不斷撫摸著手腕上掛著的一支深咖啡色古董錶。那只手錶是我和小薇
一起送給父親的,我們費了不少心血才從外地來的商人手上得到,雖然樣式古樸但價格十
分不斐。父親收到後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但我之後卻從未見過父親將它從手上摘下。
「蕾,原諒我。再讓我仔細想想吧…」他落寞地轉身離去,總是令人安心的寬厚背影
此時竟顯得有些蒼老。
我佇立在原地,茫然地看著父親手下的警員們收拾著現場,心裡千百個疑問盤成了錯
綜複雜的結,壓的我腦中隱隱作痛。
一種詭異的不祥感在我心中蔓延,小薇的死肯定有些不單純的地方,父親到底在隱瞞
著什麼?
我想我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她僅僅只是個開端。
*
妳曾經是個善良堅強的少女。
妳的家境清寒,父母早逝。但妳仍然認真努力地度過每一天,向不公的上天宣示妳的
強韌。
妳到處幫傭、打雜,再辛苦勞累的工作妳都嘗試過。只希望能夠像其他人一樣,擁有
一段平凡忙碌,卻又真切幸福的人生。
但是,上帝似乎作弄妳作弄的還不夠似的,偏要給妳一張美麗絕倫的臉蛋。
天生麗質卻又無依無靠的妳,很快就被那對兄弟給盯上了。
那兩個男人起初殷勤地向妳示好,但妳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眼中的輕浮,以及覬覦妳美
色的意圖。
妳冷淡地與他們保持距離,妳看過太多口口聲聲說愛妳,卻只想把妳的衣裳扒光的傢
伙。這種男人在妳眼中不過就像條發情的公狗一般。
但,妳看走眼了。那兩個男人是惡毒的野獸、是貪婪的豺狼。
那天夜裡,妳剛剛結束了磨坊內的辛勞工作,正要返家休息時,在空無一人的田中小
徑上遇到了他們。
妳驚恐地轉身就跑,但妳的雙腿卻因一整天累積的疲勞而不聽使喚。
當那散發著濃厚酒醺味的大手摀住了妳的口鼻時,妳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做任何思
考。
當妳感受到赤裸的身軀被淫穢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注視時,妳一向堅強的內心似乎有什
麼崩解了。
當妳像隻羔羊一樣,被狠狠地壓制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蹂躪時,妳彷彿聽到了自己的
靈魂在體內瘋狂、無助地尖嘯著。
漫長的一夜嗎?
不,這一夜,或許還不是最漫長的。
他們似乎沉迷於盡情糟蹋妳的那股變態喜悅中,僅僅一晚的發洩可無法讓他們的獸慾
止息。
妳被他們囚禁在一個不見天日的狹小牢房中,被上天所拋棄,被世界所遺忘,陰冷黑
暗的角落裡,獨留妳一人啜泣。
妳成為了他們的玩物,每一次的折磨都使妳的身體及心靈承受極大的痛楚…
妳想要去死。
妳好幾度想要一頭撞在那沁寒入骨的石壁上,讓骯髒的自己永遠消失。
但是,妳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人,更不懂什麼叫做自暴自棄。
愈是煎熬難忍的處境,愈會激得妳內心不屈的火苗更加熾烈燃燒。
活下去。妳無時無刻地告訴自己,提醒自己。對生命的憧憬與冀望成為了支撐妳不去
尋死的最大動力。
終於,上帝似乎聽見了從煉獄中傳來的,妳求援的呼喊。
在不知過了多久的那一天,妳隱約聽到了外頭傳來輕巧又十分散亂的腳步聲,與以往
沉重迅捷的踱步聲截然不同。
「嘎—咿」開啟鐵門尖銳刺耳的聲響使妳的腳掌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妳畏懼地凝視著
陰暗的彼處,身體止不住開始顫抖。
但走進來的卻不是那兩個惡魔般的身影,而是一個瘦削、高挑的人形。
那人拎著一盞燈光晦暗的油燈,髒兮兮的黝黑臉孔正笑嘻嘻地盯著妳。
他把油燈拿的離妳更近了些,微弱的光線仍使長時間處於漆黑中的妳雙眼隱隱刺痛。
那人一雙大眼骨碌碌地打轉,忽然開心地大叫:「找到妳啦!」
妳被他突如其來的古怪舉動嚇了一跳,驚愕地看著他嬉皮笑臉的神情,忽然覺得有些
熟悉,一個名字在你的腦海中漸漸浮現了出來。
「李無憂?」妳嘶啞地開口,這個叫李無憂的男人大約三十歲出頭,在村中十分有名
,卻是因為他平日裡瘋瘋癲癲的,明明是個成年男人行為舉止卻跟七、八歲的孩童無異。
村裡的人們偶爾對他欺侮取笑,「白癡」「傻蛋」的稱呼他,他也只是笑嘻嘻的毫不放在
心上。
「換妳當鬼啦,要先數十秒才能來找我哦,呵哈哈哈!」他並未理會妳的叫喊,興奮
地拍了拍妳的肩膀後,隨即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妳努力地撐起虛弱的身體,光是胸前及下陰撕裂的疼痛感便使妳連站立都倍感困難。
但妳很清楚這是妳僅有的,唯一的一次機會。妳費盡全身的力氣一步步地往前走著…
久違的陽光壟罩了妳的全身,一種恍如隔世的解脫感幾乎使妳感動得要落下眼淚來。
妳發現自己身處於村莊的邊陲地帶,周遭盡是荒草亂石,就連關押自己的地牢也是位
於一塊天然巨石的下方,十分隱密。
這裡是通往山的入口,平時根本人煙罕至,也只有李無憂才能誤打誤撞地找著這裡了
吧?但是,他又怎麼會有地牢的鑰匙?
罷了,沒時間去想這個。妳撇開思考這個疑問,開始仔細盤算自己的處境。
妳面對著通往村中的方向,但…
不,不能回去。那兩個男人地位非凡,自己卻只有孤身一人,村裡沒有人會相信自己
的。
妳已經對人性徹底失去了信任,甚至感到萬分厭惡。於是,妳轉身望著山林。
妳向來聽說山是村人心目中的禁地,裏頭住著嗜血的狼人,會將每一個入山的人生吞
活剝。
妳不知道傳說是不是真的,或許是無稽之談,可若是真的有那種怪物存在…
妳的嘴角微微抽動,掀起一絲戲謔的冷笑。
即便落入狼人的血盆大口中,也比被禽獸不如的惡魔凌虐還要好上許多。
於是,自暴自棄的妳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步履蹣跚地往山中走去…
*
「情況絕對在我們的掌控中,這起事件只是單純的個案,我們已經加強了村莊外
圍的巡邏警力,並派出最優秀的獵手前往森林,請各位鄉親父老們切莫驚慌、切莫驚慌。
」村長信誓旦旦地向台下騷動不安的村民們喊話。
現今看來,真是諷刺極了。
小薇的死像是一把利刃,劃破了村中安逸祥和的氣氛,使這些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
息的平凡人們不知所措。
在小薇死後的數日,就在大家都已經卸下心防,重歸平靜時。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
農家男孩就被發現死在村中的麥田裡頭。
那男孩稚氣的臉蛋被不工整地撕成了兩半,一半尚有血肉,另一半則只剩下空洞的骷
髏。而他的四肢上密布著抓痕及咬痕,彷彿被啃食到只剩下破碎不全的殘骸。在那之後,
每一天,每個清晨都會在村中的某個角落找到另一具骨肉分離、面目難辨的屍首。
起初大家或許還會安分地聽話,維持著普通一貫的日常生活。但,當周遭的人一個個
悽慘的死去時,懼怕、恐怖、憤怒、怨恨等情緒就像一顆顆炸彈一樣引爆,並快速蔓延於
這曾經純樸的小鎮裡。
「可惡…到底是誰幹的…怎麼會一點線索都沒有…」眼前的村長滿頭大汗,抱著頭不
斷低語著,與前幾日老神在在的樣子大相逕庭。
在客廳內,父親不發一語地坐在他的對面,焦慮地不斷把玩腕上的那只古董手錶。而
我則悄無聲息地蹲在門後,聆聽著兩人的對談。
不過難怪,整個村子現在可說是雞犬不寧,身為警長的父親以及村長理所當然地承受
了莫大的壓力,兩人都已經忙碌了數夜未眠。
「難道我們村子受到什麼詛咒了嗎…」村長是個五官端正,外表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
,精明幹練的他在村人眼中有著幾乎完美的形象。這次村中駭人聽聞的連續殺人事件想必
給他的形象造成嚴重的打擊吧。
「現在已經死了四個,絕對不能再有人犧牲,絕對不能。」村長用緩慢但堅定的口吻
向父親下令:「先生,請在日落之前把村子對外的道路全部封閉,兇手肯定還在村子裡面
,今晚我們一定要…」
「沒有用的,我們全都…被詛咒了。」父親抬起了一直低垂的頭顱,雙眼布滿了血絲
。「是狼人…狼人…狼人…又來了,牠們又回來了…不可能…」
果然沒錯,狼人!但「狼人」到底有什麼好懼怕的?難道不只是嚇唬小孩子的鬼怪故
事嗎?
「你在說些什麼…狼人?那只是傳說而已,不要…胡言亂語了。」村長一聽到「狼人
」兩字後,一直冷靜沉穩的臉色立刻大變,語氣微顫。
父親只是將臉埋在手掌裡,繼續沉聲說道:「不,那不是傳說…是確實發生過的事。
過去,就在這裡,就在這村子裏頭…」
「你明明知道。」
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村長長呼了一口氣後站起,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而我連忙輕輕踮起腳尖,靈敏快速地離開走廊來到玄關。家中的大門是老舊的木製門
板,為了避免發出聲響,我選擇直接從鄰近花園的窗台翻了出去。
穿過陽光普照、百花齊放的庭園,再越過一畝畝插滿綠苗的麥田。村子裡熟悉的鄉村
美景一如往昔,但平日裡總是迴盪於田野間的,那些孩童們的嘻笑打鬧聲卻消失的無影無
蹤。眼前的景色愈顯得安詳美好,愈使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怪異。
當家園不再安全,那這個家園還能稱之為「家」嗎?
我不斷地向前走著,身旁的景色逐漸從一望無際的廣大農田,逐漸變為一棟棟或高或
低的建築物。這裡已十分接近鎮中心,路上的行人自然也開始多了起來。
我加快腳步,向一幢有著顯目圓頂的塔樓邁進,並友善地對每一個擦身而過的村人報
以微笑。以往他們總是會回給我一個熱情洋溢的笑容,但現今卻只能從他們的眼中看見顯
而易見的惶恐。
這是我的家鄉,這些充滿著不安、緊張的面孔都是我所熟悉珍視的人們。記憶中那個
溫馨樸實的村子真的已經不復存在了嗎?每當我意識到這或許是事實時,內心總是會狠狠
地揪痛一下。
「我必須守護這裡,竭盡所能地去查出真相。」我暗暗告訴自己。
圓頂塔樓的入口處,佇立著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正用他那對深邃的眼眸凝望著我。
這青年名叫沈宸,與我同年紀,是小薇的愛人,也是我幼時的玩伴。沈宸和我從七歲
那年就認識了,原因是我們一起把一個平常愛欺負人的大塊頭男孩痛扁了一頓。
嘴巴上說是痛扁那傢伙一頓,但其實我和沈宸也被打的渾身是傷。想起那兩個小鬼筋
疲力竭地躺在田裡,互相取笑對方身上瘀青的那一幕,我的嘴角也不禁泛起了笑容。
「如何?」沈宸一臉期待地開口。
我收起笑顏,朝他點了點頭,「我父親終於透露了,有關狼人的事。很不尋常…我從
沒看過我父親那麼擔憂害怕,看來有必要查證一下關於狼人的傳說。」我停頓了一下,繼
續說道:「而且,這幾日我試著向村中那些稍有年紀的長輩們請教,但只要我一提到『狼
人』兩字便是每個都閉口不談,感覺一定在聯合隱瞞著什麼。」
「我…還是不太相信。」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苦笑。
「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本來就很離譜。」我盯著沈宸英俊的臉龐,「傳說…傳說…若
是那些所謂的傳說,不是無中生有呢?」
「好吧,那我們進去。」他懷疑的神情稍稍緩和,與我一同進入那棟外觀頗有年紀的
建築裏頭。
一股使人清心凝神的檀木香溢出,這裡是鎮上唯一的圖書館,收藏著數量頗豐的書籍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記載著小鎮歷史的古書。
館內的書架、書櫃雖不新穎,但擺設十分整齊,空間也寬敞明亮,是個能令人放鬆消
磨一下午的好地方。
「人還真少啊…」他撓了撓頭,有些落寞地說道。
「你這平常對書本敬而遠之的傢伙,怎麼又知道今天人較少了?」我嘴上毫不留情,
手中則抓著他的衣袖,拖著他走到一個擺滿深紅色古書的龐大書櫃前。
「嗯…我們鎮上幾百年的歷史,都在這兒了。」這書櫃的寬度起碼有個三尺,而高度
更比我高上兩個頭左右,從遠處看上去就像個巨大的猩紅血塊一般。
沈宸隨手從架上抽了一本,咋了咋舌:「這麼多書,要從哪裡開始找起啊?」
我輕嘆了口氣,「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就是因為它起源的不確定性。究竟是從何時何
地而起,又為何而起?沒有人知道。當人們知曉它的存在時,它早就已經流傳於鄉野民間
許久了。」
沈宸翻了個白眼。
「在很久以前,深山中住著一群嗜食人肉的狼人。牠們強壯,敏捷,邪惡。總會混入
村莊並偽裝成村人來進行殺戮。後來靠著村人們的團結一致,終於成功將狼人驅逐出村莊
。但聽說許多狼人的後裔仍然住在山裏頭,會趁著月圓之夜下山攻擊落單的人…」
「這簡直就是『虎姑婆』的另一種版本嘛。」沈宸無情地批評。
「…總之,這就是我們最熟知的狼人故事,還真的沒什麼頭緒,典型的鄉野傳說。」
我也對現在大海撈針般的處境感到相當不耐。
沈宸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卻被我搶先說道:「不過,還好我們現在有了一條線索,
也就是我父親。我父親似乎知道—甚至看過那些東西,而你我卻對『狼人』的出現毫不知
情。代表上次狼人出現在村子裡作亂的時間點,很有可能是我父親年輕的時候,而且我們
還沒出生時,也就是至少二十年前。所以…」
「原來如此,我們只要查清楚二十年前發生什麼事就好了對吧?」他恍然大悟地接口
。
「沒錯,不過應該不會那麼精確,二十年到五十年前的地方志都看一下吧。」
「真有妳的,果然還是妳有辦法!」沈宸的眼睛一亮,熱切地開始尋找翻閱。
我默默地凝視著他專注的臉孔,心中暗自稱奇。一個從小就討厭讀書,喜歡到處調皮
搗蛋的大男孩,居然肯按捺住性子待在這裡大海撈針般地搜尋蛛絲馬跡。看來,他也跟我
一樣十分渴望找出真相吧。
不,應該說他真的很愛小薇。以致於那股沒能保護她的愧疚感壓得他喘不過氣。
一個想法忽然如浮萍般在我的心中冒出,小薇已經不在了,那麼或許他…
「呃啊!這些字怎麼那麼小啊,有夠難認的。」他忽然低聲咒罵了一句。
「…哼,沒用。」我也拿了一本放在書架下層的舊書,快速地開始閱讀起來。
按照我的思考方式,狼人在村中胡亂殺人這麼大的事件,這些地方史書上肯定會有記
錄才對。
但我和沈宸把將近百年有關的史書都大致瀏覽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任何與「狼人」
有關的記敘。
縷縷斜陽從書架邊的窗戶滲進,我瞥了遠方紅焰連天的晚霞一眼,已經是臨近傍晚的
時間了,但我們卻什麼都沒找到。我的心中不禁浮躁了起來,而沈宸則早就一副被書本榨
乾,生無可戀的樣子。
「真是,你一年前從戰場倖存歸來時的樣子都比現在好多了。」
他頗帶興味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叫道:「閉嘴,妳不是說近二十年到五十年前一定會
有線索嗎,我們連近百年的都翻了,怎麼什麼屁都沒有?」他將原本帥氣整齊的頭髮抓得
凌亂不堪,懊惱地質問我。
「拜託,你以為查這東西很容易嗎,我早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看著他雙眼無神地
瞪著前方那副死樣子,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明天再想辦法吧。門禁時間要到…」
「等等!」他忽然打斷我,「我好像有找到一個不太尋常的疑點。」
「你不會早點說嗎,在哪裡?」
「我剛剛看到的時候沒想太多,但…」他從書架抽出一本封面寫著「歷年戶口紀錄」
的厚書,指著其中一頁說道:「妳瞧。」
我往他手指處看去,上頭是一戶姓呂的人家四十二年前所登記的戶口資料。這呂家的
人丁眾多,大大小小加起來約莫有三四十人左右。而沈宸所指的是一個名字,是這呂家的
三男,呂遠斌。
而在呂遠斌這名字的旁邊,有一行較小的字體寫著:「原氏宋,後過入呂家。」
「宋遠斌?」我忍不住驚呼,這不便是村長的名字嗎?
「我也是看到村長先生的名字出現,才開始仔細查看這呂家的資料。沒想到還真的有
些古怪,妳看看長男跟次男。」。
我順著沈宸的話語,看向位在呂遠斌上面的兩個名字,是呂遠德以及呂遠良兩人,分
別早逝於二十六及二十三歲,死因為患病。
「村長還有兩個哥哥,妳不知道吧?」
「確實沒聽過…」
「妳不覺得,他們死的異常的早嗎?」沈宸的語氣忽然變的低沉。
我沒有立刻回答,翻了幾頁繼續查看其他年份呂家的戶口紀錄,過了一會才開口道:
「是很年輕沒錯,尤其是以呂家門下這種望族子弟來說。不過這還不到疑點的程…」話還
沒說完,我忽然愣住了。
因為呂家的其他每一個人,在呂遠德及呂遠良死後的第七年,忽然全都搬走了。
「看到了吧,一個大家族忽然舉家遷徙,不奇怪嗎?」他的語氣略帶一點期盼。
「是蠻奇怪的,看之前的資料記載,呂家在我們村裡經商多年,是數一數二的富有人
家。就算搬家也不太可能每一個子孫都放棄家業搬走。」看著他臉上表情越來越振奮,我
繼續說道:「不過…」
「又有不過?!」沈宸哀號。
「不過,三十五年前村中似乎有一波很大的移民潮,有幾十戶人家都搬離了。」我翻
著那本厚重的戶口紀錄名冊,「不能確定這就是狼人作亂的那一年。而且,你怎麼能知道
呂遠德和呂遠良的死,跟七年後村中發生的大遷移有任何直接關聯呢?」
被潑了一桶冷水的沈宸沉默了片刻,才慎重地開口道:「是我的直覺。我過去在戰場
上…每天都要見證無數的死亡。我總覺得,那一年的遷移,絕對不是那麼單純,而且這兄
弟倆,肯定也不是病死的。」
「這些書,全都被竄改過。」沈宸的目光十分陰沉,令我悚然一驚。
頭一次,沈宸的表情充滿了滄桑,以及我所不能理解的陌生。或許這個大男孩,早已
不是以前那個單純直率,沒有任何秘密的沈宸了吧。
他淺灰色的雙瞳緊盯著我不放,眼底忽然閃過一絲詭譎…他似乎在忍耐著某種情緒的
爆發,是我看錯了嗎?
不,一股莫名的違和感從我心頭油然而生,他的眼神一如以往,但肯定有哪裡不對勁
,我卻說不太上來。
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但我並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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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之前狼人殺遊戲蠻風行的時候寫下的短篇小說,不知道marvel點夠不夠,能不
能po在本板上~
初次發文,排版不好的話請多多見諒。
如果有爭議的話會自刪,希望版友們能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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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裡的麋鹿,你沒有侵犯獵人。
只是獵人的手裡,
有獵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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