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壓力有點兒大,心中所承載的情緒四溢,便開始回憶過往、開始寫作,將過
去經歷過的一切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寫下。
然而,過去一、兩年,有著太多悲傷與複雜的事情,是我仍舊無法正面以平順的情
緒去回想與面對的;因此,我選擇了回憶過去曾遇到的飄事兒。
若是要問我:「印象最深刻的阿飄經驗是哪個?」
我一定會回答:「我每個都記得,而且,並無印象深不深刻之分。」
的確,那感覺、那聲音、身體的反應、當下的溫度與氣味,也許沒人相信,但我都
記得......
* * * *
彰化的家,是曾祖父跟隨國民政府撤退來台後,拼了命做生意打拼來的;它是棟建
造於民國六十幾年間的透天厝,由前、後兩棟五層樓高的房子連接而成,中間有個天井
,因此,我家可堪稱冬暖夏涼,大得不得了。
記得我三歲快四歲那年,曾祖父過世了,祂曾交待家裡移民國外,因為祂預見未來
的臺灣是個紛亂不堪的地方,孩子必須受些外國教育,不能夠全然地接受國內的教育。
就這樣,尊着曾祖父的遺願,父母拿曾祖父留下的透天厝向銀行貸款了一千萬,辦
理加拿大投資移民,開始了空中飛人的生活。
父親繼承了曾祖父留下的當舖,繼續家族的祖業——有時,父親很清醒,對我很好、
很疼我;有時,父親喝了酒,與朋友外出玩樂,我只得獨自一人面對黑暗入睡。
當時,母親已經懷孕六個月了,為了讓弟弟擁有加拿大公民,母親前往加拿大安胎,
留下父親與我二人在台灣。
曾祖父過世後有好幾年,父親的情緒都很不穩定,時常酗酒、出外玩樂,留我一人
在家;由於母親人在加拿大,因此,除非父親是要飛去加拿大照顧母親,否則,我就是
夜晚時被關在家裡,清晨由鄰居阿姨帶我出去玩。
小時候的我,很怕黑;因為,在黑暗中,我總會聽見小孩子的聲音,來自四面八方;
當我害怕時,只能想著天上的阿祖,相信祂在我身邊保護我。
這樣的日子,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好幾年,每每只要我在台灣,就會出現這樣的時日:
也因此,我很期待出國的日子,因為那代表我不用獨自面對黑暗入睡。
這樣的情形,造成我無法跨越那道鴻溝與父親親近,縱使現在父親改變了,對我、
對母親、對弟弟們都很好,我依舊無法跨過那道深深的鴻溝。
* * * *
那年,媽媽依舊不在台灣,只有我和爸爸兩人守著那偌大的透天厝和一樓的當舖。
有一天晚上,當舖來了位客人,父親與他聊天聊了許久,我在櫃台後頭的小房間睡
著了。
半睡半醒之間,有一位叔叔和一位阿姨,突然出現在家裡。
我想叫爸爸,叔叔卻說:「噓,是你阿祖請我們來陪妳玩的。」
阿姨說:「我們不會害妳,來,帶妳去一個秘密的地方玩噢!」
接著,祂們便抱著我,前往我家後棟通往二樓的大樓梯;上了樓梯的那面牆上,本
應是空無一物的,卻多了一扇門。
我跟隨著祂們踏了進去,那是個充滿了黃土與稀疏花草的地方,有位老奶奶和一男、
一女的孩子在迎接我。
接著,我們便玩了起來。
中間也許還有發生一些事情,但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和哥哥姊姊們玩了好久。
我們一直奔跑、一直玩,直到我聽見父親在叫我,只見叔叔、阿姨抱起我,說:
「時間到了,妳該回家了。」
接著,我只記得老奶奶、哥哥、姊姊與我揮手說再見,叔叔、阿姨帶著我跨出了那
扇門,抱我回到當舖櫃台後的小房間,說:「妳要乖乖,要聽爸爸的話噢!」
然後,祂們就離開了。
之後,父親一臉慌張的出現,說:「妳剛剛跑去哪了?我整棟房子上上下下每個房
間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妳!」
我一臉茫然,回答:「剛剛有叔叔、阿姨帶我出去玩了......我很乖......」
父親卻說:「什麼叔叔、阿姨?家中只有你和我啊,剛剛爸爸在做生意,你這樣亂
跑很危險,被壞人抓到怎麼辦?」
我:「......可是,真的有叔叔阿姨......」
但父親卻堅持,沒有任何人進到我們家中......
* * * *
小學五年級的某個早晨,我從我的房間走出來,準備梳洗、上學去。
忽然,遇見了一個與我當時年紀差不多大的小男生,我們互看了半分鐘,祂對我笑
了笑,消失了。
當時的我很震驚,覺得自己一定是有哪根筋不正常了......
直到前陣子,有對在大學時期認識的兄弟他們領旨通靈辦事,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
我問了關於那位小男孩是否為與我相差一歲卻不幸在出生兩週後夭折的弟弟,那朋友告
訴我:「妳的弟弟早早就投胎去了,妳見到的那是原本就住在那塊土地上的靈體。妳家
中,原本就住了一家五口——一個老奶奶、一對夫妻、一對兄妹,祂們在你阿祖建造那
棟透天厝的時候就在了,比你們進駐得更早。如果妳決得希望請他們離開,可以幫妳處
理。」
忽地,我想起了小時候那件事情,正與我記憶中的祂們相符......
若是祂們被請離開,就代表這家人要被打散進入輪迴,不能繼續聚首了。
「好歹,祂們也一直幫助家裡,也曾照顧過我......還是不要了,讓祂們留著
吧......」我說。
* * * *
後來,我纔知道——原來,有一陣子台灣的治安很不好,時常有強盜搶劫銀樓以後,
將贓物轉手到當舖裡去換作現金;十大槍擊要犯「黑牛」就曾經拿著槍威脅父親給他多一
點錢。
我只能夠猜想——也許,那天來當東西的,也是個危險人物罷......
現在,每次回到彰化的家,我總會想起那一家人。
*本文另刊載於原po部落格:http://jean0406johnson.pixnet.net/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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