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忘了說愛我

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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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側身躺著的他,那個溫暖可靠的背,和平緩的鼻息。
我緊緊的抱住他,讓自己能夠多感受他的氣味。

看著旁邊預備用的嬰兒床,和角落堆積的紙尿布紙箱,眼角又不禁濕潤。
我知道我們都很落寞,我跟他。

我知道這代表什麼,我其實都知道。
三個月不長不短,但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

我將他翻身,希望他能多抱抱我,而他轉過頭來也一樣擺著臭臉。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對不起,嚴格的說這不是我的錯。

我親吻著他,希望他能夠好好再佔有我。
但他卻淡淡的說聲累了,便再轉過身。

我眼淚落下,我不知道我還該說些什麼。
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而我卻不怎麼想要天亮。





出社會之後和交往五年的男朋友結婚。
感情穩定經濟也趨於穩定,沒有考慮的就嫁了。

我一直都知道他有結婚壓力,畢竟是家中長子。
我體諒著他,於是想著不然就這樣結婚吧。

求婚那天沒有隆重的求婚驚喜,但我還是哭成了淚人兒。
簡單的鑽戒,簡單的單膝下跪。

簡單的幾桌親友,簡單的婚紗,簡單的公證結婚。
也許我就喜歡這樣簡簡單單。

結婚第一年是幸福的,除了面對公婆稍嫌有點壓力。
過節的時候一定會被問到何時要做人,給他們孫子抱抱也好。

我沒說的其實我們已經很努力了。
基本上我們每天都會做愛,每天都盡情享受著性愛的快感。

畢竟都結婚了,有什麼不好做的。
我也有點慶幸他對於一個看了五年的女人還有點興趣。
男人嘛,總是會膩的很快。

剛開始的第一年當然是愉悅的,還保有新婚夫妻的熱度。
但開始發現無法懷孕的時候開始焦躁。

我知道他背負著壓力,看著他這樣我也有些難過。
而同時,我也和他有著相同的壓力。

我們開始找著偏方,
我們開始換著不同體位,
我們開始無時無刻的找到機會就做愛。

而當一件事情變成了責任,那就是無趣的開始。
時間愈短,節奏愈趕,而沉默愈長。

在經過婦科醫生診斷之後,我的體質是較不易受孕的。
而老公的精蟲活躍狀況也小於正常人。

聽完這些我們兩人沉默了一個晚上。
其實我知道他是很失望的。

隔天起床的時候,我問著他要不要就去看醫生,做些醫學方面的方法。
他依然沉默著。

我沒說今天是交往的第七年,而兩年前的今天他跟我求婚。
看著牆上的日曆,那是他喜歡的林志玲為華航拍的。

我在今天打上了叉,彷彿今天只是,平凡的一天。




我知道他有聽進我說的話,隔天他就乖乖的跟我去到了診所,雖然表情挺不甘願。
醫生說保持心情愉悅有助懷孕,並開藥給了我,先吃藥,沒效再說。

周末時,他帶著我到北投泡了溫泉,我們就在溫泉裡做愛。
雖然我知道溫度高好像對精蟲不利,但我卻順利的懷孕了。

這感覺很奇特,我看見他的眉頭舒展,表情也開始多了笑容。
我們決定三個月再向公婆說這件事,而孩子在兩個半月的時候離開了我們。

深鎖的眉頭又回到我們臉上,又時逢過年。
我看著公婆的殷切期盼,和聽到沒有小孩的時候失望表情。
我有點茫然,到底我是重點還是孩子是重點。
又或者,其實是我從頭到尾搞錯重點。

我知道婆婆語帶酸意,而他護著我的時候讓我有點想哭。
我在廁所對著鏡子大哭,卻不敢出聲。

那晚我們在床上,第一次做到一半就躺下睡了。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抱著他。
他的嘆息我有聽到,卻無能為力。
他告訴我別想太多,早點睡,明天還要幫婆婆做飯。
而我,只敢在他懷裡盡情宣洩。



我第二次懷孕讓我有點意外。
經期沒來,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發現有了。

我沒太早告訴他,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失望。
在滿三個月之後,我才在餐桌上跟他說出口。

他叫我停下一切的工作,專心照顧肚子裡的孩子。
然後開始蒐集有關育兒產品的資訊。
隔天我就看到下班的他扛著嬰兒床的箱子進來,讓我好氣又好笑。

我看著出來他很愉悅的,結婚一年多,他最近是愈來愈少笑容。
而我也慢慢寬心,想著終於可以好好的陪著他開心。

他很疼我,每天準時下班,也把應酬推掉,只希望能夠多陪我。
他說不必急著去上班,至少他的薪水可以讓我們能夠不必擔心開銷。

而那時的我有點空了。
為甚麼,沒有小孩的我,就沒有這樣的疼愛呢?

在第五個月時,我打算去超商買東西卻不小心跌倒。
當時小有肚子的我從家裡的樓梯就這樣摔了下去。

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醫院,旁邊是他。
他不發一語,而我急著問孩子呢?

他搖搖頭,然後罵了一句「為甚麼妳可以這麼不小心?」
我聽出了結果,便開始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氣,還是該哭。
沒有人要安慰我,甚至是連自己的老公也是給我責罵。

我多麼希望他是能夠看我轉醒後問我有沒有怎麼樣,還好嘛?
而不是怒氣沖沖的向我發飆。

確認沒事後我出院被帶了回家。
我躺在床上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和已經組裝好的嬰兒床。
角落還有可以用很久的紙尿布,廚房桌子底下的還有幾箱奶粉。

我哭著,卻不知道為何而哭。
這是我們交往的第七年,結婚的第二年。

我失去了我可能的孩子,失去老公的疼愛,失去太多太多。




據說七年可以讓人的細胞重新換新一輪。
而七年之癢的由來就是七年前的他,跟七年後的他,感受不同罷了。
聽起來有些道理也有些唬爛。

我不查勤的。
應該說我不喜歡查勤的。

總覺得結了婚,有了家,情感穩定,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讓對方有空間也是情感能夠穩定的方法之一。

我不知道意外可以來的這麼快,就在我重新回到工作之後。
他開始的晚歸讓我不安全感來的很快。

連基本的做愛都少了,想懷孕就像是看天吃飯。
他晚上回家,我已躺在床上半夢半醒。

我知道他有回家,有睡覺,隔天起床之後又出門上班,而我也是。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點隔閡,卻不知道如何跨過。

周末我有想說希望他帶我去走走逛逛,他卻說要陪客戶去打高爾夫而作罷。
看到想看的電影想著多久沒和他進電影院,而他卻說那太花時間花錢。
在家陪著他看著電視,不久後他就會說朋友找他去聊天就走出門。

我不知道跟誰哭,也不知道我有什麼辦法。
我做在電視前發呆著,看著不知名的偶像劇就這樣哭了一下午。

我想著結婚典禮的誓言,
我想著交往中所寫的情書,
我想著那些在做愛時說的甜言蜜語。

看著電視的我,不知道為甚麼的,卻笑了。




我很意外的看到他手機裡面的內容,我必須這樣講。
他在洗澡的時候手機一直震動著,讓我有了好奇心。

我點開了對話,我看著那個叫做小瑀的女人傳的照片。
表情是煽動的,言語是魅惑的,而衣服當然是沒有的。

當下我是愣住的,一動也不動的那種。
我不知道這算什麼,而我看著他之前的回話我才知道這算什麼。

我看見我老公跟她說想她。
我傻了,我真的傻了。

老公洗澡出來看見我拿他的手機,異常憤怒。
對著我大聲叫囂,而我放下手機卻一看也不看他。

我不知道這些年的我算什麼,又或者我應該做些什麼。
我沉默,而他也是。

我躺在床上,關了燈。
我坐在他的身上,將他弄到勃起。
我把他放入我體內,然後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射精。

我的眼淚滑落在臉頰,而心在淌血。
我沒有多說些什麼,還是沒有。

我只是一直搖,一直哭,直到他射精。

我沒有去想他射精後的那些對不起,那些以後不會了。
我沒有去想,真的。
對於一個連婚姻誓約都可以遺忘的人,我真的不敢去想。

多想多痛。



我開啟了電腦,我今天請了假。
我知道可以用電腦版的賴登入他的帳號。

我記得那個女人,但我的想法卻不是要復仇什麼的。
我只是,想看著她有什麼能耐可以讓他願意違背誓言。

我看著對話紀錄,內心複雜。

高爾夫是假的,
朋友聊天是假的,
應酬是假的,

只有找她是真的。

我麻木,想吐卻又吐不出東西。
我沒有意識到眼淚已經滴滿整個鍵盤。
我只知道,我失去很多東西。

包含,自己的信任感。



電話打來,那是一種女人的叫囂,我知道。
相安無事的兩個月,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不知道她有什麼資格什麼角色可以打到我的手機,但事實就是她還是打了。
我不知道她有什麼立場什麼姿態可以這樣對我叫囂,但事實就是她還是做了。

我沉默,我沒有回話。
我知道我一回話我的理智就會斷線,雖然我的理智早已失去很久。

壓垮駱駝的是她說她懷孕了,然後孩子五個月。
我說了句恭喜,然後掛上了電話。

我看著手機上那支陌生的號碼,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是抱持著沒什麼事情發生的心態回到家。

我訝異的是他比我早下班在家。
更訝異的是他拿了份協議書攤在桌子上。

「對不起。」他說。

我看著他,然後笑著。
笑到我都哭了我還是笑著。

笑到我都把結婚戒指丟到他臉上我還是笑了。

我不知道這算什麼,又或者這世界算什麼?

「就因為我沒有你的孩子?」

「晴雯,妳聽我說。」

「你知道那時候你沒有安慰我,讓我哭了一整晚。」

「我知道。」

「你知道我比你更後悔我失去了孩子。」

「我...」

「你知道其實我很有壓力,更不想讓你有壓力。」

「晴雯...」

「我有你的孩子了,兩個月。」




吳晴雯,那三個大字我是這樣簽了上去,之後我就拿著包包走了出門。
我不知道我該留戀什麼,又或者什麼該留戀。

我走到了頂樓,想讓晚風看能不能將我吹得冷靜。
我已經流不出眼淚了,真正悲傷的人,是沒有眼淚的。

想想我失去了什麼,自由,青春,孩子,男人。
我大聲的笑著,只因為我哭不出來。


從包包拿起了手機打了那通陌生的電話,然後對方接起。
這是一段不短的沉默。

「你們認識多久?」我開了口。

「又怎樣。」她說。

「我們交往了七年,結婚兩年。」

「我沒興趣聽妳說你們的故事,現在就是我有他的小孩了。」

「妳相信一個七年都過不了的男人,妳很勇敢。」

「這是我的事情。」

「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只是,當妳以子為貴,妳會失去很多東西。」

「這是妳的心得感想嗎?哈。」

「當妳有一天,妳認清,發現妳被愛的不是妳自己,妳會怎麼做。」

「我聽不懂。」

「多愛妳自己一點吧。」說完,我掛上了電話。

我站在圍牆上,然後看著底下的花圃。
剛搬進來時我最喜歡的就是那個花圃了。

我讓晚風帶著我,張開雙手,像是駕馭著風。
我一躍而下,讓那美麗的花圃快速的出現在我眼前。

最後的畫面是,我對著那個剛畢業,被求婚而感動到痛哭流涕的女孩說:






「多愛妳自己一點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9eoYjo5W8c









你是不是忘了,多久沒有說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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