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十年中要說有甚麼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芳雪國中畢業的時候，一條從
本島延伸過來的公路正式開通。
這條公路影響了不夜城許多。最明顯的就是河運改為陸運，由於商業運輸
的改變，東南碼頭也漸漸沒落，公路延伸進不夜城的區域也開始繁榮起來，這
也引起了許多黑道地盤的鬥爭角力，前兩三年武力械鬥三天一小次，五天一大
場，就算是不夜城當地的人也是人心惶惶，遠遠聽到聲音就會繞道而行，後來
漸漸取得平衡後，各方勢力才穩了下來，一起為發展作努力。
而關於四人的青少年時期。
本來阿碧讀完國中後沒有繼續升學，不夜城可以直接國高中連讀，畢竟師
資也就是如此，很多人進去就是混個高中學歷。阿碧並不愛讀書，也沒想過要
靠讀書離開不夜城，所以國中讀完後就先到餐廳工作了。
小芳跟小雪國中畢業時，兩人就決定繼續往上讀。兩人的成績都不算太差
，甚至在這樣的環境中，還算中上，兩人天分還行，也肯努力。
小芳成績稍微好小雪一些，加上她母親說如果她能讀，她也可以繼續供她
讀到高中畢業，小芳想著自己有條件就不要浪費了。小雪則是更加努力，她想
試試考到本島的大學去，藉由這樣的機會離開不夜城。
聽到兩人都要上高中，阿碧想了想又回學校了，覺得一起當同學也熱鬧。
隨著碼頭的沒落，還有年紀漸長，三人就找了其他的工作。
夜晚的不夜城工作機會多，三人是土生土長，自然知道酒店小姐是最好賺
的，要說以她們的年紀是非法的，但不夜城中多得是未成年少女老早畫上濃妝
工作，也沒有人管，三人從小學開始就會喝酒，陪酒在她們眼中也不難。
但小芳和小雪覺得成績還是要兼顧，晚上工作本來就累，喝得醉醺醺的話
，白天肯定要補眠，就依舊還是做酒店打烊，或是飯店晚班櫃檯的工作，阿碧
則是無所謂，反正是混個文憑，她就開始了陪酒生活。
高中時期三人就這樣一起學習，一起打工賺錢，日子很辛苦又很充實。
當然，在第一條連通本島的公車路線運行後，三人就搭上公車，前往本島
一探究竟，自然也不忘帶上嬌嬌。
對比不夜城的黑暗與混亂，本島的光明與秩序更令四人嚮往。本來沒看到
，還可以說服自己想像總比現實美好，看到後就難辦了。
那天四人回到不夜城，提著幾手啤酒，就到東北河岸去。
四人時常在那遙望本島，一邊喝酒吃東西，一邊閒聊，去久了發現冬天河
風大，還知道上去附近一個小山坡躲躲。四人坐在小山坡上一棵大樹旁，各開
了一瓶酒碰杯後，一飲而盡，本島的微光映在她們的眼中熠熠生輝。
＊＊
那時，碧芳雪高中畢業了。
阿碧本來就沒有繼續讀的打算，小芳和小雪則去參加了大學入學考試。
結果在考試前兩天，小芳的母親酒精中毒暈了過去，醒來後檢查，還發現
身體一些狀況，小芳因此全程缺席考試。小雪大概也受了些影響，本來想拚個
公立，結果考試失利只能上私校，小雪沒那個錢，也就放棄了。
四人來到東北河岸，靜靜地喝著啤酒。
先開口的是小芳：「大概這就是天意吧！注定是這裡的人。」
小雪默了一會，說：「明年我會繼續考，一定要離開這。」
「你們這麼會讀書，繼續考總能考上的。」阿碧安慰說。
小芳笑了笑沒有說甚麼，旁邊的阿嬌趕緊每個人再遞一瓶酒過去。
「既然暫時大家都會留在這……」阿碧又開口，還頓了一下賣個關子：「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搬出來一起住？」
「這主意不錯。」小芳柔柔附和，小雪也點頭嗯了一聲。
阿碧看旁邊嬌嬌傻呼呼地瞪大眼，敲了她一下：「自然也會把我們嬌嬌接
來一起住！」聽到這話，嬌嬌才開心地撲到阿碧懷中撒嬌。
因為嬌嬌與三人年紀差距比較多，又不在一學校，很多時候三人若是做甚
麼不帶上她，她既不知道也無法抱怨。
「我會有自己的房間嗎？」嬌嬌搖著阿碧的手臂道。
「當然啊！」阿碧揉了揉嬌嬌的頭。
「不然妳白白預繳了這麼多年房租。」小芳在一旁捂嘴笑。
嬌嬌可開心了，她住在酒店休息室的小床那麼多年，一開始被投喂也沒甚
麼，上了小學後她就自覺地幫起酒店做些打雜的事情，靠著老闆娘給的一點薪
水還有幫小姐們跑跑腿的小費也可以過活。上了國中開始長開後，有時店裡的
客人看到她也會手來腳去一下，也就是吃點豆腐，偶爾給點小錢。嬌嬌並沒有
特別排斥這樣的生活，只是想有機會的話也想有自己的空間。
嬌嬌還一邊叨叨唸唸的，說早就想跟姊姊們一起住了，她特別想在這河岸
邊建個大房子跟姊姊們一起生活，每次來這邊聊天她都很開心，跟姊姊們見面
就不想回去，很怕姊姊們拋下她，以後還要一起開店等等。
嘴碎到到連一旁的小雪的笑了出來，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傻妹妹。」小雪說。
房子很快就找到，簽了租約，阿碧跟小芳的媽媽都沒有意見，嬌嬌那邊就
更不會說甚麼了。四人的同居生活就這樣展開。
＊＊
在嬌嬌高中準備畢業這年，三人也在不夜城工作了三年。
小雪在第二年又考了一次學校，還是差了臨門一腳沒上公立，於是她放棄
了大學。也是那時，她提議去找間有點規模的酒店，薪資也比較清楚明確，大
家也同意了。
在四人同居一年後，四人找了一間後來興起，有點規模的酒店，碧芳雪開
始陪起酒來，嬌嬌本來也想謊報年齡好上工，被三人禁止，依舊是做打雜。
這期間，三人漸漸長得愈發成熟美麗起來。
阿碧並不是一眼驚艷的美人型，但她開朗青春有活力，性格帶點豪爽，很
得客人的喜愛。她又早芳雪二人一步，高中就開始陪酒，後來一次喝茫了就跟
客人上了床，失去了初夜，也得到客人的酬勞。阿碧沒覺得甚麼，也就自然地
開始做起出場。
小芳在高中時談了男朋友，畢業後她也不再限制男友，兩人水到渠成，小
芳做陪酒工作，男友則是當貨運司機，兩人時間對不上，半年後和平分手。談
戀愛期間，小芳就只是單純陪酒，分手後她也不甚在意的做出場。小芳長得清
新秀雅，個性溫婉，喝起酒說起話帶點優雅，客人們也喜歡跟她聊天，覺得她
知情識趣，善解人意，人氣極高。
小雪並沒有交過男朋友，之前一年陪酒也是做純的，男女之事也多是聽碧
芳兩人說道，換到新酒店後，她就在準備賣初夜的事情。小雪不像她母親的豔
麗，她的長相是偏高貴冷清，卻又有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她對待客人隨意又冷
淡，偏偏很多客人就喜歡這樣的姿態，想折下這高嶺之花。在幾番試探之後，
小雪將自己的初夜高價賣出，從此開工。
三人陸續出場後，每每看到嬌嬌就愈覺得她嬌俏天真又可愛，如果可以三
人還真希望她能保持這樣，由她們三人來養她就好。
嬌嬌偏不，她說了：「我們說好要一起蓋房子住，一起開店的，現在都是
姊姊們照顧我，以後我要養姊姊妳們。」
碧芳雪三人聽到，敷衍地說好好好，知道了。嬌嬌又氣起來。
三人在高中以前賺的錢，多半都一起放在公庫中，上高中後，因為賺得錢
不一樣多，又各自有開銷，像是小芳要約會，小雪要還錢，三人就說好每個月
一筆數目放入公庫。嬌嬌當時雖然沒有參與到討論，但還是每個月掏出錢加入
，真要說也沒有比較少，畢竟有時候酒客喝多了，小費一抓就是一把，給出去
也就忘了。嬌嬌上高中後，她們就讓嬌嬌照她們高中時的金額給，等嬌嬌畢業
後再調整。
對未來四人共同生活的期待，也是在約定中不斷累積。
「嬌嬌妳後天畢業早點回來，我們都請好假了，一起慶祝。」小芳說。
後天是嬌嬌的高中畢業典禮，隔天則是嬌嬌生日，三人說好要熱鬧慶祝她
的十八歲。禮物自然也準備好了，還是一個花了好幾年準備的禮物。
「知道了。」嬌嬌把三個姊姊拉過來，一起抱個滿懷。
＊＊
嬌嬌畢業當天，她傳了訊息說，晚點回來，同學們還說要去吃飯唱歌。
小芳打電話過去說，超過九點的話打電話回來，她們坐車接她去。
嬌嬌回說，好。
那就是嬌嬌最後的簡訊與電話。
到了十點還沒有聯繫時，三人就覺得有點奇怪，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十
一點的時候，三人分別打給了嬌嬌的同學，都說九點半就唱完歌了，大家都喝
得有點多，不記得誰有甚麼情況。三人連忙搭車到ＫＴＶ，包廂廁所找了一圈
沒有看到人，心都涼了，趕緊跑去不夜城唯一的警局報案。
警察一臉莫名，在不夜城一個人不見的原因有太多種，早期是會立刻擔心
安全，但當時就算再擔心也沒用，而近幾年，年輕的小女孩最可能就是離家出
走，公路開通後，想離開不夜城的人太多。
三人連番說嬌嬌不是這樣的，警察一臉大多數的家屬都是這樣說的表情。
三人無法，只好給出一張嬌嬌的照片，請警察有任何消息第一時間通知，警察
也收下了，畢竟在不夜城中會來報案的家屬就算難得了。
三人決定先送阿碧回家等，芳雪繼續在外面坐車尋人。
找了一個晚上，一無所獲，三人面對滿桌的食物還有蛋糕發呆。
早上六點多，電話響起，掛斷後三人立刻衝出門。
早晨的清掃人員在ＫＴＶ旁邊的暗巷中，發現嬌嬌的手機，另一個清掃人
員則在隔幾條街的工地中發現了嬌嬌。
三人趕到現場時，只看到渾身赤裸，像是破布娃娃一樣睜著雙眼的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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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有夠沉重，想哭。
當時這樣想，現在依舊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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