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從秦王嬴子楚答應了修葺甘泉宮,再加上依春的細心調
理,趙筑已經完全康復,又回到活蹦亂跳、一刻都閒不下來的狀況,在宮裡
悶久了,連秦王嬴子楚都不忍心,特意讓她到陶然居住幾日散散心,只不過
要依春、惜清時刻跟隨,擔心她的病情會反覆。
「子楚就愛大驚小怪,我明明都完全好了,太醫也是這麼說,妳們倆該幹嘛
就去幹嘛,不用老是跟前跟後的伺候我。」頑皮的眨了眨眼睛,趙筑哪會不
明白依春跟惜清的小心思。前者願意乖乖的回到甘泉宮幫她,十有八九是姒
淵的請託,最讓趙筑感到意外的,是惜清竟然莫名其妙的跟那個叫安封盛的
方技家愈走愈近?她見過那個男人一回,長得平普甚至可以說是平庸,放到
人群裡一秒就能不見,真不懂惜清看上他什麼?就因為他替她毒死了薛簡?
這種事用不著以身相許吧?
「妳太天真了,秦王讓我們跟著過來,應該是不放心公子奔吧?哼……。」替
趙筑把著脈,依春沒好氣的潑了盆冷水。連她都看出公子奔跟趙筑眉來眼去
時的不尋常,秦王再大度也還是個男人,又不是傻子真的相信他們倆完全沒
私情。
「妳別這麼說,大王是真的疼愛趙姬的。」一路看著嬴子楚和趙筑是如何走
過風風雨雨,惜清比誰都相信他們之間的情比金堅。
「別說我了,惜清妳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跟安封盛走在一塊兒了?」一臉好
奇、笑咪咪的打聽著八卦,雖然說以趙筑的眼光來看,實在不了解安封盛有
哪點吸引人,不過她還是很替惜清開心,明明還很年輕,憑什麼要她替薛簡
這個賤人守寡。
「什麼……什麼走在一塊兒?就妳在胡說,我只是……我只是請安先生吃頓飯……
。」俏臉瞬間煞紅,惜清連忙澄清,她和安封盛確實挺談得來,那不過是聊
起相同的經歷,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即使安封盛也覺得不需要如此,但她就
是打從心底將對方視做自己的再造恩人。
「只是吃頓飯?我聽妙娘說,安封盛在醉柳館住了好幾日,餐餐都是妳親自
張羅,就差沒替他疊床舖被洗衣服了……。」和惜清的姐妹情,外人只怕難以
理解,趙筑別的不求,只希望這個好姐妹別再遇上不懂得珍惜她的壞男人了。
「妙娘真是多嘴,等等……妳怎麼會知道?」
「哼……趙姬差點讓人毒死,公子奔怎麼可能沉得住氣,自然跟醉柳館挑了幾
個機靈、懂事的姑娘,以陶然居的名義送了進去,現在甘泉宮應該是銅牆鐵
壁了吧?」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依春說不上來欣不欣賞這種安排,宮裡的鬥
爭在她看來毫無意義。
「這下妳好了,在秦宮內『耳聰目明』了,醉柳館訓練出來的姑娘,最擅常
打探消息。」
「最好妳能牢牢抓住安封盛,讓他也替我辦事。」
「妳喔……。對了,安先生看過那個香囊,那是外域傳進來的異香,叫做『夢
魂香』,都是先壞心腸的方技家弄出來的,安先生說了,香囊中的苴能入藥
可以止疼,只是服食多了,就會像趙姬這樣產生幻覺、精神不濟……。」
清了清喉嚨,惜清自手絹中取出一小片葉子,小心翼翼的交到趙筑手上,後
者微微的瞇起眼睛,她是不認得什麼苴不苴的,但這分明是大麻葉啊!當她
不認得Drestrip這個品牌啊?搞了半天,她竟然變相的吸毒、嗑藥?實在太
可惡了。
「安封盛有說,能在哪裡弄得這些苴嗎?他是方技家,自然有方技家的門路
。」搶走趙筑手中的大麻葉,依春嗅了嗅之後大感興趣的追問。
「妳想幹嘛?」
「這能鎮痛,我是個大夫,會很有用的。」
「這……這我得再問問安先生……。」
仍想繼續取笑惜清,不過趙筑有正事想找公子奔、姒清商量,結果到陶然居
這麼久,那兩人竟然敢不來見她?
「公子奔人呢?就算他再怎麼熱衷那些高談闊論,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也為
免太無情了……。」東張西望了瞧了半晌,趙筑一開始還不覺得,現在才感到
奇怪,陶然居裡的侍衛、僕婢人心惶惶似的忙進忙出,充滿了一種山雨欲來
風滿樓的緊張感。
若有所思的互望一眼,惜清和依春明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欲言又止的神情
讓趙筑狐疑的瞇起眼睛……
「這是什麼?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中傷我?」氣的手一揚砸碎了一只茶碗,
趙筑暴跳如雷的在大廳裡一邊咒罵、一邊踱步。說她跟呂不韋有染、說她跟
公子奔糾纏不清,甚至懷疑嬴政的血統,這些她都能了解,但牽扯上嬴子楚
就太過份了,什麼叫『為了前程,犧牲妻子』?『利用嬴政,威脅呂不韋替
他賣命』?在咸陽城內散播這些瘋言瘋語竟然不怕掉腦袋?
「市井之徒說話就是這麼沒分沒寸,妳別放在心上。」無奈的苦笑數聲,公
子奔分不清是心疼趙筑還是心疼他那套茶碗多一點。
「要我別放在心上?那你們一大早不見人影,不就是去料理這些事?別放在
心上?」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抹好看又嘲諷的微笑,趙筑又不傻,如果真『
沒什麼』,公子奔跟姒淵會這麼緊張兮兮的出門去?尤其是姒淵,這傢伙還
是養病,就算不養病,他也習慣了躲在後頭運籌帷幄,這回竟然親上火線,
情況還不嚴重?
「早說了你瞞不過她的,這丫頭鬼靈精怪。」不管過多少年,即使趙筑已經
貴為秦王的寵妾,姒淵還是一口一個『丫頭』這麼喊她,更顯得他們之間的
兄妹情誼。
「說,查到什麼了?哼……用腳趾頭都猜得到,除了夏楠那個賤人之外,還會
有誰這麼無恥。」危險的瞇起眼睛,趙筑完全搞不懂那個女人腦袋裝了些什
麼?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偏偏要攪風攪雨,她那麼想她兒子當秦王,那就
給他當去,反正日後自然有始皇帝收拾他,到那時她就別後悔。
「別這麼快下定論,情況並沒有妳想像的那麼簡單……。」微擰起俊眉,姒淵
認真的分析起來。
自從趙筑、嬴政母子倆返回秦國後,咸陽城內就沒停止過這類議論,就像公
子奔所說,市井之徒茶餘飯後的閒談,若太認真看待,反而顯得真有其事。
但這一回不同,一直以來,這些蜚短流長全都侷限在趙姬及呂不韋的過去,
畢竟,她是他送給秦王嬴子楚的舞伎,而呂不韋又是個門客三千的大商賈,
這是個怎麼樣都遮掩不了的事實,趙姬跟呂不韋表現得愈坦蕩、愈不當一回
事,這些閒言閒語反而傷害不了他們,但這次扯上了秦王,而且還是如此難
聽、嚴重的指責,嬴子楚脾氣再好恐怕也嚥不下這口氣,怕就怕他會遷怒到
趙筑頭上。
「沒錯,夏姬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放出這種大逆不道的風聲,況且,嘲諷
秦王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以我對秦王的了解,他就算再氣惱,也不會牽連
旁人,耍這麼多心眼也不可能借刀殺人,夏姬圖什麼?」顯然在回程途中已
經商議、討論過,公子奔不慌不忙的接話,正是如此,才更覺得整件事不單
純。
「哼!夏楠那賤人就是這樣又蠢又長舌,以前在邯鄲城,她就沒少說過這些
,早知那時就該找個機會毒啞她……。」女人總是不講理,尤其是在暴怒中的
女人,趙筑由始至終『專一』的一口咬定就是夏楠搞的鬼,她才不管背後有
什麼陰謀還是陽謀,反正全算在夏楠頭上就對了。
「我沒說過不是夏姬,只不過……這回恐怕是有人借力使力的火上澆油……。」
滿腦子都是算計別人的姒淵,自然對這類抹黑、栽贓萬分敏感。
「所以,你們查到什麼?」對姒淵有著百分之百的信任與信心,依春按下趙
筑,平靜的問了一句。
「還沒不能很確定……,幹這事的人很謹慎,捉不到把柄。」又意義不明的與
姒淵對看一眼,公子奔他們似乎找到什麼線索,但卻苦無證據證明。
「說吧!你們一定收到什麼風聲,否則表情不會這麼凝重。」公子奔大驚小
怪,趙筑還能心平氣和的無視,但姒淵俊眉深鎖,那事情就嚴重多了。
「我從呂府幾名相熟的老友那裡聽到……,這些針對秦王的閒言閒語,其實是
……斷然刻意放出的消息……。」抿了抿薄唇,姒淵若有所思的望著趙筑。他和
斷然雖然不咬合,但也佩服對方的智謀與手段,他會且敢這麼做,肯定得到
呂不韋的同意,若想大破大立的一次消除秦王的疑慮,只能說是一步膽大妄
為的險棋。
「呂不韋放出的風聲?他頭殼裡裝些什麼?敗壞子楚的名聲對他有什麼好處?」
「我相信,呂爺很快就會親自來向妳說明。……趙姬,切記,沉住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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