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任瑜梅。
介紹名字的時候呢我會說：
「嗨我叫任瑜梅，Selina的爸爸的任，孫協志她老婆的瑜，陳仙梅的梅。」
通常語畢就會哄堂大笑。
我猜我的同學們應該都是電視兒童。
可笑可笑。
但最可笑的還是我那自以為幽默的爸媽。
「欸欸梅梅。妳知道妳的名字的由來嗎？」爸媽恩愛的窩在沙發上滑著平板，
對於他們誇張的行徑我早已見怪不怪。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翻了個白眼收起手機準備溜回房間。
「欸欸等等啦讓爸鼻講完啊。」媽媽誇張的從沙發上彈起來，一個弓箭步攔住我。
「嘿咩。」爸爸眼睛笑得彎彎的，跟LINE貼圖上的光頭老伯有100%像。
「妳知道嗎──重新組合一下，就是美人魚了餒！」
爸媽爆出笑聲，笑得像是家裡真的養了一隻美人魚一樣。
可笑可笑。
我回頭冷哼一聲走上樓。
我躺在溫暖的床上，覺得心情複雜。
少數來過我家的同學都會以誇張的語氣說：
「哇妳爸媽感情好好喔超級羨慕的。」、「哇妳爸媽超好笑的耶！」
諸如此類的評語我聽了總是不予置評。
──幽默嘛，我已經見識過了，可以拿女兒的名字開玩笑，有誰比這對夫妻還更幽默？
──恩愛？呃，
我連到高中都能不小心聽見他們在臥室親熱，我相信他們感情是真的很好。
說實在的我很愛爸媽，很愛很愛。
如果不是他們每天在市場努力工作，
早出晚歸的，
我不可能過著如此安穩的生活。
算不上優渥，
但至少我不像這個偏鄉小鎮多數的孩子們一樣小小年紀就要外出打工分擔家計。
爸媽有九成時間都對在對我說風涼話。
工作很辛苦，但他們不曾把疲累或者壓力施加在我身上。
長大後明白這點我真的萬分感激他們。
於是成長過程中那唯一認真神情的話語重擊了我的心房。
「大部分做父母的期望就是小孩平安快樂長大。
當然有些人的目標不一樣，希望孩子們能有所成就，
或者祖先庇蔭，不需要努力就一代富過一代。
妳不能選擇爸媽，
但妳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想離開這個小鄉鎮，想擺脫現在這種生活，妳就要自己努力，
只要妳能唸上去，爸媽再辛苦都會盡量供應妳學費。」
嚴肅神色一歛，話鋒一轉，爸又恢復那詼諧的模樣。
「爸媽這輩子只會賣魚啦，但妳最好趕快學會自己釣魚吼。」
骨子裡那個我不願承認的聲音一直讓我的靈魂矛盾著。
我得承認自己膚淺。
小時候爸媽總是開著載著滿滿漁獲的小貨車送我上學。
我覺得那樣很丟臉，我很害怕大家知道我的爸媽在市場裡賣魚。
儘管在那個時候，明明大家的爸媽都是藍領階級。
可是那股彷彿揮之不去的魚腥味總讓我感到自卑。
我總是倔強的在校外幾公尺下了車，
寧願提早幾分鐘到校寧願走得汗流浹背也不願穿著圍兜雨鞋的爸媽出現在校門口，
只怕碰到同學。
長大後我明白爸媽那時候的神情叫做受傷，
可是他們從不責備我，我也提不起勇氣開口道歉。
就這樣默默地從那個大家都差不多的小學畢業。
爸媽省吃儉用的讓我上私立中學，
也許是看穿我的膚淺想法，爸媽也不多說，只告訴我：
「想要翻身，就好好努力念書。」
我也很拼命的在讀，日以繼夜的。
我可以拒絕所有玩樂邀約，
只為多唸幾個章節。
稍有懈怠，充滿魚腥味的未來挾著恐懼侵蝕我的意識。
我明白我不是什麼天資聰穎的小孩，
也知道比起身邊多數家境優渥的同學我早已輸在起跑點，
所以我更加努力，就算過程再辛苦，
一點點一步步我也想往前超越一些。
我愛爸媽，可是我不想要跟他們一樣的用汗水用體力用青春換辛苦的未來。
我很早就明白階級複製的可怕。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
那些老師眼裡的問題兒童、愛惹事生非的孩子們並不是資質差，
他們唯一缺陷的地方是環境與資源。
那些比他們優秀的同學，
哪一個不是早早被送進補習班，有可以背得滾瓜爛熟的題庫答案，
進行這個社會期望下最興盛的填鴨。
那些環境不被允許的孩子們，有的則是資源空洞缺乏，沒有的是父母的陪伴期望施壓。
他們大多數被放牛吃草，成了老師們眼中任性的模樣。
我不是很懂那些成績名列前茅的同學，
憑什麼心安理得在言行之中擴散他們的優越，
他們不明白，他們勝過最多的是資源，不是天資。
但我越是害怕，越是淪陷成那樣。
因為看穿了現實的可怕，看穿了環境的影響，
我死命的念書、死命的將自己膚淺的篩選眼光隱藏在微笑底下。
我只跟那些「勝利組」們做朋友。
要裝出一副勝利組的模樣也很累。
上了大學，我背著爸媽在唸書之餘拼命打工，
只為擁有其他同學隨手一刷就有的名牌包包或者當季亮麗的衣服。
想融入他們，我就必須讓自己擁有強大的保護色。
儘管我知道那有多麼虛無縹緲。
直到我遇見了朱煜。
他的單名很特別，
至少比起我的美人魚他的名字看起來有氣質許多。
想必爸媽是很有學問的人吧？
他的衣著乾淨簡約，我知道大多數真正有錢人都這樣──低調奢華。
而他與生俱來的氣質翩翩，
更別提有著一張俊俏臉龐的他還是我們系上的書卷。
我很早就注意到他，
他似乎十分節儉，但對朋友很大方。
這對我來說也是優點，有錢卻揮霍，富也富不過三代。
朱煜簡直是萬中選一。
第一次接近他，我拿著我早已複習過多遍的習題到他眼前。
「同學，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請你教我這些？」
我拿著列了凌亂算式的講義湊到他身旁，咬唇一臉無辜。
「我算了好多次還是不會。」
我捕捉到他眼底那轉瞬而逝的訝異。
我想他注意過我，系上永遠的第二名。
……我討厭示弱也不喜歡被輕視，
但對於男人，我知道適時的裝笨是必要的手段。
「拜託你！我上次期中考搞砸了，如果再沒考好我怕領不到獎學金。」
在這個千金眾多的科系，我猜從不跟系上女生們過度交際的朱煜，
喜歡認真樸實的女孩多一點。
所以在他面前，我可以是那個需要獎學金的任瑜梅，
而不是跟著系上同學跑夜店喝下午茶的美人魚公主。
他露出潔白的牙齒，「那有什麼問題。」
我在心底暗暗鬆了口氣，然後坐在他身旁，若有似無的將身體貼近他。
我以為像朱煜這樣的公子哥再怎麼樣也是身經百戰，
但看著他臉色一路脹紅到耳殼，
我猜想他的情史應該乾淨得像張白卷。
簡直完美。
他執筆俐落地寫下我早已明白的算式，我露出崇拜的神情道謝。
「真的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這次一定完蛋！」
我裝出小家碧玉的模樣，「嗯，為了表示謝意，讓我請你吃飯好嗎？」
朱煜客氣地回絕。「小事而已啦我根本沒幫上什麼忙，別這麼客氣。」
「不不，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幫忙我會有多慘……」
我輕嘆口氣，然後再露出勉強的笑容。「真的，你幫了我很大的忙。別拒絕我嘛！」
我拉起他的手柔聲撒嬌著。
從他再度脹紅的臉色、僵直的反應，
我明白我投出了關鍵好球。
事情進展得如我預料中一般順利。
那天之後，我成功地打進朱煜的朋友圈裡，
他的朋友們看起來都本性不壞，只是被保護得太好的富家子弟，
比家境，我知道他那些朋友們絕對是比朱煜好的選擇，
即使我承認自己價值觀有些偏差，
但我仍明白朱煜超脫的人品才是最珍貴的財富。
朱煜向我告白的那天，
我感動地流下淚來。
他大概以為我是被他老梗的玫瑰花還有吉他聲感動，
實際上我是喜極而泣，為了自己逐漸靠近目標而開心。
對於異性，朱煜很潔身自愛，說話得體，保持距離，連眼神都不曾踰矩。
但我們的交往，也相對過於彬彬有禮。
幾個月的接觸之下，我知道朱煜是感情觀相當保守的人。
他不是基督徒，信念卻比基督徒還堅定。
「女孩子要好好珍惜自己，在我能給你未來之前，我不想奪走妳珍貴的東西。」
我露出感動的神情窩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灼熱的呼吸還有下體的堅硬。
我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都什麼年代還有這樣八股的人，嘴巴比下體還硬。
即使朱煜相當忠厚老實，但實在太多女孩覬覦條件優秀的他，
我沒有多餘心思一一斬草除根，好讓自己永遠居於上位。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必須在每一個熱烈擁吻的夜忍住自己主動騎上他，
套上我事先戳破的保險套的衝動。
讓自己懷孕絕對讓我一勞永逸，
但如果這個時間點上讓一個新生命降臨，
也許朱煜的大好前程會就此扭轉。
我想了想，至少我還有他所謂的「珍貴」可以當作籌碼。
他的二十二歲生日在我們畢業前幾天，
我精心準備了手工卡片，
在我們的套房裡煮出一桌大餐，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紅酒。
至於禮物呢。
「敬請期待我準備的大禮哦。」
我微笑著在他唇上輕啄。
燭光點綴出滿室氣氛浪漫，
煎得恰到好處的牛小排配上紅酒。
我完美的計畫正一步步展開。
交往期間滴酒不沾的朱煜，在我強迫之下輕啜幾口紅酒，
「討厭……人家精心為你準備的耶。怎麼可以這麼掃興嘛。」
我裝出一副泫然欲泣，朱煜像多數男人一樣很吃眼淚這套。
「好嘛好嘛對不起。」
朱煜深吸一口氣，執起酒杯，杯身傾斜，
顏色飽和的瓊漿玉液按照我的期望從他性感的唇滑進喉間。
我滿意的笑了起來，插起顏色粉嫩的牛排送到朱煜眼前。
他順從地張口咬下。
結束浪漫的燭光晚餐，我望了望手錶，離他生日剩下十幾分鐘。
朱煜的意識早已迷濛，他有些招架不住的癱軟在沙發上。
我溜進浴室裡，換上我準備的生日禮物。
一條紅色緞帶。
我將緞帶繫在自己的脖子間，打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身上除了顯眼的大紅蝴蝶結，一絲不掛。
看著鏡子裡自己放蕩的模樣，雖說我計畫已久，還是忍不住全身燥熱得發燙。
豁出去了嘛。
我深吸一口氣踏出浴室，
走到沙發邊。
我望著秒針，再十格，我的計畫就要完成。
倒數開始。
五、四、三、二、一。
「生日快樂。」我坐在朱煜跨間，雙手貼在他的胸膛上，用雙臂擠出深邃的乳溝。
瞬間感到下身的硬挺，
我緊張到心臟狂跳。
我的計劃似乎只到這一步，我完全忘記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進行。
該死，最重要的竟然忘記了。
「我的禮物是妳嗎？」朱煜啞著聲，抬起頭神色熾熱望著我。
我緊張的吞了口口水，點點頭。
該怎麼辦呢，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我的苦惱全被朱煜狂暴的吻終結。
他強而有勁的大掌在我的肌膚上遊走，
搔癢的觸感撩起我灼熱的慾望。
我不自覺扭動著，嘴裡發出連自己都陌生的呻吟。
朱煜的動作顯得更加粗暴。
我微微皺起眉，有些擔憂下一個步驟。
濕熱的觸感含住我早已挺立的乳尖，
我緊張的抓住朱煜的手臂呻吟。
然後他的指尖從我的腰間緩緩下滑，
探進我最珍貴的秘境。
我緊張的夾緊雙腿，不自覺顫抖著。
他加強了力道，強硬地將手指貼上細縫上的突起。
我的呻吟只換來朱煜更加放肆的挑逗，
陌生的濡濕在我腿間蔓延，
我意識癱軟在朱煜時而激昂時而溫柔的觸碰之下。
在我不自覺逸出呻吟求饒，
朱煜終於停下他的撩撥，
一股失落襲上心頭，我大口喘著氣。
昏暗中我看見朱煜正在褪去自己的衣物，
接著再度俯身用灼熱的吻混濁我的意識。
當他熱燙的硬挺緩緩推入我的幽徑時，
我將這些疼痛還有眼淚視為計畫的代價，
我咬著唇任由朱煜推進他的慾望。
──過了今夜我就可以安下心，朱煜是我的，再也沒有人搶得走。
儘管朱煜的動作緩慢而輕柔，
撕裂的疼痛感仍讓我尖叫出聲，
朱煜吻去我的淚珠，下身仍用最溫柔的節奏挺進著。
彷彿一世紀這麼久，緩慢堆疊而起的慾望才逐漸取代疼痛。
感覺到我的適應之後朱煜開始加強了節奏，
那樣熱烈激昂的他完全不像我心底那個溫吞氣質的朱煜。
也許是慾望使然？應該是每個男人在這個節骨眼都會這樣。
我的困惑無從而解。
我計畫得再縝密周到，也算不到我未能體會的生理反應。
在喉頭溢出低吟之後，朱煜的慾望終於宣洩，
我為自己癱軟的身軀鬆了口氣。
為了幸福，這代價還真不小。
濃厚的香氣讓我從睡夢中轉醒。
我睜眼就看見眼底堆滿笑意的朱煜。
我身體痠痛的差點迸出為朱煜戒掉已久的髒話。我努力揚起甜笑。「早安。」
然後我低頭就注意到朱煜裸露著的昂然。「喂！你！為什麼不穿上衣服？」
「為什麼要？」朱煜笑著將手上的盤子放在我的床頭櫃邊。
「昨天吃了妳，今天還妳一餐。」
這暗示性的雙關讓我全身又燥熱起來，明明房裡全是令我起雞皮疙瘩的冷空氣。
我轉頭望著盤中的烤土司還有太陽蛋跟德式香腸。
望著尺寸差異極大的對比……我差點喘不過氣。
「小色鬼在想什麼？」朱煜吻了上來，我腦子轟的無法思考。
「變態，走開啦。」我激動地推開他。
總覺得這眼前的朱煜有些不一樣。
是他還在宿醉嗎？還是我的錯覺？
他輕笑著將刀叉遞給了我。「要我餵妳嗎？」他眼底的輕浮笑意讓我感到陌生不已。
「不必。」我不自覺的尖銳起來。
我咬了口最愛的半熟蛋，意識仍無法順暢的運作起來。
哪個環節出錯呢？這計畫應該要天衣無縫完美無缺，
我將最重要的東西獻給了朱煜，
朱煜應該會更加疼惜我才對，一輩子都離不開那種。
「要不要跟我回去見我爸媽？」朱煜嗓音輕柔，讓我心頭為之一振。
奇怪，以前看到朱煜都不曾害羞的，怎麼現在一個問句就讓我心臟怦怦跳。
而計畫中的問句應該讓我開心，
我卻莫名的感到不安。我抬頭望著他，卻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怯怯的點點頭。「嗯。」
「就明天吧，一起回家。」
他揉亂了我的頭髮，然後站起身來，絲毫不在意他的昂然在我面前晃動而過。
奇怪，這人是被附身了嗎？
隔天一早我們一起搭了客運一路往南。
我才想起交往這麼久，我只記得朱煜跟我住在同一個縣市。
當時我覺得這簡直是姻緣天注定。
「你家到底住哪？」我再也維持不住一貫的溫柔，有些焦躁的質疑。
得到朱煜笑而不答的回應，
我的不安直線攀升。
總覺得上了賊車。
怎麼辦，也不能在高速公路上跳車啊。
我什麼都做不了，只好在朱煜結實的腰間擰了一把。
雖然下一秒他輕薄的報復讓我差點在客運上呻吟出聲。
這人根本不是我認識的朱煜。
我慌張的止不住胡思亂想，
暈車的不適感讓我決定將腦袋放空。
「起床了小睡豬。」
我的臉頰感受到溫熱的輕拍，我睜開眼，將頭從朱煜的肩膀上移開，
他肩上還留有我的口水印，
我尷尬的擦了擦嘴角。
「不好意思。」我尷尬的道歉。
「怎麼這麼見外，不只妳的口水，妳的……」
朱煜露出的淫穢神情讓我瞬間羞紅了臉，我伸手遮住他開闔的嘴。
「閉嘴，變態！」
朱煜笑著接過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輕輕一吻。「遵命，我的公主。」
什麼啊，眼前這矯情的男人到底是誰！
我搧了搧燥熱的雙頰。
「欸我們要去哪？」
朱煜拉著我逕自邁開步伐。
「搭公車啊。」
「蛤？」
「我爸媽沒空來接我們。」
我想了想，這時間點爸媽應該也還在市場工作，想來想去的確只有搭公車一途。
我閉上嘴乖乖跟在高大的朱煜身後。
雖然知道我男朋友很高，
不過現在朱煜的寬厚的背影竟讓我小鹿亂撞呢。
這到底是怎樣，太陽太大中暑了嗎？
我們拿出悠遊卡嗶嗶的一前一後上了車，
朱煜始終不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欸臭男人你家到底在哪？」
我的手心開始發汗，背脊發涼的程度不亞於頭頂上的冷空氣。
「到了不就知道了？」朱煜唇角一勾，笑得像個撒旦。
「喂你再不說我要下車了喔！」我緊張的望著窗外的景色，路線逐漸接近我熟悉的家鄉。
朱煜彎起膝蓋頂在他身前的椅背。「抱歉，妳逃不掉囉。」
我不知所措的開始回想。
這一切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朱煜不是純正的天龍人我知道，
他跟我同縣市我知道，但我以為他住的是都市，
但顯然這個方向是往我們家那個窮鄉僻壤。
……不可能啊，朱煜這個樣子肯定是有錢人的。
交往期間出手大方，在我身上花錢不手軟的，
也不曾看他為錢煩惱過。
嗯，也許他們家是低調的超級有錢人？家裡在這有個度假的別墅？
「梅梅。」
「蛤衝啥？」突如其來的叫喚讓我爆出習慣的回應。
這男人是怎樣，幹嘛學爸媽叫我，害我那樣沒氣質的回應。
這樣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不就全毀？
不對，這時候重點根本不是我的形象了，
這男人……我對他的認識根本是零。
意識到這件事時我幾乎窒息。
「下車囉。」公車停在熟悉的站牌，我全身幾乎癱軟，不敢置信。
在朱煜拖行之下我跟著下了車。
「你也住這？」我幾乎尖叫出聲。
「不然？」朱煜的表情有點跩，跩到我想一拳揍過去。
他繼續拉著我往前走，路線熟悉到不行。
我的計畫全亂了。
我開始規劃逃生路線，
計算從朱煜手中抽出被緊握的手然後拔腿就跑還不被他抓到的機率。
很好，趨近於零。
絕望像豔陽一樣將我曬得發暈。
我開始賴在原地不肯走，像隻柴犬一樣任由朱煜拖行。
「騙人告訴我這是假的。」我尖叫著，離我熟悉的巷口越來越近。
「很抱歉，妳連作夢的可能都沒有。」朱煜語氣裡濃厚的笑意完完全全惹惱了我。
激發我體內的腎上腺素，我用力一扯，從輕敵的朱煜手中成功開溜。
雖然下一秒我馬上被緊抱在他懷裡。
「拜託告訴我這是假的。」我緊張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生日過後朱煜就像個惡魔一樣，完全像是一個陌生人，
但顯然我的眼淚是解開咒語的魔法，
他眼底的溫柔在這一瞬全都回來了。
「妳愛我嗎？」
交往了三年之久，我們會甜言蜜語說喜歡，
但我們誰都沒開口說過愛不愛。
我望著朱煜。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有目的性的接近他。
好幾次我質疑過自己，是不是該趁朱煜淪陷之前放過他。
最後卻是我淪陷在他的溫柔裡。
體貼幽默聰明成熟的他對我的無限包容，
早已遠超過他原本吸引我的附加價值。
我喜歡朱煜笑的樣子，用一雙大手揉亂我頭髮的樣子，
生氣時會擰眉抿嘴十秒，無論對錯深吸一口氣向我道歉的樣子。
說著任誰都不敢相信會從朱煜口中說出的沒營養的笑話，
高大的身軀卻在我懷裡撒嬌耍賴的模樣只有我能獨享。
每次抱著我入睡隔天就頂著黑眼圈上課、說什麼也不肯碰我的他，
認真上進規劃未來的他，
擁有優秀條件卻不曾輕視過任何人、對任何人都給予有禮尊重的他。
回想著過去每一段回憶，
我瞬間紅了眼眶。
儘管他突然變得很不一樣，
可是我明白。
「我超級愛你。」眼淚跟鼻涕一起流了出來。
可是我也超級不安。
朱煜溫柔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那就把自己放心交給我好嗎？」
我點點頭，自投羅網將手塞進朱煜溫暖的掌中。
「算了啦，被你秤斤賣掉我也甘願。」
「這可是妳說的哦。哇小妞妳肯定很值錢哦！」他捏了捏我腰間被他養肥的柔軟。
我噗哧的笑了出來，伸手揍了他一拳。
完蛋了，原來戀愛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
在走進我家巷子前時，朱煜轉了個彎。
我鬆了口氣。
當他駐足時我頓時感到天崩地裂。
「你在開我玩笑嗎？」我望著眼前的裝潢華麗的透天厝。
「妳覺得有可能嗎？」他領著我穿過偌大的前院，最後停在大門前，
從大串鑰匙裡揀出相對應的，插進鑰匙孔轉進門把。
框啷。
門應聲打開，
我的心也碎了滿地。
「這你家？」我幾乎癱軟。
「對。」朱煜笑了。
我差點哭了出來。
朱煜家超級有錢沒錯。
他家走的是低調奢華沒錯，
他的品性超好沒錯，
我甚至知道他的爸媽是什麼樣子的人。
「朱爸朱媽好久不見。」
我揚起虛弱的微笑，對著坐在沙發上緊靠在一起的愛侶彎腰致意。
「哇梅梅啊好久不見！變得好漂亮哦！」
朱媽向我走來，親切的攬住我的手拉著我坐定沙發。
朱煜眼底的笑意從頭到尾沒停過。
我只能在朱爸朱媽不注意時對他投以兇惡的目光。
「你死定了。」我用唇語向他傳遞我的殺意。
朱煜絲毫不在意，嘟嘴給我一個飛吻。
我在心中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噢不行，這樣會罵到朱爸朱媽。
那詛咒他下半輩子，等等這也不行，我不想要拿我的青春照顧他。
算了，只好詛咒他下輩子投胎成一頭豬！
朱爸笑盈盈地將斟滿冠軍茶的陶瓷杯遞給我。「梅梅喝茶呀。」
「謝謝朱爸。」我謹慎的接過，執起杯子在鼻間汲取那濃厚的茶香，輕啜。
「朱爸泡茶的技術還是很好耶，難怪我爸這麼愛往你家跑。」
想到爸爸那貪杯──貪的卻是茶杯的模樣，讓我不覺莞爾。
「以後多的是機會來啦。」朱爸曖昧的笑了起來。
「小煜說等他當完兵後就要娶你呢。那你們要先訂婚嗎？房子要買在哪？」
一連串的問題讓我招架無力，我瞪大雙眼望著朱煜。「呃。」
「爸我們才剛回家，讓我們好好休息，晚點再討論這些啦。」
朱煜識相緩頰，
我在心中為他豎起大拇指。
幸好這隻豬不是豬隊友。
「好好好，先讓小倆口上樓休息，不對啊小煜，你去任爸家打過招呼沒？」
「我先上去放個行李沖個澡換衣服就去。」朱煜站起身來向我招著手。「梅梅來。」
我慌張的喝光杯底的茶，放下茶杯。「朱爸朱媽不好意思，打擾了。」
「怎麼會！」朱媽笑彎了眼，「以後都是自己人啦客氣什麼！」
我羞紅了臉，點了個頭致意溜到朱煜身邊，
然後跟著朱煜上了樓。
門一鎖上我就激動地將朱煜撲倒在床上。
「哇梅梅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飢渴？」
朱煜笑的樣子幾乎跟朱媽一模模一樣樣，只是朱煜比較欠揍一點。
「閉嘴。」我惱羞地緊抓他地領口。「你這是在設計我！」
朱煜噗哧笑了出來。「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
我瞪大眼，一股不安襲來。
「是誰先拿著笨蛋都會習題跑來問我？是誰刻意把身子不斷貼在我身上磨蹭，
是誰裝出一副溫柔婉約好女孩的樣子想勾引我，最後又是誰吃掉誰？
哦不對，妳是被我吃掉的，這邊我理虧。不過哪個女孩會用這麼誇張的手段勾引男人，
算起來還是我吃虧，怎麼說事先設計我的人都是妳吧。」
我的腦筋轟地一片空白。「你都知道？」
「不然呢？妳以為我是笨蛋嗎？永遠的第二名。」朱煜笑了，我的眼淚卻掉了出來。
太丟臉了，原來我的心機全被他看穿了。
這人太可怕了。
我想起第一次設計他時，他眼底閃過的詫異。
他認出我是永遠的第二名，
我卻愚蠢到沒藥醫的沒認出他是我的國小同學兼鄰居。
我腦子裡裝的都是書還有遙遠的未來。
朱煜馬上起身環抱住我，我下意識地抗拒。「走開。」
「不要。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放開妳。」
「夠了！你要陪我演到什麼時候？
這樣你很開心嗎？很好玩嗎？為什麼要這樣，把人當傻瓜耍很好玩嗎？」
我歇斯底里朝他哭吼。
朱煜捧住我的臉頰，強硬逼我將視線對上他。
我不聽使喚流著淚。
「妳的確是傻瓜。」
「對我是！所以要結束這場遊戲沒。」
「只有傻瓜才不知道我是真的愛妳。」
「什麼？」我驚訝的張大嘴。
「妳主動接近我時我很高興。」
我說不出話來。好丟臉。
「小時候大家都喜歡妳。
長得可愛又聰明，還很善良，妳記得有隻小鳥撞進教室的窗戶時，
妳率先哭了起來，大家反而是被妳的哭聲嚇到呢。
明明情感很豐富的，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妳總是冷冰冰的，只喜歡坐在位子上看書。
所以我只好學妳，認真唸書。」
他竟然連那麼久遠以前的事情都記得，我訝異得不能自己。
「雖然只是改了個名字就將我忘得徹底是滿誇張的。
但妳沒認出我來我一點也不意外。
小時候的我一點都不起眼，或者說那時候沒人入得了妳的眼。
明明那麼小，妳卻世故得可怕耶。」
朱煜笑了起來，是很溫柔的笑。
「可能是爸媽職業影響吧？我們這些市場小孩總是特別懂事哦？」
我點點頭。
懂得察言觀色是做生意的不二法門，
儘管爸媽捨不得讓我分擔那些差事，
在我堅持之下，爸媽才勉強答應讓我在假日到市場幫忙。
耳濡目染之下，小小年紀的我早就懂得那些人情冷暖。
「老實說……一開始我的確是想看好戲的心態啦。」
朱煜這麼承認的時候還是讓我心口一縮。果然。
「看我們的高傲的人魚小公主竟然在我身邊委曲求全的，是男人都會覺得很爽吧？」
我低頭掉著淚。
「然後啊。呃。」朱煜伸手將我的雙手制服。「怕妳揍我，先準備一下。」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拜訪過妳爸媽。
我們聊了很多，妳不要生他們的氣哦，全是我套出來的。」
朱煜笑著，他體貼爸媽的心讓我心頭暖暖的，但被看穿的困窘仍讓我全身發寒。
「他們很明白妳想離開這裡的心情，也明白妳的倔強。
我們都知道妳不是真心那麼膚淺的女孩，妳很孝順很善良，
書讀得再累還是會幫伯父伯母按摩，
半夜會起床替他們蓋被子，
嘴裡嚷著不要他們再賣魚了，
實際上妳是心疼他們累，妳這麼想翻身，
也是為了讓伯父伯母過好日子吧？他們都看在眼裡，也很心疼妳。」
想到辛苦的爸媽我忍不住痛哭失聲。
「所以啊，伯父伯母可是很樂意把妳交給我照顧呢。」
朱煜笑了起來，像極小時候天真的模樣。
「我是真心很喜歡妳哦，
看著妳倔強忍耐的模樣，為我那時候苦悶的讀書人生增添不少樂趣呢。」
我的雙手被緊握在他的掌中。
我奮力用頭一槌。
「噢！」朱煜吃痛的叫出聲來。
「臭豬，這是你應得的。」
「這是我的榮幸啊，我的小美人魚公主。」他的吻落在我的頰上，像永恆的印記一樣。
我惴惴不安的躲在後台，
外面的吵雜聲響讓我心跳幾乎失速。
朱煜的大掌緊握住我，他朝著我露出總是能讓我心安的笑容。
「有我在。」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
「讓我們歡迎新郎新娘進場！」
朱煜牽著我，堅定的向前走去。
主持人充滿台味的口音在麥克風擴散下迴盪在偌大的會場之中。
「今天是我們豬肉王子跟小美人魚公主的大喜之日啊！大家的掌聲還不給它催下去！」
熱烈的掌聲不絕於耳。
鎮靜，不過就是席開百桌的流水席嘛。我在心裡替自己打氣。
望著彩色塑膠棚底下滿座的景象，我的笑容還是不斷變僵。
我們跟著爸媽一桌一桌向每個熟悉的賓客敬酒。
賣菜的陳姨、賣蚵的張伯、最愛學衝衝衝的蔥伯、
那家我從小吃到大市場邊的蛋餅老闆娘，
那些看著我長大的伯父伯母們，
穿得也許不夠時尚，
我知道那卻是他們最正式的套裝，
每個帶著真摯祝福的臉龐隨著淚水盈滿我的視線。
小時候我常想著，有朝一日我要嫁給超級有錢人。
我要住在信義區的豪宅裡，
我要在知名的W hotel舉辦我的婚禮。
我要像個貴婦，我要用最頂尖的資源教育我的下一代。
我要打破那令人聞之喪膽的階級複製，
我不要在這樣的小鄉鎮裡埋沒我的一生，
所以我拚了命唸書，
所以我拚了命想認識有錢人。
我望著養育我長大、搖身一變成了我跟我的王子互許終身場地的市場。
如果沒有這些底層紮紮實實的努力，
我跟朱煜憑什麼得到這樣快樂的未來？
我抬頭望著朱煜，
在他眼底看見了幸福最平凡而真實的模樣。
我很高興認識了朱煜。
我很高興我沒有失去我最珍貴的東西。
我知道這輩子最應該被複製的，
是無可取代的親情、關懷、還有真愛。
「我很以我爸媽為榮哦，一直都是。」朱煜笑著。
「好吧，我承認我是永遠的第二名。因為我現在才跟進這樣的想法。」
「永遠不嫌晚啊。妳也是妳爸媽最驕傲的存在呢，謝謝任爸任媽讓我遇見妳。」
「那我也要謝謝朱爸朱媽生了這麼好的老公給我哦。」
「欸對，我終於想起來你小時候的名字了！不如我們家baby就沿用那名字吧。」
「不准！」朱煜瞬間脹紅了臉。
「為什麼啊，這名字多好？
朱樂樂欸，爸媽最大的心願不就是小孩快快快樂的嗎？多好！」
我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
我想我也複製了我爸媽的幽默吧？
「閉嘴啦。」
想起朱煜小時候總是被嘲笑著賣豬肉的豬肉，卻不曾以此為恥，
我羞愧的想難怪我會輸給他一輩子，也情甘願輸了我的一輩子。
「你很愛我嗎？」
「愛啊。」
「那為什麼能忍三年啊？」
「……我怕，對妳來說我只是場遊戲。」
「意思是你很怕我不愛你囉，某種程度上你輸給我囉？」我洋洋得意，終於贏一次了！
「對啦，妳是我心中永遠的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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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遲到四分鐘顆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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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本來是階級複製的，
從小就對這四個字超級有感。
但是怕被戰就改掉了，我超級俗辣。
我是超級鄉下小孩，對很多底層的感觸很深，
也在金字塔眼前狠狠摔過一跤。
但我完全沒有以偏概全的意思，
就是一種價值觀交流．
未看先猜這篇會被戰觀念，
但我很清楚明白自己的立場從沒有輕視過任何人也不仇富，
只是一些生活中的感嘆而已。
希望大家輕鬆看待感恩感恩。
想了想還是把標題改回來了
害怕被戰就扭轉自己的心意好像很糟糕
應該坦蕩蕩一點的
明明有這麼多人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我應該要無所畏QQ(我真的很想嫁給禮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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