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足矣
何必談餘生？
滿身刺的戒備
去擁抱無辜的人
不如赤裸面對
然而好不容易拼湊出來的我
仍是原來的我嗎？
在真實又荒誕的演算法之下
我像偷窺狂似的窺探別人的生活
照片裡燦笑的他，如今正趴在我腿上沉睡
陰影匯流成河，清澈的能倒映星月
傷悲躲在湍急的深處暗湧中
擦身而過的衝擊
迎面而來竟似曾相似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寶，妳醒啦？」
他睡眼惺忪的伸懶腰
臉蹭到我胸前，埋在我的雙乳間
「早啊，寶是在叫誰啊？」
我把頁面滑掉、關上螢幕，手機放到床邊櫃上
伸出雙手抱著他
「叫妳啊～」
他翻身把我壓在身下
啃咬著我的頸項
我意外的有些冷感
「欸妳現在穿的這件是…我的衣服？」
他突然抬起頭，又低頭聞聞我身上的白T
布料輕薄的白T沿著雙峰凸起透著兩抹紅
他的鼻尖輕輕碰著磨著
我的乳頭竟不爭氣的有些反應
「你是狗狗嗎？對啦我從你衣櫃拿的」
我禁不住搔癢感
伸手把他推離
「應該沒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吧」
他把我的手從他的肩膀移到胸肌上
真過分，都知道我喜歡什麼
「怎麼？有什麼我不應該看到的東西嗎？」
就算看到也不關我的事吧
AIR B&B的房客也只會在意乾不乾淨
「說不定有一隻超大隻的蛇在裡面」
他突然正色的嚴肅說道
而我因為他的答案太過於偏離我的預期而呆滯著
「這裡沒有女人的東西」
大概是我看一臉懵，他開口說道
「我不介意妳放東西在我這裡」
他說完這句，我更懵了
「你說什麼？」
我不懂，我沒有想過要得到什麼
若說我不在意，不如說是害怕面對
因此，我什麼都不要
「公平嘛，妳家有我的東西，我家也應該放點妳的東西」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Rick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覺得他還沒睡醒，我直呼他的全名
「寶～妳應該叫我親暱一點，幹嘛叫全名呢～」
他一臉討好的想湊過來親我
「等等等等，你現在是…？」
我一掌擋住他靠近的臉
正想開口問他
他的手機響了
「是你的手機」
我說道
他移開我擋著他的手
迅速的吻我一下
翻身下床去接電話
我看著全裸的他在衣櫃前講電話
難以忽視的精壯線條仍吸引我的注視
他發現我在看他
一邊講電話一邊做出健美姿勢
雖然我仍然還在困惑他剛才丟的是不是直球
但我還是被他的動作逗笑了
「可以載我去我朋友那一趟嗎？我請妳吃早午餐」
他掛掉電話後，說道
「喔，可以啊」
我呆呆地回應著，突然忘了原本要講什麼
「我就知道我的寶最好了」
他說完就要撲上床
我馬上跳下床
「欸你今天怎麼噁心巴拉的？」
我擺出侏儸紀世界歐文擋迅猛龍的姿勢，防止他又撲過來
好困惑，這人發什麼瘋？
喜宴上他喝的酒有加料是不是？
「好嘛那我去洗澡就不噁心了～」
他剛說完，我眼前的男子裸奔進浴室
他在逃避嗎？還是問不出口的我才是逃避的一方？
所謂關係這回事
一旦說多了太清楚，便少了默契
可說少了太模糊，又多了距離
與他在朋友幹話與慾望情話中纏綿悱惻
過度放任彼此的親暱無限蔓延
契合的性愛、毫無保留敞開的肉體
若要求坦蕩相誠的心靈，是否太過分？
「欸，我跟你說過演算法有多荒謬嗎？」
我問道
然後一叉子鏟起苜蓿芽沙拉，大口的塞進嘴裡
「什麼演算法？」
他大口啃著漢堡，嘴角沾了芝麻粒
「社群軟體的演算法會根據朋友的朋友，推薦你可能認識的朋友」
我伸手把他嘴邊的芝麻撥掉
「哦我知道啊」
兩杯咖啡上桌
他放下他的漢堡，把我的咖啡杯蓋打開來放涼
看著他的動作，我呆滯著
「啊怎樣？」
看我發呆，他出聲問道
看著他拿著攪拌棒在我的咖啡裡攪著、邊把咖啡的熱氣吹散
「噢就，FB推薦一個我沒看過的人」
字句緩緩發自我的嘴邊
「看有沒有共同好友啊」
他把我的咖啡放在旁邊
剛上桌的蛋餅冒著騰騰熱氣，他把一塊塊蛋餅分開來
嘟著嘴把熱氣吹散
「有，還兩個」
我愣愣的看著他，他把跟蛋餅同時上桌的厚烘蛋也一塊塊分開來
「共同朋友有兩個就知道是哪個領域的朋友了啊」
他答道，然後把蛋餅推到我面前
「蛋餅很燙，貓舌頭待會再吃」
他又說道，我看著眼前的蛋餅，和他
「共同好友是前任，還有前任的妹妹」
我聽到我的嘴裡說出和我原本要說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即便是事實，但卻不是我心裡所想
「洗耳恭聽，反正這些都還很燙」
他喝了一口他的咖啡，我真不懂可以喝燙口咖啡的人
「那是他跟我提分手後不到一個禮拜的事，我點開那女生的頁面，她寫她人在強國，只能
使用微信」
我無神的盯著眼前的蛋餅
「等一下等一下，那時候渣男不是在美國念書嗎？」
他的眼睛瞬間變大，單眼皮的眼睛可以變這麼大也不容易
「對，而且他剛去美國沒多久，就問我”如果我畢業後去上海工作，妳會跟我去上海嗎？
”」
我輕抿一口咖啡
「意思是那女的那時已經先在對岸工作了，所以他朋友沒說錯，渣男在出國前就已經劈腿
了，他們根本是約好要去上海工作的吧」
以一個男生來說，這種小雜事他也記的太清楚
「我那時的回答是”如果確定要去上海，我可以跟你過去，我相信我可以找到工作”」
我拿叉子戳著碗裡的蘿蔓萵苣跟芝麻葉
「妳發什麼瘋？對岸護理師的環境跟薪資能號溝(台語：能看/吃嗎)」
他翻了個白眼，大力的插起一塊蛋餅塞進自己嘴裡
「我那時候想著只要能在一起就好，而且他聽到我的回答他很開心欸，他說”我好高興妳
願意離開妳熟悉的地方來陪我”」
我也叉起一塊蛋餅放進嘴裡
我並不是世道上被期待的那種很有上進心的人
夢想也很小
有個穩定工作、和愛人有自己的家
或許有個孩子，沒有也無所謂
在茫茫人海中與彼此相愛的人一起生活著
就備感幸福的世俗又無聊的人生
或許天生缺乏安全感
總覺得要在熟悉的地方才能感受到安穩
因此我很戀家，要說宅也當之無愧
現在想想，我超適合居家防疫耶(笑
但有了我認定的另一半之後
所謂家的定義也隨之改變
既然他是我決定要相伴走一生的人
他在哪，那裡就是我的家
「他開心個毛，跟妳說，他聽到妳這樣回答，他嚇都嚇死了」
他把烘蛋推過來我面前
繼續說著
「他說不定原本還想這邊一個那邊也一個，結果妳說妳可以過去，他當然要趕快跟妳分手
」
他叉起一塊烘蛋要餵我
我搖搖頭
「然後他說他跨年會回來，問我跨年能不能留給他」
我吃了一口沙拉，噢…番茄好酸
「妳不是跟我說妳跨年在上班？」
他挑眉問道
「他問跨年之後沒多久就跟我提分手」
我喝了口咖啡，試圖掩蓋番茄的酸
融合卻是酸又苦
「然後他帶那女的去北歐跨年」
我叉起一塊蛋餅，狠狠沾滿一旁的辣醬
酸苦辣占據我的味蕾，但舌尖鹹津津的
「給妳」
他抽了張衛生紙遞給我
「幹嘛？我又還沒吃飽」
我納悶問道
「沒事，慢慢吃，沒飽待會加點」
他用衛生紙輕輕在我臉上擦拭
再把衛生紙攤開給我看
兩道水痕浸濕一片
「噢」
原來我還會哭
「跟妳說，我待會帶妳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甜點」
他開始啃食他的漢堡
「我們這裡哪有什麼好吃的甜點…」
我今天一直處於困惑跟納悶中
「真的啦！妳一定會喜歡，等一下妳就知道」
他信誓旦旦說著
「我要兩支蛋捲冰淇淋」
我在副駕看著他跟對講機說話
「阿不就很好吃？」
我斜眼看著他
「麥當勞很好吃啊」
他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
「再來要去哪裡？」
我問道
「帶妳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他還比了個讚的手勢
我的白眼都不知道翻幾圈
我被自己拆解過後又重新組裝
一層層組織慢慢撕裂
無色透明的過時雙氧水
滲入滿目瘡痍
猖狂的沸騰、白色起泡
分解
消毒
痛哭失聲
而一片片零件
沒有來處
更沒有去處
每一部分都是無可挽回
而失去
是渣滓中的去蕪存菁
再沒有能夠依靠的事物
只能親手扯開
使用著我偷來的安逸
自我修補
沒來由地
開始對自己做的事感到抱歉
又不真的抱歉
或許
我真的只會挑家具
- Cl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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